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侍雪准备送茶到公子房中,刚转过回廊,就看到夜色下有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站在雪染的门前。
她走过去,诧异地问:「薛小姐,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薛墨凝像是本已经睡下后又起来,一头秀发披散身后,在月色下显得更加柔软光滑,美得动人。
「妳家公子是不是对我有所不满?为什么他见了我,脸上从来没有半点笑容,更谈不上温存,就连是否娶我都推三阻四?」她幽幽地问。
「公子性情冷,不大会与人亲近,薛小姐要多担待些。」侍雪软语宽慰,只是自己多说一句好话,心就要冷一分。
薛墨凝的双眸中含着晶莹的泪水,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弱不胜衣。
「但是,我却觉得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三年前,老城主带他来我家提亲,从见他第一面起我就已经当自己是他的人了,然而这几年里,他音讯渺茫,根本不过问我的事情,若他真的把我当他的未婚妻,就应把我放在心上呀,怎么会如此冷淡寡情?」美眸忽然盯向她,「妳跟着他多年,他对你们身边的人也是这样吗?」
侍雪忽然语塞。要她怎么回答?公子对她虽然没有特别表露过什么,但出了雪隐城这段日子,似乎有什么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想了许久,她艰涩地说:「薛小姐别多想了,想也无用,公子是有心的,也许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突然,她们面前的房门被雪染从内拉开,他还是冷冰冰的一张脸,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侍雪,进来。」
薛墨凝忙擦去眼角的泪水,仰脸看着他似有话要说。
雪染看了她一眼,「妳回去睡吧。」
「雪公子!」她低唤一声后,立刻又改口,「雪染。」
他眉骨微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然后便将房门关上。
「公子,你不应该这样对待薛小姐。」侍雪轻声提醒。
「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要妳来管?」
「奴婢又逾矩了。」她悠悠说完,眼角捕捉到他锐利的目光,不知为何自己的唇角竟然上扬,有点想笑。
「这次妳又是为谁笑?」他盯着她唇边的笑容,这一次却不是厌恶。
「是笑我自己。」她将茶杯放到桌面,说:「公子,我先下去了。」
「我没说让妳离开。」他攫住她的手腕,「今天妳是不是也觉得我把魔杖给了黑罗剎太过草率?」
「公子做的事情自然有公子的道理,我相信公子是有分寸的。」
曾在公子答应将魔杖交予黑罗剎的那一瞬间为之震惊过,因为这世上除了公子之外,只有她最清楚这根魔杖与雪隐城的恩怨纠葛,也知道公子这一次特意出城找寻它的原因,这是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才得到的,怎么能轻易放弃?
她甚至以为,是薛小姐的安危最终牵动了公子的心,即使公子对薛小姐并未有半点情爱表现,但她毕竟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
只是,当公子将匣子抛给黑罗剎的时候,她转回头,却看到公子的眼中尽是自信和鄙夷。
他鄙夷的是敌人的愚蠢,更有足够的自信赢得这一次对决,她的心便因此而放下了。
「若不将那根魔杖交出去,我就找不到黑罗剎的所在。」
雪染的话让侍雪的眼睛陡然亮起,「公子是说,你要靠那根魔杖带你找到黑罗剎?」
「嗯。」
她的心安定了下来。在公子眼中最重要的,终究还是雪隐城。
「公子要如何做?这件事是否要告诉薛小姐?」
「与她有什么关系?」雪染的手捏在她的腕骨上,说这句话的时候或许因为不高兴,不由自主地多使了几分力气。
侍雪顿时觉得手腕像要断掉似的疼,但她没有叫出来,只是觉得奇怪。公子不喜欢听到薛小姐的名字是为什么?
一道门将房子内外阻隔,她不知道薛小姐是否还站在门外。刚才薛小姐是不是在等公子?是不是有好多贴心话想对公子说?但是公子为什么不肯听?
雪染放开手,拿起茶杯,眼角余光看到她又在挪动脚步,便沉声问道:「妳要去哪里?」
她一怔。这么晚了,她还能去哪里?
「我去睡觉。」听到外面更夫敲更,已快子时了。
「这里不能睡吗?」
雪染的话让侍雪又是一震,忽然想到之前曾与公子同榻的那夜,脸色微红地说道:「公子,会有不便。」
「有什么不便?」他显得很固执,「就睡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妳去。」
「公子,薛小姐就在门外。」她无奈地提醒,「我若留宿在这里,会让她误会的。」
「妳为什么总是那么在乎别人?」他微露怒色,「到底谁才是妳的主子?」
「我不想成为公子与薛小姐之间的心结。」她缓缓扬起睫毛,「当年我跟随公子之后,就与公子同榻而眠,公子与我以主仆名分守礼相待,但那是在雪隐城,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人,都与城里不同,我不能为公子的名誉带来污点。」
「名誉?」雪染咀嚼着这两个字,冷哼了声,「妳觉得这两个字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公子或许不在意,但是……我很在乎,所以请公子也给自己留一分余地。」她找了个借口想离开,然而被他冷冷的声音止住了行动。
「妳在乎的到底是我,还是妳自己?」
「公子……就是我的一切。」她幽幽地回答,接着快速地开门走了出去。
不敢再回头看公子的眼睛,也不敢想象公子听到这句话后会有什么表情,因为当她说出时,就已经意识到这句话早已逾越了许多东西,这会让公子怎么看她?怎么看待他们的关系?
