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他们将一堆即将孵化的蚕卵放置在上官宏毅五位夫人的床榻之上,然后用棉被盖好,等五位夫人准备上床歇息时,一掀开被褥,登时被床上蠢蠢蠕动的蚕宝宝给吓昏了,光为了处理掉那些白色的蠕动体,就闹得上官家上上下下鸡飞狗跳。
两个小闯祸精却乐得躲在屋顶上偷笑,不过所谓乐极生悲,两个小家伙正想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人,再去玩些新的恶作剧时,却被上官翊的娘亲秋无愁逮个正着。
秋无愁是上官宏毅的二老婆,当年是江湖出了名的女侠,武功当然十分高强,还有个“捧心西施”的美名呢!
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儿被揪往上官家的大厅,在迎上父亲的铁青脸色后,才暗叫不妙。
两人乖乖地屈膝下跪,相视一眼,马上决定不吃眼前亏。脸上漾出后悔做了错事的表情,直说下次绝不再放毛毛虫在诸位姨娘的床上。
当然不放啦,两个小鬼头心里想的是,老掉牙的把戏再玩一次就没意思啦。
“知错了吗?”上官宏毅却没缓下脸色,“你们以为事情就这样完了吗?”
上官翎和上官翊相顾觑然,他们明明记得自动认错这一招很有效的。
“你们平白无故打伤欧家的公子这件事怎么说?”上官宏毅厉声斥道。
“爹,那不是平白无故。”上官翎辩解说:“是他们兄弟五人先侮辱上官家,我和二哥气不过才动手的!”
“不像话!”上官宏毅吹胡子瞪眼说:“欧家和我们是世交,会侮辱咱们家什么?”
“他们仗着他们兄弟五个人,就想乘机占二哥的便宜,还说我们上官家以天下第一世家自居好不要脸,结果二哥一出手就撂倒他们五人,好不威风!”上官翎说得眉飞色舞,比手画脚!
“胡闹!”上官宏毅心里赞许儿子的功夫,脸上却依旧漾着怒容,“欧家的公子出言不逊,只要施以小小教训即可,为何将他们一个个打至鼻青脸肿?”
“谁叫他们取笑我?”上官翎没好气的说。
上官翊对那群软脚虾只是略施拳脚而已,他们脸上的伤,大部分是上官翎趁人之危打出来的。
“取笑你什么?”
“他们笑我像姑娘,还说什么要娶我为妻,要我做他们的媳妇!”上官翎把一张嘴嘟得老高。
“你这孩子,到爹的身边来!”上官宏毅啼笑皆非地向她招手,“过来!”
上官翎发现爹的嘴角漾着笑意,猜应该不会受罚才是,立刻笑吟吟地向父亲奔去。
“你看,你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像个野孩子!”上官宏毅温柔的擦去她脸上的灰尘。“你要温柔些,一个姑娘家动手打人还得了!”
“我才不是姑娘家!”上官翎杏眼圆睁地说:“我是爹的儿子,是上官家的四子!”
她那天真烂漫,一副深以为傲的模样,教上官宏毅不知是高兴还是心疼好。
“翎儿,你不是爹的儿子,你和妹妹都是爹的女儿。”上官宏毅以温和的口吻开导着。
“娘说我是爹的儿子!”她倔强地说,跟母亲范倩倩同出一辙。
“才不是!”上官宏毅一把抱起她,放置怀中,笑说:“你是爹的掌上明珠。知道吗?翊儿,谁准你站起来的?”
上官翊搔了搔头,他原本想趁父亲和妹子开心谈笑时,乘机偷溜,却没想到,上官宏毅眼利得很,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纳入眼底。
“你身为哥哥,不知好好爱护妹子,竟带着她到处撒野,还想没事全身而退?”上官宏毅脸色一沉,“依照老法子,双手举水盆三个时辰,禁足三天,好好在房里面墙思过!”
上官翊倒也倔强,连辩解之辞也不吭一句。
“爹,为什么只罚二哥?”上官翎不解地问。
“你别得意,你也有份,你这几天乖乖待在房里跟着刘妈学刺绣!”
