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一靠近华丽的公寓大厅,初华泛脑中警讯立刻响起。
一楼大厅灯光明亮,但管理室大门深锁,漆黑的斗室偶尔闪过一道黑影;接待厅虽没人,但桌上菸灰缸却留下为数不少的菸蒂和一根未捻熄的香菸。
公寓管理员年纪虽大,但不至於把工作放著不管出小差;桌上的菸屁股加起来,足够三四名大汉抽上一整晚。若非初华泛知晓管理员没菸瘾,他还当管理员不要命的狠抽了三天三夜。大厅里明亮的灯光透出门外,就著光线,初华泛隐约发现藏身大厅转角的人影。
看来他是高估了朱燕。原以为他莽撞归莽撞,也应该具备基本的偷袭技巧。如今,双方还未正面交手,朱燕却已将自身行迹完全暴露。
初华泛作势掏著口袋钥匙,遍寻不著,转身返回跑车。
就著黑夜方便,他搜出座椅底下暗藏的麻醉细针。密密麻麻的细小针头相当於手指宽度,里头的麻醉剂量却足够教一名大汉睡上一天一夜。他小心的将针藏进事先备妥的表带,以钥匙转开公寓大门,直接走向大厅转角。
「站住!」朱燕从暗黑的角落跳出来,其馀手下纷纷握紧手枪,抵住了初华泛的後脑及後背。
对於朱燕的命令,初华泛丝毫不以为意,依旧朝著持枪的黑衣人跨进一大步。
「他敢再动一步,就打死他!」朱燕阴狠的下令。
初华泛放肆的大笑。「你确定?朱大少爷。要知道,我死了,你母亲便成了陪葬品。就算你下得了手,但我怀疑,事後你要如何对你的父亲交代。」
朱燕一时语塞。
「再者,我的死必会导致双龙会毁灭;或者,你并不介意双龙会和你家人的性命全毁在你手里。」
他的话令朱燕哑口无言,但转念一想,朱燕反倒嚣张的棒著肚子大笑。
「想不到,真想不到!初华泛竟是个贫生怕死的人。哈哈!死到临头才懂得用这招来求我饶你一命,你省省吧!」
初华泛但笑不语。
事实上,他会唠唠叨叨说一番话,无非是想藉机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再将麻醉针弹射到每人身上。现在,一切已布置妥当。他不著痕迹的收起其馀麻醉针。
「好了,今晚的闹剧已经结束,麻烦各位将手枪放回原位。」
「你别想岔开话题!我再问你一次,肯不肯医治我母亲的病?!」朱燕愤而抢过属下的枪,直指著初华泛的心脏部位。
初华泛不答反笑,暗自在、心底默数麻醉药发作的时间。
「限你十秒之内回笞。你若是敢说个。不。字,我就让你横尸当场—.」
初华泛听了,当真开始读秒——「七、八、九、十,」
「白痴啊你—.我说的是十秒,你干嘛从七开始……」突然,他眼前一黑,跟枪的往後退了一步。「怎麽……搞的……我的头好重……」
「你是不是觉得很累?」初华泛抱胸问道。
「你……怎麽……知……道?」
「麻药是我下的,我自然晓得。」
「你……该死……」朱燕死命的苦撑,说什麽也不肯在他面前倒下。
「多少人骂过我这句话,如今,我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眼见下属一个个倒下,朱燕愤恨的死瞪著初华泛。他的双手霎时间失去了力量,软软的垂在身侧。「你不会……得意……太久……」
「啊,没错!我也老觉得自己风光的时间太长了。以前我甚至巴不得别人能出手毁掉我;只是……可惜啊,总遇不到那个机会。妄想置我於死地的,不是缺乏智慧的匹夫,就是思虑有欠周详的莽夫,著实可惜啊,这是你最大的失算,朱燕。」
「初华泛!」阪口突地从管理室跳出来,高壮的身躯占住了整个管理室门口,手里一管枪正抵著玉秋棠的右侧太阳穴。
瞬间,初华泛刷白了脸。仅持续几秒,他脸上的神情立刻回复成前一刻与朱燕谈判的冷淡模样。
「谁教你这麽做,快放了她!」朱燕一见到抵著王秋棠的枪口微微抖动,急得差点脑溢血。
阪口咬牙摇头。
昨日,朱吏胜召他前去,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阪口,初华泛身边有个小姑娘,你知道她吗?长得挺可爱的。听阿燕说,那个女孩叫玉秋棠,跟初华泛住在同一层楼……夫人的病情一天天加重,我没心情等了。我们对初华泛没辙,是因为他背後的靠山强大;但他身边的姑娘可不一样。我亲眼见过他对待那女孩的模样,他的眼神,是陷入爱恋中的男人才有的。」
「阪口,我要你逮到机会就挟持玉秋棠为人质一定要教初华活允诺医治夫人的病。为了玉秋棠,他会不顾一切答应我们的要求。这事绝不能让阿燕知道,他对那姑娘有特殊的感情;要是他知道,一定不肯用这方法。」
