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们好一阵子不见了,你变漂亮了许多嘛!”茱莉突然放低声音说:“是不是恋爱了?”
“没有啦,不要乱讲!”周琳胡乱地应着:“听说你去香港谈新的客户,结果怎么样?”
“香港那几个案子都谈得还好,只有一家答应跟我们签两年的约,每年送四十个客人来我们这里住,小案子,没啥搞头!”
“你这大半个月一直都留在香港?”周琳故意问一个让对方露出马脚的问题。
“是啊!闷死了!”
“是吗?”周琳心里有数了。
周琳没有再和茱莉打屁,她心里对茱莉有了反感,这个女人果然也是冯天放的一着棋子。冯天放!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周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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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琳和小三相约在阳明山下见面,小三骑着他的越野摩托车来,兴奋地说:
“上车吧!我们上山去看看!”
“你怎么骑这么危险的东西?”周琳犹豫地问。
“什么危险的东西?这是最方便的交通工具啊!台北的交通比北京更可怕,我现在只能靠这个东西代步,不要乱讲话,上车吧!”
周琳不得不跨坐上去。
“抱紧喽!”小三说。
“你想吃我豆腐啊?”周琳故意反问。
“这种车子,就是用来吃豆腐用的,不然我干嘛买它呢?”小三也故意说。
“什么?这车是你买的?神经病啊!”周琳上了车。
“二手货,比较便宜啦,我在台北还是无业游民,只能用这种二手货,抱紧,我要——飞了!”
“不要乱来,骑慢一点!”周琳有些担心地大叫。
“安啦!我会安全第一的!”
小三的车子真的很稳,但是,速度却依然快得让周琳不得不闭上眼睛好一阵子。
车子就在周琳的指挥下来到她最喜欢的一处山边,这里,每一次只要心情不好,她都会一个人叫车来到这里。
现在,她让这个自己认为是自己私有的一处地方,多了小三分享,无形中,她已经把小三当成一个相当亲密的朋友。
当然,这仍止于朋友,因为,即使在这一路上,她并没有像情侣一样抱住小三,只是扶着小三的腰,所以,现在她觉得手臂很酸,很想好好地松懈松懈。
就在周琳摆动手臂的时候,小三突然轻轻的说:
“周琳,你这样甩动,不怕把戒指给甩掉啊?”
“我手上没有戒指,怕什么!”
“我送你一个好吗?”
“送我戒指?这不是很奇怪吗?”
“如果你接受,那就不奇怪了!”
周琳看着一脸严肃的小三,不觉有些心跳加速起来,小三也望着她,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两个人的剪影映照着天边的晚霞,有一种说不出的罗曼蒂克气氛。
小三轻轻的伸出手来触摸周琳的面颊,周琳没有避开,她让小三温柔的手在她面颊上滑过,然后,停留在那里。
终于,小三小声的说:
“我很喜欢你,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可是,我也要告诉你,为什么我不讨厌你的原因,希望能让你更了解我对你的感觉。”
“你要现在告诉我吗?”
“现在告诉你,免得将来会有太多的误会。”
“我觉得现在说这些太多余了。”小三把脸逼向周琳,他沉沉的呼吸已经吐到周琳脸上,他的唇渐渐移到周琳唇边,他亲了周琳;周琳没有推开他,但是也没有热情地张开双唇来迎接小三的热吻。
小三亲了周琳,他呼吸沉浊,可是,他却有一肚子的迷惑,他问道:
“你生气了?你生我的气?我吻你,是不是错了?”
周琳想了一下才摇摇头说:
“没有错,”停了一下,又说:“也没有对!”
“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让我先告诉你,为什么我不讨厌你的理由。现在,你愿意听了吗?”
