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蛇,你要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于轩恳求道:“只求你千万不要伤害桓竹 。”
“放心,只要你乖乖照我的话去做,我保证还你一个毫发未损的妻子,别忘了,我 和她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让我跟她讲话,我要确定她平安无事。”
“她的平安与否,建立在你是否如期交款上,记住,欧于轩,不要跟我耍花样,交 款方式我已经告诉你了,今天晚上十点钟我如果拿不到钱,后果你自己负责。”
“毒蛇!毒蛇!”于轩放下对方已经挂掉的电话,跌坐进沙发里。
“于轩,这样子不行,”华绍首先发难,“你一定要报警,快,再慢就来不及了。 ”
“你没听昌祥说绝对不能报警吗?”翠婵责备长子说:“万一他真的蛮干起来,伤 到桓竹,那怎么办?”
前天下午桓竹失踪后,于轩便觉得大事不妙,果然到了晚上就接获勒索的电话,限 他在一天之内筹出相当于五亿多台币的现款,静待进一步的通知,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 报警,不然他们一定马上撕票。
撕票?不!他无法想像没有桓竹的日子,钱财可以再赚,但桓竹却只有一个,他承 担不起这样的风险。
本来他是想独力承担这件事的,但因为接获第一通电话时,孝康正好在他身旁,当 下就通知了华绍他们,于是华绍立刻偕同母亲搭飞机赶过来,对于这样高额赎金的要求 ,华绍深表不满,坚持要报警,但翠婵支持于轩的做法,认为人命关天,丝毫轻忽不得 。
珀贞在旁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底,不禁泪盈于睫,心中不停的祷告着:桓竹,桓竹 ,你一定要平安归来。有这么多人关心着你、爱着你,你就一定要坚持下去,绝对不能 放弃。
已为人妻、又快为人母的她,自觉终于能够体谅桓竹阿姨的心情,如今患难见真情 ,可见他们对于桓竹,都还存有血浓于水的感情,只是平常不愿也不易表现出来而已。
“我赞成华绍兄的意见,”孝康突然开口道:“毒蛇固然危险,但警方应该有处理 类似案件的经验与能力,于轩,你不能助纣为虐,想想看,若再度被他逃脱,会有多少 无辜的生命受害?”
“孝康。”珀贞拉了拉他说:“如果今天被绑架的人是我,你还敢冒同样的危险吗 ?”
孝康一怔,不禁重重叹了口气,如果换做是他,一样无法如此洒脱,珀贞说得对, 除非是当事人,否则世上真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
于轩已没有多余的心力开口,只投给珀贞感激的一瞥,现在的他实在顾不了其他无 辜的人,只顾得了妻子。
“于轩,你已经快两天两夜没有好好睡一觉了,”这时翠婵发挥了她母性的本能说 :“晚上又要办那么重要的事,我要你现在就上床去给我好好的睡一觉,养足精神,” 她的眼中已隐含泪光。“好把我的女儿给救回来。”说完泪水便再也忍不住的夺眶而出 。
“妈,”华绍环住母亲的肩膀安抚道:“您放宽心,昌祥那混蛋若敢对桓竹怎么样 ,我第一个就不放过他,任他逃到天涯海角,我一样要把他给追回来!”
