方落由下人推着轮椅进入,也看着新闻。
“义父,事情闹的真大。”佐晨笑着,一脸开心的模样。“可是真是令我惊讶,花店竟然用防弹玻璃。”
“嗯……你做的很好,佐晨。”方落低吟着,“那个女人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方落抬起头注视新闻,还在寻找着过去的记忆,那个女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他想破了脑袋就是想不起来?
“各位观众晚安,记者所在的位置是在‘黑瞳’花店前面,今天下午三点四十分时,歹徒驾着一辆白色跑车持枪扫射这间花店;目前并无伤亡传出,据说当时并没有人在店内,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只是我们可以透过镜头看……”
咦?!方落手中的杯子陡然一颤。
“佐晨,刚刚那记者说什么?!”方落有些激动的大声问着。
“呕……她说……花店没有人伤亡……然后……警方正在调查为什么这间花店使用了防弹玻璃……”义父怎么了?佐晨愣愣的回着。
“我是,她刚刚说那间花店叫什么名……”镜头转到了花店的招牌上,在方落未说完时。
“黑瞳”!
“‘黑瞳’花店呀,义父。”
是“黑瞳”!
这个名字他怎么可能或忘?如果、如果那个施雨萍就是“黑瞳”的话,那便可以解释所有的疑点了!
她当然认得他,她不可能不认识他的……而他呢,他却不可能见过她的样貌,毕竟“黑瞳”是一个从不露面的杀手,他怎么可能看过她?十二年前,她一定早已看到了他,而且必定也看到了……那一幕发生的事。
否则不能解释火海里多出的那一具尸体。
她跟严宇峻那么熟吗?
怎么会有那么凑巧的事情?世界之大,为什么关键人物偏偏会聚在一起?!
她早已认出了他,她之所以那么惊讶是为了什么,他想他也略知一二了。
那天,在他惊慌失措地寻找严焕山的义子当下,是谁跑来告诉他严守峻在宅邸的?是一个戴着帽子,见不着容貌的瘦弱身影……“黑瞳”呀“黑瞳”,想不到当年是你要置我于死地呀!
正好,既然你又出现了,大家一起把总账算一算好了!
“义……义父?”
为方落狰狞面孔而感到畏惧的佐晨,不禁又咽了口口水。
“哼……佐晨,我要你查的资料呢?”方落厉声一喝,差点吓飞佐晨的三魂七魄,“施雨萍的资料!”
“在、在这里!”佐晨颤抖着手,把一张薄纸放到了方落面前,“她、她只有入境证明……之前完全没有在台湾出现过……”
这就对了!
“果然……哼哼……”方落简直是喜不自胜,“我们就来看看吧,这场游戏到底鹿死谁手,哈哈哈哈哈……”
义父……佐晨站在一旁发抖,他很怕那样的义父……非常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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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在深雪和子尉眼里的他,是不是就像他眼前的施雨萍。
他在刚才那一刹那,突然看清楚了施雨萍是一个怎么样的女人;她跟梦境里的自己简直一模一样,她的眼睛虽然深黑,但是却永远照照有光,里面透着的除了坚毅不摧,还有永远的孤独。
她孤傲,是因为她害怕吗?她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她不熟悉的一切,所以她选择了淡然,她纤细的身躯并不会给人柔弱的感觉,她恬静的脸颊却掩不过她眼里的傲然,可是……和梦里一样,他眼前的她,竟然满身是伤。
她浑身上下全是伤口,只是她不愿意去面对或是深究;他是不是也一样呢!长久以来,他冷峻的外貌,他舍弃了一切,他看似得到了全部,但是不是跟她一样,也早浑身是伤呢?
不然为什么在记忆里,他永远忘不了十二年前的纽约、忘却不了他挚爱的深雪与子尉。
刚刚,在她说绝不会信任他的同时,眼神却盯住了他握紧她的手,这岂不是一个矛盾吗?
这个女人,竟让他也想……开始试着了解自己。
“伪装是很痛苦的,我感同身受,那样太累了,雨萍。”严宇峻进一步,大胆的将雨萍拉了向前,“我,是绝对能让人信任的人。”
雨萍有点茫茫然,她站着,让严宇峻拉着,想着他刚说的话。
伪装?她有伪装吗?没有……她从来就没有;她一样是按照平常的模式在过日子,从来没有想去伪装什么,若说有的话,就是伪装自己是杀手的身份了吧!
