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蒂安站在办公室的窗前,转过身,看见男管家和斯波兰达站在门边等候着。
他喝了一口酒,眼睛看着斯波兰达,她终于平安无恙地回来了,他松了一口气,过了好长一会儿,他才看到厄尔姆斯特德骨头突出的手中拿着一只海龟,“厄尔姆斯特德,你拿着一只海龟。”
“是的,爵爷,我在厨房里发现它的,它正在起劲地吃花椰菜。”
乔蒂安皱起眉头,“你在台球桌上发现了一头猪,又在门厅里发现了一只正在奔跑的驴,又发现了一只小海豹躲在亚麻桌布下,现在又有一只在厨房啃吃花椰菜的海龟。”
“是的,尊敬的主人。”
“这些动物是怎样进入庄园的?”
“这恐怕我也不知道,先生。”
“把这些全赶出去。”
“我马上去做,爵爷。”
“噢,还有,厄尔姆斯特德,施鲁斯伯里牧师有什么口信吗?”
“没有,尊敬的主人。”
“小心对待这只海龟,好吗,厄尔姆斯特德?”斯波兰达问,抚摸着蒂里舍斯的硬壳。
“好的,斯波兰达小姐。”厄尔姆斯特德轻轻地推了推斯波兰达,他将她推进了门,然后将门送上。
“主爷,你最喜欢的是什么书?”
“什么?”
“你最喜欢什么书?”
她走开了一整天,而现在她要与他讨论他喜欢读的书!“你到底去了什么火烧的地方?”
她微微地抬起下巴,“我先问你问题的,主爷,所以你得在我回答你问题之前先回答我的问题。”
她的大胆言行简直令人不敢相信。“庄园的仆人搜索了庄园的每一寸地方,为的是找你,我也在乡村里找你--”
“天哪,那儿有一只猫!噢,请把它带出去!”
乔蒂安朝番诺伊瞥了一眼,它正在窗台上打盹,“它正睡着呢。”
斯波兰达往后退,退到了墙边,乔蒂安确实能看得出她的恐惧。她整个的身体都在颤抖,他想如果不把番诺伊弄出去的话,他是无法与她进行谈话的,他发出喵喵的声音将番诺伊从窗台上引开,将这个暹罗种的猫引到了走廊上。
然后他合上门,“你在我的庄园中,我得为你负责,然而你却失踪了几个小时!你难道不会想一想我会为你在何处而担心吗?”
她的恐惧减弱了,只剩下了一点小小的颤动,但是她感觉他伤害了她。“你难道不会想一想我走开的原因就是因为你像刚才那样对我大叫大嚷吗?这就是你的不文明的性格,你应该在你快要膨胀爆发的时候就想办法克制。”
他尽了很大的努力,这才耐下心来--并不是因为她建议他这么做的,而是因为他不希望她再出走。他找不到她的时候非常担心,他在寻找她的时候老是有内疚伴随着。
“你去哪儿了,斯波兰达?”他问,声音冷冷的,他尽量控制住自己。
她的受伤害的感觉很快就复原了,她微微含笑,“在草场,靠近马厩的那个大草场,我需要独处静思。”
一位姑娘在田地之间会是什么样子?乔蒂安很想知道。他在一个草场上发现了她,而现在她又在另一个草场上呆了一整天。“早餐后你就失踪了,现在是五点三十分,你是不是准备告诉我你在田地之中静思呆了八个半小时?”
“是的,这正是我想告诉你的,主爷,在你回答我的问题之前我本来是不用回答你的提问的,但是,我已经屈尊回答了,现在,作为公平的契约,你必须回答我的两个提问。你最喜欢读的是什么书?有什么颜色是你最喜欢的?”
“我骑马几乎找遍了这处房产,我也没有见到你在草场上呀。”
斯波兰达将她厚密的头发从肩膀上移开,“我确实是在草场上,在那儿,我遇见了赫伯金斯,你可以去问他是否见到了我,他一定会说他确实遇见了我。他是一位善良温柔的人,他说在他呆在这儿的这么些年里,你只有对他微笑过一次,你是不是会为此而感到愧疚,主爷?”
刚才她将头发从肩膀上移开,他能看见她衣袍的顶端。“你衣袍中胀鼓鼓的是什么?”
“黑草莓,还有苹果。”她取出一个饱满的草莓,举起来,“你是不是注意过这些果子?”
“没有。” 她将果子压到他的手上,“如果你对于不向赫伯金斯微笑这件事不感到愧疚,你真应该感到愧疚,尤其因为他为你做了一个特别的祈愿。他希望你快乐,我也如此希望。在你的生活中你希望有何种获得?你是喜欢在晚上沐浴,还是在早晨?在冬天的第一场雪中散步,你是不是很高兴?你做的是什么样的梦?”
“我对于提问和回答的游戏没有好心情。”
“如果你有好心情了,你喜欢做游戏吗?”
“斯波兰达--”
“我尽力使你欢笑,你是不是喜欢,主爷?今天早晨你大笑的时候那笑声使我很高兴,我想这也会使你很高兴的。”
他和她在一起大笑了,他想起来了。连埃米尔也不能像她那样使他这么高兴。
“你平时经常唱歌吗?”斯波兰达问。“我经常唱歌。你喜欢我和你一起唱一首什么歌?如果你首歌我不会唱,你可以教我。你唱吗?”