但是,她也不想再隐瞒自己的心了呵……
看到薛小姐向公子逼婚,她的心会高高吊起,看到公子对薛小姐的冷淡疏离,她虽然好言宽慰劝解两人,但是心头却有股说不出的喜悦。
是她的心中还藏着一个卑劣的她吗?否则她怎能如此大胆地妄想介入公子的私事中?
从来她的职责就只有照顾他的身体,照顾他的起居,照顾他的所有一切,但,并下包括照顾他的心、他的情啊。
或许,这就是一个命定的劫?早在十二年前,当她被老城主第一次带到公子面前时,就注定结下的劫,且是永远无法解开的结?
被这样一个劫缠上,她甚至下知道自己是否会有未来可言?她应该祝福公子幸福的,应该尽力撮合公子与薛小姐的,这才是一个下人,一个婢女真正的本分。
但是,她说不出这样的话,她宁愿公子永远不娶薛小姐,宁愿……一生独享与公子单独相随的这份孤独。
她不知道,她已陷入一个无法自拔的黑色泥沼,心如黑夜时,又怎能看到美丽的月色和灿烂的星光?又怎能看到明日辉煌的骄阳?只有随着那无边无际的黑色不停地坠落、坠落,坠落入一个无底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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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杖已失,雪染公子有什么打算?」
行歌的问话让薛墨凝惊诧地看向雪染,「你是用魔杖把我换回来的?」
那一瞬间,侍雪在她的眼中看到深深的震撼和感动。
「再等机会,不急于一时。」雪染轻描淡写地回答,他看着行歌问:「你要出门?」
他笑了笑,「要去看看初舞,他是最待不住的人,让他在床上躺上一、两个月,根本就是要他的命!你要和我同去吗?」
「不了。」
雪染的话音刚落,侍雪忽然说:「让我与行歌公子去一趟吧。」
盯向她,他皱眉问:「为什么?」
「初舞公子为了魔杖而受伤,公子于情于理总要去探望一下。」她冰冷的手心渗出了汗水。为了初舞公子,公子几次动怒,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明目张胆地挑衅公子的命令,她想她一定是疯了。
只是,如果留在这里,看着薛小姐如春水似的眸子凝视在公子身上,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保持这份淡然平静多久?
雪染深深地看着她,「那么在乎他的死活?」他的话实在是有些失礼,尤其在行歌面前更显得过于冷漠,但行歌只是淡笑着,像是习惯了他这种说话的口气。
「初舞公子是个好人。」她极轻地吐出每一个字,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半点回应。
薛墨凝不解状况,还好心地说:「既然侍雪都这么说了,就让她去吧。或者,我们一同去看看,我与初舞公子也有两年没见了。」
「随妳们。」雪染阴沉着脸转身离开。
行歌笑道:「侍雪,既然妳家公子已经同意了,妳和薛小姐就同坐马车吧,我骑马在外护持。薛小姐,妳的这件衣裳有些单薄,我已经命人给妳准备好了几套衣眼,只是不知道是否合身,已经放在妳的卧室内,薛小姐可以多添一件防寒的外衣再走。」
薛墨凝问:「恶人还会再来吗?」
「暂时应该不会,只是如果妳们当中有人出了闪失,我怕雪染公子会找我拚命的。」他的笑容略带几分暧昧,让薛墨凝不由得红了脸,迅速跑回房间去更衣。
侍雪本能地觉得刚才行歌的话是另有所指。他的眼睛虽然是看着她们两人,但那道敏锐透彻的光芒,却像是射向了她的心。
到底被他看透了什么?
「侍雪跟随妳家公子很久了吧?」行歌悠悠地开口。
她不禁垂下头。每和他多对视一眼,就觉得她的心仿佛被他的眼光多撕开一道口子一样,行歌的眼神真的很古怪,似乎可以吸走人的灵魂。「十二年了。」
「十二年,真的是很久,我与初舞相识的时间都没有这么长呢。」他感叹着,「不知道有四个字妳是否听说过?」
「公子请说。」
「日久生情。」
这四个字有如一道雷在侍雪的耳边炸响,她的手指轻抖起来,但是依然不敢抬头,「公子的话我不大懂。」
「妳懂的。」他微笑着,「妳是如此的冰雪聪明,怎么可能不懂?只是,不知道妳家公子是不是也懂?薛小姐会不会懂?」
果然被他看透了!她忽然从心里往外蔓延出一种恐惧。如果被公子知道了,如果被薛小姐知道了,那她、她在他们面前还会有立足之地吗?