“我不伪装的,我从来不需要伪装。”雨萍是没有反抗,但是也没有接受,“你认为你自己也在伪装吗?”
“你要不要玩个小游戏,来确认你自己有没有伪装?”
严宇峻很成功的雨萍拉坐到自己身边;他发现雨萍比他危险很多,他必须更加轻柔……才不会引起爆炸。
雨萍挑了眉,冷然的表情上有了一丝不以为然。
“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开花店?告诉我,你为什么不与人打交道?再告诉我,为什么你会使用防弹玻璃……”严宇峻轻声呢哺着,“想清楚再告诉我答案,你究竟有没有伪装?”
雨萍睁大了眼睛,显然不是很了解严宇峻问这些不相关的问题究竟有什么意义;这三个问题简直是简单又单纯,一点也不需要花什么时间去深思熟虑。
她为什么要开花店?是因为她退休后,要找另一份工作来排遣时间,人说接触花草可以修身养性,所以她从接触花草开始;而且这个工作可以接触很多人,但是又安静,她需要接触各式各样的人,她想要接触各式各样的人,因为她二十几年来都没有真正接触过人……她总是一个人、总是独来独往,从来不曾去了解谁,也未曾想要了解人类。
未曾……第二个问题是什么?为什么不与人打交道是吗?她到台湾来之后,开了花店,还是很少与人打交道吗?雨萍的眼珠子快速转动着,拼命想在记忆中翻出一点证据以驳倒这个疑问。是呀,她、她从来没想要了解、接受其他人;甚至到了台湾,开了花店,她还是维持一直以来的习惯,根本没跟人交好过……除了严宇峻和萧昕,就再也没认识其他人了!
怎么回事……她以前是为了要伪装自己的杀手身份,所以决定少接触人类为妙,以防露出纰漏;而且在她成长的孤儿院里,一群无父无母的弃婴终日遭受虐待与鞭打,每天都会送出幼小而冰冷的尸体。这样的童年过往,使得她老早就看淡一切,对于性命也不再重视……
直到那天,她在院里疏忽之下离开了孤儿院,在即将冻死前……遇上了“他”……是“他”让她习得一身杀人绝技,是“他”让她得以存活下来……也是“他”让她对于人世间一切再也漠不关心。
没有接触,不代表不想接触;她不是不想接近人类,而是不能,但是到了台湾,退休之后,这一切便不能再成理由!她是因为……因为不敢……而拒绝去接受新的事物吗?那一整片防弹玻璃不就证明了一切?!可是、可是她并不知道怎么去接近他们……她不想、也不敢!
“我不懂,也不会……”雨萍正视着严宇峻,“我不这样做,就不能保护我自己;我根本不敢去接近其他的人。”
“世上的人不能让人信任对吧……”他也是这么想的,“没有一个人。”
雨萍缓缓的点了头,只是她的脑海里突然又问过“他”的身影。
“我……曾经相信过一个人。”雨萍笑出了一抹悲凄,“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信任的人。”以后再也不会了。
“我……也曾经信任过某人。”严宇峻感到稍冷,披上了外套,“要不要交换一下故事?”
