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姬梦尘而言,最教他感到难以应付的却是水灵的纠缠。
她喜欢跟着他,没问题!她喜欢缠着他,那也没问题!她老说他是她的,这……也没问题啦!反正听过就算了。
可也别这样死黏着他呀!
有点无力地看着水灵好象抢宝贝似的又忙着把手挽过来,彷似只要她动作稍微慢一点点,他就会被别人给抢走了般,让姬梦尘简直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他才刚从茅房里出来耶!
他甚至连手都还没洗过呢!搞不好身上哪边还沾了什么奇怪味道也说不定,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
真的是除了睡觉、洗澡、上茅房外,她都紧紧地黏着他寸步不离,无论他怎么跟她抗议或讲理,她都有办法回得他说不出话来--不是说不过她,而是跟她实在是有理讲不清,每一回讲到最后,他都很想上吊自杀算了。
而这也是最令他困扰的地方,对她,他就是狠不下心来!
对任何人,他都可以冷酷视之、无情待之,多少人受苦受难都与他无关,就算死得有多惨,他都当是在看戏,可就是对她没辙!不是刻意的,而是无法自主地,他就遂了她所有的心意。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一碰上她,所有的事情就全乱了套。
从第一回碰上她开始,他就觉得她的灵气很熟悉,有一股莫名的亲昵感;之后,首次与她面对面,他更觉得自己肯定见过她,可那又明明是没有的事;而相处的越久,他居然开始产生一种异样的,而且很恐怖的幻觉。
他竟然没有心!
每当这种幻觉特别强烈的时候,他都忍不住偷眼觑向水灵,因为他的心好象就是被她给侵占去了。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事,可他还是忍不住又摸摸心口,看看他的心究竟还在不在?
还好,仍在扑通扑通,响亮又有力的跳着!
但即使如此,那种他缺少一颗心的诡异感却依然不能去除,只是被他强制压抑下来而已。
可说他没心,他偏偏又会为了她因迟钝而被苛责时的委屈泪水而心疼;为了她央求某件事而流露出的乞怜眼神而心软;为她单纯又死心塌地的纠缠而心慌;更为她那纯真无邪的憨痴笑容而心动。
他不解,他为什么会这样?
更不解,她为什么会那样?
最不解,龙吉公主为什么会那么说?
那是在往湘境的路途上,正午时分,他们坐在路边矮石上暂歇啃馍馍,当他又不由自主地摸向胸口时,龙吉公主突然轻描淡写地冒出了一句话。
「忘了吗?你早就亲手把自己的心挖给了七公主,不是吗?」
倒抽了一口气,馍馍滚到地上去了,若不是水灵紧挽着他,恐怕连他也会像馍馍一样跌到地上去滚个好几圈了。
她怎么会知道?!
这种感觉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咦?你的心、我的心……她在说什么呀?」水灵更是茫然。
没理会她,姬梦尘兀自震惊地瞪着龙吉公主,后者则瞥过眼来,若无其事地微微一笑。
「否则,你想她为什么会这样死缠着你?不就因为她欠你一颗心,却又不能还给你,否则她就死定了,所以只好紧跟着你罗!」
不,这是不可能的!
不要说他完全没有这种印象,如果真的如此,那他这颗心又是打哪儿来的?难道是他没有记忆的前几世发生的事?
可话又说回来,凡人的心又怎能用在龙族身上呢?
纤细的手指轻轻指了指姬梦尘的胸口,「你以为那真是你的心吗?」龙吉公主淡淡地问。
废话!不是他的,难道是她的?
瞧着他的脸色,龙吉公主又笑了,她瞟向翠儿。
翠儿会意,忙点着头道:「真的,姬公子,您的心在我们公主身上喔!至于您身上的那颗心……」她轻轻咬了咬下唇。「只是一颗仙果而已。」
蓦然揪住了自己的胸口,姬梦尘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突然有种自己根本不是人,而是一株果树的可笑感觉。
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自己也知道,他身上天生就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不是花香,也不是水果香,甚至不是这凡世间任何东西的香味,淡淡的、幽幽的,又似清新、又似浓腻。最奇特的是,身体不适的人只要一闻到他身上的香味,马上就会反应说舒服多了。
难道那就是仙果的香味和功效?