“你为什么问我这么奇怪的问题?”
微微地含笑着,她拍拍手合在一起,“因为这是我唯一能了解你的途径。” 她这么一回答,他感觉他的愤怒减弱了。她希望能了解他,除了埃米尔,她是唯一一位显示出对他本人而不是头衔感兴趣的人。
她在他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望着她,看着她吃着从衣袍中取出的水果,“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在这儿与你作伴。”她含含糊糊地说话,嘴巴中满是黑草莓,“因为我认为能够使你欢笑的其中一项就是不再使你孤独,我这么想是不是错了?”
“不,”他轻声回答。“是的,”他大声说,“你实在是太错了,我喜欢孤独和独处,因此--”
“我仍然不认为我有什么错,你才该为你对我撒谎感到羞愧呢。”
“你不能这样责骂我,”他硬邦邦地说话。
“我就是要责骂你。你是非常需要有人对你告诫的,定时的责骂会使你去掉不文明的性格。” 她感觉他的目光盯着她能把她穿透,于是她低下头,目光抵达他办公桌的上部,看见了一封奶油色的信,甚至从她坐着的地方,她都能闻到从信纸上发散出来的很重的玫瑰香味。“这是什么?”
乔蒂安看了一眼信,“一封信,你不要再劝诫我了,懂了吗?我--”
“信纸有股玫瑰香味,这封信是一位女人寄来的,她叫什么名字?”
“这不关你的事--”
“她是不是叫抒情诗?”
“你说什么?”
“这位玫瑰女人的名字。”
“抒情诗?”
显然这位女士的名字不叫抒情诗,斯波兰达想。“她叫出神入迷还是叫太阳光彩?她叫同情?和平?她叫颓废,或者叫--”
“她的名字叫玛丽安娜!好了吗?玛丽安娜!”
“她的眼睛很迷人?”
“斯波兰达--”
“是不是?”
“是的,”乔蒂安疲倦地回答,“她的眼睛很迷人。”
“她为什么给你写这封信?”
乔蒂安尽力把自己交托给这一事实:斯波兰达的好奇心直到她满意了才会减弱。“玛丽安娜是我以前追求的女人,这封信是一封邀请我参加她表兄在伦敦举行的婚礼的请柬。”
“你是不是要去参加?”
“我没时间。你不有什么问题吗?”
斯波兰达最后看了一眼玛丽安娜的玫瑰香味的信笺,她感觉到她的胃中燃烧着一股情感,这股情感和哈莫妮要求一个乔蒂安的吻的时候的情感一样。
不管玛丽安娜是谁,斯波兰达无论如何不能与她分享乔蒂安。“我得马上想出许多问题,主爷。请说一下在厄尔姆斯特德把我带到这儿之前你在干什么,我不会打搅你的,我只是在这儿看着你,当你想说话的时候,我在一边听着。你刚才是不是在干那些事?”她问道,指着堆在办公桌上的摞纸。
他看了一眼那些文件纸,自从他发现他把她带回庄园以来,他还没有碰过它们呢。如果他不开始谈判,不将必要的信函发往他的庄家和中间人的话,那么永远不可能得到那座果园。
风鬼,为什么牧师还没有到?只要斯波兰达在这儿呆着,他的庄园中的成员以及日常的工作就会整个地七上八下地一团糟,政治家他,桦诗庄园的公爵,会继续地又一次地接近这位姑娘,这位姑娘自认为她的职责是将他的惹恼她的不文明的性格去掉。
她真的是在烦人了。
“那些文件纸,主爷,”斯波兰达紧加上一句,“在我走进这间办公室之前,你正在精力集中地处理它们,是吗?”
“我马上就要处理它们。”他说,此时他心情很紧张,生怕她又会责备他,“但是现在你在这儿,我更喜欢一个人单独地工作。”他在他的办公桌前走来走去,绕过她,又坐了下来,将她刚才给他的黑草莓放到一摞文件纸的边上。“我工作的时候,你有很多东西可以招待你自己。你一定想吃更多的东西,总要比这点水果多吧。卡尼太太会为你准备的,也许是面包和蜂蜜。你吃完了,你可以读点书,图书室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书,你也可以向弗劳利太太要点东西画画或者是做女红,或者,你可以去暖房走走。”
“暖房?”
“一大间屋子,里面种满了花草植物。”
“是些什么样的植物和花草?”
他耸了耸肩,“植物就是植物。”
他对大自然的无知使她感觉很悲哀。“你错了,兔子、鹿和松鼠,它们都是动物,但是它们是不一样的。植物也是这样,主爷。你知道吗,在你的领地上,有一块种着紫罗兰的地,它们几乎覆盖了所有的土地,如果不把它们拨开来的话,人是很难在里面走路的。”
她被她自己的话激动了,倚身靠在椅子上,一只深红色的苹果从她的衣袍里掉了出来,在办公桌上滚动,掉到了乔蒂安的大腿上。“在你的领地里,还有报春花、毛地黄、紫杉和柳树。在那个石墙边的鹅卵石路边长着榆树和长春花。你的领地里有成百棵的橡树和桤树,很多很多的黑叶杨,噢,还有,主爷,有好多好多的黄花九轮草,看见它们真让人赏心悦目!”
