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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不由己 第八章

  「你快来把他赶走!」谢绮气急败坏地对著听筒喊话。

  「他没有恶意。」雷杰的声音平静得很。

  「你怎麽知道他没恶意,难道要我上了社会版头条,我才知道他有没有恶意!你看过黄鼠狼替弱鸡检查安全设备的吗?」她火冒三丈地瞪著话筒。白奇一走,他的朋友脑袋也全都变得怪里怪气了。

  「我只知道他让你恢复了生气,你又恢复从前的你。」

  谢绮猛抬眸,却见那人正和睡醒的小曼蜷在沙发里喁喁低语。雷杰後来又说了什麽,她都没有听人耳里--因为罪恶感已经侵蚀了她的心。

  向来,她总是能轻易赶走她不喜欢的人。驱逐失败的唯一案例是白奇!

  黑凡现在坐在她的客厅里,这又代表了什麽?

  她懊恼地打开冰箱,拿了块冰块往嘴里放,卡滋卡滋地咬著。

  「这样会破坏牙齿的珐琅质。」他不赞成地说道,小曼正冲向洗手间。

  「罗嗦!你以为你是白奇吗?」她含糊不清地低吼一声,只有白奇有资格管她。

  「你希望我是白奇吗?」

  他朝她逼近一步,谢绮整个人被迫平贴在冰箱上。

  「想试探我?哼。」她不屑地昂起下巴,冰箱的冷凉壁面却让她打了个哆嗦,气势尽失。

  「只要你不全天候都在猜忌我,我可以省略这项步骤。」

  他的眼神俯近她,凝视人的眼神是贪心地想将人吞没入腹。

  「这是我家。」她双手防卫地交叉在胸前,故意把冰块咬得震天价响。不看他,因为靠得太近,会让她昏眩。

  「你家那又如何?」

  「我家里正巧有全天候监视录影,可以录下某人任何的图谋不轨。」谢绮大声宣布家中的防盗设施。暗自庆幸那个监视器,除了让她做鬼脸外,还有其它大用途。

  「很高兴你还可以想到一项可以威胁人的东西。不过,聪明如你,怎麽会以为监视器能阻止我想做的事。」他的身子刻意更贴近她一步。事实上,她现在是被平贴在冰箱与他之间,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只剩下她胸前的双手。

  「小曼,快来替你娘把色狼捉走!」谢绮突然放声大喊。

  「我在洗手间!」小曼笑嘻嘻地大声回话著:「有爸爸在,色狼不敢来的。」

  名副其实的引狼入室!谢绮连白眼都翻不出来。

  「心慌意乱吗?」他低下头,灼热的呼吸洒在她轻颤的肌肤上。

  「我还意乱情迷哩。」她咬著下唇,被他磁石般的眼瞳吸住而挪不开视线。

  「那是很好的状况。」他凝睇著她,双唇轻轻覆上她的。

  她不自觉合上双眼,却被自己紊乱的呼吸所惊吓,她惊惶失措地推开他,倏地往客厅飞奔而去,却在沙发上被他捕捉住身形。

  「还想往哪跑?」轻松地把她制伏在身下,他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的恼羞成怒。

  「这是我家我干麽跑,你滚啦!」当她开始把他当成男人时,事情就严重了。谢绮捉住他的衣袖,又拧又扭地只想拽人出门。

  「我叫警察了。」她的右手伸到沙发暗袋里轻触了一下。还好,东西还在。

  「警察?叫吧!」

  他好笑地睹了电话一眼,薄唇突而重重地烙印在她的唇上,也坚定地没让她有逃开的机会。她一惊,想转过脸孔,却让他扣住颈子承受著他的吻。

  「你走开--」心里排斥,手掌一扬起,脚也顺势一阵飞踢。痛死了!他练的那麽结实干嘛!