不晓得什么时候他会结出果实来?怎么结?吐出来?还是……拉出来?
想到这里,姬梦尘突然跳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也许你们都吃饱了,也休息够了,那我们应该可以上路了吧?」说完,也不等回答,他就拖着一脸困惑的水灵先走了。
龙吉公主和翠儿相视莞尔一笑,也起身跟上去了。
两天后,姬梦尘避开了龙吉公主和翠儿,鬼鬼祟祟地找了个四下无人处,瞧着没人偷看也没人偷听,他就硬把水灵扯开他身边,然后放到他的对面去,跟着冷冷地板起脸孔,生硬地开始他的判官大审。
「公主,我想请教你一些问题,希望你能先好好想清楚之后再回答我。」
看他脸色严肃的好象父王在警告她不准再顽皮时的样子,水灵不觉听话地点点头。
「哦!知道了,好好想清楚再回答。」
「好,那么……你以前见过我吗?」
水灵真的仔细地想了好久好久,然后说:「没有,不记得。」
没有、不记得?
还是没有不记得?
这是什么鬼回答?
姬梦尘忍耐地捏捏鼻梁。「可以请你解释清楚一点吗?」
「那个……在我的记忆里是没有啦!可是……」水灵犹豫着。「翠儿说,我一个多月前生了一场大病,然后,我就将好多事给忘了,所以……」
姬梦尘眯了眯眼。「什么时候生病的?」
水灵又想了一下。「四十天前吧!」
四十天?
是龙宫的四十天?或者是凡间的四十天?
若说是龙宫的四十天的话,那么,龙宫一日等于凡间三年,所以,龙宫四十天,也就等于凡间一百二十年,而他所拥有的三世记忆宜到现在刚好是一百一十九年,难道……
「那我再问你,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跟住我?」
「这个……」又是一副困惑迟疑的模样,「我也不知道啊!只是一见到你之后,我就不想跟你分开了,好象我们本来就是在一起的。然后……然后……然后渐渐的,我好象可以感觉得到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可是……可是又说不上来……」
他难得耐心地劝诱着,「试着说说看,不必说得很具体,大概就行了,说错了我也不会怪你的。」
「真的?」
「真的。」
于是,水灵开始攒眉苦思沉吟着。「唔……打一开始,我就对你感到很熟悉,虽然我真的不记得你这个人了,但是,跟着你越久,我……我就觉得好象有什么一点又一点的回到我身上来了……不是对你的记忆喔!而是……而是一种感觉,一种好喜欢、好依恋你的感觉,虽然你常常骂我、气我……」她怯怯地笑了一下。
「但我还是觉得你很温柔、很体贴,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就觉得很舒适、很平静,还有一种很甜蜜的满足感,而且……而且……」她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好奇怪,我总觉得我好象拿了你什么东西,而且是很重要的东西,可是又不记得那是什么了,我就想,也许跟着你再久一点,我就可以想起来那是什么了。」她无助地瞅着他。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他的心!
姬梦尘突地打了个哆嗦,随即用力的甩了甩脑袋。
够了!想搞清楚这一切,结果反而越弄越糊涂了,还无端惹来一身疑惑和不安,害他每天都在那边想着自己到底是人,还是果树?
罢了,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不该来的不会来、该来的总是会来,急没用,担心也没用,天命之数连仙人也无法违逆,更何况他区区一个凡人,先知后知又有何差别,结果不都一样!
一旦作下决定,他便毅然转身要走,水灵立刻又挽上他的手臂。
「问完了吗?」
「对。」
「那……那……」她两眼期待地瞅着他。「你以后可不可以叫我的名字,不要再叫我公主了好吗?」
姬梦尘眉宇微蹙。「这恐怕不太好吧?」
「可是……可是我总觉得你应该是叫我水灵的嘛!」
「……好吧!」
是的,就顺其自然吧!