“……”再度凝视着严宇峻,“希望我们不是在互舔伤口。”
“绝不会是。”斩钉截铁。
一些不需出口的话意就在他们之间流转着……雨萍沉默了一会儿后,终于幽幽开口。
“那是……我八岁的时候……”
雨萍把眼神转向门口,时光透过门而飞掠着,宛如进人时空隧道般的疾速……
八岁,在目送她的室友活活被打死后,她面对着尸体吃完中餐,把碗拿到厨房去;那时的厨房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在,外头下着大雪,她看着雪白的庭院,就推开后门走了出去;这一走,就走了好远好远,她甚至忘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有多单薄,忘记自己的脚上根本没穿上鞋袜。
她冻得再也走不动了,就蜷缩在一个暗巷里、雪堆中;雪越下越大,一层又一层的把她埋了进去,一寸……再一寸。这时,那个男人走了过来,低首看着她。
“不冷吗?”他看着她发抖的身体。
她抬起头,望进他眼底的是一种强烈的无神;那像是行尸走向一般,一个完全没有求生意志、没有灵魂的躯体,就在他面前,直盯盯的看着他。
所以,她被“他”带回去了,“他”给她饭吃,让她穿温暖的衣服、睡柔软的床,然后还教她如何杀人;第一次任务发生在十五岁时,她利落的杀掉四个标靶,
再回到她与“他”的温暖屋子里,那时她东方人的血统让她看起来还只像是一个小孩子,但是谁也不能忽视那双黑瞳所散发的致命杀机。
于是她的代号就叫“黑瞳”,从此在杀手界中扬名立万;“他”教了她一切、也教她如何隐藏杀意,她让自己变得更加冷漠,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没有感情的人,才能够在遇上任何事时处变不惊。
“他”就像是她的父母、她的老师、她的兄长,但是她对“他”,却和平常人一样,总是冷酷少语;但是经过长时间的相处,她不可能对“他”毫无感情,她不可能对“他”完全没有一丝信任感。
亦师亦友,她只为“他”偶尔展现笑颜,只为“他”洗衣服,也只为“他”做饭;曾几何时,“他”也开始对她有所回应,他们有时候会待在屋子里对望,纵使各做各的事,却也能感到愉悦。
只是她不懂,为什么“他”要出卖她?!杀过无数人命,不少标靶的亲朋好友发出高额的悬赏通缉令,她都只是莞尔一笑,毕竟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是啥模样、究竟是男是女……可是,在那段风声鹤戾时期,“他”成了告发她的那个背叛者,“他”亲手把她送到敌人面前,就为了要那一亿美金?!
还是为了……那份名?
二十九岁生日的前夕,“他”说要送她一份惊喜的生日礼物——出卖;可惜“他”失败在“他”过度成功的教育,她并没有忘记随身带枪;雪飘着,子弹窜着,没有人会是她的对手,于是一个又一个的躯体倒地;她看着“他”、凝视着“他”,用她的黑瞳无声地问着“为什么”时,远方的子弹朝着她飞了过来。
这是她最不能理解的地方,既然要出卖她了,为什么……他还要飞身过来为她挡下那一发致命的子弹?!
“为什么?”她不知道是冰雪最冻结了她的语调或是她的心……
“因为你值一亿美金……”笑着,“他”笑着那么说。
“……为什么?”她这次问的是,他不该为的挡下那一发子弹。
“……”“他”看着她,手抚上她的脸庞,“因为……有你……就不能有我……”
有你,就不能有我。
漫漫大雪中,死在她怀里的男人还带着微笑,红血点缀在洁白的雪上,业已成霜……
“失去了他,我再也没有做杀手的意义了……所以,我退了休,来到了台湾。”雨萍的思绪回到了现实,“那天雪地的红血不退,我就不可能会再信任人。”
“……”严宇峻看着雨萍,有点哀怜,“你竟然是‘黑瞳”’!”
他不是没想过,在雨萍展现出她的不平凡时,他就已经把她的店名加入关联里了。只是一直无法确认,赫赫有名的“黑瞳”,竟然不过是如此年纪的……女人!
“雨萍,他是爱着你的。”在他之前,竟有个影响她如此深的男人……“或许他只是为了自保,才会出卖你;也或许他是因为你将凌驾于他,所以决心杀掉你。毕竟杀手这一行,一亿美金算不上什么。”
“凌驾?”“他”的那句话……是那个意思吗?
“我想是吧……但是到最后,他还是为了救你,而情愿牺牲自己的生命。”严宇峻摇了摇头,“他用生命,回报了你对他的信任。”
雨萍看了严宇峻一眼,再低下头,她不懂,她不能理解严宇峻所说的话。
“有你,就不能有我”,他舍身救她……为的到底是什么!
“而且,你还是能够信任人的。”他淡淡的笑了,“你不是告诉我你的身份了?”
喝!雨萍赫然抬起了头。对!她怎么糊里糊涂的就把一切全告诉了严宇峻呢?
他再怎么跟她熟……算跟她熟啦,再怎么相像,也不足以让她松了戒心呀!怎么会这样?!雨萍的眼,瞄上了桌面上的枪。
“杀了我,你会后悔的……喔……”严宇峻这才感觉到他外套口袋的强烈震动,“有电话呀……”
严宇峻从容的拿出手机,想当然而,电话那头绝对是气急败坏的萧昕。
“喂?”
“喂?!喂?!你这混账东西,你死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打那么多通电话你都不接?!你存心要我担心到心脏病发就对了!啊?!”果然,萧昕的音量大到不必使用扩音系统。“你今天下午不是在施雨萍那里吗?被扫射后到底有没有事?你和她现在在哪里?!”