  他手掌一挡,双腿一压制,像是早已熟悉她的下一步举动。

  「别乱咬人。」他噙著笑在她唇上轻啄了下。

  熟悉的宠溺语气,她的坚强决堤,在他的唇上轻柔地吻去她的泪珠时,她早已哽咽地缩入沙发中。她好想白奇……

  他的唇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以一种让她无法抗拒的温柔深吻住她。等到她的呻吟声溢出口时,两人的衣衫早已凌乱不整。

  谢绮捉住自己敞开的衣领,陡地低头狠狠咬住他的手,咬到牙根都发了软。

  「这麽爱咬人。你当真以为自己是铁齿铜牙。」他爱怜地说道。

  谢绮拉住他的衣领,浑身颤抖地瞪著他,而他的神情懊恼地像被迫吞下一排牙齿。

  「你为什麽那样说?」她急迫地伸出双手紧紧捧著他的脸孔,凝然的双眼写满了期望。

  「你在投怀送抱吗?」他微笑的模样从容不迫,说话却明显放缓了速度。  

  谢绮直勾勾地盯著他,只愿相信她的直觉。

  「你没死,对不对?」她可以看到他完美的脸孔微微抽搐了下。

  「我当然没死,否则如何能站在这里取代白奇呢?」他的脸颊贴住她的,亲昵地肌肤相亲著。

  「你就是白奇!」她笃定地大声说道,捉住他衣领想看清他的表情。

  「随你高兴。既然你把我当成他,必然不会介意我进一步的举动。笑一下,别那麽严肃--笑一下。」他的唇轻佻地滑下她细长颈线,手指逗弄地在她胳肢窝呵痒。

  谢绮心一凉,整个人一僵。白奇常笑她全身都怕痒,偏就最该怕痒的地方不怕。

  「怎麽不说话了?」

  「你不继续吗?」她扬眸看他,不意却捕捉到他眼中一抹怒气。他发什麽脾气?

  「看来只要有同样一张脸,是不是同一个人是无关痛痒的。」他粗暴地压住她的身躯,两人的身子都是僵直的。

  「那绝对是不同的感觉,白痴才会弄混。」她一笑,有些凄凉,也有些自嘲。

  「没什麽不同,你现在不正在我的怀里。」他沉入沙发里,悬宕在她的身子上方。

  「我相信自己会让你印象深刻好一阵子的。」她的右手伸入沙发暗袋中,左手勾起他的下颚,给他一个甜美的笑,无邪的脸庞靠近著他。

  一阵烟雾,从她的右手喷出--

  「搞什麽鬼!」辛辣的气息呛入他的鼻息之间,他防备不及地起身後退,虽然捣住了口鼻,眼泪却还是被呛出眼眶。

  「防狼喷雾是女性必备的居家用品,你不知道吗?」她冷静地退後一步,等待他随之而来的暴怒。

  他背倚著墙,拼命咳嗽著,平素整齐的发有几丝散落到脸颊上。

  「很高兴你终於学会如何保护自己了。咳。」他赤红著眼,不怒反笑。

  「不要用那种我们很熟的口吻向我说教。你不该老是尝试破坏我们的友情,当朋友谈天说地的感受不好吗?」讨厌他那种有恃无恐的表情,她忍不住出口教训。

  「一个男人和女人,只要有一点暧昧,就不可能成为所谓的朋友。」

  「你的话太专断,我们原本可以成为朋友的。」她坚持著。

  「我们之间永远不会是朋友。」

  「你可以离开了,敌人先生。」没好气地回嘴。

  「等我接完这通电话。」他走到窗边接起手机,并末特意降低音量。


  「确定亲信都已经过去了吗?我要他们在最一次出击的时候就被一网打尽。两边务必要同时行动。她这边,我会注意的。」

  「又在做坏事了。」她不屑地白了他一眼。

  「我这回做的是好事。而你,很快就会再重回我的怀抱了。」他才挺直身躯,就见到她防备的姿态,他弯身拿起一张的照片,在她的巧笑嫣然下印下一吻:「晚安。」

  「恶心!」她啐了一声,迫不及待地在他离开後为大门加上三道锁。

  「爸爸呢?」小曼兴匆匆地跑入客厅左张右望著。

  「走了。」谢绮重重地打住自己的嘴巴,旋即改口道:「他不是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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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绮吗?」王筱雅著急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

