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伯鲁家富丽堂皇的大厅内,所有的佣仆全被摒退,客厅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
离家半年多,如今归来,妮琪并未受到家中任何人的热情欢迎,即使她早已打电话告知自己的归期,但她仍旧等到午夜,才见到刚去参加完舞会回来的父亲和姐姐。
她主动向他们打招呼,却只换来冷漠的对待,但是,当她开口说明自己在日本发生的一切时,她的父亲和姐姐全愣了一下,惊讶的看向她。
“你说,你这半年多来一直住在远藤家?”
弗莱特·伯鲁坐在沙发上抽着雪茄,面色凝重地看着正站在他眼前向他交代这半年来的去向的小女儿。
“是的。”
面对极具威严的父亲,妮琪正鼓足勇气,在做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反抗父亲对她婚姻的安排,争取应该属于她的幸福!
“爹地,请你不要拆散我跟拓郎,我和他是真心相爱的,我不要嫁给别人,我——”
“啪!”地一声,莫妮卡在妮琪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了清晰的五指印。
“姐——”
“别叫我!”莫妮卡狠狠地瞪她一眼,“我们伯鲁家真是不幸,竟然出了你这么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主动跑去勾引男人,还跟人家同居了半年,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被那此记者拿去炒新闻,我们家的名誉都被你毁了!”
“我——”
妮琪捂着热烫的脸颊,没料到姐姐非但出手打她,还将她说得如此不堪。
“我没有勾引他,我跟拓郎是因为彼此各方面都很契合,才互相吸引的!”她为自己辩驳,“而且,爹地明明说好要我嫁入远藤家的,你自己不也说远藤家配不上你、不想嫁给黄种人吗?”
她委屈地红了眼眶,“是爹地说,不管我愿不愿意,都得嫁去日本,所以我才想要先认识我的结婚对象,也才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去接近拓郎,如今我真的爱上了他,却因为你的结婚对象出了车祸、瘸了腿,你就临时反悔,要跟我交换结婚对象,那么先前你说自己很爱那个叫威廉的男人,全是骗人的?你根本不懂什么叫做真正的爱情!”
“住口,不准你用这种口气跟你姐姐说话!”弗莱特厉声责备着,“是你自己自作聪明,跑去日本丢人现眼,还好你没说出你是伯鲁家的女儿,否则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爹地,这次你丢脸是丢定了!”莫妮卡提醒他。“如果我们跟远藤家结成亲戚,他们早晚会看见妮琪的,不是吗?”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要别让对方在婚前看见妮琪就行了。”
“干脆别让妮琪参加婚礼嘛!”莫妮卡跟父亲说完,转头看向妮琪,“以后不管是远藤家的任何人来,都不准你出现在他们面前,也不许你再去日本,总之,这辈子不准你再和远藤拓郎接触,我会让他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这两个人真的是她的父亲和姐姐吗?
妮琪简直不敢相信,她已经说清楚自己与远藤拓郎的恋人关系了,可是他们竟然一点也不在意她的感受,仍旧打定主意要“换夫”!
“为什么?”妮琪的音调不自觉提高,“为什么大姐不愿意嫁给威廉,而我却非得嫁给他不可?我根本就不喜欢那个目中无人又自以为是的家伙!”
她看看莫妮卡,语气激昂地说:“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从小到大,所有我钟爱的东西你都要抢走,现在你连拓郎都要夺走?之前是你自己把他批评得一文不值,说他配不上你,如今为什么又反悔了,非得跟我争拓郎不可?”
莫妮卡用手轻拨了一下她那头炫亮的金黄须发,亮出她颈项间那条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
“很简单,我是不要威廉了,但我可舍不得他家那座钻石矿山,而且没有其他方法比联姻更能巩固两家的事业了,对方也是这么认为,只要顶着伯鲁这个姓氏,无论哪个女儿嫁过去,他们都欢迎,让你去做钻石皇后不好吗?”
妮琪气愤地紧握拳头,“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嫁?”
“因为远藤拓郎的条件比残废的威廉好多了!”莫妮卡媚眼看她,“远藤家今年三月买下了一座无人岛,原本他们要将它开发为度假区,结果被探勘出地底下有十分丰富的天然石油,未来开发的所得绝对凌驾威廉家之上,加上最近我在杂志上读到他的专访,发现他长得还真不赖,又被评为最有潜力的青年领袖,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我嘛!”