“……我没事,一切安好。”严宇峻第一次露出轻松且无奈的微笑,“我们两个都没事……嗯……对……”
严宇峻讲着电话,然后感到太阳穴的抵触。
他移着头,见到了拿着枪抵上他的头的雨萍,她单手拿着枪,正站在他面前脾睨着他,冰冷的枪口毫不留情的直指着他的太阳穴,动也不动。
他第一次看她拿枪,其姿态……真是美极了。
“我明天回去,不要再打了。”严宇峻很快的切断与萧昕的通话,再关了手机。“你想杀我?”
“我不知道。”雨萍说的是实话。
“你因为你信任了一个人而想杀人?呵……”不在乎头上的枪,严宇峻径自摇起头来,“你似乎比我想象的愚笨了一点。”
愚笨?!雨萍双眼眯出的杀意更浓了些。即使她愚笨,手上有枪的还是她,只要她一扣扳机,他便必死无疑。
“你果然跟我很像,即使枪在头,依然不动如山。面不改色。”丽萍微微的只挑起一端的嘴角,像是赞赏似的说。
“我严宇峻要是怕这柄枪,就不会活到现在了。”严宇峻自豪的看着雨萍,“想当年,我也是步过枪林弹雨而来的……”
“我没见过你这种人。”雨萍微微放松了抵在严宇峻太阳穴上的力量,“到了这种时候,依然如此的……平静。”
“我的平静是你造就而成的。”严宇峻从容的用右手握住了枪口,“有你在的地方,便能使我如此平静。”
什……什么……雨萍呆愣着,严宇峻的字字句句刚传进她的耳里,为什么她却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燥热感?雨萍缓缓放下手枪,不能理解什么是她所造就的……平静?
“从我进入你的花店开始,我的心便得以沉静;你看透我的心,知道了我的需要,所以才让我可以到你花店去寻求宁静。”他直到刚刚才发现这股微妙,“但是我却发现,让我沉静的并不是花店,而是在花店中的你,只要有你在的地方,连空气都会变得缓慢而安祥,我的心,因而得到了平静。”
“对一个杀手说她四周的空气是安详,这简直是讽刺。”雨萍啪的把枪扔口桌上,“我想你还是会错意了。”
“你不是杀手,你是一个花店老板娘不是吗?”这叫原句奉还,严宇峻莞尔的笑。“不要逃避我的话,或是我对你的感觉。你为什么不试着放松一下呢?”
真是不可思议,他居然会叫别人放松一下……严宇峻瞥了一眼别过头的雨萍,冷不防的就伸手将她拉往自己身侧,往床抛去。
“严宇峻!”
被甩上床的雨萍灵敏地跳起,就想要制服严宇峻。
“我说过要交换故事的,你忘了?”严宇峻看着她,扯开话题的微笑,“关于那个改变我的人……”
雨萍不懂……为什么严宇峻依然如此从容?他是冷酷没有错,但是她也是呀!明明是味道如此相近的人,为什么在共处一室后,她开始觉得她居于下风呢?为什么面对她的严宇峻可以如此自得,但是她却……她却没有办法?!
他的笑、他说的话、他看着她的眼神……喔,又来了,他总是让她心浮气躁,永远无法止息似的。
严宇峻先沉默地整理着思虑,想着该怎么出口。
这真是太奇妙了,他竟然如此轻松的在一个女人的房子里,谈他从不会提起的过去……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她施雨萍一个人,能够让他如此心无旁骛,可以如此泰然吧!
“我的故事其实很简单,在我落魄的时候,我被一个人救了起来……其实那时的我是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
“你为什么不相信人呢?”
他跟她又不一样,无缘无故不信人干什么?
“我比你稍微惨一点,我是被我的亲生父亲……送到纽约去当人质……然后受到纽约黑帮的剿杀……”忆及此,严宇峻又冷笑了一声,“我决心从此与家里断绝关系,要另辟一个新的人生……”
等等,人质?纽约黑帮的剿杀?她怎么好像有所印象……
“但是当我逃离纽约后,我却颠沛流离,在躲避追杀时,饿得连站都站不起来。”说起来,方落有算有恩于他吧!“最后,方落施舍了我一块钱,让我困而认识我的义父……”
“等、等一下,你刚刚说什么!”雨萍打断了严宇峻回忆,“杀手围攻?纽约?你是莫家人?”
