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什么?”走进相亲的那家餐厅时,郑皓瞪着她问。
“你真是滑稽。”薇薇捂着嘴,想抑制自己的笑意。
“你有没有说错?我以为你会说我玉树临风、英伟不凡,是你梦寐以求的男人。”他向来习惯自吹自擂。
他是薇薇生命中的盲点,他自然有责任指点她迷津,让她知道他的好。
“不,你只是我的玩物!”薇薇瞥见她的父亲了,所以提醒郑皓各就各位。好戏要开场了!
“是的,小姐。”郑皓也流露出该有的表情
他今天扮演的角色是一名风流千金的秘密情人,完美的脸庞和性感的体格是他年轻的最佳本钱,也是薇薇买下他的唯一原因!
他只对她忠实、体贴及眷恋,是情人,是伴侣,是禁脔,是玩物!他只是她的裙下之臣,不得干涉她、嫉妒她,他们的恋情是由金钱和禁忌构建成的不伦之恋。
“你的项链歪了。”郑皓无声无息地袭上她,替她挪正。
他的声音遁入她耳轮深处之际,她感受到光洁的颈项有一阵热气拂上,心跳似乎漏掉一拍。
他的笑容似乎太过野气,他发现了吗?
“你的眼神看起来只像坠入初恋的少女。”他轻笑。
“是吗?”薇薇回过神来,她的眼神得八面玲珑些,她得扮演一个男人绝对不想娶回家的女人。
她要让她的美貌只让男人反感!
“很好。”他挽着她,向她的父亲直直走去。
他只是在演戏不是吗?她放松地吁了口气。郑皓如果还是个孩子,他们之间就会单纯许多。
他们一出场就招惹不少非议的目光,因为他们有着完美无瑕的演技。不过他们无懈可击的表演在看清相亲对象是谁后,就完全崩溃了!
那么仪表出众,耀眼不凡,眼神冷冽伤人的男人,除了毕诺还有谁?他愈摆出冷酷无情的面孔,就更有一番特殊的味道,他是生来叫人疯狂的。
“谁欠了他五百万?”
“他怎么老是招惹我的女人?”
郑皓判了他几个死刑,碎了他姊姊的心不说,竟然还是薇薇相亲的对象,把他碎尸万段才能泄郑皓心头之愤!
“薇薇,他是谁?”施振兴不悦地瞪着郑皓!
“他的身分很浮动。”薇薇轻忽地说。
郑皓没好意地瞪着毕诺,却绅士地替薇薇拉开座位。
毕诺也不把他眼里的威胁当一回事,和施振兴分别入座。
“别跟我打马虎眼!”她爸爸在盛怒之下,忘了今天是来相亲的。
郑皓把头轻轻地靠在薇薇的肩膀上,露出一个极温驯的笑容,像个小男人。
薇薇端起酒杯审视半晌才说:“是你要我说的,后果我可不负责,他是小我六岁的情人,在星期五餐厅认识的。”
郑皓带着敌意扫了施振兴和毕诺一眼,随即双眼回复爱意地望向薇薇。
“他不会咬人,只会咬我。”薇薇瞟了他一眼,轻笑。
“胡闹!”施振兴尴尬地望向毕诺,后者面无表情。
“我哪里胡闹来着?”薇薇扬了眉。“我们家的女人,像我妈妈还有我都特别喜欢小男人。”
“薇薇!”她父亲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喔,对不起!”她没一丝愧疚地道歉着,“请桌上的各位千万别出去宣传我的家丑,我不该说溜嘴。可是,我爸爸玩女人可是光明正大,我不知道他会脑羞成怒。”
“你给我闭嘴!”施振兴流了一身冷汗,转向毕诺解释说:“这不是我女儿的真面貌,她只是跟我在闹脾气、开玩笑罢了,哈哈!”
施振兴在干笑许久后,发现只有自己在笑,其他人都绷着一张脸,脸上不得不有些幸幸之色,再也笑不出声。
“等你认识毕先生后,你就不会再怪我了。”施振兴有把握地说。
他对毕诺有自信,女人不就喜欢这个调调的男人吗?薇薇喜欢与众不同的男人,她不会放掉毕诺的。
“爸爸,你终于说出事实啦!”
“什么?”施振兴直觉感到不妙。
“是你逼我来相亲的事实。”
“她原先根本不想来。”郑皓懒懒地插了一句。
“闭嘴!”