“阿姨,”于轩郑重其事的说:“华绍说得对,我们绝不会允许毒蛇做出任何伤害 桓竹的事,”我们?于轩觉得长久以来自我戒备的那道墙倾倒了,发出轰然巨响,温柔 的情感连绵而出,从前他只是“一个人”,现在他有饶家做本源,有汤家为后盾,是桓 竹引领他回到人中来的;桓竹,桓竹,为什么我必须到现在才能体会自己爱你有多深 呢?“她会回来,她一定会安全归来,和我一起……喊您一声“妈”。”
翠婵闻言不禁掩面痛哭起来,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自己有多么依赖念泽,若不是于 轩的极力制止,她和孝康恐怕都早已通知远在泰国的亲人了;和念泽之间虽无浓烈的爱 情,但毕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在,哪一桩婚姻不带点疮孔呢?然而深厚的感情,是无论 如何也抹杀不去的,就像她对桓竹,虽不是自己怀胎十月所生,又带着韶君的血脉进门 ,可是她终究是汤家的儿女,发生这种事后,她才知道原来桓竹在自己心目中的分量并 不比华纯轻。
珀贞过来扶翠婵道:“萧阿姨,我扶您到客房去休息一下,诚如您自己所说的,要 打赢这场仗,我们每个人都必须先有足够的体力才成。”
客厅内只剩下三个大男人。“于轩,桓竹的命就交给你了。”华绍说。
“相信我,毒蛇他休想动我妻子一根汗毛。”
***
“桓竹,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五天五夜了,你每天最主要的食物都只是牛奶而已 ,身体怎么吃得消?”昌祥把一盘香味四溢的炒面摆到她面前来。“好歹吃一点,我可 不想让欧于轩误会我这几天来都在虐待他的老婆。”
看见油腻腻的炒面,桓竹顿时有恶心反胃之感,昌祥丑陋的行为更令她食欲全失, 能勉强喝一点牛奶,咬几口三明治已经算很了不起的了。
“还是不想吃?”昌祥像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似的,索性自己端起来吃。“很 香喔,要不要我喂你吃一口看看?”
桓竹只是嫌恶的别开脸去。
“小时候你常央我和华维带你去吃这个、吃那个的,怎么现在我自动要喂你吃炒面 ,你却不肯吃?”
听到他提起往事,桓竹不禁恻然,头也转正回来看他。“小时候带着我到处跑的那 个大哥哥早已经不见了,昌祥,我求你不要一错再错,只要你肯出面自首,我愿意跟警 方说是我自动留下来的,我也会说服于轩不提绑架的事,昌祥,要回头,就永不嫌晚─ ─”
他暴烈的笑声,打断了她的忠告和苦劝。“回头?桓竹,你真是太天真了,回头这 种事,哪里是说回就能回的呢?况且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走错路的感觉,何来回头之说 ?”
“于轩没有说错,你是毒蛇,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冯昌祥。”
昌祥把吃了一半的面放下说:“你知道吗?其实以前那个“冯昌祥”也是你自己想 像出来的,说来只能怪你和华维的环境太好,被保护得太过头,根本不晓得什么叫做人 心险恶,我刻意的接近你,看中的,无非只是你们汤家的钱,本来想等你上手之后,再 好好敲你家一笔的,不过我可没心娶你这种乏味的黄毛丫头做老婆,我只想在你身上留 点记号,到时叫你老爸花钱消灾,想不到那只老狐狸精得像什么似的,立刻差你阿姨出 来扮黑脸,强迫我们分手,然后自己再出面给我一笔钱,打发我走。”
于轩没有骗她,原来于轩真的没有骗她,昌祥的确利用她跟父亲勒索了一大笔钱。
“他给你多少?”
“不多,五十万而已,本来他只肯给三十,是你阿姨促他答应我的要求,加到五十 的,她说金钱事小,名誉事大,又说什么不能让你再吃一样的苦头,什么一样的苦头, 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我只管有没有钱拿,你那老爸也真鲜,竟要我对你保守秘密,说不 能伤了你的心。”
知道不但是爸爸,连阿姨都在暗中保护自己,而她却浑然不知,一再听信这恶魔的 鬼话,桓竹不禁心如刀割。
“你太卑鄙了。”他们是怕她会跟华纯一样,但昌祥哪能与于轩比呢?
“无毒不丈夫,”昌祥不以为忤的笑道:“你不一样以为我爱了你这么多年?桓竹 ,坦白说,只有欧于轩那种傻子会相信爱情,以前我叫苹果送上门去,他还不为所动呢 ,若不是我发现得早,及时把苹果给带回来,我看她早被欧于轩捉去戒毒了。”
“她不是于轩在泰国的妻子?”她其实早已明白,但仍要昌祥的证实。
“当然不是,苹果是我用来酬酢老主顾的上好甜点,也是我平日的床伴,怎么可能 会是欧于轩的老婆?别说他不曾动心了,就算他想要,我都不见得肯让,况且苹果也离 不开我。”
“因为你用毒品控制她?”桓竹觉得齿冷心寒。“你好残忍!”