“好吧!我不尊重你,我错了!你说,我听。”
“你很像一个人,所以,我一直把你看成是他的化身;他车祸死了,他是我曾经最爱、最爱的一个人,但是,他却走了。……其实,你和他还是有很多地方根本不一样,然而我觉得你人不错、很热心、很体贴、很善良,没有心机,没有坏习惯,所以我并不讨厌你,我相信我不是找一个像他的人,可是,你却对我愈来愈好,我怕你会受到伤害。”
“伤害?”小三想了一下,突然拍起手来:“你说得真像在写散文一样,我好感动,不过你一定要相信一点,只要你像我对你一样对待我,我就不会受到伤害的,我啊——嘻,很好养的。”
“小三,不要开玩笑,我话还没有说完,我要告诉你,你要想清楚,像我这样的女孩子,不可能没有人追?我也会多交很多朋友,难道,你以为你是我唯一的追求吗?万一不是,你不是很可能要受到伤害了吗?”
“周琳,你真是一个好女孩,你会这么担心别人是不是会受到伤害,就已经很难能可贵了,如果你是这么一个女孩子,我心甘情愿啦!就算是被你气死,我也无怨无悔。”小三说到最后,又调皮起来,他的语气是轻松的,看得出来他很有自信。“周琳,我愿意被你试一下,试着爱一下,然后再甩掉也没关系,好不好?”
周琳看到小三耍宝,也不自觉地给逗笑了,但是她还是忍着,再度强调:“小三,感情的事不是开玩笑,你不要这么嘻皮笑脸的。”
“周琳,你知道吗?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觉得心情好得不得了,我不是嘻皮笑脸,我是真的很快乐,”小三还是笑着说:“我流浪这么多年,第一次这么被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孩深深吸引着,我把北京的工作都告一个段落,重新回到台北来,就是因为我要拥有这种快乐,我要天天嘻皮笑脸、快快乐乐的,可以吗?”
周琳再一次被他逗笑了,她对小三愈来愈没有办法,因为,她跟他在一起,也觉得轻松快乐,没有生理上的联想,只有心理上的放松,这是好久都没有的经验,这个男孩,为什么让她觉得自己又年轻起来?是因为他比冯天放小了将近十岁吗?还是,自己在冯天放那里感受了太多超龄的压力?
或许,小三真是一个无拘无束的好朋友吧?周琳实在没有理由去拒绝他了。
小三又用他那又大又黑的眼珠子盯着周琳看,他的手又探向周琳的腰,周琳想退开来,可是,并没有成功,反而扑倒在小三胸前,小三的热唇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压迫过来。
“不——”周琳嘴里只能吐出这么一个字,然后就只能尝到小三热情的滋味了。
周琳一直挣扎着,但是却不能持久,终于也被融化了,以至于不由自主地踮起了脚尖,痴迷地,开放地接受了小三的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琳所能感受到的,终于从这糜烂的情欲中觉悟了过来,她把小三推开,缓缓的说:
“这样不好!”
“为什么?”
“太快了。”
“不会。”
“会!”周琳转过身去,看着已是万家灯火的台北市夜景。“我不是守旧的女人,但是,我也不是非常新派的女人。”
“不要对爱情做分析,任何东西都可以分析,唯独爱情经不起分析,那会变得乏味。周琳,不要再这么分析自己,我觉得你一切都很完美,你不管怎么想,我都会同意的。”小三一口气说了好长一串奇怪的话。
周琳看着他可爱的模样,心情相当复杂,终于淡淡的说:
“我们都回去想想,好不好?”
“这种事还要想什么?我已经想了又想,才跑回台北来找你,难道你没有感觉吗?”
“小三,我不是木头人,我当然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我心里很乱,我们回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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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明山的夜景离周琳已经很远,她现在一个人坐在自己的窗口,看着街外的来往车影,不知什么时候,雨丝缓缓地落了下来,把眼前织成一副纱雾,她的视线已经不再清澈,不知道是雨的关系,还是泪的作怪?总之,窗外的雨和她脸上的泪都在这夜色里对映着,久久挥散不去。
突然,电话响了,周琳被吓了一跳,她接起电话,直觉地说:
“小三,你说过不打来的!”