☆ ☆ ☆
依然在水灵的紧密「栓梏」下,姬梦尘一身冷漠地步入江西布政使的豪华私宅内,那富丽堂皇的建筑和摆设,一望可知这布政使在这鱼米之乡捞了多少油水,可这年的天灾他却一毛也不肯拔出来救济灾民。
哼哼!看样子,得由他来好好削这贪官一票了。
重重迭迭的曲廊间,布政使在前领着一行人往后走去,突然……
「大人,如果你还珍惜那双眼睛的话,就麻烦你自制一点!」
轻描淡写,却又冷冽如天山寒冰的警告,让那个心术不正的布政使闻言,不由得机伶伶地一颤,连忙收回那双频频往后窃视的淫邪目光。
美女不能不看,自家的眼睛更重要!
跟在姬梦尘左右的那三个少女无一不是人间绝色,特别是那位紧伴在姬梦尘身边的女孩,更是美得教人双眼发直,初见面的那一刻,他还失态地垂下了口涎,久久回不了神。一回神,马上又想着该如何哄骗姬梦尘「让贤」,可姬梦尘这两句话一撂下来,他就知道没希望了。
他是个聪明人,明白自己虽然官大势大,却不在那些怀有高深道术之人眼里,只要随便来上一个咒术,就足以教他灰飞烟灭,连丝渣渣都不剩了。这会儿还是顾好自己的老命和宠妾及独生爱女卡要紧,贪婪之心用在那些没有抵抗力的老百姓身上就够了。
转进一间精致华丽的闺房内,布政使停在丝幔层层的床榻前,「这就是小女。」说着,他掀起了床幔。
床上,一个即使睡着,也可感觉到那倨傲之气的美丽少女直挺挺地躺着,呼吸正常、神情平静,但周身却流转着一股诡异的黑紫色气团。
「两个月前,她偕同她姨娘到九江府回来后就变成这样了,每日一到子时,门窗就会自动紧闭,谁也开它不得,所以,虽然可以听到那不晓得什么妖魔鬼怪的说话声,却见不到那究竟是妖魔或鬼怪……」
水灵脱口道:「咦?你看不出来吗?那是妖气嘛!」
「水灵!」
姬梦尘冷冷的一声低叱,水灵不觉吐了吐舌头,低头不敢再多话了,可是……
「好象是地鼠耶!」
「翠儿!!」
翠儿也缩缩脖子不吭声了,但……
「啧啧!至少有五百年以上的道行了喔!」
「龙吉姑娘!!!」
龙吉公主耸耸肩看向别处,好似对这间闺房内的摆设特别感兴趣似的。
阴沉的眼神在那三个把鸡婆当有趣的家伙脸上来回扫过两次,确定她们都接收到他的警告之后,姬梦尘才冷着脸瞥向布政使。
「不只令暧一位吧?」
「还有我的宠妾和一位婢女。」
姬梦尘颔首。「三十万两。」
布政使大吃一惊,不觉失声道:「三十万两?!」
「嫌贵?」态度依旧冷冷的,姬梦尘淡淡地道:「你也听到了,五百年以上的地鼠精,而且是三只,这种价码已经很公道了。大人若是要便宜的,尽管继续去找那些空有虚名、没有实力的家伙来浪费时间,到时候,要是错过了施救的时刻,找我也是无用了。」
布政使想也不想的就说:「那个婢女不必管她,二十万两吧!」
姬梦尘目光一寒。「四十万两!」
布政使倒抽了一 口气。「什……什么?」
姬梦尘冷冷一哼。「五十万两!」
布政使噎了一声。「你你你……」
姬梦尘竟然悠然地阖上了眼。「六万两!」
布政使两眼一翻,看似就要当场吐白沫了,翠儿忙道:「大人,我们家公子有个毛病,他开下的价码你要就要,不要就拉倒,他都不会有第二句话,可要是有人跟他讨价还价,他就会一直把价码往上抬,抬到那人吐血为止。大人,你现在只不过是吐吐白沫而已,实在不够看,要是不赶快答应下来,我们家公子可是会继续抬价抬到让你吐血的哟!」
闻言,布政使脸色铁青,抖了半天唇后,才咬牙切齿地说:「好,就……就六十万两。」
姬梦尘这才慢慢的睁开眼,再瞟一眼床上的人后,居然转身就走。
「子时之前我会过来。」
布政使满腔怨气地怒瞪着姬梦尘颀长飘逸的背影翩然离去,恨不得立刻叫人来把那个傲慢的家伙抓起来砍头,可是!