“残忍?你都不晓得海洛因进入体内时,那种滋味有多美妙,每个毛细孔都像会唱 歌似的!”他眯起眼睛的陶醉样子,只让桓竹觉得心悸,双眸中充满恍然大悟后的震惊 。“聪明,真聪明,”昌祥突然不怀好意的笑,还过来执起她的下巴轻抚道:“我就 是一个“适量”的享受者,怎么样?要不要试看看?”
桓竹拂开他的手说:“不要碰我,”她的声音几乎和心情一样的冰冷。“你令我觉 得恶心!”
昌祥的反应是退后一步,哈哈大笑。“恶心?桓竹,等今晚上船后,你再来下评价 不迟,到时你就是──”
他还来不及把话讲完,桓竹也没机会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门已被推开,走进来一 个绝不难看,却满脸邪气的男人。
桓竹直觉自己见过这个男人,他是……?
“嘿,士毅兄,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昌祥热烈的打招呼道。
“你今晚就要出远门了,老哥哥不来送行,说得过去吗?”
“最多两个礼拜后就要碰面数钞票了,等着欢喜重聚都还来不及,说什么送不送行 的?太婆婆妈妈了。”昌祥摆摆手道。
他呵呵笑着,转头看缩在床边的桓竹一眼。“这女人果然标致,但是要用两千万美 金来换嘛……,啧啧啧,那欧于轩也真是舍得,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想不想先尝尝?说不定正是合你口味的蜘蛛精噢。”话一说完,两个人便齐声发 出淫秽的笑声。
温士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还是老弟你这条毒蛇先行享用,毕竟你们是旧识嘛 ,叙叙旧,感觉就回来了。”
他们所谈的内容令桓竹胆寒,但令她更诧异的却是温士毅的身分,原来他就是这些 天来,昌祥一直保持联络的“蜘蛛”,他是“泰星建设”的小老板,不是吗?怎么会和 昌祥这毒枭扯在一起?
“怎么今天这么客气?该不是怕嫂夫人会吃醋吧?”
“她!自上回苏芳雁的事被她知道,跑回来将人打到流产后,我们两个就撕破脸了 ,我操!还是个男孩?,她就是见不得我和别的女人生孩子。”
“女人嘛,哪个心眼大的?何不乘机把她给休了,把那叫苏什么雁的小星娶回家去 。”
“你以为有那么简单?老头那一关,我第一个就通不过,再说芳雁也不肯嫁给我, ”温士毅的眼光突然往桓竹一瞥,冷冷笑道:“欧夫人,这都该拜尊夫所赐,若不是他 的“拔刀相助”,芳雁哪里跑得出我的手掌心。”
苏芳雁的确是透过于轩的安排,到永涛位于香港的办事处上班,临行前,桓竹还亲 自下厨为她饯行。
“世道不同了,”桓竹还记得孝康如此鼓励她,“女人与男人一样,在外头闯荡, 哪一个不会突然摔上那么一跤,要紧的得是赶快爬起来,千万不要眷恋跌倒之处,新地 点、新人物、新气象,打赌不过三个月后,你苏芳雁又是一等一的锋头女性。”
说的真是再好不过,那样的人才,如今若再回头瞧见温士毅,恐怕会有多快跑多快 吧。
“你捉不住她的,”桓竹满脸的鄙夷之色。“跟你在一起,起先无非只是为了寂寞 ,后来则是想为孩子要个名分,既然连孩子都没了,要你又有何用?”
“你!”温士毅气得满脸通红,一副想打她耳光的样子。
“算了啦,老兄,”昌祥拉住他说:“何必跟女人一般见识?再说你上回提供的那 个情报,不是也令他们夫妻吃尽苦头了?”
温士毅闻言才呵呵笑开。“说的也是,说的也是,”他顿时又神气活现起来。“怎 么样啊?欧夫人,因为知道胎记的位置,以为苹果与你丈夫是恩爱夫妻时,一定差点就 气炸了吧?”自顾自的又笑了一阵。
“原来是你!”
