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头等病房里,秋红陷入昏迷的状态,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照过X光,也让医生看过了,除了头上肿的那一大包会令她在醒过来後头痛剧烈外,其他并没有什么太严重的,只要住院观察两天,没有脑震荡或其他後遗症就好了。
织田丰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扯松了领带,解开了雪白衬衫上的两颗扣子、还有袖口的金质袖扣,他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试图用轻松的心态来看待这个只是撞晕过去的病人。
但是他闲适的外表只能瞒得过别人,却骗不了他自己。
他胸膛里的那颗心依旧激动地狂跳著,胃部也纠结得像有团异物卡在里头,他的眸光紧紧地锁住她沉静的容颜,几次三番屏住呼吸,才能够确定她的胸前微微起伏,她还是有在呼吸。
他却被她吓到差点忘了心跳,停止呼吸。
这个该死的笨女人!她究竟以为自己是什么?闻名遐迩的面包超人吗?撞坏脑袋顶多再烤出一颗新的替换就可以了?
“笨蛋。”他声音沙哑,微带一丝狂乱地吐出一句日文。
他完全被这个行为颠颠倒倒、想法奇奇怪怪的粉红芭比……不,他怀疑当初瞎了眼,才会把本质是破坏王、麻烦精的她,误认作是容貌娇媚、头脑空空的芭比娃娃。
哦,这绝对是一个天大的错误,她脑袋绝对不是空空如也,因为他非常肯定——那里头装的全都是豆腐渣。
“你这个大笨蛋,你到底在做什么?”他不由自主地握住她微凉的指尖,低咒轻吼,“你到底能不能有一分钟让我安静,让我快活?”
自从认识她以後,她的笑害他的心跟著上上下下摇摆不定,她的难过教他跟著胸口疼痛不已……他到底是中了什么邪?
看来,他有必要请医生看看他是什么毛病。
“你搞砸了我的资讯会议,十点我还要主持行销会议,十二点要赶赴一个商业餐会,下午三点还要跟日本方面开视讯会议……”他咬牙切齿,低低叨念,却依旧握著她的手,守著她。
“你打乱了我一整天的行程,让我在众人面前失态地大吼大叫、并且抱你冲下七层楼。”他闭了闭眼睛,苦恼地道:“现在你又害我像个精神病一样自言自语。”
这一切统统都是她害的。
他嘴里不住地数落她的缺点,但是当他的视线落在她因昏睡而显得有些柔弱苍白的脸蛋上时,他的心却整个软化,所有的怒气和不悦早就融化成涓涓春水,消逝无踪了。
他静静端详著她,情不自禁地抚触著她细嫩的脸庞,指尖下的肌肤粉粉嫩嫩的,像煞了一颗娇嫩欲滴的桃子。
“秋红……”他低低咀嚼著她的名字,仿佛在唇齿间品尝著她名字里的芬芳。
不是秋天的红叶,是到秋天依然很红……他不记得曾经听过哪个女子讲过这么癫傻到天真的话。
他以前总看不起天真到近乎白痴的女人,可是秋红不一样,她……她是完全不一样的。
织田丰深深吸了一口气,素来沉稳镇定的心绪,再度情难自己地乱了起来。
他恐怕……越来越难说服自己对这个姓曾名秋红的女子没什么好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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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小说里当写著,女主角在受到刺激或撞到什么东西晕过去,醒来後通常会忘记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事实证明,小说就是小说,要不然就是她没资格冒充小说里的女主角了。
因为从前额阵阵的抽痛中醒来,第一个闪进秋红脑子里的不是“这是什么地方”的疑问,而是她撞晕前备受惊吓的残酷事实。
风不是宫本风,更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日本人。
她忍不住呻吟了起来,一半是因为可恶的头痛,一半是因为沮丧和丢脸。
“我没有脸再继续待在笃扬了……”
一只温暖的手贴上了她捂住脸庞的手指,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温柔低问:“头很痛吗?”
她还以为脑袋撞到,出现幻觉了,呆呆地任由他把手从脸上栘下来。
出现在眼前的果然是织田丰俊尔的脸庞。
“你怎么会在这里?”话说回来,这里是哪里?她转动头想打量四周,却发现稍微一动,就有一组小铁匠在她前额敲敲打打得下亦乐乎,她畏缩了缩,“啊噢。”
织田丰脸色微微变白,迅速扶住她的脑袋,“不要乱动。很痛吗?我让医生进来帮你检查一下。”
“不,不用了。”她想挥手,却感觉到两只手好像都被束缚住了。
左手被他握著,右手是在打点滴。
“你确定?”他眉宇间难掩一丝焦灼,“可是你的脸色好苍白,想不想吐?”