他不敢!
这两个月来,他已经不知道找过多少姬梦尘所说的那种空有虚名、没有实力的家伙,结果只是白白浪费了时间,让妖怪多享受了好些日子他心爱的宠妾和宝贝女儿。因此,虽然不甘心,他也只能忍气吞声的答应下来,除非他不要他的宠妾和女儿了。
思忖至此,他不由得幽幽叹了一口气。
难道真是他作孽太多,致使他年近五十,妻妾十数人,却只得了一个女儿吗?
☆ ☆ ☆
出了豪宅后,姬梦尘就在附近的茶馆里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一副眉头深锁、若有所思的模样。
水灵看似想问什么,却又不敢,只好更挽紧了他的手臂,让他知道她的关心。
待小二送上香茗和花生、瓜子后,龙吉公主才悄然开了口。
「父……呃!不,姬公子,你也觉得有什么不对了吗?」
翠儿诧异地眨了眨眼。「不对?什么不对?」
龙吉公主马上横了她一眼。「笨!你没注意到吗?那些从鬼门溜出来的瘟神煞鬼早就被我们抓得差不多了,从一个月前开始,我们碰上的都是一些和鬼门毫无关系的成精妖怪,不但数目多得教人讶异,而且一个比一个厉害,你不觉得这种情况透着古怪吗?」
翠儿一想。「唔!好象是耶!一般来讲,那些修练成精的妖怪大都会避到深山里隐居继续修练,希望有朝一日能得道成仙,很少会跑出来作怪的。可最近它们好象彼此约好了似的,全一窝峰的跑出来凑热闹,好似都不在乎它们辛苦修炼出来的道行了,这个……」她不解地抓抓耳后。「好象真的有点奇怪耶!」
龙吉公主微微一笑。「你不认为它们是针对姬公子而来的吗?」
「咦?姬公子?」翠儿惊讶地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是她们?」
龙吉公主才刚点头,始终沉思不语的姬梦尘便骤然问了过来,「你们在说谁?」
龙吉公主和翠儿互觑一眼。「这个……是父王的劫数,能告诉父王详情的不是女儿我,而是另有其人,只要时机一到,他自然会出现在父王面前,把一切的前因后果仔细告诉父王的。」
姬梦尘又皱眉。「都告诉过你我不是你父王了,你还……」
「父王,」龙吉公主叹道:「所以我说不适宜由我来告诉父王,因为我说的话父王根本不信嘛!」
姬梦尘不说话了,可神情却流露着相当阴鸷不悦的气息。
水灵瞧着他神情不对,忙讨好地说:「晚上我帮你,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对、对!」担心姬梦尘找主子出气,翠儿忙也帮着主子。「姬公子、龙吉公主,还有公主和翠儿我,刚好各负责一个,这样可省时多了。」真是风水轮流转,以前要讨好公主,现在又要
讨好姬公子,呜呜……她梦想中的安宁日子、平静生活到底在哪里呀?
姬梦尘却还是不吭声,只端起茶杯来默默啜饮着,脸色也依然不怎么痛快,还附加一些阴森森的感觉,衬着那副俊雅飘逸的容颜,显得格外矛盾又邪魅,迷人是迷人,可也够教人心惊胆战的了。
龙吉公主看了半晌,不由得感叹地直摇头。「当初父王若也是这般冷情,又怎会上了那只狐狸精的当,而被逼得经历这凡尘之劫呢!」
凡尘之劫?!