她的强调语气是这样强烈以至于乔蒂安差不多要笑出来了。但是他并没有笑出来,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她对于他的庄园比他了解得更多。
太奇怪了。“你怎么对长在我的领地上的植物这么熟悉?”他说着,从大腿上拿起了苹果,将它放在他刚才放在文件纸边上的黑草莓的边上。
“你只需要去看看就会明白的,主爷,但是你从来不去看看,我觉得你把很多注意力都放在文件纸所写的东西上面了。”
他捡起一张纸,向空中挥舞着。“你是知道的,这些文件纸是关于一个在格洛珊斯特的很大的果园,我正在尽力争取它。”
“不要去购买它,或许你可以在明年考虑,但是一定不要在现在。”
他摇了摇头。如果他再这样等上几个星期的话,珀西瓦尔·布拉克特就会得到这个果园,乔蒂安的膨胀的欲望是要使人确信安伯维尔的家产永远不可能被毁坏,他要使人明白珀西瓦尔不可能得到果园的一片树叶。
除了这些,斯波兰达懂得多少有关商务投资的事情?
这姑娘是疯了。
“这是我们两人之间内部的谈话,”斯波兰达说,微微含笑,“我们还有比你发火的事好得多的事,你不这样认为吗?”
他没有理会她的提问。“既然你对植物这么倾心,我建议你可以去参观一下暖房,离开我一会让我好好工作,你可以请一位园丁陪你去。”
“我一定会去参观植物暖房的,但是现在,我要在这儿和你呆在一起。”
他刚想争辩时,有一个念头掠过,让她呆在这儿是赶她走的最好办法,她在这儿呆上一会儿,看着他阅读一大堆报告,她马上就会精力涣散想离开了。
他打开灯,开始读报告。他读着,有二十分钟过去了,他这才抬起头来。 斯波兰达吮着一颗黑草莓,望着他的那副专注神情,就好像是看着玩杂耍的人变出五十个火球那样,她眼睛中全然被吸引的表情显而易见。
她那样地专注,一棵黑草莓压在粉红色的嘴唇上,看上去是多么美丽。
不,他告诉他自己,他决不能再一次地向她的迷人魅力让步,不仅是现在,而且是永远。
他决心要把她给赶走,他又阅读了一个小时,之后看了她一眼。
她依然兴趣十足地盯着他看。
“这怎么可能,一个人盯着另一个人看差不多有一个半小时而一点都不疲倦?” 她在想她望着他的所有的岁月。“望着你,我从不感到疲倦,我只知道它给予我无上的快乐。”
他内心的某种东西使他信任她,但是惯常的认识又告诉他,他从来不曾听到过这样超越常理的不合逻辑的奉承,“你想从这些谄媚中得到什么?”他说得很快。
她感觉得到他正在上升的怒气,而且已经看到了他的银亮的眼睛变得黯淡,变成一种冷冰冰的钢铁的颜色。“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这是一个简单的请求。”
他注意到她的眼睛和语气中没有一丝的虚假,但是他仍然很不相信她。
他的臂肘放在办公桌上,用他的手指做成一个尖塔的形状,然后将下巴搁在上面,“去购物吧,”他突然说道,是的,购物,所有的女人都喜欢花钱,贪婪的完全将自己沉浸其中的购物,所有的女人。
施鲁斯伯里太太可以给斯波兰达指点购物的路线。
“如果你能让我一个人呆着,好好工作。”他又开始说话,“我可以让你享受购物的狂喜,只要我安排一下,马上就可以。”他的目光盯着她,生怕漏了什么,但是他没有看到她的脸上有什么兴奋的表情。
“购物的狂喜,主爷?”
他什么也没看到,除了她美丽脸上的拒绝的表情。“斯波兰达,由我签名的食用卡,你拿着,可以在英格兰所有的商店里买东西。麦伦克劳富特是最近的一个城镇,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去泰尔福特,那儿有更多的商店,两小时的路程。我肯定那儿有很多女装,麦伦克劳富特的女裁缝会送来一些女上衣给你,也许你在泰尔福特会发现其它样式的女装,如果你不喜欢现成的衣服,那么可以请裁缝去做,你也可以自己设计,创造一些新奇的样式。”
就那样吧,他想。那样一定会使她爆发激动的--总比看着他阅读有趣得多。
“但是我已经有这息缎子衣袍了,主爷。”
“什么?你是不是说你不再需要其它东西了?”
“是的,这是我的意思。”
她对衣饰完全没有兴趣,这使他很惊奇。但是他还是仍然下决心要找出她的弱点,“宝石怎么样?有很多很多的宝石是够使你在里面游泳。”
“人是不可能在一堆彩色的岩石当中游泳的,即使可以,那又有什么用呢?在夏日里,它们不可能清洗或者是清洁人的身体,是吗?人也不可能在那上面浮游,也不能,或者是喝它们,喝那些玩意儿。”
“你认为宝石只是一些彩色的岩石?”
“它们不是吗?”
“嗯……是的,但是它们很值钱。”
“噢?是的,我没有注意过宝石,但是我特别喜欢花草植物。你的房间中特别需要鲜花。我在各个房间中看到的花都不是真的,你希望我在你的房间中放上鲜花吗?”