施振兴根本不敢把头望向毕诺,因为毕诺是被他请来的,而他一直强调薇薇是多么仰慕他,为他害了相思病,要是他不肯来的话,薇薇一定会因相思病而魂归离恨天。
其实,他并不知道毕诺会首肯前来,并不是为了他女儿的死活,而是为了获得另一个女人的消息现状。
一个他不知能不能称得上恨的女人!
“其实毕先生也别太感到侮辱,”薇薇骄傲地抬起下巴。“我也不是嫌你什么!”
“她只嫌你混蛋了些、愚蠢了些、固执了些、自以为是了些,大概就这样吧!”郑皓点点头说。
“可是我爸爸就一直逼我,我只好来了,是不是?爸爸。”
“胡说八道!”施振兴没想到情况会失控成这样。“不准再说下去!”
“不说就不说。”
“反正该说的她都说完了。”
“叫那小子滚,不然我找人宰了他!”
“小子?”薇薇看了郑皓一眼佻达说:“别当他小,他绝对是个百分之百的男人!”
“薇薇不能没有我。”这句是排演之外郑皓自己加的。
“薇薇?”
“不知道毕先生会不会介意娶不到处女?”
毕诺没反应,施振兴却觉得自己气得七穷生烟。
“没说话就表示不反对了?”薇薇做了个“幸好”的表情,“不然,如果毕先生不要我,我爸爸可要哭死了。”
“我没有条件!”毕诺开了腔,因为他根本不要这桩婚姻。
“那我要说我的条件啦!”薇薇清了清喉咙,“首先,接吻的技巧不能逊于我的情人!”
这时候,在原先的排练中,郑皓会把薇薇攫在怀中,用他的背部挡住毕诺和施振兴的目光,让他们误以为他们真的接吻。实际上只不过是颊碰颊,身子假装扭转缠绵而已。
但在两人就要贴近的一秒,薇薇突然惊觉郑皓的姿势变了,把她的侧面整个暴露出来,这下不真的接吻就会穿帮了!
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时,郑皓的唇已攫上她的。
她上当了,在迷失之际,她意识到了。他绝对不能再以男孩视之,他的吻是百分之百的男人,霸道而坚持,掠夺她的全然屈服!
她极力挣扎抵抗着,而他只是不疾不徐地用更强的力道,让她无法动弹,使两人的吻看起来既狂野又激情。
他是不打算轻易放过她,直到她投降为止?
施振兴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打着自己的脸颊,想一定是自己在作噩梦。
毕诺则视若无睹地望向远方,窗外的夜好黑,像她的眸子。会骗人的眸子为什么能那么清亮?
两人松开对方时,各自气喘吁吁。
“你!”薇薇一时哑口无言。
但郑皓也别得意,他的左右足胫各传来一阵巨痛,一边是薇薇踹的,一边是她爸爸赏的。
“毕先生愿意娶我吗?”
施振兴以哀求及渴盼的目光望向毕诺。
“我们不适合。”
“对不起,爸爸,虽然现在我也觉得毕先生很好,可是他不要我,怎么办?”
施振兴在多重打击下,终于发作了,像一只巨狮般怒吼着,“你这小子别想看见明天的太阳!”说完,像一只被惹毛的大灰熊,怒气腾腾地走了。
郑皓才不理他的威胁,悠闲地抱头笑着,“明天是阴天呢!”
毕诺却依旧文风未动的坐在原位。
薇薇伸手把得意悠游的郑皓推倒在地上,引起一阵好大的声响。
这混蛋!他知不知道他夺了她的初吻!他以不光明的手段逼迫她屈服在他的怀中,任她恣意而为,薇薇愈想就愈觉自己像个大笨蛋。竟被他轻易骗走她的最初,她伸手揉了揉红肿的唇。
“颖颖三天没到公司上班了。”毕诺忽说。
“你最好赶快祈祷,要是我姊姊有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郑皓忘了嚷痛,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男人。
“我要见她!”