嗯……严宇峻无奈的点了点头,依雨萍的身份来说,知道莫家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还有,方落施舍你?你和方落在几年前认识的?”可是、可是方落不是很久以前就在哥伦比亚了吗?“你该不会是……莫子期吧?!”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莫子期已经在哥伦比亚被炸死很久了呀………在哥伦比亚?不会吧……
“没错,很荣幸你竟然听过我大名。”严宇峻露出有点开心的笑容,“莫子期,这个名字我不知道有多久没用了……”
“莫子期、莫子尉和里见深雪在十二年前杀出纽约时就声名大噪,能躲过那样的攻势绝非常人。”
难怪……他说他是枪林弹雨走过来的……
嗯……她是不是听漏了什么重要环节?
“我刚说到……义父收我为养子,改名严宇峻,他……真的视我为己出般,把什么都教给我;我起初很纳闷,我问过他,为什么能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么好……可是他说,他第一眼看到我的眼睛,就知道我注定是……他的接班人……”
严宇峻径自说着,没有注意到身边已经陷入苦思的雨萍,“他”生打拼下来的事业,要交给一个足以担此大任的人,那个人就是我……为了不辜负他的期望,我是那么的努力、那么的……”
因为方落……所以严宇峻被他的义父收养?为什么会是因为阿尔伐落呢?雨萍开始有点焦躁不安起来;她看向低着头的严宇峻,他的眉字之间突然传出了愤恨。
“我最最尊敬、待我如己出的义父,竟然就莫名其妙的被人杀了!害我也立刻离开哥伦比亚,连为义父收尸的机会都没有!”严宇峻双手握拳,重重系在自己的腿上,“这么多年了,即使我成立了远扬企业,我还是一心要找出杀死义父的叛徒!”
“……你的义父……被杀了?”雨萍正在理清头绪,“然后你离开了哥伦比亚?”
“没错。为了避人耳目,我还将房子炸掉,让人误以为我已经死了,我想你应该也听过那样的传闻吧?!莫子期已经不存在了。”严宇峻终于转向了雨萍。发现她十分困惑的神情,正在分心,“你怎么了?”
“爆炸?你……你的义父和方落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大家全在哥伦比亚!莫子期又等于严宇峻?“你怎么透过方落和你义父认识的?”
“方落是我义父的手下。”
什么!
雨萍失控的跳了起来,脸色已经刷白,毫无血色;她的眼睛第一次睁得那么那么的大,大到他可以看到她的眼白……那慌张不已的眼神,正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眉头紧皱着,连唇也微张。
“方落是你义父的手下?”这怎么可能?!“那你义父叫什么名宇?!”
“他叫严焕山,我跟了他姓。”因为他早不做莫家人,“雨萍,你认识我义父吗?”
“不,不是中文名字,他一定有别的……别的名字
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巧的事……不应该会有!“像是英文或是通称……”
“奥斯卡,他叫奥斯卡。”严宇峻站了起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雨萍,“雨萍,回答我,你是不是认识我义父?”
该不会……是雨萍杀了义父吧?!
“你……你是……”雨萍伸出手,抚上严宇峻的脸庞,“奥克达维欧?”
咦?!严宇峻啪的紧抓住雨萍在他脸上的手,她……怎么会知道他的西班牙名字?!
喔,天哪!
雨萍狠狠的倒抽一口气,她再怎样也没有想到,那个实现承诺的因子,在寻觅宽多年之后——
现在就站在她面前。
微微一个不支般,雨萍往前倾倒。
“你怎么了?”严宇峻搀住雨萍,细声问着。
雨萍只是摇了摇头,再摇了摇头。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严宇峻竟然、竟然正是奥斯卡的义子,那个叫做奥克达维欧的男人?!
她在世界飘泊之后,选择了台湾这块小岛安逸,开了间花店,却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么大的世界中,竟然会让她遇上十多年前那个承诺的因子。
“要不要坐下来!”