“当然是我,一起洗他几次三温暖,连谁得过花柳病都知道呢,更何况只是小小的 胎记?”他哈哈大笑道:“电话也是我们故意要苹果打给你的,怎么样?接到那种暧昧 不清的电话,偏偏不能问欧于轩,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不过能捉到她,实在该归功于他们之间的情投意合。”昌祥在一旁帮腔道。
“就是说嘛,如果不是两个人还爱得你死我活的,那欧于轩怎么可能在早一个月前 就已风闻你回来的情况下,仍迟迟不肯拿他老婆出来当饵钓你?换做是我家那个泼妇啊 ,早八百辈子就跟我追根究柢了,根本不会像这位欧太太一样,把什么都埋在心底,硬 是不肯也不愿面对现实。”温士毅讪笑着。
“也幸好是这样啊,不然我们哪里有机可乘?老实说,那一天我约你出来,”昌祥 转而对桓竹说:“还真是在赌命,如果欧于轩早把一切都说给你听的话,那我不等于是 在自暴行踪?幸好他没有,”他摇头笑道,一脸假意的惋惜说:“我想现在他一定很后 悔,早知道我会反过来利用你对付他的话,他就绝对不会因怕你涉险而遮遮掩掩的,什 么都不敢跟你说,反而让你误会他、怀疑他。”
桓竹觉得后悔的人是自己,如果她对于轩的信心坚定一些,就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 ,痛心的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狠狠的瞪住昌祥看。
“所以女人还是骗一骗、玩一玩就好,像欧于轩这么认真,倒楣的还不只是自己, 眼前不就祸延妻子了?”士毅的笑声让桓竹全身毛骨悚然。
“无耻!”桓竹朝他骂道:“你们迟早会得到报应的。”
“报应?”两人对看一眼,竟又狂笑起来,昌祥边笑边说:“报应是说给信神、信 佛的人听的,我嘛,我只信我自己!”
“说的好,”温士毅赞道:“我就喜欢跟你这么爽快的人合作。”
“士毅兄,往后我们洗钱什么的,都得靠你,我看你今晚还是不要出面比较好。”
温士毅闻言不禁面露不平之色。“我被欧于轩欺压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可以出一 口鸟气,你居然不让我一睹为快?”
“我只是叫你不要出面,没有不让你看啊,”昌祥好言好语的劝道:“来日方长, 总要为大局着想嘛。”
“什么来日方长?你不是说今天晚上就要把他──”昌祥急促打来的眼色,总算制 止了温士毅再往下讲的意思,但桓竹却已经觉得很不对劲了。
“昌祥,你想对于轩怎么样?”她起身冲到昌祥的面前说:“钱你不是已经拿到了 吗?为什么还不肯放我走?你到底想怎么样呢?”
昌祥低着头看了她好一会儿,实在无法相信被自己关了五天五夜的她,还能如此的 楚楚动人。由于外头早已戒备森严,所以他并没有绑她或铐她,在这附有卫浴设备的房 间里,给了她最大的方便,但她仍拒绝穿他为她添购的衣服,宁可套着她已经变得灰白 的毛衣和长裤。
“宝贝,我最想要的并不是钱,”他阴恻恻的说:“凭我,要赚钱哪有什么问题?
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你丈夫付的那些,不过是路费罢了。”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今天晚上你自己看不就晓得了。”昌祥带着得意的笑容,和温士毅关上门离去。
***
夜风夹杂着海的味道,拍打在人的身上更加冷冽如冰,可是于轩却似乎毫无所觉, 除了尽快救出桓竹外,他的心里根本装不下任何事情。
从台北到宜兰来,一路跟着他的人是珀贞,除了她之外,其他的人昌祥都认识,而 若不是她一意坚持,其他的人当然也都不会让已见肚子的她出门。
“孝康,你听我说,”她跟丈夫分析道:“在我人生最低潮的时候,只有桓竹陪我 熬过,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今日的我,况且我只是帮于轩开他的车过去而已,这样人 一救到,我们也好立刻返回台北。”
孝康知道劝解无用,只好点了头,于是在这无边黑暗处等待着桓竹的,除了于轩, 还有珀贞,虽然他不知道她在哪个角落,但他却明白一旦接到桓竹,三人就可以立刻离 去。
于轩不准自己揣想任何顺利情况以外的结果,她一定得平平安安回到自己的身边, 一定!