“只要你喜欢。”他心不在焉地回答,还在想她竟然认为宝石只是一些彩色的岩石。
“你喜欢读什么书,主爷?你最喜欢的是什么颜色?”
“莎士比亚的戏剧,”他自言自语,“蓝色,红色还有绿色……”
她在撒谎,他告诉他自己说,没有人会拒绝宝石!
很快地,他将手伸入衣服口袋中,取出一些小小的宝石,那是他在起居室的地上发现的。“你看,”他说,将闪闪发光的珍品放到她的面前,“拿去吧,它们是你的了。”
她看了一眼她的眼泪,他怎么能给她本来是她的东西?
“我还可以给你更大的。”乔蒂安强调说,心想她是不是觉得这些宝石太小了。
斯波兰达在想那些属于她的数不清的宝石,她的床是一大块坚固的祖母绿,她房间的窗玻璃是宝石,墙上装饰着珍珠,天花板是由成百万颗闪闪发光的红宝石建造而成的。为什么呢,她父亲的城堡的地面是由蓝宝石做成的呢。
真的,宝石很漂亮,尤其是太阳光照射在它们深处的时候,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它们很值钱。相反,它们仅仅只是建造城堡的材料,这些材料来自于地面之上和海洋之中。
“不要,主爷。”她说,将另一颗黑草莓送进嘴里。“我不要宝石。”
她在对他开玩笑,他想,一直在与人闹着玩直到他将她想要的宝石送给她。
很好,他将继续问下去直到他发现她的爱好为止。当他发现了她的爱好,他就说不给她。这样,说不给她她所喜欢的东西就可以使她有理由与他嬉闹一阵子。
“整个世界给你,怎么样?”他提出问题,将手臂展开好像举着整个地球,“整个世界以及世界之中所有的东西。” 斯波兰达大笑了起来,“主爷,世界属于每一个人,不是你所能给予的。”
“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我可以给你看世界,带你到遥远的地方去,给予你伟大的冒险。”
斯波兰达从衣袍中取出一只苹果咬了一口。
乔蒂安看见一滴苹果汁沾在她的下嘴唇上,他克制不住地想起了露珠在天鹅绒般光滑的粉红色的玫瑰花瓣上闪耀。慢慢地,她伸出舌头舔去了这甜蜜的一滴,乔蒂安想不起有什么比这更性感的事了。
天哪,他想,他得控制住他自己,从一位姑娘舔去嘴唇上的果汁的动作中,他升起了无端的想象。
“在我的生活中,有过一次去很远的地方旅行的经历,不过只有一次,”斯波兰达接着他的话茬,然后咽下一口苹果,“我不想再去这么远的地方施行了,我在这儿更愉快,在这儿。生活就是生活,主爷,不管你在什么地方,事物都没什么不一样,它们都差不多。”
是的,我真该死,他这样想,眼睛盯着她看。她对服饰或者是宝石都不感兴趣,她对于世界旅行也不感兴趣,他已经说了可以提供给她他所能买下的一切,但是她所有的都拒绝。
“什么也没有了,”他说,“你从我这儿什么也不需要。” 我想要你娶我,她想,我想要你给我一个孩子。
“那不是真的。”她大声地回答,“我想从你那儿有所得到的。”
啊哈!乔蒂安想,她也有她的所需。“是吗?”
“我想要你对着你的仆人微笑,厄尔姆斯特德,弗劳利太太,泰西,赫伯金斯……他们都是好人,就像你庄园中其他的仆人和佃农一样,我敢肯定。如果你能够略微地改正一下你的不文明的性格,发出微笑,那样你的仆人们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噢,如果可能,我想要打听知道看管你的庄园植物的园丁是哪几位,我也是一位大自然的看护者,所以我很想认识你的园丁。”
她的一连贯的宣言抓住了他的注意力。她是一位园丁,她所能忆及的所有事情都表明了她的记忆在返回。“你所想结识的园丁在哪里?”
“噢,他们在所有的地方,只要我在哪儿,他们就在哪儿,主爷。”
“我明白了,你家里拥有一座花园?”
她想起了她父亲的城堡之上的那片林间之地,那些有趣美丽的树木花朵在这上面生长,“是的。”
“你的家在哪里?”
“霹雳卫郡。”
乔蒂安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地名,他想这只不过是那些坐落在乡村的无关紧要的村庄中的一个。他决定要去查一查地图,找出这个地方的确切位置,“你的姓叫什么?”
“我的姓?”
“你的名字后的姓,每个人至少有一个姓一个名,难道不是吗?”
她从肩上抬直了头,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我只有一个名字,叫斯波兰达。”
乔蒂安在胸前交叉双臂,倚靠在椅子里,太明显不过了,她是一个私生女,如果她不是私生女,那她一定有父姓呀,“你多大了?”
“我看见过三十二个冬天转换成三十二个春天。”
她和他一般大,这不可能!他想,“你看上去不会超过十九岁,最多二十岁,告诉我实话。”
“我告诉你的是实话呀。”
这时他感到她说的是实话,确实是实话,但是他仍然对她的年轻鲜嫩感到惊奇。其他女人在她这样的年纪,早主洒用层层香粉遮盖皱纹,有些人甚至已经有灰头发了!“你母亲在哪里?家里的其他成员呢?”