可是,电话那一头却不是熟悉的小三的声音,反而是另一个有一阵子被忽略了的冯天放。
“我不是小三,我是冯天放。”
周琳有些尴尬地说:
“对不起,我搞错了,我认错了人。”
“没关系,谁不会认错人呢?”冯天放一语双关地,酸溜溜地说着,他的声音里有很含混的声音:“我也会认错人,这没什么,何必说对不起呢?”
“天放,你知道吗?我常常觉得你好可怕,我只要做了什么事,你好像都会知道似地。”
“心近了,也会相通的。”冯天放淡淡地在电话那头说着:“我也只不过正好碰上罢了。”冯天放的声音里,开始听得出来是在说着酒话。
“你喝酒了?”周琳急问。
“我把烟给戒了。”冯天放顾左右而言他的说。
“烟真的戒了?”
“我不会对你说谎的。”
“可是,你不能喝的,为什么又喝了呢?你人在哪里?”周琳心疼地问。
“我喝得不多,真的,我一个人走在路边上,一个人走着,很自由。”
原来冯天放打的是大哥大,难怪周琳觉得声音混浊,而且夹杂车声。
“你人在哪里?”
“我人在花莲。”
“花莲?你去花莲做什么?”
“我在‘走路’。”冯天放的“走路”,用的是台语,强调他走投无路。
“怎么会呢?”周琳着急地问。
“骗你的啦!还没有那么严重,我只是一个人躲到这里来,好好想想怎么解决公司的难关。”
“你喝了很多,对不对?”
“还好,我一个人喝,没喝多少,待会儿,我走回饭店,就睡了,不会有事的。”
“你不要做傻事!”
“当然不会,再见——小三!”冯天放用“小三”这个他所不知道的人名,做为结束,听得出来,他是多么的难过,他事业上的打击,可能还不及他这一通电话所撞上的这个意外。
“喂——喂——喂?”周琳急叫,但是,电话那头却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周琳这下是真的泪如雨下了,她握着电话,难过、懊悔、自责、伤心全都一股脑儿挤在她心里。
“天放——我不要你走!你不要这样,我只是心烦,我没有对不起你,我只是觉得不公平,为什么你可以有一个家,有一个妻子,有一个未来,而我却要在这里一个人痛苦地期待奇迹?期待没有尽头的不归路?我可以有一个正常的情人,而他,已经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我可能忘不了你,但是,让我试试,让我试着去忘掉你,如果我没有成功,让我再回过头来找你,好不好?冯天放,你是爱我的,难道你不能体谅我的心情吗?”
周琳又是泪水又是鼻涕,一个人嘴巴里胡乱地说了好长一串,说着、说着,她好像真的看到了冯天放站在眼前,可是再一定神,却发现根本不是冯天放,而是她曾经把自己无条件奉上的车祸身亡的情人,她已经记不大清楚他的模样,因为,他的脸上竟然混杂着冯天放冷峻的眼神,还有小三憨厚的笑意,这三个人的脸叠印在一起,就是眼前能够辨认的人,而他,却渐渐淡去,直到周琳的眼里,又是一阵微热的泪潮,把自己给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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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莉看着莎莎,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
茱莉事实上比冯天放要大将近两岁,她保养得好,所以,真的看不出来将近四十岁,但是,老女人在年轻得只有二十来岁的莎莎面前,再多的掩饰也全被拆穿的,茱莉真的要比莎莎老太多了,即使她很懂得保养,而且也一直抓住青春的尾巴。
“小阿姨,你家的狗愈来愈多了吗?”
“不要一碰到我就谈狗嘛!谈谈你最近有没有交上什么新男朋友呀?莎莎!”
“小阿姨,你哥哥在大陆也养狗呀?”
“他啊!怪人一个,搞他不过的,他也真有一套,我在北京还真是看到他养的柯卡狗了!”
“他要不要回来呀?”