她想摇头,却在下一秒就後悔了,痛得龇牙咧嘴,“好痛……”
他脸色变得更难看,眉头几乎打结了,“你就不能多爱惜一下自己吗?”
“我有啊。”她晈著牙,强忍著一波要命的晕眩过去,不经意间瞥见他布满焦虑与不舍的眼神,她呆了一呆。
肯定是她眼花,看错了。
“饿不饿?”他看了下表,“下午一点了,你整整昏睡了一个上乍。”
“饿……”她蓦地睁大眼睛,“糟了,我没有请假。”
“我帮你请了。”他没好气地道。
“呃,谢谢你。”她对他展颜一笑,他僵硬著别开脸,神色有一丝异样。
“早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他要问个清楚。
秋红一愣,话说得结结巴巴,“早上……那个……早上……没什么事啊,只是……不小心撞到压克力……”
“我没有错过那一幕。”他紧皱眉,“我指的是在那之前。”
虽然当时场面混乱,他心里也紊乱成一团,但并没有忽略资讯部的人一脸古怪的表情。
“其实……也没什么事啦……”她越想越觉得离谱,忍不住又捂住脸呻吟了一声,“总之,就是弄错人了。”
“什么东西弄错人?”他追问道。
“别问了,反正这件事情太乌龙了……”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谁。“严格说起来,都是你的关系。”
织田丰一怔,脸色一沉。可恶,什么叫狗咬吕洞宾,这句中国古谚他可领教了。
“谁教你不乾脆的告诉我你的名字?”她幽怨地瞪了他一眼,“所以今天才会闹出这个大笑话。”
叫她哪还有脸去公司上班?拜通畅快速的八卦网之赐,她这个作法自毙的人肯定会被流言蜚语给淹没的。
他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抽搐,“这关我的名字什么事?”
“还说没有!”她一时激动,便一五一十地把昨天到今天的悲惨大乌龙告诉他,完全忘记这是多么丢脸的事。
他听著,眼睛越睁越大,等她说完後,他惊异地盯著她三秒钟,然後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他指著她的鼻子笑到不行。
看著一名英俊挺拔的男人笑得东倒西歪,扶著椅背频频轻咳,拚命想要止住笑声却未能成功,秋红真不知道该哭好还是笑好?
“够了吧?”她也是有自尊心的。“我已经够丢人了,以後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公司同仁,你还笑得这么乐?”
他好不容易忍住笑,眸光却因笑意而显得晶亮,他摸摸她贴著纱布的额头,唇角依旧微微往上扬,“傻瓜,就为了要脱身,把自己撞成这样,值得吗?”
“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故意去撞墙,那是意外。”她额头肿起来的地方被他这么一抚摸,理应会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感觉到一阵热热的暖流和温馨感。
原来,他温柔起来的模样是这个样子的。
她的胸口处有一簇小小的火花在怦怦然跳动,怱而甜、怱而酸,还有一丝屏息到隐约心痛的疼楚。
她好想、好想时光能停留在这一瞬间。
他抚摸著她的额头,眼神里有著令人沉醉的温柔,唇边的笑意是神秘动人的俳句,不需要倾吐出口,就足以勾动她心底最深处的悸动。
她究竟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日子以来在心底不时掀动的寂寞,竟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原本空落落的胸口,被某种温暖和悸动神奇地紧紧填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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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织田丰的坚持下,秋红不能立刻出院,还得多住两天。
她为了不让爸妈和小妹担心,只好打电话回去说临时被派到南部出差几天。
真要命,总机小姐也学人家出什么差?幸亏接电话的是爸爸,否则她铁定掰不下去。
其实,除了额头上的肿块不时会抽痛晕眩,提醒著她曾经干过什么蠢事外,她根本就安好无恙,真不懂他在穷紧张什么。
虽然这间头等病房的设备就像五星级饭店,除了没有小吧台外,其他的可说是应有尽有,但她还是没办法欺骗自己不是在住院。
“我不能临时请三天假,也没有钱住这么好的头等病房,虽然我现在可以体会为什么有些年纪大的政要喜欢住院静养……”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揪住他的袖子,急急道:“这个病房很贵吧?健保一定不给付,一天要不要三千块?你回答我,别光是笑啊……一定比三千块还多吧?真要命,那不是比住饭店更贵?你乾脆给我三千块,让我到饭店静养绝对更舒服也更快好。”
织田丰好笑地看著她絮絮叨叨,手里剥著一颗暗红色的山竹,把酸甜的雪白果肉塞进她滔滔不绝的嘴巴里。
“唔。”秋红心满意足地咀嚼著,注意力马上被转移,“真好吃,这还是我第一次吃山竹。”
他微讶地扬眉,“哦?”