「只要初华泛肯点头答应,我们也不怕他背约;说起来,这还得归功於他诸多怪癖中的一项。谁能想到,向来恣意妄为的他,对於说出口的承诺,可是死守得紧……L
阪口清清楚楚记得朱吏胜的交代,为了玉秋棠,他会付出一切。但他实在不得不怀疑,眼前那一副冷冰冰,没有一丝一毫紧张哀求面容的男子真会为了她做任何事吗?他是怎麽瞧也瞧不出个所以然……倒是少爷急得跟什麽似的。
「阪口,我命令你放开她,放开啊.…:」朱燕一时气血攻心,最後终於不支倒地,失去了意识。
「少爷:.…」阪口惊叫一声,想去扶他,但碍於手上的人质只好作罢。
「你们想起内讧,请便!既然这里已经没我的事,我不奉陪了!」
初华泛满不在乎的转头就走,打算离开後再趁著敌人分神时救她。
阪口没料到他竟不顾玉秋棠的安危迳自离去,一时、心急,手枪转指向初华泛的背後大吼!「你不管你女朋友死活了!你站住……再不停!我要开枪了……」
玉秋棠惊慌的伸手夺枪。顿时,两双手交缠在一起,阪口急得大喊:「放开!你这女人……放手呀——」
「住手!」初华泛的血液顿时凝结。当他竭尽所能的奔到他们跟前,突地,一声枪响划破了寂静的黑夜,同时也划破了他的心口……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渐渐流失,从心脏涌出的液体几乎要淹没了他的理智。他发狂的狠打阪口的脸和腹部,宣到阪口口吐鲜血一动也不动的趴倒在地。
他往下俯看,搜寻到玉秋棠纤细的身影。她的眼睛失去了光采,苍白、羸弱的嘴唇绽出一抹浅笑,她喃喃不休的保证著.「我不痛的……真的。」她一边说一边用手紧紧遮著左胸膛。
初华泛拿开她的手,浓稠的红色液体泛成一片血河……
「华泛……不要难过……」她笑容里含著苦涩,轻抬起无力的手抚慰他的震惊。「……即使没有今天,我……我也活不久的……」
「你想死,也得看我准不准—.」他冰冷的面具瞬间崩溃,排山倒海的恐惧一古脑袭向他。
「别……别这样,我……没时间跟你理论……」沉重的手臂颓然垂下,玉秋棠虚弱的喊。
「你会有时间的!你会有的!我要你活,就是阎王来也取不走你的命!」他急切的抱起她冲上楼。
「我好累……」玉秋棠昏沉沉的闭上眼,宁静的睡颜像是即将凋零的花朵。
见状,初华泛狠狠咬了她樱唇一口。
她微蹙眉头,不满的抗议。「好疼呀……」
「你再昏过去,我会咬得更用力!」
「可是,我想睡啊……刚刚,我看见爷爷了呢……还有奶奶……他们一点都没变…:.」她低低的唤,脸上漾满幸福的笑容。
初华活阴森森笑了。「你若死了,我要朱燕全家的命—.」
玉秋棠不敢置信的睁大眼。「不行,你不可以……」
「我不仅要朱燕全家的命,还要双龙会每个人惨死在我的手下!」他的脚步加快,穿过了回廊来到自家公寓门前。
「为什麽?」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这不是他们的错……我不要……」
「如果不想他们因你而死,你最好撑著点,」他用力踹开大门,将她抱进他专属的手术房。
他阴著睑为她检视伤口,片刻不停的著手准备手术器具。他向来习惯一人操刀作业,手术刀如往常般整齐的摆在一旁,氧气、插管备妥,前後只耗去了几秒钟。他随即返回手术台,察看她的状况。胸口的子弹略略偏右,幸而没伤及心脏。
「呜……」手术进行中,一声哽咽制止了初华泛的动作。
他确定自己帮她注射了特殊麻药,保持她意识清楚,但不致令她感觉痛楚。
莫非……是他慌乱中弄错了麻药剂量?一时间,他心慌的察看各项仪器数据。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遍寻不著失误点,他惊慌的俯身叫喊:「秋棠?」
玉秋棠微微掀开眼帘,睁著一双无焦距的瞳孔看他。
「怎麽了,你哪里不舒服川?!]
「我忘了说…:.我忘了……」她的眼角迸出泪水。
「别忙,有话等手术完再说!」他温言安慰。
「不能等,我……怕没机会说出口。」她激动的睁大眼,直摇著头。
初华泛、心惊的定住她的头。「好,你说,我听著!」
「华泛……我爱你。」她喃喃的说。「如果可以….:我真的好想,好想陪在你身边,一辈子……这个要求……会不会太贪心了?」
他动容的吻住她的唇,嘶哑的承诺:「不,不会!」
「如果我死了,华泛……你要答应我,不要……不要责怪自己,好吗?」
「我不会让你死的!现在,闭上眼睛休息一会。」他软声央求。
玉秋棠张口欲言,奈何耗尽了气力,不觉沉沉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