“你——”妮琪十分不齿地说:“依照你这种择偶的方法,你的结婚对象不是得一天到晚变换吗?就算你结了婚,也是预先把离婚协议书写好,等着随时改嫁给更有钱的男人?”
“啪!”又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妮琪的右脸颊,打得她的耳朵嗡嗡作响,一会儿,她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爹地——”她看着突然打自己一巴掌的父亲,心顿时凉了一半。
“你的结婚对象由我决定,我要你嫁给谁,你就必须嫁给谁!”他厉声说。“这两件婚事都已经谈定了,远藤夫人十分中意莫妮卡,这个月内她就会让她儿子来法国跟莫妮卡见面,如果一切顺利,也许在年底前就会让他们结婚,你最好别介入,否则我绝不饶你!”
“不!”妮琪哭喊着,“拓郎绝不会答应的!他说过,无论有多大的阻碍,他都会跟我在一起,除了我,他谁都不娶,他不可能会娶姐姐的!”
“他大概对所有的女孩子都这么说吧?我最近搜集了不少关于他的报导,英俊多金的他似乎也有不少绯闻呢!”
莫妮卡一脸鄙夷的看向妮琪,“哼!你有什么地方值得远藤拓郎对你死心塌地的?人家随便哄哄你,你也相信?像他那么优秀的男人,怎么可能对一个患了失忆症、来历不明的女人动真情,还承诺非她不娶?除非他疯了!”
“不,你不了解拓郎!”妮琪斩钉截铁地告诉她,“我相信他,他绝对不会娶你的!”
莫妮卡也生气了,她横眉竖目的说:“论美貌你不如我,论风情你更远输于我,而且我才是伯鲁家未来的继承人,你凭什么跟我比、跟我争?远藤拓郎又不是傻子,只要将我俩一比较,他肯定会选择我而放弃你!”
“不会的——”
嘴里虽然这么说,但妮琪的信心却开始动摇了,要比外在条件,她确实略逊姐姐一筹,如果让远藤拓郎选择,他会选择谁呢?
“你们两个别再吵了!”
弗莱特捻熄雪茄,走到莫妮卡身边,对她附耳低语了几句,然后才冷漠的瞪向妮琪。
“明天你就到葡萄庄园度假,在得到我的同意之前不准回巴黎,如果你敢再跟远藤拓郎联络,别怪我狠下心,跟你断绝父女关系!”
“不!我不要!”
妮琪知道父亲所说的“度假”的含义,立刻转身跑向大门,但父亲的两名保镖却如鬼魅般出现,阻挡了她的去路。
“你竟敢不听我的话!”弗莱特气极了,他朝其中一名保镖说:“马尔赛,立刻载二小姐去葡萄庄园,好好看住她,拆除庄园里一切对外联络的通讯器材,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踏出庄园一步,听清楚了没有!”“听清楚了,老爷。”
两名保镖听令行事,各自扣住妮琪一条臂膀想拖走她。
“为什么?爹地,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跟姐姐一样,都是你的亲生女儿呀!”妮琪挣扎着向父亲求情,“爹地,我不能失去拓郎,他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请您不要拆散我们,不要把我推入地狱!”
“别怪我,你根本就不该出生的!”他抬起手一挥,示意保镖将她带走。“也好,你就跟我一起活在地狱里吧!”
父亲狠心绝情的话让她不再挣扎了。
在父亲怨恨的眼神中,妮琪无力地垂下头,任由两名保镖将她带走,不再开口说话。
☆ ☆ ☆
幸子挂断电话,一颗心七上八下。
妮琪回到法国已经五天了,除了她刚抵达机场时曾拨过一通电话给她之外,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连手机也一直处于关机状况,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明明说好每两天要回我一通电话的——”
她自言自语,电话便突然铃声大作,急得原本已走到门口的她,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跑回客厅。
“喂?”
“幸子吗?”
“噢,是你啊——”她沮丧地坐下沙发,“我还以为是妮琪呢!”
“妮琪打过电话给你了吗?”电话那端是远藤拓郎企盼的声音。
“没有。”她反问:“你呢?”