“上次伤得还不够吗?”薇薇冷笑。
“不管你想挽回还是安慰她都免了!”郑皓摇头叹气,“我姊姊不会想见你,更不会原谅你,你伤过她一次,她一辈子都会躲着你。”
“就因为她很执着,所以她也特别容易受伤害。”薇薇冷静了下来。
“所以请你别在她面前出现,我父亲对她是个噩梦,我不希望你是第二个!”郑皓放低了姿态。
“你不是她,你没权代她决定。”
毕诺淡淡地说,郑皓的脸色却凝重了起来。
※※※
“你疯啦,真的让他去见颖颖。”薇薇没好气地瞪着眼前的两个臭男人。
“我只能赌。”郑皓认真地看了她一眼,才回头对毕诺说:“我姊姊的房间在二楼尽头。”
毕诺点点头,迳自上了楼梯,脸上的神情还是一片平静,没有喜怒哀乐,没有渴盼,没有期待。唯一泄漏他情感的是他开门的手,微抖。
门里一片黑暗,没有开灯。颖颖的被单和床巾都是白的,所以一眼就找出她的所在,他没迟疑地继续走到床边。近了,他才知道自己先前的叙述少了,她的人也是惨白的,没有血色,蜷缩地睡着。
这是报应吗?她母亲夺走他的父亲,害得她母亲痛不欲生,一生哀凄,只落得红颜薄命的下场。结果却全报应在她的身上,她有那么痛苦吗?
荒谬的是,他竟然在命运捉弄下,不知不觉地扮演了复仇者的角色。是他太残忍?还是她自作自受?
她是知道他的身分才来接近他的吗?是为了她自己?还是她的母亲?她以为我会为她着迷,而包容宽恕一切吗?
他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探她光洁的额,手却在离额两、三寸的地方僵凝住。他做不到,他母亲哀绝的面容不会放过他。他母亲像她这么脆弱不堪一击时,她的母亲可曾放-回他的父亲,让他父亲回到他母亲的身边低语呢喃,即使只是守护她几夜也好。
没有!他母亲活活死在对父亲的思念和失去他的恐惧中!
他做不到让一切风淡云轻!即使,和她相处的这段短短日子,是他生平尽展笑颜,首次发觉自己完整的美好时光。是的,只要他不追究一切,他可以执起她的手,继续舞他们未完的恋曲,把过往的一切尽数埋藏。只要他愿意,他们可以走向幸福的彼端。可是,他就是不能,不能释怀!
就让他们毁灭,一同毁灭,由他毁了她,然后扼杀自己,那不难——只要把共同的一切,当成空白就好。那一抹空白就足以毁了他和她!
那么,他今晚又为何而来?
是来可怜她?还是来折磨她?
他不用回答,一如往常。
他家大业大、有权有势的父亲替他塑造了半个权威的身分,而他与生俱来的领导魅力、王者之风填满了权威身分的另一半空缺。他从不用说为什么,也没人能问他为什么!
他一直这样理所当然地活着,此刻,他的手却微微抖了起来。
颖颖的长睫毛动了动,似是要醒来了,可是,只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她突然莫名其妙地痛哭起来。
她把眼紧闭,唇紧抿,整个身子却不住哆嗦。他知道她晓得他来了,她闻到了他的气味,一时不能自己起来。
他没说话,脸庞闪过稍纵即逝的情感,叹了一口若有似无的气,不像以往再给她有力的臂膀、滚烫的胸膛,不再给她旖旎的温柔。
除了静默,他没能再给她什么,因为他已经掏空了自己,涓滴不剩——在决定不原谅她,也不放过自己的那一刻。
所以,他只是无情地任她哭着。
她却没有止泪的倾向,只有更加变本加厉,或许她想在泪流干之前、她可以逃开如何面对他的难题。她一向习惯碰上了什么事,绝对不闻不问,只仔细地掩饰,好好包扎伤口,直到好了差不多再说。所以,可想而知,此时毕诺的出现带给她的灵魂多大的骚动。
那不啻是重新挑起她的伤口!
她不想见他,这辈子再也不想见有那么陌生眼神的毕诺了。可是,她的眼为什么不听使唤地想要睁开?她的双臂为什么不听使唤地想向他伸去?她的腿为什么蠢蠢欲动起来?她为什么对他一点恨意和惧意也没有?为什么她不像以往只要受一点伤害,就像一只兔子惊惶地脱走,躲入自己的洞窟?自己应该避他如避鬼神,却为什么不自禁地想向他趋近?
她的呼吸急促了起来,贪婪地吸取他的气味!
郑颖颖,你是哪来的勇气和决心?这个男人到底对你有多大的意义?你又是如何在乎他?你这样不顾死活地眷恋他到底是福是祸?