严宇峻又问了,毕竟雨萍脸色过度苍白。
雨萍看了看严宇峻,点了点头,没有注意到自己整个人都已经落在严宇峻的怀中,瘦弱的背正靠着他。
他们双双坐上了床沿,沉默一直漫延,雨萍不愿开口,严宇峻也就不打算开口。
尽管他非常想问,义父究竟是不是她杀的。
“不要问。”雨萍突然开了口,“我不会回答你现在的问题。”
她低着头,脸色依然苍白,毕竟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让她有点难受、有点措手不及、有点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排一切才好。
“你不想讲,我就不问。”
严宇峻轻叹了一口气,专心的注视身边的女人。
她锁住眉头,在想着很重要的事情,脸庞已经恢复了些许血色,一双眼正凝视着地板……或许是透过地板看着更遥远的过去……她跟义父之间究竟是怎么认识的?会不会正是“黑瞳”杀死了义父?还是……
这么多的可能性,他却得按捺住性子,不得发问。
因为他怕就这么一问,眼前的女人会在刹那间飞逝、崩离。
“唔!”严宇峻眼睛一闭,手臂突然传来痛楚。
“嗯……”雨萍好不容易才回了神,“……麻药退了吗?”
“这么快?”严宇峻微皱起眉。
“我用的剂量不重。”雨萍从容的站了起来,“枪林弹雨走过来的先生,这点痛应该不成大碍吧?”
嗯?严宇峻抬起头,真希望他没有听错;刚刚雨萍话里的意思,她不会是在……开玩笑吧?在调侃他?这真是奇了,她竟然也有这么轻松……还会开人玩笑的一面?
严宇峻低头看一下自己手臂的伤,不自觉笑了起来,他突然发觉受点伤也是不错的,至少可以这么这么的亲近……她。
“还笑得出来,不愧是莫子期。”雨萍飘然而回,手上端了点东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说话说到忘了,明明之前去帮他买了些食物,却都没盛给他吃。
“我不太喜欢那个名字。”严宇峻轻笑声,“一个快被遗忘了的名字。”
“有什么好不喜欢的?再怎么说也是你父母取的。”雨萍跪了下来,把东西放上木桌,“像我没父没母的,名字也是自己取的。”
“我没有刺激你的意思。”
闻着淡淡菜香,他感到自己有那么一点饿了。
“这没什么刺激不刺激的,因为本来就没有,我不会感到有什么难过的。”雨萍回眸一笑,动身扶严宇峻下床,“吃点清淡的东西吧。”
“我没到需要你扶着我的地步……”严宇峻有点想甩开雨萍的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爱逞强。”轻轻的,雨萍笑了起来。
好可爱……严宇峻在刹那间,读到了自己脑海中浮现的信息。
他乖乖的让雨萍扶下床,坐在软垫上,那只疼痛的手臂也给搁上了桌面;桌上摆的是饭、一盘青菜,一盘皮蛋豆腐加上一盘卤菜,还有一锅青菜豆腐汤。
“……真是清淡的菜色呀……”他多久没吃这种菜了?“就……这样?”
“生病的人没资格要求太丰盛的菜,你该不会想要我弄一顿法国大餐给你吃吧!”雨萍动起筷子,为严宇峻夹入一撮青菜,“快点吃吧,趁还热着。”
严宇峻没有拿起筷子,就只是御过头,看着雨萍。
有一种安心又极其温暖的感觉在刹那间涌上,冲得他有点儿头晕目眩……在他眼里的雨萍全身散发着微黄的光晕,竟是那样美不胜收。
“看我不会饱的。”雨萍没好气的叹口气,“快点吃吧………”
“这样的感觉真好……我从来没有这样的……舒适感。”严宇峻自心底涌起了极度……幸福的笑容,“今晚,我不是莫子期,不是远扬集团的总裁,就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严宇峻。”
“那我今晚……不是杀手、不是‘黑瞳’,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施雨萍。”雨萍甜甜的微微笑了起来。
“在我身边的女人……”严宇峻不忘特别补充一点。
雨萍愣愣的看着严宇峻,她不会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她对他是怎么样的感觉呢?除了身体,她似乎都把心给他了……她从未对人告知的过去、一切,都在刚刚对这个男人一倾而出了。
为什么……为什么?
她今晚,是不是可以不要问为什么?她可不可以完全就做一个平凡的女人,待在严宇峻的身边?