她捏紧手指,「行歌公子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替妳心疼。」他依旧噙着那抹笑,「也想知道,如果有一天妳离开了雪染公子,他会怎样?」
「雪隐城中有无数的人都足以替代侍雪的位置。」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不想因呼吸的紊乱而让他再看出什么。「公子,若没有别的事情,我去看看马车准备得如何。」
「不用那么急着走,薛小姐还在更衣,妳不去帮帮她?」行歌的笑容越优雅,看在侍雪的眼中就越显得冷酷。
「是我疏忽了,侍雪这就去,多谢行歌公子提醒。」
她匆匆的脚步在行歌眼中略显凌乱。若非被说中了心事,这个淡然如水、平静如冰的女孩子,又怎么会如此失常?
他不禁深深地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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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探望初舞的路上,薛墨凝好奇地问:「初舞公子住在哪里?」
「我在楚丘城里有一位医术高超的朋友,所以我就把初舞托付给他了。」行歌看了看窗外,「不过呢,现在我们要在这里停一下,因为我还有事要办。」
「什么事?」她很敏感,大概是被黑罗剎吓怕了,不希望身边没有人保护着。
他温柔地一笑,「倒也没什么大事,初舞那家伙很贪嘴的,最爱吃这家店的三鲜香饺,昨天还特地嘱咐我一定要给他带点过去,所以请薛小姐稍等一会儿。」
「可是……」她支吾着不好意思说是自己太胆小,而不敢让他离开。
此时,一旁始终没有出声的侍雪开口道:「还是我去买好了,这本是我们下人应该做的事情,更何况去看初舞公子,我两手空空的也不太好。」
「那就有劳妳了。」行歌送她下车,并将店的位置指点给她看,「就是前面那间翠玉食坊。」
侍雪走进店中,店内有不少的客人,看起来生意很兴隆的样子。
她刚站定,就有一个伙计跑来问道:「姑娘,要点什么?」
「我要一份三鲜香饺,要打包带走。」侍雪递上一小块银子。
「姑娘,一份饺子只要十二个铜钱就可以了,姑娘没有零钱吗?」店小二看到银子的时候,眼睛顿时一亮。
侍雪想了想,「你们店中还有什么拿手菜?」
一旁有人说:「这家店最有名的是香酥鸡、甜水鸭、水晶丸子、莲花汤,外加一份荷叶糯米饭。」
侍雪顺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是一个独自坐在屋角的年轻人,穿的是粗布衣裳,一身的风尘,双手油腻腻的,正在低头忙着啃鸡翅膀。
店小二听到那人说话,笑道:「是啊是啊,这位客倌最了解我们店的菜色了,他已经在这里连吃了三天。」
那人又说:「小二哥,麻烦你告诉厨房,今天这个鸡翅膀卤得不错,只是酱油似乎多放了两钱,下次记得改过。」
「哦,是是,我这就去说。」店小二又问侍雪,「姑娘还要点别的吗?」
她笑了一笑,「就点他刚才说的那几样好了。」
「好,姑娘稍等,我会吩咐厨房尽快做好。」
侍雪打量了一圈,发现店内所有的椅子都坐着客人,看那些客人大都很粗俗,穿着也实在不讲究,最后将视线停在刚才说话的那个年轻人对面的空椅上。
于是她走过去,客气地问道:「这位公子,我可不可以在这里坐一下?」
「姑娘请便。」那人抬起头,冲着她笑了笑。
侍雪这才看清他的容貌。他是个极为英俊的人,双眉浓黑,目若泓水,笑的时候还带有几分孩子气,令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多谢。」她欠身坐在他对面,坐在这里正好可以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街景.也可以看到薛墨凝和行歌所在的马车。
她的眉心轻拢。
「看着一桌美食还能皱眉头?」对面年轻人又开了口,端给她一盘食物。「这是水煎包子,吃一个包妳开心。」
侍雪笑着摇摇头,「谢谢公子的好意。」
年轻人像是吃饱喝足了,伸了个懒腰,连笑容都懒洋洋的,「一看妳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说话真是客气,妳看我哪里像个公子哥儿?」
「那个……」她被他问得一愣。自己习惯对年轻男子以「公子」相称,或许是因为跟随公子太久,也或许是因为她出入所见的多是像行歌、初舞这样优雅俊美的年轻男子吧。她再打量了他一遍后,不由得笑出来,「那我该如何称呼?」
「叫我小枫就行。」他促狭地挤挤眼。
侍雪却叫不出口。「小枫」这个称呼太过于亲密,她与这个年轻人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这样亲密的叫法并不适合他们。
她只好尴尬地坐在那里,眼神瞥向旁边。
「这家店哪里都好,就是上菜太慢,妳要等妳的菜打包好端上来,只怕还要等上半个时辰呢。」小枫起身招来店小二结帐,恰好面对窗外而站,偶然看到街景,他愣了愣,喃喃自语,「还真是巧啊。」
侍雪发现他的眼睛笔直地看向行歌的马车。这辆马车平凡无奇,没有任何标志,但是他的话语里分明是认出了这辆马车的出处,猜到了车内人的样子。
怎么?这个年轻人居然认得行歌公子吗?