拥抱他,就像拥抱一支锐利的嗜血刀刃,每靠近一次,就多一道伤口。“你要他吗?那种刻骨铭心、撕裂己身的疼痛?
她还要再对这个恨死她母亲,连带波及她的男人回眸吗?你为什么不躲不逃?你一向就这样好好地活了过来?回头吧!忘了这个男人,就如同父亲给她的残酷记忆一样,很快就不复存在了。
可是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他曾答应她要一辈子把她掬在掌心,珍宠一生。她也曾那样欢然地确认是他,是她该走向的人,他是她的终点及起点。
他对她的无情真的只源自他恨她的母亲?她那不曾伤害过任何人,却成代罪羔羊的母亲?还是根本找一个藉口来不要她?
她傻傻的深信,他的怀中是她永远的避风港,现在虽天下之大,却真的没有她容身之处了,她根本不知如何去保护自己。
何况,她根本割舍不下,忘情不了他!
只不过是一个灵魂深处最诚实的念头,就吓得她泪意中止,撑开泪意蒙胧的双眼。
“醒了?”
“我……”她坐起身子时,只觉全身酸痛酥麻不已。
他的手勾起了她的下巴,使她正视他。
曾经有逃的念头在她心湖一闪而过,令她全身微抖。她还是怕他。
玩高空弹跳的人谁不怕呢?但人群还是争先恐后地去尝试。她呢?能这样不歇斯底里地望向他已经算是奇迹了,就算依旧泪眼汪汪,那又如何?
“一切都不会有所变化的。”他冷硬地说着,“做个了结吧!”
他指的是他对她的敌意,及报复的心态将伴随他们一生一世。
“你要离开我了?”她凄楚地笑一笑。
“跟着我还是离开我?”这是他给她的抉择,没有转圆的余地!
跟着他,折磨痛苦不一定少了,离开他,也不一定快乐就多了。
好“仁慈”的方式,给了她所有的选择!
他值得她为他浑身是伤,干疮百孔,不顾一切吗?
值得吗?还是放手让他飞远?以前的她,铁定松手,饶了自己。可是,这一病,使她不同了,或许该说,他对她的意义太特殊!
所以,她选择拥抱希望,拥抱他的尖锐残忍,反正她有太多的明天可以用来疗伤和期待,没了他,她连今夜都不晓得怎么度过。
“决定了?”
“我要你!”
“不后悔?”
她坚定地摇了摇头,捱不捱得过就等千万个明天再想。
这么坚决的意念,连她自己都不可思议起来,畏缩的她,竟想去感化一个男人?
他一言不发地抱起她,送至自己的胸前横贴。
“现在?”她不免诧异。
“后悔了?”
“不!”
他带她走出她生活二十四年的房间,不容许她带走一丝一毫,连给她再回忆一眼的机会也不肯。
“让我自己走。”她不想在他面前示弱,何况,他要带她去的地方,是遥不可知的未来,她得从这一刻学习坚强。
他没接腔,更没松手,只加强了手臂环她的力量来表示拒绝,只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就稳稳当当把她带到楼下。
“等等,你要对我姊姊做什么?”郑皓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你没看见颖颖穿那么少,你存心害她着凉是不是?”薇薇不甘示弱地挡住他的去路。
“我自己要走的。”
“去哪?”郑皓大吃一惊地问。
那个脸上有坚毅脸色的女孩真的是他的姊姊吗?颖颖的目光什么时候也强悍了起来?
该不会他赌注的百分之一真的实现了吧?他原本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在颖颖见到毕诺的三秒钟内,一定会做出些不能自制的疯狂举动——例如放声不要命的尖叫。没想到,到前一刻为止,楼上竟是一片沉寂,奇迹似的沉寂;没想到,结果竟是她什么也不带,被毕诺抱着,打算离家出走!
这么,快就和好了?他不是不替颖颖高兴,只是少了他原先预想的轰轰烈烈!
那个毕诺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都顺利地抱得美人归,还一副冷死人不偿命的扑克脸。
就在郑皓胡思乱想之际,毕诺早抱着颖颖走远了,只望见他挺得不能再挺的背脊。
“你就这样让他带走颖颖?”
“我姊姊都承认是自愿私奔,我有什么话说?”
“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私奔简单得很,只要你一点头,我们就即刻私奔。”郑皓打铁趁热地说。
“别作梦!我是说毕诺和颖颖的表情好不协调。”
“我也发现了。”
“不会是要去殉情吧?所以才什么也不带。”
“殉情?自杀?”郑皓捂腹大笑着,“饶了他们吧!”