  「发生什麽事?」谢绮连忙将满嘴的克力饼乾咽入肚子里。

  「乾爹被警察捉走了。」王筱雅哽咽地说道。

  「啥?」碰地一声把水杯往桌上一放。

  「乾爹被警察捉走了。」

  「不是说要移到什麽小岛吗?」她无意识地开始在厨房里走来走去。

  乌云罩顶的感觉挥之不去,因为突然想起黑凡临走前所打的那通电话。

  「出境的时候,检察官拿著拘捕令在海关等著。有人告发他涉嫌毒品交易、叫唆杀人、贿赂官员。」说话声净是浓浓的鼻音及控制不住的抽噎。「乾爹刚解散运海帮,主要干部现在全都在小岛,一回国就会遭羁押审问。我身边连一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

  「为什麽找我,你该去找黑凡。」

  「我已经找他好久了,他现在又避不见面、手机也不接。当初迁移到小岛的事,他是核心人员,而现在乾爹又入狱了,可以做主的人只剩下他啊。所以,我才会打电话来试试运气,看看他会不会在你这里。」委曲求全地没有一丝怨恨。

  「你误会了,他不在这里。」谢绮说得有些心虚,毕竟别人找了好几天的人才刚从她这里离开不到二十四小时。

  「那你能帮我吗?」王筱雅激动地问道。


  谢绮沉默了。明明不关她的事,明明她该庆幸坏人终於恶有恶报了。可是……

  「你不愿意帮我的话,我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你别急,我没说我不帮。问题是我不知道如何帮你。」这是妇人之仁吗?她实在没法子赶尽杀绝、置之不理。

  「我们需要一个好律师,和一个能够替乾爹开证明的知名医生。」

  「我会打电话叫雷杰出面处理。」谢绮说道。

  「他们会愿意吗?」

  「我开口,他们会帮的。」

  「谢谢。」王筱雅哭泣的声音转为抽泣,一时之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钱方面需要帮忙吗?」

  「我手边还有一些钱。我想 我想--」王筱雅吞吞吐吐了几句後,还是泄露了心思:「如果遇到黑凡的话,请他打个电话给我,好吗?我求你。」

  「我会的。你有什麽需要帮忙的再告诉我。」谢绮脸色沉重地挂上电话,低头望著手指上的银色婚戒。

  运海帮真的要垮了吗?她垂下肩,抱著她隆起的小腹缓缓蹲在角落。

  为什麽这样的好事不是发生在白奇还活著的时候呢?

  黑凡肯定是蓄意闪躲王筱雅。

  因为她只拨了通电话,然後一个小时内,他就进到了她家的客厅。

  她注视著黑凡进门、入坐,谢绮不明白自己如何会将他错认为白奇--他们两个确实长得极像,然则白奇的个人特质太明显,且表情一向趋於内敛,而黑凡此时眼中的高度兴奋却是掩藏不住的。

  事实上,他此时是坐立难安的。

  「有事?」谢绮等待著。

  「你知道王耀隆入狱了吗?」他的话和掩不住的得意同时冲出口。

  「筱雅打电话告诉过我了。」他这麽兴奋做什麽?她奇怪地瞄了他一眼。

  「王筱雅?她和你联络做什麽?」他疑惑地望著她,皱起了眉。

  「我答应帮她找人帮王耀隆开证明。」


  「王耀隆是你的敌人。」

  「算了,没有什麽恨值得人费心去恨一辈子,人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贵。」谢绮不解地托腮打量著他。他对她的意见很不以为然的样子。「你怎麽有法子这麽无情?你未来的老丈人垮了,你却连王筱雅都避著。你不觉得这样很不厚道吗?」

  「我不在乎她。」他突然倾身向前的动作,出乎她的意外,所以她的手掌不期然地被紧握住。

  「你干嘛又来上这麽一段,防烟喷雾还尝不过瘾吗!」

  谢绮故作轻松地想拉回自己的手。她不习惯男人有温度的手,也算怪物一个。

  「我是认真的。」他想挑起她的下颚,她防备地向後一缩,有些不悦。

  「这不在朋友的范围内,我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真怪,她的自制力有时候真惊人。他更怪--有双重人格。