“喂,莎莎,我发现你在跟我胡说八道呐,讲了半天,你都在问我一些毫不相干的事,却对我问你的话,一个也没回答,你呀,真是鬼灵精怪!”
茱莉用手掐一掐莎莎的面颊,摇摇头又说:
“我要是跟你妈妈一样,早八百年就找个人嫁了的话,怕不女儿比你还大呢!”
“是吗?那阿姨不是六岁就生小孩了吗?”莎莎嘴真是又甜又尖,一下子说得茱莉哈哈大笑。
“小东西!还给我下迷汤,来!给我从实招来,男朋友搞定没有?”
“小阿姨,不要这样紧迫盯人嘛,我妈要我叫你阿姨也好,叫你干妈也成,都是要我跟你学着多认识人面,可不是要给我做身家调查的呀!”
“你是能干的记者,我哪有资格教你多认识人面?别给我冠帽子了,莎莎呀!我是关心你,如果真是没有合适的,我倒是最近才碰到几个,随便找一个给你介绍、介绍。”
“小阿姨,我又不是没人要,干嘛随便找一个介绍呢?”
“这话也对,你的条件这么好,是不应该随便的。”
“所以啦,小阿姨,我问我妈,谁是台北人面最活的朋友,我妈想到你,我是要你帮我引见商场大老板的,可不是随便给我找男朋友呀!””
“莎莎,我说的不是商场的大老板,是年轻一辈的小朋友啦,我告诉你,我觉得有个人,可能很合适你。”
“哎哟,小阿姨,我不要交男朋友啦,我是为了一个案子,才要你给我介绍几个熟悉此道的商人,好让我向他们请教一下这方面的事,你怎么硬是要给我当红娘呢?”
“莎莎,这事我不会耽误你的,放心好了,今天晚上,我找几个人请喝酒,然后,我带你也去坐坐,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只要不把他们的本名和背景写出来,你想问什么,就可以问什么,保证一次OK!”
“谢谢小阿姨帮忙!谢谢小阿姨!”
“莎莎,我还是觉得我应该帮你介绍一个男朋友,我啊,最近才认识的一个小家伙,真是不赖,他啊,在北京认得的,前几天却让我又遇上了,人在台北,真是意外,他啊,没女朋友,我问过了,我觉得你可以认识、认识他,晚上我把他也找来,你自己也看看,真的!真的不赖。”
“好啦,好啦,我一定看一看,好不好?小阿姨!”
莎莎是随便应应的,可是,却真的没想到,这个世界会这么小,又遇上了那个在学校里山盟海誓,出了学校却一去不回头的龙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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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三对茱莉会把他给找到,真的是大吃一惊,台北这么大、人这么多,茱莉还真的能拐八个弯,把他给找到,他对这个女人可真是服气。
服气到了后来却成了霉气,而且还有一肚子气,这也是让小三另一个意外的地方。
酒局的尴尬,在座的人里,大概就莎莎和小三两个人心里有数了,两个人真的是如啖黄连,有苦说不出,硬着头皮接受介绍,然后敷衍在座的不知情的外人。
莎莎和小三曾经是海誓山盟的学生时代恋人,可是,出了学校,这段感情就泡汤了,谁知道今天在这里又见面了。
这该怪谁呢?