姬梦尘的双眸蓦地睁大。
难不成……难不成他以前是……
☆ ☆ ☆
又是一个月过去,果真如龙吉公主所猜测的,他们一路过关斩将,遇上的妖怪道行一个比一个高深、一个比一个难缠,烁人魂魄的鬼车鸟、喜夺人幼儿的姑获、兽头人身的凿齿,和各种吸食天地灵气成精的畜兽等等,有的是缠上了一般老百姓,再请他去除妖,有的则是不知死活地直接找上门来送死,什么样的情况都有,最后,连姬梦尘都不晓得他到底碰上些什么了。
这是一座香火鼎盛的药王庙,听说神迹灵验得很,可惜已经有一个多月乏人问津了,因为可怜的药王神早就被赶跑了,换上两只不晓得什么玩意儿的恶妖占据在此。来上香的要你命、过路的收你魂,那些前来收妖除魔的道士及和尚更是连皮带骨都给你吞下去。
如今,这里只剩下冷冷的阴气和森森的邪气弥漫在周围方圆五十里,别说人烟,连半只螳螂、蚂蚁都没有了。
此刻,正是旭日初起时,灿烂四射的光芒却依然散不去缭绕在四周的朦胧黑雾。庙前广场上,三双凝重的眼神,外加一双惊讶的目光,皆盯住了庙里那浓浊的邪气,那几乎令人窒息的邪气。
「哇呜--好厉害呀!」水灵惊叹。「没见过这么重的邪气,也看不出这是什么妖,我们敌得过它们吗?」
姬梦尘的神情却是前所未见的严肃与凝重,「水灵,」语气更是阴沉无比。「带着翠儿马上离开这儿回东海去。」
「咦?为什么?」
「因为我要你马上离开这儿!」
「不要!」水灵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要在这儿陪着你。」
耶?这丫头,不来点狠的她就是不怕吗?
好,既然如此……
神情骤沉,瞳眸中倏起一阵寒酷的光芒,「我不要你陪,」姬梦尘低叱。「你马上给我滚!」这样够凶了吧?
微微抽了一口气,水灵果真吓了一大跳,有那么一刹那间,她的确是僵住了,可也仅是短短一瞬间的惊愕过后,她便委屈地噘起小嘴,抱着姬梦尘的手臂却反而更紧了。
「不要!」
咦?反效果!不够凶吗?
姬梦尘咬了咬牙,蓦地深吸一口气,旋即大吼一声,「你给我滚!」这回该怕了吧?
的确是,水灵的娇躯颤了颤,连眼眶儿也湿了,可咬着下唇,她还是哽咽着坚持自己的意愿。
「不要!」
不要?
好执着的小母龙!
一狠心,姬梦尘的手臂蓦地使力一甩,把水灵甩得踉跄退了好几步。
「你再不走,我就先宰了你!」
一吼完,姬梦尘便很满意地看到水灵满脸惊惧地又退了两大步,正想再接再厉的多吼她两声,最好吓得她屁滚尿流,越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处境越好,却没想到,才眨个眼,她居然抢先一步地嘴一扁,哇啦哇啦大哭起来了。
「不要嘛!人家要陪着你嘛!呜哇~呜哇~你欺负我~你欺负我~~」
耶?!姬梦尘顿时啼笑皆非地呆住了。简……简直不敢相信,她到底几岁了呀她?还是东海出产的小母龙都是这么幼稚?
真想直接一脚把她踢回东海去算了,可是……实在不想有那种感觉,却在一看水灵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哇哇大哭,豆大的泪珠彷佛断了线的珍珠般直往下淌,他居然该死的心疼得很,无论如何再也狠不下心去吼她了。
于是,再一次的,姬梦尘当场就想找棵大树上吊了事!
「我……我是为你好呀!」为什么他会有种比幼年时期被人凌虐时更悲惨的感觉?