斯波兰达又吃了一个草莓才回答,“他们都住在霹雳卫郡。”
现在该解放她了,别这么问下去了,他想。他不知道他是不是会想念她,想念她那快速的、明亮的微笑,头发的柔软感觉,迷人的野花香味,她性格中无邪的甜美。
很多很多关于她的想法浮过她的脑海。
然后,当他想到他所应该力主的方向时,这些念头就分散而逝了。
想念她?看在上帝的份上,他不能去想念一位他才认识短短两天的人呀!
真该死,他现在像埃米尔一样多愁善感。下一件事,就该是他去寻找四瓣叶子的丁香和对着星辰祈愿啦!
“我要看着你安全地回到你的家人身边。”他顽固地说,“你可以乘着我的马车回去,这样就可以因为我的名义而受到保护。我还要供给你足够的费用,这样你就可以从大夫那儿得到很好的照顾。”
斯波兰达在手指间来回地捏着一颗草莓,失望抓住了她。她没有能够怀上乔蒂安的孩子,她的父亲以及王国的子民们会怎么说呀?霹雳卫郡王国将会怎么样呢?精灵们没能拥有一个半人的孩子,他们的数量会越来越少,直到一个不剩。
她从座椅中伸出双臂做出请求的姿势,一只水果从她的衣袍中掉了出来,滚到地上。“我不想回去,主爷!你不能把我从这儿送走,你不能!”
“我许诺,我要这样做。”
“不要把我赶走,”斯波兰达乞求说,眼泪噙满了眼眶。 她的眼泪把他给搅乱了,他手指击着办公桌面,内心在打仗。
“请别这样,主爷。”
乔蒂安站了起来,绕着办公桌走来走去,在她身边站住了,“斯波兰达--”
“让我呆在你身边。”她啜泣着,“我多么想和你在一起呀。”
她挨近他的胸前,他无意识地将手臂绕在她那轻盈的肩膀上,能感受到她涌遍全身的痛苦。 “主爷,你要送我走吗?”
她的声音在这一刻听上去多么像一位小姑娘呀,他想。但是她已经是一位三十二岁的妇人了。 三十二岁,这年龄早该自立了。
他想他不一定要将她送回她的家,她的年龄使他不能对她进行强迫。
但是,看在上帝的份上,他该对她做些什么呢?“精灵,”他尽可能温柔地说,“你愿意和施鲁斯伯里牧师夫妇一块生活吗?这位牧师就是你昨天见到的那位,他们夫妇俩住在一座很好的房子里,离这儿不远--”
“不。”她柔声地叫了出来,“我不认识这些人,如果你要把我送到这些人那儿去,我不会在那儿呆的。不管你将我送到哪里,主爷,我都不会在那儿呆的,我会一次又一次地回到你这儿。”
“但是--”他的话止住了,这时她将双臂绕在他的腰间,用她那娇嫩的身体所拥有的全部力量拥抱着他。他的思绪中爬满了犹豫不决,他明白在他将各种情形想通之前是不可能得出理性的决定的。
他得允许她今晚留在这儿,在他的楼下呆上一个夜晚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明天早晨,他就能决定怎样处置她。
是的,明天早晨事情就将变得更明亮了。
那一晚,乔蒂安梦见了斯波兰达。
她在他的床上,光裸着,很温暖,搂抱在他的臂弯间。他又梦见了她的芬芳,如此新鲜甜美,如此完美。 他也没有穿睡衣,所以他能感觉到她柔软的皮肤顶着他的胸口,她苗条的双腿弯曲着放在他的双腿之间。月亮洒落银光在她那珍珠般的肉体之上,洒落在美丽的粉色嘴唇上,此时在她呼吸的时候,嘴唇轻轻地颤动。她那不同寻常的长发散放在枕头和被单上,就好像她躺在一个古铜色的芬芳的水池之上。
特别奇怪,他梦见她躺在他的床上,他却没有任何性欲的渴望。
这是一份全然满足的感受,一份舒畅和亲爱,他记得当他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他就非常渴望有这样的感受,那时庄园中没有一个人给予他这样的安详。
他高兴地叹了口气,希望这个夜晚可以持续得更长一些,这样他就可以更深更深地滑入梦乡。 这是他所拥有的最美好的事物。
“乔蒂安,行行好吧,快起床!” 乔蒂安从睡梦中被蛮横地叫醒,他睁开了眼睛。
“太晚了,”埃米尔大叫,拚命地摇着他表兄的肩膀,“快一点半了,你还躺着!你能不能快起床呀?有要事等着你呢!”
“出去,”乔蒂安嘀咕着,还想回到梦乡之中去,他翻了个身,“我还要睡。”
“见鬼!整个乡村都在谈论你呢,你必须对这些风言风语做出一些事!施鲁斯伯里牧师和珀西瓦尔·布拉克特,他们可是做了一件极好的事--”
“施鲁斯伯里牧师?他来了?”
“来了!”
“那个纸条,”乔蒂安迷迷糊糊地说,“我写的纸条,托你带给他的,如果他来将斯波兰达带走--”
“什么?他没有来带走斯波兰达!我把纸条给烧了,乔蒂安!”