这般安心、这般温暖、这般……可以称做幸福的感觉,从来没有人可以给她;她的嘴角总会不自主的泛起淡淡笑容,看着严宇峻她就能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平静,即使是过去的那个“他”,也不能给她这种安定。
“在你身边的女人。”她笑了起来,一种温柔的坚强。
严宇峻开始吃起饭来,雨萍则坐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他,背后绕着刚播放的悠扬音乐,屋内的氛围再平和不过,也再……幸福不过了。
“你煮的?”严宇峻塞进一口豆干。
“就那个不是。”雨萍笑指严宇峻刚塞进口的东西。
“难怪这个最难吃。”严宇峻假装皱起了眉,“其他的都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我对甜言蜜语是没什么感觉耶……”雨萍呵呵的笑了起来,“女人多如过江之鲫的严先生,来点不一样的吧?”
“过江之鲫是以前,现在开始只有一个人。”
严宇峻严肃的凝视着雨萍,似乎正宣告着那个人是她一般。
是她吗?为什么是她?可以是她吗?她……可以相信他吗?
倏地,雨萍别过了头。
莫名其妙的……他为什么会那样看着她?无缘无故的,他怎么会喜欢她?更加不可能的是……他们相处的时间才多少,为什么她会对他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奇怪……的感觉。
“雨萍……”严宇峻的手突然覆上了雨萍的,凑近了她。
“对不起……”雨萍尴尬的回首,想说些什么。
如果她可以移开堵住她的嘴的那个男人的话,或许她就能够好好的说话了。
严宇峻是吻上了她,这没什么好怀疑的,雨萍是那么的令他喜爱,在这种美好的气氛下、在他深深凝视后,也只有她一个人会在刹那间别过头,无视于他的深情款款。
那样的柔美、那样的恬静,这样近的距离,加上那么一点点……被激怒,会吻上她,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呀……
更何况,他从很久以前就想要知道,雨萍的唇究竟有多甜、是否也会有着花香?
感受到唇瓣柔软的接触,雨萍并没有挣扎、尖叫。推开,而只是缓缓的闭上眼,另一只手甚至还拉住了严宇峻的手臂……
接吻,她没有过,但是感觉倒是不错。
严宇峻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而受伤的那只手仿佛已经不痛似的,竟动手抚着她的颈子;他很轻的吸吮着雨萍的舌头,温柔轻慢,因为他也在享受着这份美好。
终于,唇瓣分离。
“这……算不算不一样的?”严宇峻露出性感的一笑。
“……”雨萍的眼还有点迷茫,下意识的又添了舔唇……“算。”
“不要舔唇,这样会让我想抱你。”严宇峻钳住雨萍的下巴,又吻了她一下,“如果你愿意,我……”
“我不要。”雨萍自然的推开严宇峻。“你快点吃,下次吻我前不要吃豆干,会有怪怪的味道。”
“呵呵呵……”严宇峻不住的笑了起来。
好轻松呀……真的从未那么轻松过……严宇峻继续吃着饭,他从来不曾在这种情况下吻一个女人,也没有哪一个女人被他吻后依旧如此镇静的。
严宇峻一会儿就吃完饭了,雨萍拿去收收洗洗,时间已是晚上十点。
“我想留在这里。”严宇峻对着擦着手的雨萍,开口。“今晚。”
“……”雨萍看着严宇峻,微侧了头,“可以。”
雨萍动手关上了音乐,安置严宇峻再度躺上她的床,她细心的把他的伤臂放好,然后盖上被子。
候地,严宇峻拉住了雨萍的手腕。
雨萍趴在严宇峻的上方,看看自己被拉住的手腕,再看着盯住她不放的严宇峻。
雨萍扭开严宇峻的手,移动身子,坐上了她自己的床,她缓缓的躺了下去,再把被子拉了上来,就在严宇峻的身边……在他的身边。
为了不压到他受伤的左臂,她选择背对了他。
尽管是背对着身后的男人,他的气息依旧袭上雨萍的颈畔,然后……一只大手就那么由后抱住了她,把她揽进了他的怀里。这样会压到伤口的!雨萍微微抽动,想要说些什么。
“嘘。”严宇峻轻声说着,吐息在她的耳际。“晚安。”
嘘……
不知道怎么了,雨萍竟也感到眼皮些微沉重……她该如此放心的睡去吗?应该这样轻松睡去吗?
啊……她的枪还没摆在枕下呀……门的转钮还没放上瓶子,还有……嗯……嗯……
路灯的光线斜斜地从窗户照进,照在一床被子,和两个人身上。
他们都做着前所未有的甜美梦境,在彼此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