  「为什麽不可能?我们之间有过男女之间的亲密--对吧!」他试探地盯著她的唇,在她脸颊上找到藏不了真相的红潮。

  「你和他太像。我想念他过度,难免会有错觉。」她竭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平视一眼,然後发现那并不难。反正他现在没让她脸红心跳:「我不认为你对我有著男女之情的狂热。我知道一个男人爱上女人该有的表情。」因为她曾经那样被深爱过。

  「你不能否认你确实为我意乱情迷。」他猝地将她拥紧,灼热的体温逼迫著她。

  「我不觉得你这种举动有任何意义。」她抗拒地用手肘撞著他的小腹,意外发现这回他的肌肉打起来没上次那麽坚硬。

  「为什麽不行?你之前并不排斥。」

  「你干麽这麽紧张?」她突地冒出一句疑问。他压住她身子的姿势怪异极了。「瞧吧。我们之间就是那种同居一室,却依然波澜不惊的人。」松了一口气。

  「如果我硬想和你发生关系呢?」他态度坚决的手掌,摆在她的第一颗钮扣上。

  「你究竟试探什麽?」她没有退缩,反倒主动地追逐著他闪躲的视线。

  「试探我们之间的可能。」


  「我们之间除了朋友之外,别无选择。如果只是相同的脸、身体,我就该有同样的反应。那麽在你试图吻我的同时,我们现在已经躺在地上翻滚了。」她的大眼坦荡荡地看著他。

  他不安地蠕动了下身躯,显然想从她这里得到一种她并不明白的保证。

  「如果你的白奇是一个存心欺骗你的骗子,你会改变心意和我在一起吗?」

  「不可能有什麽欺骗,他过世了。」她的脸色愀然一变,冷冷地拉开两人的距离。

  「也许那正是最大的欺骗。」

  「这样的对话没有意义,我们可以停止讨论这个问题了吗?」谢绮不耐烦地深吸了一口气,指指大门 门钤响了三声,是小曼回来了。

  「妈妈,我回来了。」唇上、手上都黏著巧克力的白小曼,在看见他时,露出比巧克力更甜蜜的笑容。

  「爸爸!」白小曼直接往黑凡身上冲,手脚全力攀爬到他身上。

  黑凡不自在地动了下唇角,双手扶住小曼的身子,轻拍了两下她的头。

  「我要下去。」白小曼嘟了下唇,自动落地後便缩到谢绮身後。

  「她今天显然不买你的帐。」谢绮不解地回头看了一眼女儿奇怪的别扭表情。

  「你应该为了小曼而嫁给我。」

  「我嫁给谁,不该是为了谁,只该是为了我自己 你今天来找我,不会是为了跟我求婚吧!」还意外地让小曼手上的巧克力毁了件白衬衫。

  「你该答应我的。」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惋惜:「我不想失去一个好朋友。」

  「我没答应,我们的关系才能持续。」

  「那麽你至少该接受我明天送你的生日礼物。」他面无表情地说著。

  「我忘了明天是我的生日。」也许故意不去想起吧。任何特别的日子,都有著太特别的回忆。

  「我相信你今年的生日会永生难忘。」他起身告别,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早上十一点,我再过来。」

  门才关上,她弯下身小声地在女儿耳边说道:

  「你这丫头,把人家的衣服都弄脏了。下回要记得说对不起。」


  「他才该说对不起。他假装爸爸!」白小曼嘟著嘴说道。

  「他本来就不是你爸爸。」捉起女儿斑斑点点的手,擦拭乾净。

  「前天那个是!」大声反驳著妈妈的话。

  「前天那个就是这个--两个都不是你爸爸。」谢绮揉著自己头痛的前额。

  「那个是!我知道的。他抱我的样子和爸爸一样。他还会主动伸出小指头让我拉,那天那个人是爸爸!这个是假爸爸!」

  谢绮一楞,盯著女儿坚持的小脸。小曼的感觉和她一样哪!