“也没有。”他的语气里微带焦虑,“她到底是接了哪个歌手的MTV拍摄工作?那么神秘,只说要到国外取景,得花七、八个工作天左右,却不肯说出地点,现在又一点消息也没有,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要不要告诉他,妮琪的真实身份呢?
他也许有办法查出身在法国的妮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远藤,其实妮琪她——”
在我回日本前,绝对、绝对不要跟拓郎说出我的身份和去处,先等我的消息吧!
幸子原本要说出口了,可是妮琪临行前的叮咛又让她闭上嘴。
“妮琪怎么样?”他还等着听她的下文。
“呃,她说过你们常常黏在一起,担心你终有一天会感到厌烦,也许她想来个‘小别胜新婚’,故意几天不联络,好让你多想想她嘛!”她为自己编的理由捏了一把冷汗,“你也知道,她一向古灵精怪又爱制造浪漫,说不定明天她就提早回来,给我们一个惊喜呢!”
“唉,若真是这样就好了!”远藤拓郎无奈地轻叹,“对了!幸子,我有一件事想麻烦你,我母亲临时要我去法国分公司一趟,这一去可能会耽搁个十天或半个月,我会试着再跟妮琪联络,但如果她先打电话给你,请你将这件事转告她,也请她务必打手机跟我联络,可以吗?”
“你要去法国?!”难道远藤夫人故意以公事为借口,要骗他去法国见莫妮卡?
“嗯。”他客气地问:“需要我帮你带些什么回来吗?”
帮她带妮琪回来吧!她很想这么说,可惜她答应过妮琪,不透露这件事。
“不用了,我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的东西,如果一有妮琪的消息,我一定会马上跟你联络的,先祝你法国之行一路顺风!”
“谢谢,那就麻烦你了,再见。”
“再见。”
挂断电话,幸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在妮琪回法国,向她父亲请求让她嫁给远藤拓郎的这个节骨眼上,远藤夫人却以公事为由要远藤拓郎去法国,如果妮琪的目的已经达成,那他的相亲对象当然是妮琪,而妮琪应该早就拨电话来告知这个好消息才对呀!又怎么会反常地不跟任何人联络呢?
她越想越觉得奇怪,心里暗自决定,如果一个礼拜后还是没妮琪的消息,她就要打电话跟远藤拓郎说出一切,请他查出妮琪的下落。
☆ ☆ ☆
上当了!
到了法国,远藤拓郎才发觉母亲的理由根本是个幌子,她主要的目的是想骗他来法国跟一名大富豪之女相亲。
不,说相亲还太含蓄,事实上,她根本就是抱着让他去见见未来老婆的心态,早已经认定了这门婚事,此外还施加亲情、人情的压力,让他不得不在下飞机的第二天便住进伯鲁家,并安排莫妮卡充当他的私人向导,带他在巴黎四处游览。
但是,他“敷衍”了三天,已经到了他忍耐的极限了!
“妈!”
和莫妮卡看完一出舞台剧回来,远藤拓郎立刻闯进和他同样住在伯鲁家的母亲的房间。
“你回来啦?”远藤夫人看见儿子进门,便暂停手边的工作。“和莫妮卡处得还愉快吧?”
“不愉快!”他往床上重重地坐下去,“我来巴黎七、八趟了,根本不需要她带我游览,而且我也不想浪费时间跟她喝咖啡、聊她身上的衣服是哪个名设计师的杰作?而她的鞋子又是花了多少钱才买到的?真是无聊透顶!”
远藤夫人微笑地说:“女孩子都喜欢聊这些,那也无伤大雅嘛,再说人家好歹也是个大学毕业生,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你们刚认识,彼此还不熟,熟悉之后自然就有共通的话题!”
“熟悉?算了吧!”远藤拓郎回想起他们今天在餐厅吃饭,他上完厕所回来,瞧见莫妮卡对侍者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让我陪那个骄纵成性的大小姐三天,已经算是很给伯鲁先生面子了,你说伯鲁先生好意邀请我们到他家做客,盛情难拒,如今我们已经住了三天,离开也不算失礼吧?”