“刺绣?那是女人家的玩意。”上官翎轻蔑地说着:“我情愿像二哥那样被罚举水盆!”
“男女有别,翎儿乖乖听话!”上官宏毅不想凶女儿。
“我是爹的儿子!”上官翎一溜烟挣开上官宏毅的怀里,跑到前院站在上官翊的身旁,两人一同受罚。
上官宏毅见状,只有摇头叹气的份,一心只求她撑不了多久就会叫苦连天,转而接受刺绣的命令。
没想到,一晃眼,两个时辰过了,上官翊举的水盆较重许多,双手已经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哗——”地一声,双手再也支撑不住高举的水盆,只好任由它打翻,淋个全身落汤鸡。
上官翎一向以上官宏毅的儿子自居,竟也咬牙忍耐到二哥的水盆翻了,才松手放开自己高举的水盆,溅得身上湿漉漉的,只觉双臂僵硬痛麻得快要卸下。
上官翎因为哥哥没有吭声,所以也没哼一句酸疼。
上官翊把湿透的上衣脱了,继续高举仆人已盛好水的木盆继续受罚。
上官翎见状,也有样学样准备脱下上衣,看得上官宏毅目瞪口呆,张口结舌。
“翎儿,不准胡来!”上官宏毅老半天才说话。
“爹?”上官翎疑惑的望向父亲,不能明白他在紧张个什么劲。
“女孩家怎能在光天化日下脱衣?这成何体统?”上官宏毅一副快要昏倒的样子。
上官翎却不以为意地继续解着衣扣说:“二哥不也打赤膊?我为什么不行?我也是爹的儿子!”
上官宏毅眼前有理说不清,只好灵机一动说:“翊儿,你将水盆放下,把上衣穿好!”
上官翊明白爹的心意,说实在,他也被自认是弟弟的妹妹的举动吓了大跳!他立刻捡衣穿回身上,因为他知道上官翎十分崇拜他,一举一动都刻意模仿他。
果不其然,上官翎一见上官栩穿好上衣,也就打消脱衣的打算。
“好了,现在两个人都回房面壁思过”上官宏毅为了怕上官翎再做出疯狂的事,只好打发他们俩回房。
两兄妹乐得欢呼,一溜烟跑了。
上官宏毅望着上官翎男孩子气十足的举动,不由得愁眉不展,万分烦恼起来。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从那一天后,上官翎老以脱衣来做要胁,予取予求,从没失手过。
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上官家有一个比女人还俊美万分,教人神魂颠倒的娇蛮四公子。
**********
春去秋来,光阴似箭,当年牙牙学语的上官翎已经长成翩翩的美“少年”,外头的不说,上官家里的丫环一个个都为她疯狂痴迷,她的美貌自然不可理喻。
但是,不要看她平日十分快活,没烦没恼的模样,近来却是一反常态,常常闷闷不乐。
她不快乐的原因可不是些少女情怀总是诗之类的,而是兄长对她的疏远,就连和她最要好的二哥竟也不例外,对她的态度愈来愈像对小妹上官翩翩,浑然不再把她当哥儿们。
她的大哥、二哥和三哥会自顾自的说些男人间的私语,却不肯对她透露半句,完全将她排除在外。
他们之间的一些活动冒险也不再让她参加。
什么嘛!她气忿难平地嘟起嘴,她可是他们的兄弟耶,这样排挤她,算什么哥哥,一群大浑蛋。
她知道他们偶尔会去一家“飘香居”,好像是去找粉味。粉味?什么叫粉味,上官翎倒是一知半解,只知道哥哥们每次讲到粉味时,就会有暧昧的坏笑容。
粉味?是很珍贵的粉末吗?是药粉,还是香粉,还是面粉,到底有什么希奇的?她可好奇死了,每次她想偷偷跟去,总是被甩,被哥哥的手下挡驾。
不让她跟去也就算了,教她更气忿难平的是,大哥他们老是翎妹翎妹的唤她,从大江南北做生意回来,不带些希奇古怪的玩意给她,却带些女人家用的首饰和布料给她,存心瞧她不起。
真是活活气死她了,她可是盖世英雄,洛阳上官宏毅的四子咧!