“你烧了?为什么?”
“因为……噢,行行好,我来这儿不是要与你讨论烧掉的那纸条!你这个无赖真该死!你比奈尔·马斯顿好不了多少!”
乔蒂安用手揉揉脸,怎么也理解不了,那个女人气的奈尔·马斯顿,与被烧掉的写给施鲁斯伯里牧师的纸条有什么关系。
“你把斯波兰达带来,这成为你的痛苦的事了,乔蒂安,现在你得--”
“什么?”这时乔蒂安醒了,坐直了,“我没做这样的事!”
埃米尔将床上盖着的东西掀开,躺在乔蒂安边上的是一丝不挂的斯波兰达。“她在你的床上干什么,表兄?能为你赶走噩梦?至少奈尔是与那些有经验的女人黏糊,而你,却将天真无邪的姑娘带到你的床上!” 乔蒂安太震惊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不知所措。
斯波兰达躺在床的另一边,她的身体蜷成一个轻盈的圆球,美丽的头发是她唯一的覆盖。
乔蒂安抬着看看埃米尔,然后又低头看看斯波兰达,最后又抬头看着埃米尔,“这不是一个梦。”他低声说,“我已经有两次了,把她认作梦境,两次她都证明我错了。她怎么能--她什么时候--她在我床上做了什么事呀?”
埃米尔双臂在胸前交叉,“现在,看上去她好像睡着了,问题是,那么,在她睡着之前她在你床上做了什么?”
乔蒂安从床上跳了起来,将他借给斯波兰达的紫罗兰色的衣袍扔开,“你是不是认为我--你是不是说--埃米尔,真见鬼,你是不是认为我对她干了那事?”
被他们的大声叫嚷搅扰了,斯波兰达翻转了一下,伸展了身体,轻声地哼哼。
乔蒂安立刻抓住埃米尔的手臂,将他拉到屋外。他们两人热烈的对话在走廊上继续。“我向你保证,我没有邀请斯波兰达到我的床上!昨天她不断地对我说要和我睡在一块儿,但是--她不懂--并不明白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块儿会发生什么--我没有夺走她的贞操,该死!”
“她昨天也在你的房中,而且你吻了她。”
“什么时候亲吻一位女士是犯罪了?”
“现在她又一丝不挂地在你的床上。”
“她进屋的时候,我睡着了,我--”
“行了,很好,很好。你没有夺去她的贞操,但是,对于那些风风扬扬的相反的理解,你将怎么办呢?”
“那些风言风语在说些什么?”
埃米尔摇了摇头。
“不要像条愁眉苦脸的猎狗那样摇头,告诉我你有什么烦恼,这些令人厌恶的饶舌到底说了些什么?”
“说你呢,说你和斯波兰达。今天一早,我在高芙莱·桑菲尔德那儿听到了一套完整的饶舌故事,他是从赛伯斯汀·潘特娜那儿听来的,这位赛伯斯汀又是从她的姐姐伊丽萨白那儿听来的,伊丽萨白是在她乡亲与霍登太太低声耳语的时候听她们这么说的。我搜集了一下这线索,霍尔登太太那儿得到的。我想你是知道的,布里蒂太太是威里特太太的好朋友,威里特太太又与切斯特登太太过往甚密,切斯特登太太告诉威里特太太说,玛丽安娜太痛苦了,她都躺倒了,只能睡在床上,而且发誓说永远不起床了!我告诉过你,她觉得与你关系很好,她的感觉与你给出的感情相差很大,她父亲也发火了,说你--整个王国中最高的贵族--怎么会拜倒在这么贫贱的人脚下--”
“埃米尔……等一等。”乔蒂安受不了思绪这么快地转换,这时,他才感觉他的脑袋进入了最佳状态。“什么样的闲言碎语--”
“是珀西瓦尔·布拉克将这样的消息带到切斯特登领地的,在昨天晚上,为的是更有力地赢得玛丽安娜,毫无疑问他……那蠢驴称斯波兰达为未开化的小丫头!还有,施鲁斯伯里牧师看上去是在劝告这地方的大人先生们,你是知道的,这位所谓的上帝的仆人是多么讨厌的罗嗦,毫无疑问,他告诉每一位平民说他也能发现这一点!现在,这些闲言碎语就要传到伦敦去了,还有--”
“你所说的是怎样的饶舌之谈呀,真该死!”乔蒂安大声吼道。
“就是因为你把一位乡下婊子带到你公爵的位子上与你一起生活!如果你把她安置在其它什么地方,没有什么人会挑起眉毛表示好奇。你可以把她安置在伦敦或其它什么靠近你庄园的房子里,不管是在什么地方,你都可以去见她。但是事实是,你把她带到了桦诗庄园,这掀起了轩然大波,只有你的公爵夫人才可能住在你的房间里面,斯波兰达在这儿的出现表明你情愿与一个平民的荡妇生活在一起,而不愿正儿八经地娶一个你自己阶级中的一位姑娘!”
乔蒂安气愤得脸都发青了,他抓住埃米尔的衣领,“她不是一个平民的荡妇,我说清楚了吗?”
“什么?噢,行行好,乔蒂安,我知道她不是一个平民的荡妇!我只是在重复人们所说的话而已!”