他由床边站起,“当然,你若想继续留下来做客也无妨,只是我必须先回日本,公司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没办法继续留在这里耗下去,我预计明天下午就搭机飞回日本——”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站住!”她叫住儿子,“你别跟我装傻,你明知道我这趟是要你留下跟莫妮卡培养感情,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已经决定让莫妮卡嫁进我们远藤家,她是最适合你的结婚对象。”
“呵!是伯鲁家的财富与声望最适合远藤家吧?”他了然于胸的面对母亲,“可惜,我对莫妮卡这种被宠坏了的千金大小姐实在是兴趣缺缺,更何况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远藤夫人间音豆工刻沉下脸,“你死了心吧,我们远藤家绝对不可能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说得难听一点,万一她失忆前犯过罪、做过牢,或者她根本是个妓女!”
“妈!”他立刻出声制止母亲继续诽谤妮琪,“妮琪清清白白的,我是她第一个男人,这点我比谁都清楚,而她也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令我心动的女人,跟她在一起会让我觉得很快乐,我已经认定非她不娶了。”
“我不管你认定谁,总之,你非娶伯鲁家的女儿不可!”她祭出狠招,“你是我们远藤家唯一的继承人,你结婚的对象必须和我们门当户对,我绝对不允许你跟你妹妹一样,自己胡乱决定结婚对象,你要是继续执迷不悟,我也有我的方法,让那个女人在你面前消失!”
“妈——”
“你别说了!”她以绝对权威的口吻阻断他的反抗,“总之,你就安份地继续给我待下来,如果你敢偷偷溜回日本,我绝对不会轻饶你,哼!都是你爸爸太纵容你了,竟然答应让你收留一个陌生的女人住在家里,也不事先和我商量!我一定会好好的跟他算这笔帐!”
“你怎么不说你自己醉心事业,长年漠视自己的子女?无论什么事都以对财团最有利的选择为前提,完全不在乎我跟奈绪美的感受,你的确是一个最成功的商业界女强人,却也是一个最失败的母亲!”
说完,他留下一脸错愕的母亲,重重将门甩上。
☆ ☆ ☆
母亲不准他离开,妮琪又迟迟未跟他联络,为了避免母亲一气之下真的找人让妮琪“消失”,远藤拓郎只好继续暂时留在法国,跟伯鲁家的人虚与逶迤一番了。
“拓郎,你在想些什么?”
莫妮卡用慵懒中略带娇柔的诱人嗓音轻唤他。夜晚,正独自站在庭园中想事情的远藤拓郎,一回头,他才发觉她仅穿着低胸半透明的性感睡衣,外罩一件粉红色的丝质长袍,姿态撩人地站在门边。
“没什么,我只是出来透透气而已,屋子里有点闷。”
他故意对她的性感姿态视而不见,把眼光移到远处的风景上。
“很晚了,我也该回房睡了,晚安。”
凭良心说,莫妮卡的确是个大美人,她的眉眼间甚至跟妮琪有几分相像,但拓郎对她就是无法心动,而且对于她举手投足问那种矫柔造做的模样更是打从心底感到厌恶。
既然早上已经浪费时间陪她吃喝玩乐过了,他可不想连晚上的时间都被她占据,他宁愿多留点时间想妮琪。
“噢,你别急着走嘛!”
相处这些天,莫妮卡对英俊潇洒的远藤拓郎是越来越满意,却始终觉得他若即若离的,跟以往那些对她死心塌地,一天到晚黏在她身边的男人比起来冷淡多了。
难道是因为妮琪?
突然,她心生一计,打算让他尝点“甜头”,拉近彼此的“距离”!
“拓郎,我——”
莫妮卡在他经过自己的身边时,故意摆出娇柔无力的媚态,再假装踩到自己的丝袍下摆,算准了“落点”,倒向他宽厚的胸膛!
“哇啊!”
“砰!”地一声,莫妮卡竟然跌了个狗吃屎。
她怎么也没料到,远藤拓郎看见她要跌倒了,非但没有伸手扶住她、顺势将她搂进怀中,反而很敏捷地移开脚步,避免被她“连累”!害她弄假成真,跌得灰头土脸。
“好痛喔——”她轻轻揉着膝盖,气急败坏地站起来质问他,“你为什么不扶我?”
“很抱歉,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反应非常迟钝!”他外表装得满是歉意,心里却在嘲笑她。“不过,还好你没事,你也早点休息吧!晚安。”
尽管她早已气得脸上青一阵、紫一阵,他还是迈开脚步离开,只希望她在一怒之下把他“三振出局”,那他可对她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