“因为我妈妈害怕榴挞,所以连带的也不买其他泰国水果。”她吐出有点硬的果核,眼睛渴望地瞄向他手上那颗,“没想到山竹还真好吃。”
他微笑著又喂了她一口,“我买了很多,你慢慢吃。”
她备受呵护疼宠,这种滋味简直会上瘾……
一个翩翩风流的帅哥坐在床边剥水果喂她,这简直是所有女孩子心目中的梦想。
唉,如果他真是她男朋友就好了。
秋红被脑海里闪过的想法吓了一跳,脱口道:“见鬼了,这是不可能的。”
“什么不可能?”虽然他已经习惯她常常自言自语,但还是出自本能地询问。
她苦恼地指著他,“你啦。”
面对她没头没脑的指控还能面不政色,这也是他遇到她後养成的第二个习惯。
“我又怎么了?”他好好地坐在这里剥水果喂她,就算再挑剔的人也没法指控他什么吧。
“刚刚我的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她诚实地道:“要是你是我男朋友该有多好,可是这是不可能的。”
他剥山竹的动作停顿了,随即装作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哦?”
当然不可能,因为他的眼界甚高,而且她从头到脚没有一丁点是符合他选妻的条件。
可是她的回答却让他险险捏碎了手中的山竹。
“因为我要嫁的是外国人啊,所以我们是不可以做男女朋友的。”她天真地回道。
他倏地抬起头,眸光锐利似鹰,声音明显僵硬许多,“怎么说?”
秋红探身取过一颗山竹,也学著他压捏著硬硬的外壳,露出雪白的果肉,“我刚刚说啦。”
他的自制险些又崩溃,深吸了一口气。“这跟外国人有什么关系?”
“说来话长。”她摇摇头,挖起一办塞进他嘴里。
他本能地张口吃了,随即暗骂自己没原则,俊脸不禁一沉,“反正今天什么事都做不成,我有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听你的‘说来话长’。”
“我是因伤请假,那你呢?”她忍不住替他担心,“你要不要回公司上班?新来的总经理听说很精明喔,虽然你们同样是空降部队,可是职务有差别,不要被人逮著小辫子乘机修理一顿。”
“新来的总经理有那么心胸狭窄,坏心眼吗?”他又好气又好笑。
她很认真地思索这个问题,“老实说,新总经理满神秘的,不过当然啦,像笃扬这么大的公司,总经理又是在权力最核心处,接触的自然是公司的一级主管,所以我跟他一点都不熟。”
“那可不一定。”他低低咕哝,有点想笑。
她别了他一眼,又恢复老油条口吻,“虽然你是空降的菁英,可是笃扬企业我混得比你熟,起码多两年资历,你听我的准没错。”
“你还没告诉我,你们对新任总经理的风评如何。”他凝视著她,微笑的问道。
“很精明能干,处事果断有魄力,是超级领导人无庸置疑。”她想著这段期间流传在公司的流言。“据说他待人处世谦冲大度,也很能善纳雅言,只可惜……”
没想到他在她心目中形象还不赖,正在沾沾自喜,她那句“可惜”在瞬间吊高了他的心。
“可惜什么?”
“嘘,这话只说给你听,不能再外传喔。”秋红神秘兮兮地凑近他的耳畔,吐气如兰,他心神不禁为之一荡,小腹绷紧,一股欲望和热流缓缓释放散发开来。
“绝不外传,你说吧。”他声音低沉的回道。
“我们新任总经理呀……”她浑然未察觉两人贴靠得如此之近有多暧昧,“是个Gay。”
他满腔迷醉欲望瞬间被冰水泼得消失殆尽,织田丰倏地全身一僵,惊吼出来,“什么?!”