说到爹好了,上官翎觉得爹真是偏心极了,爹不但不让她出门去做生意,还整天想强迫她学女红,她自然是抵死不从,上官宏毅的儿子做女红?那不笑掉人家的大牙才怪。
再来,她的两个哥哥都娶了如花美眷,天天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只有她孤家寡人。她的大嫂当年还闹双胞疑案呢!当年她的大嫂曾女扮男装,充当她哥哥的小厮,后来又变成她大哥的侍妾。有一次,上官翎以为她大哥不要大嫂了,欢天喜地想要收大嫂当侍妾,结果被大哥骂个臭头。
她的二嫂解语也是个大美人,二哥上官翊却老说不肯成亲,上官翎就想跟他讨解语,二哥却立刻跟她翻脸。
后来,她才知道哥哥们对嫂嫂的态度都是口是心非,先前一个劲的拒婚,后却独占欲强得很。
最厉害的人就是三哥了,别看他平日一见女人就脸红,一接近女人就发高烧,最后竟让他从大唐皇室拐来一个公主当她的三嫂。
她知道有很多大户人家抢着把女儿嫁给上官宏毅的最后一个儿子,却被她爹全推辞掉了。
上官翎左思右想,就是不明白爹为什么要亏待她这个儿子。
哥哥们去“飘香居”就没事,她只不过进去一趟,不巧喝醉了,那一些浓妆艳抹的姑娘对她殷勤极了,每个人都抢着过来陪她,竟活生生扯破了她的衣服。
好一群奇怪的女人,上官翎自然没忘藏在心中许久的疑问,“喂,你们这边有没有一种非常特别的粉?”
“小爷,什么粉?”
“什么粉味粉头?那是什么?”她流露出十分好奇的神情。
那一群莺莺燕燕却是个个笑得乐不可支,抚胸拍桌。
“你们笑什么?”上官翎被笑得浑身不自在。
一个穿绿衣裳的妓女抚了怃她的下巴说:“小爷,你真是爱说笑……”
上官翎被她摸得挺难受的,但看别的男客都兴高采烈,只好强颜欢笑,佯装自得其乐的样子。
之后,她只记得被灌了很多酒,头昏脑胀,不省人事,再度清醒时,已回到上官家自己的房中。
耳畔传进爹娘的争吵,吵的是老掉牙的事,她是儿子还是女儿。
上官翎实在不明白爹为什么不承认她这个儿子?只知她这一次涉足“飘香居”,爹真的气疯了,下令禁她足,没说要禁多久,这才可怕,表示禁足是无限期延长。
她整天在房里踱步来踱步去,无趣极了,好在向晚时,三位嫂嫂连袂来探望她,陪她解闷说笑。
三位嫂子的感情很好,上官翎有个怪癖,天生就喜欢美丽的人事物,见到绝世美女,不管对方的性情如何,她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好感,想和她们接近闲聊。
她的三位嫂子自然都是一等一的美人,所以,上官翎和她们处得好极了。
“嫂嫂!”
一见娇客来访,上官翎的憔悴受困模样立刻烟消云散。
“翎弟,我们给你带来你最爱的点心!”大嫂凌柳儿掀开竹笼,诱人的香味立刻四溢。
“还是嫂子们宠我!”上官翎用头俏皮地点了大嫂的肩膀,兴高采烈的吃着各式各样的糕点。
“翎弟,听说你大闹了飘香居?”二嫂解语托腮斜睨着她。
解语和上官翎最有缘,两个人是同年同月同日同地出生,现在又成了上官翊的妻子,和上官翎的情谊自然非凡。
“没有,我只记得我喝醉了。”
“听说你喝醉酒后,闹得‘飘香居’鸡飞狗跳,近乎活生生拆了整座‘飘香居’?”
“有吗?”上官翎一副困惑,回忆不起来的样子,“我酒品有那么差吗?”