  她现在愿意相信任何神怪之说--例如,黑凡「偶尔」会被白奇附身,否则这一切无法解释。

  「我们两个是不是脑子都迷糊了?」她迷惘地与女儿对望著。

  「爸爸比较奇怪,他现在好喜欢玩捉迷藏。」小曼振振有词地说道。

  叮当。

  「现在是真的有人打电话来吗?还是妈妈又在想像?」谢绮亲了下女儿巧克力口味的脸颊,接起对讲机。

  「我的钥匙放在桌上忘了带走。」

  「要我帮你拿下去吗?」

  「我现在在门口了,开门。」他说话的速度慢得像咬牙切齿。

  「爸爸来了吗?」白小曼自行揣测,自行兴奋地冲到门口。

  「爸爸!」小曼再度快动作地一跃而上。

  谢绮看著他熟练地抱起小曼,动作优美而流畅。他甚至记得把小曼的长发拨到胸前--小曼不爱别人压著头发的。

  小曼朝母亲胜利地微笑著,像头偷吃到鱼的猫,用力地在他的脸上亲吻一下。

  「你--我的天!」

  谢绮的目光停留在他雪白无瑕的衣袖上,她整个人陡地定伫在原地。

  没有人能在这麽短的时间内换好另一套衣服。

  「你是谁?」谢绮惨白著脸色,摇摇欲坠的身子为避开他的接近却撞到了桌子。

  「小心。」他快步扶起了她,那传入她手肘的体温是微凉的。


  「你是谁?」她的声音在发抖,全身在颤抖著,即便连望著他的双眼都几乎看不清他。

  「他是爸爸啊!」小曼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认为我是谁。」他的五官敛去了所有表情,但静静地凝睇著她。

  「一个不该再出现的鬼魂、一个穿了件乾净衬衫回来的鬼魂。」她摇头低语著,揪著自己的胸口,像是在提醒自己记得呼吸。

  他的目光移到小曼唇上的巧克力屑,身子一凛。当他的目光再度与谢绮相遇时,他的激动已经让他额冒冷汗。

  「对不起,我没有坦白。」

  她听见或看见他的嘴里吐出这些字来?谢绮重重地咬住自己的手臂,没有一刻视线移开过他。她要看看他究竟是有多狠心,才能对她做出这样的欺骗。

  「小曼,回房去。」她以发抖的声音命令道。

  「你又要独占爸爸了。」小曼不依。

  「我保证以後绝不会和你抢人。」谢绮的语气突转为寒飕飕的冷,她注视著他将小曼带回房间,又看著他走回到她的面前--单膝落下。

  她等待著。

  「我必须这样做!王耀隆不会让我活著走出运海帮,而他有足够的力量伤害你们两个,我不能坐视你们处在危险之中。我原本打算确定王耀隆再没有力量东山再起之後,再告诉你真相的!相信我!」他激动地捉住她的手,她的身子却防备地向後一退。

  「你不可能没有死!你没有心跳!你跟棺材一起被火烧成了灰!我还把那些骨灰洒到了海上。」她压著自己抽痛的额头,眼前的景像让她一再地摇头。

  「我没心跳是因为那件特制的衣服,我没死!那具焚化炉动了手脚,我在另一个出口脱身了--我没死!!」

  他不再尝试接近她,因为他每次一靠近,她就颤抖得彷若--见到鬼一样!