乔蒂安松开他表兄的衣领,“这些是怎么发生的?是谁最先散布这样可恶的谣言的?”
埃米尔直视着乔蒂安的眼睛,“斯波兰达,她告诉牧师说她到这儿来是为了给予你快乐,蕴含在任何事物之中的快乐,说这话的时候她正一丝不挂着。昨天下午,她在你的马车道上遇见了珀西瓦尔·布拉克特,她告诉他说她要睡到你的卧室里去并且要使你快乐,这次小小的相遇发生的时候,除了你的衣袍之外,她什么也没穿。”
乔蒂安又抓住了埃米尔的手臂,“埃米尔,你是不能理解的,她所说的她渴望给予的快乐--”
“渴望是个关键的词。”
“听我说!她不断地说她要使我快乐,当她说要给我快乐的时候,她仅仅只是意味着那些。快乐,那朴素又简单,不是床上的那种。她对于做爱一无所知,对于这些没有任何念头--”
“噢,继续说,乔蒂安。她真的知道--”
“什么也不知道。昨天,她竟然认为快乐来自于我的大腿!”
“你的大腿,我明白了。乔蒂安,快松手,否则你要将它拗成两段了。”
“我是想要解释……她贴着我的腿,而我--”乔蒂安放下了埃米尔的手臂,又抓着了他的肩膀,“那不是结局,埃米尔,风言风语所说的斯波兰达是--”
“那是完全的令人作呕的猥亵,但我想知道的是,你将对此怎么办?”
“怎么办?”乔蒂安看着紧闭着的卧室门,拼命地想平静自己。他闭了一会儿眼睛,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然后看着埃米尔。“我什么也不做,”他答道,声音平稳而冷淡,“风言风语会自行消失的,就像所有的谣传那样。”
“你们称斯波兰达为你的农民妓女,乔蒂安,我不怀疑她是纯洁天真的,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但是你的名声害苦她了--”
“我才不该管别人怎么说呢--”
“想一想斯波兰达吧,她名誉扫地。如果你继续把她留在这儿,闲言碎语会在成群的人以及那些大人先生们之间越传越凶。如果你把她送走,她会在底层人中间成为没有亲人的可怜人,尽管她很漂亮,但是没有一个男人会看她第二眼,你这该死的,你是知道这些的。”
乔蒂安走下大厅,然后又走回来。见鬼,现在,他该怎么办?
“娶她,乔蒂安。” 乔蒂安盯着他的表兄看,就好像他的脸上长着第二只鼻子似的,“娶她?你是不是失去理智了?她不是那种女人--”
“你对女人的认识现在一点也不管用了,斯波兰达处境很不好,你必须得--”
“她的天真无邪使得她仍然保持着完整的处女之躯,因此,我没必要--”
“事实是,在这种情形下,没有其它什么办法,结果才是每个人所能相信的东西,而人们总是相信最坏的结果。如果她的家人听到了这些谣传,那会怎么样?你可以肯定他们不会轻轻松松地接受这些的,他们会要求婚姻,如果你不答应,他们完全不理由将你带上法庭。”
“她已经是三十二岁的人了,她的年龄解除了我--”
“她的年龄与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一位未结婚的姑娘应该保持她的处女性和名誉,这与年龄又有什么相干。她的亲属听到了这些闲言碎语,他们肯定会像一只嗜血的狼那样攫住你,他们会坚持要你娶斯波兰达为公爵夫人,他们将--”
“但是我没有碰她--”
“但是你自己不是已经说了吗,你已经玷污了她的荣誉,虽然不是直接的。”
乔蒂安没有注意听埃米尔所说的放奉承大步走过走廊,在墙角转弯,然后直上那宽大的楼梯。忘记喝茶和咖啡了,他挺气愤,现在他特别需要的是一大瓶烈性酒,正好他的办公室里有一瓶。
“该死,乔蒂安,”埃米尔咒骂着,“你不能留下斯波兰达一个人单独地处理这件事!她--”
“我并没有意思要留下她一个人处理这可恶的事,我恐怕她会使它变得一团糟。”
“那么,你将怎么办?”
“再明显不过了,她不能再呆在这儿了,要是你没有烧掉那个我写给施鲁斯伯里牧师的纸条的话--”
“在你写那张纸条之前,斯波兰达就对牧师说了那句话,那牧师早就在传扬闲话了--”
“在乡下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安置她呢--”
“如果斯波兰达不愿意去你为她挑选的安置她的地方的话,那怎么办?”埃米尔问,跟随着乔蒂安走上宽大的楼梯。 “恐怕在这件事上她没什么可选择的。”
“你很像是她的曾经丢失了的一位唯一的朋友,闲话就是这么说的。如果你的一位唯一的朋友将你留在一个不熟悉的地方,你会怎么样?”
“我不是她的朋友。”
埃米尔抓住了乔蒂安的手臂,强迫他停下来,“你将对她怎么办?”
“我们只是认识而已,别无其他。”
“甚至现在她还一丝不挂地躺在你的床上,我想说你们两个人不仅仅是认识而已吧。而你如此迅速地否认与她有过关系,这很显然表明她对你来说有过什么事儿。但你太顽固了,不愿意承认。是不是你害怕承认你的感情,乔蒂安?感情是很脆弱的,是不是这样?”