“还说呢,听说你还拿出打火石,威胁要烧掉‘飘香居’。”三嫂李翠屏兴匆匆地描述着。“真的?”连上官翎自己也吓了一跳,恍然大悟地说:“我想起来了,我和那群姑娘起了冲突,她们大呼小叫说我是假相公,是女儿身……”
“翎弟,妓院到底是什么样子?”李翠屏好奇地追问,她是大唐的公主,自然不曾见识过风花雪月,章台楼阁。
“就是一群粉搽得白似鬼的女人坐在你身旁,在你身上摸来摸去那样……”上官翎当做一次十分无趣的经验般讲述。
“我也进去过妓院喔!”解语发出惊人之语。
凌柳儿和李翠屏都瞪大了眼,羡慕似的惊呼着,起哄要解语快说经验。
“我那时是被坏人追杀,迫不得已才逃进去的。”解语顿时涨红了一张小脸。
她当然不会忘记,在那里,她还和当时的未婚夫婿上官翊发生了一些“冲突”。
“妓院就是女人在男人身上摸来摸去这样。”李翠屏自以为聪明地下了一个定论。
“还有睡觉的地方!”解语似懂非懂地说。
“睡觉?”凌柳儿一时难以会意。
“就是睡觉嘛!”解语害羞地跺了跺脚。
“真的?”凌柳儿和李翠屏都蓦地绯红了脸,掩嘴偷笑。
“难道妓院也有客栈的功能?”上官翎仍是未经人事,不由得皱起眉头问说:“那爹为什么那么生气我去那里睡觉?”
“在那里睡觉是做坏事。”凌柳儿委婉的解释着。
她叫她翎弟,心里却把她当小姑看待,对一个年轻的姑娘家,她自然有所保留。
“是吗?”上官翎还是一副茫然地说:“不会吧?以前大哥、二哥和三哥也曾去过那,他们应该不会想做坏事才对。”
“什么你大哥他……”凌柳儿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他以前也曾流连花街柳巷?”
“大哥没告诉大嫂吗?”上官翎浑然未觉地娓娓说着:“大哥很少去,倒是二哥,好像是那里的熟客,那里的每位姑娘都说怎么好久没见二爷!”
解语柳眉横竖地说:“上官翎的红粉知己可真多。回头,我可得替她们好好传达情意给他!”
凌柳儿也是一脸不好惹的说:“对,我也该问大爷有没有相好的知己!”
李翠屏倒是坦然自若,她的夫婿上官翔除了对她痴心不已,除了她之外,一接近别的女人,就会无故发高烧脸红,她根本不用担心他偷腥。
上官翎却像个没事人,好像全然不知自己已掀起了漫天的醋海酸波。
“对了,大嫂,爹有没有透口风,什么时候放我自由?”上官翎极渴盼地说。
“公公倒是没说!”凌柳儿给了她一个歉然的笑容。
“等闷死我,他就少了一个儿子!”上官翎没好气地嚷嚷:“他就不要太伤心!”
“真可惜,今天是元宵节,洛阳城里有着十年来最大的灯展,听说浩大到能把洛阳照得亮如白昼,翎弟要不是受罚,就能和我们一同前去赏灯了!”解语惋惜地叹气。
“我要去,这么热闹,我怎能不去?”上官翎还是小孩心性地叫嚷:“我也要去!”
“不行,你是不可能溜得出耳目众多的上官家的!”李翠屏不得不泼冷水。
“嫂嫂,替我想个法子嘛!”上官翎那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任谁也不忍拒绝。
“我是有一个法子,就怕你不肯!”凌柳儿卖关子,十分神秘地说。
“什么法子?我都肯,你快说!”上官翎喜出望外地哀求着。
“你真的不会后悔?一言九鼎?”
“真的真的,好嫂子,你就别再寻我开心嘛!”
“好,你改扮女装即可!”
“什么?”上官翎近乎是暴跳而起,“我可是堂堂男子汉,上官宏毅的四子耶!”
“你不肯,我们只好三个人自己去罗!”凌柳儿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扮女人就扮女人嘛!”上官翎委屈万分似的嘟起嘴,跌坐回软几上。
她的三位嫂子可乐着来着,七嘴八舌兼七手八脚地进行改造她的计画,好像事先知道她会答应改换女装似的,她们将衣裙和头饰都张罗好了,把她扮成了一个风华绝代的绝世佳人。
“不要搽粉啦!”上官翎极力拒绝让铜镜中的自己愈来愈女性化,“不要搽胭脂!”