“不准笑!”她伸手捶了他一记。
他顺势拉她入怀,响亮地吻上一记,然后松手逃命。
“你今天死定了,郑皓!”薇薇气得直跺脚。
“我说过会比你多活一天!”他眨眨眼。
一个星期后,毕达远和丘希雅正式步上红地毯那一端,自然喜上眉梢。
两人都曾在婚姻中受苦受难,自然更加珍惜眼前得来不易的幸福。
第二天,就飞往美洲开始他们环球的蜜月之旅。
在出发的前夕,丘希雅曾和颖颖做了番长谈。颖颖在窗户边,背对着母亲,娓娓述说了自己的决定,表明自己真的无路可退。丘希雅表示惊讶及担忧,但仍尊重她的决定。
孩子大了,她没法子一辈子替他们做决定,替他们选择最平易的路。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想劝颖颖和毕诺分手,因为,毕诺有足够的力量可以伤害颖颖,她不知道颖颖能对他造成多少影响?
“对毕诺说实话,他恨错人了,这种事很好查证的。”丘希雅无可奈何地建议着。
“那他心中的恨呢?”
“总之不该由你来承受。”
“他受罪,我也不会好过。”颖颖吸吸鼻子,尽量笑得自在些。
“傻孩子。”
丘希雅不再说了,毕竟她也是女人,也曾水里来、火里去,她不会不懂情到深处无怨尤的道理。
“妈,春宵一刻值千金!”颖颖俏皮地说。
“你这丫头下起逐客令了!”丘希雅点了她秀丽的鼻梁,站起身子退出房间。
其实颖颖是想留她的,明天她和毕伯伯去渡蜜月后,偌大的毕家大宅就只剩她和毕诺了。
她百无聊赖地打开窗户,让冷飕飕的寒风透进屋内,她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很多事都不想独自面对,总是想依赖,真怀念毕诺的厚厚胸膛。
真是糟糕的长不大性格,毕诺也受不了吧?
说曹操曹操到,毕诺像只豹般优雅而无声无息地潜入她的房里。
不置一辞地关上所有的窗,他隔绝了室外的所有寒意.她暗自窃喜着,他还是关心她的。虽然,事实上,她是喜欢被风吹刮的感觉,但他怕她着凉,更令她窝心。
“你母亲又对你面授机宜什么?”他讥诮地问。
“要我做了决定就不要后悔。”
“我还以为是教你如何勾引我呢!”他把她拉近,和自己的身躯贴合。
“请你不要侮辱我的母亲。”她无力地挣扎,艰涩地挤出几个字。
“侮辱?我对她已经够仁慈,尽量避开她,不想给她难堪。”
“所以也把流有她血液的我恨上?”
“既流有她的血液,就让我看看你们对男人的本事。”他的目光冷冽,唇却炙热如火。
她因意气之恼而抗拒着,却依旧难逃被他结实吻着的厄运,更加令她难堪的是,她的反应有些不争气的热烈。
他要看荡妇是不是?对这个闪入她已半痴半醉的脑袋的念头,她狡黠地微微一笑。虽然有点惊世骇俗,但想到能吓到毕诺也挺好玩的,所以她豁出去地搏命演出,预想到他稍后的错愕就有些值回票价。
她像没骨头似地贴上他,和他像麻花条般地纠缠着,辗转需索,让空气中只剩下他和她的喘息声!
他果然因她突如其来的热情而感到诧异,想微微推开她,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她根本不让他脱开,微微一跃,就又钻入他的怀中,骚乱之间的小小蠕动,引发了毕诺更大的激情。
他无法放开她了,脑子再也不存任何理智,往她身上的任何一寸疯狂地探索,以释放体内排山倒海般的饥切和渴望。
他多怀念她身上的味道,他早说过,对她,他是不要命地贪婪,他想将自己,和她一同揉碎,相和再相和,分不出他,也分不出她?