“反应别那么激烈,这年头同性恋又不是什么滔天大罪,你必须要能接受世界上也是有这种形式的爱情。”
“我没有不接受,但接受并不表示我是。”他脸色有些铁青。
“是什么?”她迷惑的问道。
织田丰咬牙切齿,“我不是同性恋。”
“谁说你是同性恋?”她满脸愤慨,“我去找他算帐。”
“你……”他被气得实在不知道应该掐她脖子,还是抓住她的肩头猛摇。
“我?”她叫了起来,满脸冤枉。“我哪有?你不要冤枉好人。”
他一手轻抚额头,突然觉得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会失控做出令他後悔的事。
“就是你,曾小姐。”他满面严肃的说,是时候教她道理规范和身为女性应当有的矜持和礼节了。
“怎么那么客气啊。”她怔了怔,腼覥地笑了,“叫我秋红。”
他点点头,敛眉凝容肃然道:“秋红,身为女性,不应该参与道听涂说、蜚短流长,要有女子自身品德的风格。”
秋红瞪著他,好像他说的是火星话,“你在跟我说话啊?”
“否则我是在对空气说话吗?”他又想生气了。
“噢,对不起。”她立刻正襟危坐,聆听教诲。“请说。”
看著她这副正经八百、恭恭敬敬的模样,他反而讲不下去了。
“算了。”他揉揉眉心,“我只想知道,怎么会有总经理是同性恋的谣言出来?”
“我想想喔……”她半眯起眼睛,望著天花板想了想,“思,是小珠告诉阿花,阿花告诉黄瓜,黄瓜再告诉李芭乐,李芭乐再——”
“究、竟、是、怎、么、传、的?”他的口气再危险不过。
她心下一凛,大叫道:“帅哥助理!”
“谁?”
“就是总经理身边的帅哥助理啊,听说是个俊男呢。”她啧啧有声地摇头,“英俊总经理配上帅哥助理……唔:心痛啊,教我们这些女人还有什么指望呢?”
“秋田?”他讶异的瞪大眼,“是秋田说的?”
“秋田是谁?就是那个助理吗?”她摇摇头,笑嘻嘻道:“他怎么会承认呢?别傻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想要发飙,却又强自忍住。
历经今天种种的考验後,他相信他的脾气和忍耐度已经进入圣人的境界了。
“秋红。”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无比严肃地道:“你认真听好,我只说一次,总经理并不是同性恋。”
“你怎么知道?是你了解总经理还是我了解总经理?”她笑著挥挥手,“好了、好了,不谈别人——”
“我不是同性恋。”他又濒临火山爆发的边缘。
“我知道你不是。”她笑吟吟地安抚著他,拍拍他的手背,“像你这么有男子气概的人,怎么会不喜欢女人呢?”
对她的话他只觉得啼笑皆非,“多谢你对我这么有信心,为什么你能轻易相信我,就是不愿相信总经理的清白?”
“你还念念不忘这件事啊?”
“当然。”他的名誉怎能容人污蠛?
“总经理有他自己的想法和选择爱情的自由,不是我们这些小职员能干涉的。”她讲得头头是道。“乖,别再想这事了,好不好?”
“不好。”他眯起眼睛,“照你这么说,总经理与助理的传言,就算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也不至於,其实只是总经理太神秘了,如果他已经有女朋友,或者曾经跟公司里任何一位女性员工有传过约会绋闻的话,大家就不会对这档子事这么敏感了。”她顿了顿,又道:“如果他已经有未婚妻的话,那谣言会消失得更快。”
就像英俊的男明星或是男歌手,如果迟迟没有传出绋闻或交过女朋友,通常也会被外界冠以诸如此类的揣测,这并不奇怪。
织田丰凝视著她的容颜,轻笑了起来,黑瞳闪过一抹危险的光芒。
“真是个好主意。”他好整以暇地道:“不如……就从现在开始吧。”
“开始什么?”
他唇边扬超一丝坏坏的笑容,一把揽过她的腰,迅雷不及掩耳地印上她柔软的樱唇。
刹那间,他的男人气息,滚烫需索的唇舌,吞吐缠绵地席卷住她的唇、她的心、她所有的知觉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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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重新掌握大局的感觉真好。
织田丰在那深深震撼彼此的一吻後,更加确定了自己在刹那间作下的重大决定——
他要她。
要她成为他织田丰的未婚妻。
虽然她全身上下还有很多他不能接受的特质,但是冲著她那朵似桃花绽放般的甜美笑容,还有那柔软沁香到醉人的唇……他的胸口又剧烈骚动起来。
性情可以改变,习惯可以培养,气质更是可以改造的,他一定会将她调教成符合他心目中理想条件的那个女子。
他充满自信走出医院,在阳光下笑得好不灿烂。
掏出银色手机,他迅速揿下几个按键,在电话被接起後,他以日文道:“樱花桑,跟我爷爷说,我要订婚了。”
哈哈!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引爆这颗威力巨大的炸弹後的景象了,真是太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