“不要动,你答应听我们安排的!”凌柳儿坚定地警告着,随即笑开说:“不动才乖,你看看镜中的自己,真正的你!”
上官翎凝望镜中自己的倒影,她向来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但素来不以为意,此刻在盛妆之下,她竟被自己的美貌震慑住了。
“你觉得怎样?”解语试探地问着。
“我要娶一个像我一样女装的人为妻!”上官翎噗哧一笑地说着,随即一跃而起,恢复男人的动作说:“不过你们可别搞错了,我可是如假包换的顶天男子汉!”
“但今晚你是女装,要看花灯,就别露出马脚!”李翠屏好心地提醒着。
“知道了,我们走吧!”上官翎口里敷衍着,走起路来还是男人的神态,在女装的衬托下,显得有些滑稽。
她的三位嫂子只有啼笑皆非地跟上。
她们要上官翎自称是来到上官家做客的丁家小姐,要和上官家的三位少夫人一同乘马车入城去赏灯。
门房自然恭敬万分地放行,丝毫不以为异,乐得上官翎仰头高笑,更无一丝姑娘家的矜持。一入城区后,上官翎一见到琳琅满目,巧夺天工的各式花灯后,向来喜欢新鲜玩意的她,可顾不了三七二十一,立刻抛下了三位嫂子,纵身投入灿灿灯海,像看奇珍异宝似的,恨不得将许多精致至极的小灯占为己有。
“姑娘,你是不是和家人走散了?”一个满脸横肉的丑家伙,大剌剌地挡住了她的去路,身后还跟着五、六个狞笑的爪牙。
上官翎向来喜欢美好的人事物,相对的,对胆敢招惹她的丑恶人不假颜色,她知道以貌取人不对,但她天生任性娇蛮惯了,不会懂得给别人留情面。
“滚远一点,少伤我的眼睛,大肥牛!”她没好气地伸手推开挡住自己去路的土豪。
没想到既是只大肥牛,个子自然雄壮威武得很,岂是她一推就倒的。
她的手反而落入他的掌握之中,那个满是横肉的土豪淫笑说:“要是找不到亲人,就来住我家好了,包你吃喝不愁。”
“你烦不烦?”上官翎死力挣脱了他,觉得恶心似的将手在身上猛擦,动作粗鲁,没半点大家闺秀的温文秀雅。
但大肥牛已被她惊人的美貌迷得神魂颠倒,丝毫不以她的举动为异。
“来人啊,替我将这位姑娘请回府里去!”大肥牛土豪打的是她没有家人相伴,纤纤弱质好欺负的如意算盘。
“是的,少爷。”
上官翎心想近来没有生事,手痒得很,既有几个不怕死的家伙送上门来任她宰割,她自然不会放过,绝对会好好款待他们。
哪知天不从人愿,就在上官翎想从长裙里踹出一脚时,有个好管闲事的程咬金从空而降杀了出来。
那个黑衣客的身手矫捷非凡,出神入化,上官翎还没瞧出他用什么招式,那五、六个走狗已经一个个倒地呻吟哀嚎。
黑衣客好像还意犹未尽,将地下那几个打哆嗦的家伙,当做沙包似的,抛丢至大肥牛土豪的身上,将他活活地压制在地,叠成一堵人墙。
上官翎倒是因他最后一手功夫而看傻了眼,暗暗为他超人的臂力惊叹不已。
“姑娘受惊了!”黑衣客的嗓音低沉而动人。
上官翎发现他比自己高上一个头,两道剑眉入鬓,英气逼人,有一双和善温煦的眸子,喔!是个不拆不扣的美男子嘛!”官翎扬了扬眉毛,心想,眼前的男子长得还算不差,只比自己稍逊一筹而已。
她上官翎可是大家公认的天下第一美男子。
“姑娘?”黑衣客脸上有了讶异之色。
“嗯?”她可不晓得他在奇怪些什么。
“在下是否有不对劲之处?不然姑娘为什么一眼不眨地盯着在下?”