怪茱莉吗?那是太武断的看法。
真正该怪的是莎莎的三阿姨蒂娜和麦可刘了。
蒂娜阿姨是莎莎妈妈最小的一个妹妹,同父异母的么妹,是爸爸在外面娶的二太太生的女儿,这种事在那个年头是非常正常的事。
莎莎的外公是迪化街的布商,迪化街生意兴隆的流金岁月仍然持续到今天,外公当年拈花惹草也理所当然了,后来,二姨太娶进门,大太太,也就是莎莎的外祖母倒也不愠不怒,完全不当它一回事地和二姨太处得非常好,甚至把二姨太岁数相差好一大截也当成了一件好事,硬把二姨太当成女儿辈对待。
这在本省人家族里并不罕见的事,二姨太生的最小的一个女儿,岁数上自然也就和莎莎极为相近,两人虽然差了一个辈份,可是年纪上也只有三岁的分野而已。
这个三阿姨从小就作风很洋派,所以,她很早就给自己取了一个洋名字蒂娜,同时坚持大家要叫她蒂娜,不可以叫她的本名丽珠,她认为丽珠这个名字真是土死了!丢脸丢到家了。
蒂娜阿姨也为莎莎取了莎莎这个洋名字,她觉得莎莎的本名一样土得见不得人。
莎莎这个名字既然是蒂娜阿姨取的,由此可见姨甥两人之间有多亲密了。
蒂娜虽然名字可以掩去原本的土味,但是,却不能妆点她的美貌,事实上,蒂娜长得真的是实在不怎么好看,严格来说,甚至可以用丑小鸭来形容她。
丑小鸭蒂娜如果随便找一个男朋友,倒也可以配得有模有样的,可是,却对一般长相、平凡见识的男人毫无兴趣,反而一心要找一个有味道、有见识的男人。
结果,她迷上了花花公子麦可刘,麦可刘的名字一如蒂娜,也是洋味十足,蒂娜第一次叫他“麦可”,就觉得自己感觉棒透了。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真的不是外人所能了解的。
不过,麦可刘对女人也真是来者不拒,所以,当蒂娜对他大放CHANCE的时候,他老不客气地就把蒂娜给生剖活开地给“咔嚓”了。
麦可刘对吃过的野味,总是顺手就给抛了。
可是,对蒂娜来说,却没有这么顺利。
蒂娜像个橡皮糖似地粘着麦可刘,她虽然对麦可刘的花心行为极为吃醋,可是,严格说起来,她又并不在乎,她常对莎莎说:
“男人只守着一个女人,那算什么男人呀?只要男人不把女人带回家,或者把病带回家,这就够了。”
莎莎觉得蒂娜会有这么前卫的看法,或多或少和她母亲是外公的二姨太有很大的关系。
上一代的事会影响下一代的看法,这是很自然的事。
蒂娜对麦可刘的行径毫不在意,为的只是这一辈子可以和他相守。
“你这种爱情态度,会出问题的。”
莎莎对蒂娜的看法大不以为然,但是,蒂娜仍然以她自己的想法去面对爱情。
其实,蒂娜自己也有一些走得很近的追求者,有的为财、有的为色、有的是穷极无聊,蒂娜跟他们可以玩在一起,但是要上床,最多只来一次,她的看法是:
“我又不想嫁给他,干嘛多来一次?”
“那你要嫁给谁呢?”莎莎问。
“不告诉你!”蒂娜神秘兮兮的说。
蒂娜和麦可刘的事,倒真的从来没有曝光,因为,蒂娜不想让太多人为她的终身大事烦恼。
麦可刘对这个纠缠不清的女人,起初觉得心烦,可是,渐渐地倒也能适应这种关系了,反正,只要蒂娜来找他玩,不管是上山下海,出国观光,他都尽量配合,毕竟游戏人间多年,能有这么一个完全不计较的固定女伴,是十分难得的事。
蒂娜从来不追问麦可刘又在动什么坏脑筋,她深信,男人是会疲倦的,等到狮子想回笼子的时候,也就是可以把他收进博物馆当永久标本的日子了。
麦可刘或许并不清楚蒂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他也隐隐约约感觉得出来,蒂娜必然是他将来唯命是从的太上老君了。
麦可刘出事之后,蒂娜十分心急,她担心麦可刘真的从此不能人道,她还担心麦可刘身败名裂。
还好,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
蒂娜松了一口气,对她奉为老大姊的茱莉的预测,真的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茱莉曾经说过:
“麦可刘是我见过最不要脸的花花公子,他啊!只会小事不断,绝对不会出大事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作孽还没有作够,他会等你来收妖的。”
蒂娜在台北认得的这么多老一代的女光杆里,最教她服气就是茱莉。蒂娜对茱莉的外文能力、人面关系,乃至各方面的经验,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基本上,茱莉是透过蒂娜而认得莎莎的,而且也因为这个复杂的关系,莎莎也管茱莉叫小阿姨,算是把她归在蒂娜那个辈份上。
没有想到,这条线上的关系,竟然又把莎莎和小三给凑和上了。
茱莉认识蒂娜,蒂娜把莎莎介绍给茱莉,茱莉又把小三给引出来,这个圈子兜得不能算是不大,可是,能够把已经分手的一对情侣给弄到同一个酒局里来,倒也是莎莎和小三两个人吃惊的一个意外。
麦可刘和蒂娜的微妙关系,似乎也是今天台北奇妙的男女关系里,相当有代表性的一个新品种。
男的,或者是女的,一方可以玩得完全不按牌理出牌,可是因为他,或者是她,有某些都市里特殊的条件,却也能拥有一个死心塌地的崇拜者。
当蒂娜无怨无悔地为麦可刘奉献时,或许有很多人看了极不服气,但是当事人自己,却深深以为这是适应今天这个社会最具抗议性的一招。
莎莎并不知道三阿姨蒂娜会是麦可刘的忠实情人,否则她绝对会大吵大闹的。
因为,她当年之所以会和小三分手,其原因之一就是她觉得小三或多或少有一点大男人主义,而莎莎自己却是一个十足的女权运动者。
莎莎认为女人就是因为太不懂得保护自己的权利,所以才会让男人有三妻四妾的特权,外公明媒正娶两房太太,可是在外面却不知道还有多少野种,这样一个家庭,怎么能够永续经营呢?她不会对外公的行为不满,同时也看到自己爸爸一样搞七捻三,以致母亲已经放弃了这个不成材的先生。
在这样一个环境下长大的独生女,莎莎认为女孩子只要一开始谈恋爱,就一定要把男朋友吃得死死的,结果不知道是否是矫枉过正,和小三的争执也就长年不断了。
小三个性温和,对莎莎也曾经唯命是从,可是长久下来,自然有些不能忍受莎莎凡事要主控的作风,最后自然弄到各自分飞了。
但是,两个人之间或许因为有过相当的感情,而且也早有肌肤之亲,所以小三对莎莎,乃至莎莎对小三,总是不能忘怀那一段曾经共有的爱恋岁月。
小三离开台北,固然是因为莎莎和他吵个没完没了,但也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能适应台北的生活,如今为了周琳,又投身台北这个花花世界,怎么会想到,又见到了这个曾经使他又爱又气的情人?
莎莎和小三离开酒局之后,两个人心情互异,小三不想再掉进这个复杂的情窝,可是,莎莎却急于把小三找出来,好好谈个清楚,问问他,到底为什么又回到台北来?现在有没有女朋友?未来还想不想重续旧情?或者是再也不要见面?
莎莎这些问题,其实是相当无聊的问题,如果她真的对小三没有意思,又何必问这么多呢?显然,她对小三仍然不能忘情。
莎莎在酒局上侧面打听出小三的地址,热心的茱莉还以为莎莎真的对小三很有兴趣,所以主动要小三把联络方式都写下来,甚至还要小三经常和莎莎保持联络,却不知道,小三真是有口难言。
小三回台北之后不久,就又回到以前做过事的那家录影制作公司去,因为他们已经介入广告影片,和电视节目的制作,小三的条件绝对是他们可以信任的。
小三在公司里一连推掉了好几次莎莎的电话,他不想再和莎莎多谈,可是,莎莎却愈追愈火,硬是要小三交代他的态度。
“你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呢?龙保三。”
“莎莎,我们都冷静一下好吗?现在,我们谈什么呢?”
“谈什么?你心里明白呀!”莎莎在电话里尖叫。
“我正在忙,我再回你电话。”小三把电话挂了。
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小三用工作为理由,结束电话里的冲突,没想到,多年后重逢,还得用同样的方法来逃避莎莎的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