「呜呜~不管啦~不管啦~」呜呜咽咽的,水灵揉得两眼都红了。「呜呜~人家就是要陪着你嘛~~」
「你你……我没叫你管,你……」又急又怒又是不知所措,姬梦尘不由得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反正你立刻给我离开这……」
他还没说完,水灵已经拉高了嗓门给他轰回来了。
「呜哇哇哇~~不要啦~~呜哇哇哇~~人家不要啦~~」
姬梦尘不觉又傻了片刻,禁不住直叹气,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把他逼到滋生无助之感。
他绝对不能让她留下来,因为他完全没有把握能不能应付得了此刻盘据在庙里的那两只妖,可是,这只小母龙却怎么也赶不走,要是真拚不过那两只妖,难道她真的打算陪他一块儿死吗?
还是她以为跟阎王有点交情,人家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她一马?
「父王,」不晓得什么时候摸到他身边来的龙吉公主突然扯了扯他的袖子。「你真应付不了吗?」
眉端一挑,「不然你以为我喜欢听她鬼哭神号吗?」姬梦尘冷眼斜睨着她。「还有,别再叫我父王了!」
好象没听到他的警告似的,龙吉公主又低语道:「那么,父王,你看得出那是什么妖吗?」
「我要是看得出来就不会赶她走了。」姬梦尘冷冷地说:「告诉你别再叫我父王了,你没听见吗?」
龙吉公主笑了。「我比你厉害一点喔!父王,我看得出来是什么妖,却没有把握对付得了。」
「你看得出来?」这个到处乱认老爹的小混蛋会比他厉害?「最后一次警告你,别再叫我父王了!」
龙吉公主抿唇一笑。「知道当年与妲己一同淫乱商朝的两位美人是谁吗?」
姬梦尘的双眸震惊地暴睁。「你是说雉鸡精与玉石琵琶精?」
「答对了!」龙吉公主笑着,突然仰首朝空中呼喊,「太公,那两只妖只有您能应付,是时候上场了吧?」
不是吧?他有老得这么快吗?又从父王进阶成太公了?
姬梦尘正狐疑着不知道她在对谁说话时,蓦然听见半空中传来一阵苍老却有劲的声音。
「轮到我了吗?」
「是该您了,太公!」
「好吧!」
声落,轻风微卷,四人面前蓦然出现一位白发苍苍却神采奕奕的老人家,姬梦尘一见便脱口惊呼。
「是你!」
老人家慈祥的颔首。「没错,是我,在这三世里,每当你一满十岁,就在你的梦里开了你的慧眼、启了你这三世的记忆之门,并且陆续把所有的知识和仙道法术全部传授予你的老头子。」
姬梦尘怔愣地呆了片刻。
「你……你到底是谁?」
老人家瞥一眼龙吉公主。「没听到她叫的吗?太公,姜太公是也!」
「姜子牙?」更惊诧了。「天机星君?!」
老人家--天机星君点头。「是,而龙吉公主是文曲星君,我想,你应该知道文曲星君的父亲是谁吧?」
姬梦尘迟疑了一下。「天……同星君?」
「对,当年的周文王,后来的天同益算星君,如今的姬梦尘,全都是你。现在你知道龙吉公主为什么老是喊你父王了吧?」
姬梦尘惊诧地呆了片刻,又蹙眉想了半天。
「那么是我……做了什么错事被贬下凡吗?」
苍苍白发的脑袋摇了两下。「不,这是你的情缘之劫。」
下意识地,姬梦尘立刻瞄了水灵一眼。「和这个小白痴?」
「没错,」天机星君又点头。「只要你这一世和她的情缘一满,月老便会为你们牵上红线,之后不久,你也能回到天同星君的仙位上了。」
又沉默了好半晌,姬梦尘才慢吞吞地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天机星君微微一笑,突然抬手往黑雾弥漫的药王庙挥了一圈,「好,这样应该至少能封住它们三个时辰了。来,我们到那边去坐着谈吧!」说着,他便领头走向广场边的石桌石椅。
待众人全都坐定后,天机星君先是略微想了一下,然后才一脸歉然地对姬梦尘苦笑。
「其实,天同星君你在这件事里是最无辜的,若真要追究责任的话,贪狼星君和巨门星君是罪魁祸首,我和七公主则是冤枉被牵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