“我只是觉得你长得还不赖,比我差一点就是了!”上官翎忘了自己回复女儿身,加上她向来不拘常礼,喜欢实话实说。
黑衣客脸上有了尴尬复杂的神情,他做梦也没想到,眼前这一个美得不似人间脂粉的姑娘,竟会吐出如此大胆随性的话语。
被一个绝世的佳人赞美生得俊朗,教他一时不知是高兴还是苦笑好。
她真特别,仿佛不懂人情世故似的,这样的一位姑娘,倒底是哪一户人家的千金?
“喂,你看够我了没有?”上官翎又发出惊人之语了。
黑衣客却被她的语不惊人死不休弄得难为情万分,极忙别开眼神说:“唐突姑娘!”
“别叫我姑娘!”上官翎一见他好像心虚,有点怕自己似的,反倒跑至他的面前,抬头端详着他,“你是贼啊?低头做什么?”
“我怕唐突姑娘。”黑衣客说着说着,自己竟笑了,他是怕自己再被她的美貌吸引,再次失魂落魄似的紧盯着她看不放。
“不是要你别叫我姑娘?”上官翎伸手拍他的肩膀说:“我叫上官翎!”
黑衣客因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看傻了眼,不明白她为什么能那么随性地拍一个陌生男子的肩膀,坦然自若。黑衣客心里不但没生嫌恶之心,反而对她另眼相看,被她明朗爽亮的笑容所深深吸引。
她和其它富有千金的矫揉造作全然不同,至少,和他心目中的千金小姐形象大相迳庭。
“嘿,你又盯着我不放了。”上官翎拍手大笑,极力调侃。
黑衣客迎上她笑弯成新月的明眸,朗声道:“我叫孤雁!”
“孤雁?好奇怪的名字?”上官翎发现自己穿着女装真是瞥扭极了,皱皱鼻子说:“你爹姓孤吗?”
黑衣客凄然一笑说:“我是孤儿,从小就没了亲爹,有如孤雁。”
上官翎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孤雁一刹那间的落寞萧索,竟令她莫名的难过起来,心口震了一下。
她发现自己竟笑不出来,所以有些没好气地说:“不要说这些好不好?”
孤雁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知不觉对她倾吐身世,他并不是一个爱说自己隐私的人,更何况,上官翎只是他素昧平生的千金小姐。
上官翎刚才语气中的嫌恶实在欺人太甚,让他觉得自尊受损异常。
“喂,你怎么一句不吭就要离开?”上官翎急忙拦住他的身影。
“你这位千金小姐不是瞧不起孤儿吗?既然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
“谁瞧不起你来着?”上官翎皱眉不解地说:“你连告辞也不说一句就瞧得起人吗?”
“你……”孤雁叹了口气,哭笑不得说:“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再无相见可能!”
“谁说的?”上官翎笑吟吟地说:“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男女怎能成为朋友?”孤雁苦苦一笑说:“更何况我们家世悬殊,不可能相与为伍。”
“这些都不是问题。”上官翎鬼灵精怪,不怀“好”意地觑了他一眼说:“除非,是你不想理我?”
“是我高攀不上!”
“你这人真爱生气!”上官翎把嘴一嘟说:“好吧,你爱谈那些令你难过的身世就尽量说好了,顶多我陪你一起难过!”
“一起难过?”
“我也觉得自己怎么多愁善感起来。”上官翎叹道:“你说吧!奇怪,你笑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遇到上官翎这样的姑娘,他就是想笑。
上官翎也回应了灿笑,觉得两人之间的乌烟瘴气已经烟消云散。
“小心!”