乔蒂安一甩手臂,挣脱了埃米尔,继续上楼梯。“我会做对斯波兰达有益的事的,我决定了,她可以在我这儿停留,我的话完了。”
“我毫不怀疑,你最终的决定对斯波兰达是有益的,对你也是极方便的。你是一个卑贱的人,该死的你。”
乔蒂安僵直地愣在那儿,没有回答。他上了最高一级楼梯,又往下走。
仅仅是一刹那,他意识到他的下楼梯是个错误。
霍尔登太太和布里蒂太太站在大理石的门厅里,边上站着惊慌失措的厄尔姆斯特德,三个人立刻发现了乔蒂安。 “爵爷,”厄尔姆斯特德说,朝上望着他的主人,“霍尔登太太光临--”
“我很抱歉打扰了你午间的休息,”麦屈特·霍尔登申明说,注意地看着公爵的休闲长袍,
“我来是为了邀请你参加我将在下周二举行的家庭宴会。”
“我是奉霍尔登太太之命陪同她一起来的。”雷吉娜·布里蒂加上一句。
埃米尔在乔蒂安身后走来走去,然后低声说:“这两个吵吵嚷嚷的婆娘只想出了家庭宴会的招儿,乔蒂安,她们到这儿来是为了亲眼目睹斯波兰达。”
乔蒂安完全明白这两位老太太的即兴来访的原因,他系紧腰带,丢下一个故意设计好的眼神,以此恫吓这两位饶舌妇。
他成功了,这两位老太太都退向门边。
但是她们很快停住了,因为此时正有一个小小的声音穿过门厅。
“主爷,”斯波兰达说,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站在最高一级楼梯上,“你把我的那片缎子衣袍穿走了。”
“呵,天哪,”埃米尔嘀咕着,“乔蒂安,她赤身裸体着呀。”
乔蒂安没有抬头看斯波兰达,确实,他那时正把目光固定在那两面三刀位丫在门达的妇人身上。
他在她们的眼睛中看到了一束毫无错误的纯然满足的光,在那颤动的嘴唇上弯曲地表示着恶意的微笑。
他们称斯波兰达为你的农民妓女,乔蒂安。
愤怒使得乔蒂安咬紧了牙关,甚至现在,这两位忙忙叨叨的老妇还在想着那些加给斯波兰达的恶毒头衔。
斯波兰达,她的纯洁只有新生婴儿才可与之媲美。
“你们已经得到了这次光临所想得到的东西了,是不是?”他朝下望着这两位妇人,“她在那儿,站在楼梯顶上,仔细看看她吧,记住每一个细节,这样你们就可以精确地描绘她了。”
麦屈特·霍尔登双眼从公爵射向一丝不挂的姑娘,挑起一条灰色的眉毛,“我想我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在浪费宝贵的时光,不要争吵了,霍尔登太太,”乔蒂安冷笑着说,“你们有足够的谣言可以去传播了,是不是?你们有这样重大的使命要去完成,我建议你们可以上路了,就是在现在。”
她们慢吞吞地走了。
乔蒂安两眼紧盯着房门,他太气愤了,都说不出话了。
但是脑袋中有声音在大叫。
不管你将我送到哪里,主爷,我都不会在那儿呆的,我会一次又一次地回到你这儿。
那蠢驴称斯波兰达为未开化的小丫头。
我毫不怀疑,你最终的决定对斯波兰达是有益的,对你也是极方便的。
这声音像一串子弹射穿了乔蒂安的脑袋,他感觉自己的拳头打到墙上被打碎了。
与此同时,他将埃米尔拉到他那一级楼梯上,面对着埃米尔,“埃米尔,”他轻声地说,声音中充满着痛苦,“将牧师带到这儿来。”
埃米尔点了点头,微笑着,乔蒂安想要面对“比你更纯洁”的施鲁斯伯里牧师了!“我也将珀西瓦尔带到这儿来”,他说,他实在很向往看见他们表兄严厉斥责造成这么大麻烦的这两个人的情景。
“日后我再处理珀西瓦尔。”
“但是--”去把施鲁斯伯里牧师带到这儿来,不管欠在什么地方找到他,我只是想叫你立刻把他从躲藏着的什么阴暗角落里拽到这儿来。”
埃米尔下楼梯,但是又停住了,一个突然的念头闪过,施鲁斯伯里牧师……已经发生了这些事,乔蒂安一定不会仍然坚持要将斯波兰达送到施鲁斯伯里夫妇那儿去的!“乔蒂安,你要叫牧师来是为了什么?”
“他是撒播谣言种子的第一人,现在他可以该死地将它收场了。”
“你是不是说你要他否认他的谣传?”
“太晚了。”
“那么,你要他做什么呢?”
乔蒂安朝上望着站在楼梯上的斯波兰达。
她正对着他露齿而笑。 他所回报的那个表情可以使海水枯干。
“乔蒂安?”埃米尔加重了语气,“你要我对施鲁斯伯里牧师说什么呢?”
乔蒂安呆呆地,他从斯波兰达那儿回转过来,“告诉他,有一个婚礼要他主持,我想要在夜晚来临之前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