  「你没死……」她怔怔地看著他点了头,而後突然朝他一笑,那眼神空洞得彷若心已被剐空:「所以你决定让我心碎是比较好的方法。所以你安排了自己的死亡来成全我和小曼的安全。我该跟你说谢谢吗?谢谢你让我痛不欲生。」


  白奇心急如焚的手陡地放上她的膝间,竟发现她的体温竟比他还低凉几分。他拿起沙发间的毯子为她覆住,她没反对,只是一双澄彻的眼让人猜不出心思。

  「我感谢你让我在夜里心痛到无法成眠,感激你让我知道一个人可以如何行尸走肉地活在世界上,却又像魂一样地失措。你知道害怕天亮的感觉吗?一个人面对无止境的明天时,是多可怕的事情吗?」她止不住浑身的颤抖,捉著毯子把自己缩到沙发的一隅,就当这个世界只有她吧。

  「不要这样对我。」他白得像一种随时要飞走的纸。

  「那我该怎麽样?我现在该哭还是该笑?」她捧起他的脸庞,很认真地问他:「还是我乾脆疯掉好了。」

  她的情绪现在是一杯端在手上的满溢果汁,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杯中的饮料泼撒倒地。而她再也不想在他面前失控。

  他没有资格分享她的喜怒哀乐!没资格。

  「对不起。」她的模样让他心痛如绞。

  「为什麽说这种了无新意的话?你策画的阴谋这麽完美。」谢绮冷睨他一眼,讥讽至极:「你常在我睡眠时探望我、或者透过监视器看我,不是吗?好有心的丈夫啊!」

  白奇低喊一声,陡地将她整个人拥入怀里。他用了全身力气在拥抱她--呼吸贪婪地汲取她的气息,不让她的茉莉香飘离。将她的心跳的撞击收拢在他的胸前,不许她的身体与自己有任何的空气存在。

  双臂收紧、收紧,直到两个人的呼吸都为之停顿。

  将脸颊埋入她的颈间,他感觉到她肌肤上传来的颤抖。

  「我爱你。」

  「从黑凡这个名字出现之时,你就一直在算计我,不是吗?你的爱好可怕。」她扶在他手臂上的手指攒扭他的肌理间,两汪清眸看向他:

  「你走吧,把你的爱给别人。」话音极清柔。

  「你说什麽?」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紧捉著她的肩。

  「你走吧!你不是属这里的人,你不是白奇。」谢绮扬眸看向他的照片,又看向他。脸上的平静,如同风雨夜挂在树梢的一片叶,随时都要被刮落的。


  「我没有死!我正站在你面前!」他悍然且疯狂地摇动她的肩,不敢相信她居然会要他离开!

  「我为你流了那麽多泪。你不可能没死。而你如果能狠下心来告诉我你没死,那麽在我心中你也等於死了。」她看著他,却又好像透过他看著另一个人。

  「白奇只是一个名字。我和你之间,不会有任何改变。」他低吼著捧住她的脸,手腕上狰狞的青筋已是无法自制地暴突著。

  「我宁可你死了。」谢绮笃定地推开他的手,像挥落一片落叶。

  「晚安。」她转过身,衣裙袂然地扬起。

  白奇眼睁睁地看著那扇紧闭的门,他颓然地倚著墙,痛苦地扯住自己的头发。

  他错了吗?

  他掏出菸,点燃。抽菸,初时是因为「黑凡」改不掉的菸瘾,後来则是因为对谢绮的思念。吞云吐雾间,一切的痛苦显得比较无关痛痒。

  眼眶突如其来地一红,鼻梁间传来的酸楚,却让他不得不伸手去压迫这种疼痛。空虚的感受像传染病似地自腹部飘向胸口,细菌扫过的地方,所有的细胞都在抽搐。痛苦,不是排山倒海地来,而是一步步地侵蚀。

  他弯曲著身子在墙角坐下,用菸雾包围著自己。他原是不适合这样战俘的姿态与丧家之犬的表情,但此时的他,俊美睑上的伤痛却让他无法呈现出其它姿态。

  他以为她会在哭闹之後、震惊过後,重新投入他的怀抱;他以为她最高兴的事莫怪於他还活著;他以为……所有的事都该依照他的以为而进行。

  沉郁的低哮声在夜里的香菸间燃烧著……

  凌晨,他带著一脸的疲惫离去。

  同一天,王耀隆法外就医,在翁医师的命令下,紧急被送往日本开刀。能否再度回国,大家心知肚度。

  运海帮,从此只是江湖上曾流传过的一个名字。

  而他--一个死而复生的名字,该如何取回、求回他所拥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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