上官翎赫然发现头顶上的巨大花灯突然当头向她砸下,就在她的惊疑不定中,孤雁扑向了她,紧紧地抱住她,将两人的身子从地面拔起,像旋风似地旋转上升至半空。
花灯下坠至地,着火燃烧,火花四溅,火星随风飞散,有如缤纷落英。
上官翎惊魂甫定,但眼光随即被脚下的熊熊火景所吸引,就连孤雁将她带回地面,她依旧没有回过神来,依旧偎在他的怀里动也不动。
“好美!”她喃喃地吐出两个字。
直到火灭,偌大的花灯已成灰烬四飞,她才回过神来,看了凝望着自己的孤雁一眼。
孤雁发现自己一直忘了松开她,倏地和她一分为二,保持距离。
“看来你又多管闲事了一次!”上官翎还是笑嘻嘻地打趣着。
“他人在那里,快追!”一个捕头模样的宫差领着几十个弓箭手向孤雁直扑而来。
“发生了什么事?”上官翎在张惶中交握上了孤雁的手。
“快走!”孤雁搅上她的腰,带着她一纵,就纵跃上了屋顶。
“为什么要逃?”
孤雁没暇回答她,只是极力地拉开和后头追兵的距离。上官翎虽然不认为自己有任何紧张害怕的必要,但孤雁脸上的忐忑表情,教她愈来愈焦躁不安起来。
那个捕头真是穷迫不舍,如影随形。
孤雁在转角处,带着她冲进一间客栈,向伙计要了一间最僻静的上房。
上官翎和孤雁由窗边往下一望,那群捕头已经追进客栈,根据楼下吵闹的声音看来,那位捕头有意搜房,他已在各个出口布下重兵,想来个瓮中捉鳖,让孤雁插翅也难逃。
“快脱下你的衣服!””上官翎当机立断地说。
“做什么?”孤雁不想拖累她,“你快走,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你改扮女装!”上官翎边说边解衣服,催促地说:“快啊,被他们捉个正着就来不及了!”
“但是你……”
“我什么?”上官翎不耐地说:“老实告诉你,我今晚是男扮女装,我是上官家的四子上官翎!”
“你是男的?”孤雁望着她渐褪罗衫的曼妙胴体,愣得不能言语。
上官翎没好气地说:“快脱衣服,你在磨菇个什么劲?你没看过男人脱衣服吗?”
“我……”孤雁心慌意乱地解着衣服。
倒不是楼下的追兵惹得他惶惶难安,而是他今天才知道自己会因看见赤裸的“男人”而热血澎湃,心猿意马。
上官翎手忙脚乱地抢过他的衣服,罩在身上,却发现长了一截,但眼前情势危急,只得将就。
她及地的衣裙穿在孤雁身上却只盖到他的膝盖,露出两条毛茸茸的腿,看得上官翎笑得肚疼抚腹,眼泪直流。
这时捕快前来敲门,声音如狼似虎。
上官翎以眼示意要孤雁上床躲好,然后她拖着及地的黑衣裳前去应门。
“吵什么?”她自然没好气地骂着。
天下第一名捕,有“三头六臂”之称的展获向上官翎作了个揖,脸上满是剽悍的笑容,“小兄弟,打扰了,我们奉命捉拿一名钦犯,请准我们入内搜查!”
“钦犯?什么样的钦犯?”上官翎不得不让他和两名随从进房来。
“是伏牛山上的飞贼,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竟然洗劫洛阳王爷家的奇珍异宝,小兄弟不曾听闻过吗?”
上官翎倒是耳闻过这一件轰动洛阳的大案子,只是未曾放在心上,难不成,孤雁是飞贼?
“等一下。”上官翎发现名捕展获有意翻开床铺上的被子,连忙上前阻挡说:“老兄,你看不出被窝下是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吗?”
“女人?”展获倒是对床铺上那个异常高大的女人起了疑心,“她是什么人?”
“‘飘香居’的姑娘,老兄!”上官翎急中生智地说。
展获露了一个男人间“互解”的笑容,“小兄弟为什么不留在‘飘香居’,却要辛辛苦苦带这位姑娘来‘悦来客栈’?”
上官翎见了他“了解”的笑容,心上的一块大石头才略略落地,随即露出男人才有的“暖味”笑容,自以为聪明地说:“老兄,你难道不知道在‘飘香居’睡觉等于是做坏事吗?所以当然得来客栈。”
展获大概被她奇异的论调给唬得一愣一愣,啼笑皆非地说:“小兄弟,请问尊姓大名!”