他没办法恨这个女人,即使是一根头发还是睫毛,他也无法憎恶,但他心中明明有无法排除的恨意。
天,他该怎么办?拿眼前这个既天使又魔鬼的女人怎么办?可笑的是,不放过他的竟是他死去的母亲。
就在他一个恍惚之间;颖颖逃开了他,迳自歇喘,胸脯因急促呼吸而上下起伏着。
“及格吗?”她挑衅地说。
“不像你。”
“也不像我的母亲。”她的母亲绝不是他口中的荡妇。
“此刻的你不像以往乔装的天真女孩。”他能把话说得很恶毒。
“我变化多一点,你才不会腻。”她故意不生气。他爱说些伤人自伤的话就说吧,如果这能释放他心中的恨意的话。
不过,她自己可要自求多福些,虽然她明明叫自己不要在意他说的话,就把他说的那些“言不由衷”的恶言语当做一种恶臭,从人身释出气体就好,可是,她敏锐地发现,要完全做到,简直是缘木求鱼,痴人做梦。
她自己筑起的防护罩比蛋壳还要脆弱,他不过说了一句重话,上面就出现一道裂痕。
她能平静地面对他多久?抑或他根本想看在他折磨下,她的痛苦面容?她怎么会爱上这种男人,还爱得这么惨?
“很可惜,你失败了!”
“失败?”她还记得他刚才可以融化一切的热情,如果情火可以伤人,她和他早已烟灭成灰。
不过,最后一刻他是有些心不在焉,所以,她才趁隙逃开,避掉在他怀中窒息而死的惨祸!
“吻着你时,我心中却想着另一个女人。”他残忍地讥诮着,邪恶地很。
“我简直要痛不欲生了。”她故意笑着说。
防护罩破了,她的心在淌血,要不是强忍着,泪珠就要跟着来了,没用的女人,她吸吸鼻子自嘲。
毕诺许久不能言语,眼前的女人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郑颖颖吗?活脱成了另一个人?这是不是她的真面目?
“喔,是吗?”
“做什么?”
只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她的左手已落入他的双掌之中,不容她反对或答应,毕诺迳自掏出一枚典雅的钻戒戴上她修长的无名指。
“你是我的女人,我的妻子。”
她无言地点头,对于她早已向他当面承认的事实,她实在无法在此刻否认。尽管他的求婚有些自大,有些野蛮!
“你不该点头。”
“你也没让我有逃的机会。”
“我遗憾地告诉你,你的痛不欲生和惊疑不安将维持一段很长的时间。”他撇下了她,带着可恶的笑声,扬长而去。
这算什么求婚?颖颖在他的背后扮了个大鬼脸。不说些令人心动的甜言蜜语也就罢了,偏偏捡些刺人伤人的话来讲!
如果把他求婚的话语翻成更白话一些,就是:可怜啊,你真是可怜,马上就要有一个不幸的婚姻,我会不停地告诉你,吻着你时我心里想的是别的女人,你更会不断地畏惧我会在什么时候抛弃你,直到你再也受不了,放弃这桩婚姻为止。
呸呸呸!真是不吉利!
千错万错,就错在她喜欢上这个宇宙第一号混蛋!
他为什么不说些她想听的,恶心一点的,在只有两人时,她也会欢欢喜喜接受啊!
“没有你,我的生命就缺少意义!”
“没有你,世界只剩冰冷和黑暗!”
“我需要你,在我生命中的每一刻!”
她也真傻,他带她来他家,是来折磨她,让她受气的,除此之外,她还能期待什么待遇?
明知如此,却也是她自己心甘情愿跟他来的。自己得乐观些才行,爱上毕诺,自己一定得达观!
她自从前阵子那场大病醒来后,整个性子都变了,愿意不顾一切地跟毕诺来到他家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或许这才是她的本性吧!她父亲想把她改造成他心目中理想的典型,基于父亲的权威,或许该说是严苛毒打,她渐渐地改化真正的自己,扮演父亲所要的形象。没想到,她在怕永远失去毕诺时急惊攻心所生的一病,竟然让她回复自我!
她从床头柜拿出一本全新的日记本,写下毕诺欺负她的“事实”,等到毕诺的恨意耗尽,回复她所认识,那个宠她、疼她、呵护她的毕诺后,大概就可以集成毕诺专属的忏悔录了。她要记下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让他以后好好反省思过,下次绝不再犯,加倍地对她好。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自信从何而来?但人说苦尽甘来,像她这样命运乖舛,先有那种父亲,然后又爱上毕诺这样有“致命”吸引力的男人,在经历百苦百难后,该会有个好结局吧!只求天可怜见,千万别让她在毕诺回心转意之前,让自己先崩溃了。
她苦苦一笑,轻吻无名指上的婚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