午夜十二点正,前方亮起作为信号的闪光,本来伏在驾驶盘上的于轩立时弹跳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摸一摸怀中的表,然后下车往那亮光处走去。
一切遵照毒蛇的指示,他开着他们放置在停车场内,要他去开的车子,穿他们要他 穿的一身黑,只身前来──。
“欧于轩,你可以停步了。”有个声音冷冷的说。
“毒蛇,”以前在泰北交手过,他当然不会忘记这个声音。“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 ,桓竹呢?”
对方打亮了一支铅笔型的手电筒,照向身旁。
“桓竹──”只见被贴住嘴巴的她瞪大一双眼睛,黑暗中更显明亮、惊惶。
“站住,你再往前走一步的话,后果自负。”
“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于轩狠狠的骂道:“你开出的所有条件我都答应了, 为什么还不将她还给我?”
“谁说的?我最想要的东西还没到手,更何况……,你确定她真想回你身边去吗? ”
“你想要胡说什么?”
“我说在五天五夜的“和善相处”下,她已经不想回你身边去了,无奈我是个重承 诺的人,为了避免她忽然胡言乱语,破坏了我们之间的协定,所以我只好封住她漂亮的 小嘴巴。”
桓竹想要摇头,却被昌祥紧紧的扣住。“毒蛇,要我相信你所说的话,恐怕要比相 信太阳是打西边升上来的还困难,你不用白费心机了,现在就把桓竹还给我,快!”
昌祥阴森森的笑了。“你先把我要的东西扔过来。”
“你休想!”
“欧于轩,你似乎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本钱,别忘了,你的妻子仍在我手中。”
“毒蛇,你还有没有一点点江湖道义?”
“江湖道义早就过时了,”昌祥喝道:“东西你到底给不给?”
“除非你先放人。”
“人在我手里,什么时候放,由我决定。”
于轩明知道毒蛇素以滑溜狠辣闻名,但桓竹憔悴消瘦的模样却令他更加心疼,他委 实没有办法再坚持下去,于是便从怀中掏出那个表来。
“摊开手掌。”昌祥命令道。
于轩照做了。
“打开盖子,免得你以假的来诓我。”
于轩也照做了,两人相距大约只有十步之遥,表盖内刻的字虽不大,但眼力奇佳的 昌祥已经验明了正身。
“很好,现在把表扔过来给我。”
“你不怕我扔偏了,你会接不到?万一掉进礁石中,你找起来不是更麻烦?”
“为了你心爱妻子的安全,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蹲下来。”
于轩已经猜到他要怎么做了,该死的狡猾!
“很好,”昌祥对着已经蹲下去的于轩说:“现在把东西朝我脚边推过来,”他本 来是用右手扣住桓竹,左手拿手电筒,现在为方便起见,便把桓竹也扣在左手臂中,“ 准一点,只要我的脚一踩住表,人我立刻就还给你,来。”
于轩别无选择,只得在心中祈祷能一推而中,他做个深呼吸,然后把怀表用力往昌 祥脚底推过去──。
接下来的事几乎都在同一秒钟发生,昌祥的脚一踩定,右手随即掏出枪来,而正直 起身来的于轩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已被挣脱出昌祥掌握的桓竹给结结实实的撞上, 她竟然是要──。
枪声响起,桓竹顿觉右背一痛,但在昏迷过去之前,却还来得及紧紧捉住于轩,望 着他的双眸,也似乎在诉说着千言万语,其中最主要的是放心的神色,仿佛是在说:“ 你平安就好,你没事就好。”
“桓竹!桓竹!”于轩拥紧她大叫:“不,桓竹,这太残忍了,你不能离开我,听 到没有?你不能离开我,不能,不准!”
周围突然响起各式各样的声音,有警笛声、枪声、人的叫声,但这些似乎都与于轩 和桓竹无关了,桓竹只觉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过来,不过她一点儿也不害怕,只要于轩 没事,只要于轩没事……。
在痛晕过去之前,她好像还听到了于轩的哭泣声,不,她不要他哭,他们不是在一 起了吗?桓竹拚命的想睁开眼睛,但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桓竹才悠悠醒来,闪进脑中的第一个想法是:我在哪里?接下 来便觉得痛,那痛几乎席卷了她全身每一寸地方,排山倒海而至,痛得她忍不住呻吟喘 息。
“痛,好痛……”要过半天,桓竹才弄清楚那软弱无助的声音竟然属于自己。
接下来她便看到了双眼充满血丝,脸上布满胡碴的于轩,原来他一直趴伏在床边。
“桓竹,你醒了?”他握紧她的手,眼中尽是泪光。“老天爷,谢天谢地,你终于 醒了!”