“我是洛阳上官翎!”
“阁下是洛阳上官家的人?”展获扬了扬眉。
“上官宏毅正是家父!”上官翎知道父亲的名字搬出来向来很管用,上至皇亲,下至三教九流,多少都会卖他面子。
“失敬失敬!”展获拱了拱手,准备离开地说:“既是上官家的人,就没有什么好查的了!”
本来就是,谁不知道洛阳王爷和上官宏毅有着过命的好交情。
上官翎兴高采烈的把房门关上时,听见两个捕怏在嘀嘀咕咕,大致是说世家子弟的生活真是放纵荒唐,竟狎妓狎到客栈。
上官翎不服气地吐了吐舌头,自顾自地说:“我高兴,你管得着?”
她转身两个跨步,跳上床去,拍了拍身旁的孤雁说:“大美人,起床了!”
孤雁钻出一颗长发披散的头,朗朗一笑说:“多谢你了!”
“谢什么?”上官翎得意非凡,迳自躺踞床铺的一角说:“没想到你是飞贼!”
“那你为什么还帮我?”孤雁自认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所以直往角落退,上官翎近在咫尺的迷人麝香味使他心旌动摇难以自制。
而上官翎脸上却是丝毫不以为异的巧笑倩兮,坦然自若,她天真澜漫的神态更令孤雁对自己的遐思泛起很强的罪恶感。
“我说过我们是朋友啊!”上官翎把身子向他挪近,亲热地搭上他的肩膀。
孤雁却像被雷劈中一般地推开了她,狼狈不堪地挪开身子,和她保持距离。
她打算把他逼疯,折磨至死吗?孤雁倒抽一口气,告诉自己得不窥暗室,不恩将仇报,学她的率真坦若才对。
上官翎大概也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着了,赫然发现他满脸通红,纳罕道:“你怎么了?她想挪身子过去探视他。
“你别动!”他的声音里有一丝哀求的气味。
“好好玩?”上官翎像发现最新鲜的事似的,“你好像很怕我?”
“怕你做什么?”他口是心非地答着。
心里怕的是,自己对她饿虎扑羊。
“那我过去罗?”她带着威胁的笑意向他爬近,逗弄他似的似动非动,却发现他已经按捺不住跳下床,乐得她笑得前翻后仰。
“算我怕你!”孤雁举白旗投降,在离床铺最远的软几上落了座。
“怕我什么?”上官翎双手撑在床铺上觑着他,天真与挑逗交揉,既像一头野性十足的豹,又似一头初生娇憨的小狮。
“就是怕了你!”
“哈哈,没想到我上官翎是连飞贼也怕的大英雄!”上官翎在床铺上挪了个舒服的睡姿。
“你不用回家吗?快二更天了!”
“又不是黄花闺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天色既暗,自然投宿外头!”
“你婚配过?”孤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像陷入千年寒窖似的。
“当然没有!”上官翎翻身托腮和他失落的眼神迎个正着,“我何时说过我成过亲来着?
“你不是说你不是黄花闺女?”他搔头捉耳,不知在高兴些什么。
“傻子!”上官翎没好气地说:“难道,你看不出我是个大男人吗?”
“大男人?”孤雁张口结舌。
“嗯,我是上官宏毅的四子!”上官翎有些不耐烦了,“要我说几遍?”
“你是男人?”他不得不重复这个蠢问题。
“懒得理你!”她的语气分明就是觉得他孺子不可教也。
经过一晚的骚动她实在也累坏了,很快就跌进梦乡,去陪周公玩。
孤雁默默注视她白哲绝美的熟睡脸庞,嘴角噙着她自己意想不到的温柔笑容。
一个自认是男人的富家千金,怎么会和他这个亡命之徒邂逅?到底是什么把他们的命运交缠在一起。今晚,将是他一生难忘的特殊境遇。是的,就只剩今晚,他们彼此之间的身分实在太过悬殊,更何况他是只能在夜晚出没,凄身黑暗的飞贼,和她是不可能有明天的。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