“什么时候了?”
“你整整昏迷了三十二个多小时,快把我给吓死了。”直到现在,他的声音都还微 抖着。“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你没事,很快就会复元的,”他像想起什么来似的说:“ 你刚刚在喊痛是不是,我马上找护士来帮你打止痛针。”
“不,”桓竹虽虚弱却坚定的说:“我不要打止痛针,也不要服太多药,我撑得住 的,”她拿那双美丽的眸子来询问于轩,“难道……难道医生没有检查出来?还是── ”她旋即面无血色的说:“我失去──”
“没有,你不要瞎猜,”于轩心疼不已的轻环住她的肩膀,深怕弄痛她的伤口。
“桓竹,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口气中的怜惜要远远超过责怪。
“来不及说嘛,医生说没错吗?不是我自己的猜想而已?”
“没错,没错,再八个月后,我们就要升格为爸爸、妈妈了。”
桓竹大大松了口气,是被关那几天的恶心反胃证实了她的猜测,也因为如此,所以 她对昌祥才会那么顺从,怕就怕会伤到体内孕育着的那个小生命。
“你开心吗?”桓竹望着于轩问。
于轩轻轻吻在她的唇上,隐忍已久的泪水滴落在她的发间,桓竹抬起她没有受伤的 左手,紧紧的环住丈夫的肩膀,指间则轻轻撩拨着他的发脚,偎着他的面颊摩挲着。
昌祥已经落网,华绍终于还是忍不住联络了华纯的丈夫,于是由周栋梁出面,暗中 通知警方,秘密部署,终于将急欲偷渡出海的一批人一网打尽。
他们也终于知道昌祥为什么那么急欲拿到怀表了,只为了他把大批毒品的藏匿处和 行销管道的暗语刻在表壳里面,有这条重要的线索,中泰双方的缉毒单位,这次不但可 以因逮捕了一个大毒枭而立大功,同时还可以挽救成千上万可能因吸毒而坠入万劫不复 地步的悲哀灵魂。
比较令人意外的落网人物,则是满口粗话,骂于轩骂个不停的温士毅,不过也由于 有他,他们才终于弄懂了昌祥为何有门路回台湾来。
这些事,都可以留待以后再跟桓竹说,现在趁大队人马尚未开进病房之前,他另有 要事要“审问”妻子。
“得知这个消息有多开心,想起你为我冒的险就有多不开心,”他盯住她问:“你 明知道他有意开枪,对不对?你明知道他想置我于死地,对不对?所以他才会贴住你的 嘴巴,不让你开口,对不对?”
“对,都对,”桓竹早已识破他佯装威严下的疼惜,忍不住撒娇道:“你说的都对 。”许是麻醉药尚未完全过去的关系,她竟然傻呼呼的笑起来。
“你还笑得出来?”于轩又气又怜。“明知道他想打死我,你还用自己的身子来挡 ?你知不知道现在你已不只是一个人而已?”
“我当然爱我们的孩子,”她轻抚着他憔悴不少的面庞说:“但我更爱你,于轩, 记得你带华纯私奔的那一夜吗?我从窗内见到你这双灿亮如星的眸子,之后就一直都没 有忘掉,我爱你,你不但早已是我的一部分,甚至是我最重要的那一部分,也许我那样 的行为,可能会伤害到我们未出世的孩子,但是……,我顾不了那么多了,若失去了你 ,我也无法独自活下去。”
“桓竹……”他说:“我是多么多么的爱你啊!”
桓竹听到门外有嘈杂的声音,立刻挑起眉毛看着于轩。
“全是些关心你的人。”
想像着待会儿的画面,桓竹立刻迫不及待的说:“吻我,于轩,我好想念你的吻。 ”
于轩没有浪费丝毫的时间,马上俯下头来深深的吻她,他们是那样的投入,以至于 当孝康等人闯进病房里来时,两人都还浑然未觉,而翠婵则体贴的作势赶大家再出去等 一下下,让他们小俩口有多一点相处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