结完帐后,他从长凳上拿起一把长剑,奇怪的是,这把剑的剑鞘实在有些破烂,剑柄的地方还有着斑斑锈迹。
但就是这把剑,让她的眼睛骤然一亮,心头闪过一个名字。会是他吗?他也为了魔杖闻讯前来?
正在她犹豫着该不该点破这年轻人的身分时,对方已经走出了店门,而且目标就是行歌的那辆马车。
侍雪倚在窗口看他想做什么,只见他走到马车对面说了句,「坐在马车里不觉得憋气吗?路过翠玉食坊还能不下车的人,我可没见过。」
他的声音很大,所以让距离十几步远的侍雪都听得清清楚楚。
车帘被掀开,行歌缓步走出,站在车辕上与他对面而立。
行歌的优雅风姿本已十分抢眼,而这个年轻人虽然穿着普通,手中握着的又是一把破烂宝剑,但在气势上却毫不逊色。
两个人从穿着到气质的强烈对比,一下子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她从这个角度上只能看到行歌的正脸和那个年轻人的侧面,但是行歌看到这个年轻人的时候,向来挂在唇边的温柔笑容不知为何竟冷了几分,那个年轻人却依旧笑得很灿烂。
侍雪从窗边走到店门口,又向前走了几步,想听清楚行歌公子同他说了些什么。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有热闹看,为什么不来?」年轻人嘻嘻笑道,「初舞呢?在车上?怎么还躲躲藏藏地不肯出来见人?」说着他就要上车掀帘子。
行歌伸臂一挡,「车内的人你不认识,也不便见你。」
「哦?」年轻人挑起眉毛,「该不会是你的宠妾吧?那我更要看看。」他的手臂如游鱼一般滑,迅速摆脱了行歌的阻挡,手指也摸到了车帘边缘。
行歌单足急抬,勾住了他的足踝,一手捉住他的衣领,将他硬生生拉了回来。
年轻人反手一拨,身子微缩,从行歌的手臂下面挣脱开,左手又去抓车帘。
行歌双掌齐出,竟握住他的那柄锈剑,像是算准了他不会放开这把剑似的,向旁用力扯开,那年轻人果然不得不回身护剑,行歌就趁此时在他的胸口处轻轻地挥出一掌。
年轻人反应极快,哈哈笑着倒退数步,避开了他的攻势,但是身体也被迫跃下了马车。
侍雪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行歌公子的武功在曼妙姿势中变化无穷,优雅下潜藏着无数杀机,而那个年轻人举重若轻,看起来顽皮胡闹的招式一样是高深莫测,在行歌公子如此犀利的攻势下还能全身而退,这等武功也足以惊人。
「喂,你这么宝贝车里的人啊?小气得都不肯让人看一眼?这可真不像你行歌公子的美名啊。」
他的话似乎是故意要大声说给周围的所有人听,果然,听到「行歌公子」四个字后,一旁的路人惊诧地停下脚步,纷纷将目光投注过来。
行歌负手而立,淡笑道:「车内的人是我一位朋友的未婚妻,我自然要全力保护。」
「看你笑得那么假,谁知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年轻人哼道:「那好,我不去看她,我只问你初舞在哪里?」
「初舞公子受了伤,正在养伤中。」车内的薛墨凝说了话,「行歌公子,这位是谁?」
行歌还没有说话,年轻人笑道:「声音还真是甜美,你哪个朋友这么有福气?肯定不是初舞。」
薛墨凝在车内透过门帘缝也看了会儿外面的情形,只是觉得好奇,所以忍不住发声说话。既然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见她,而且看起来对方和行歌很相熟,那么她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躲藏的必要了。
更何况,她一来自负容貌,二来又身为雪染的未婚妻,总有些骄傲之心。
于是她也掀开车帘走出来,看着那个人微笑道:「我叫薛墨凝。」
年轻人一看到她,眼睛立即清亮闪烁,「原来是雪染那个大冰块未过门的妻子,他果然是好福气。」他持剑抱拳,「我是枫红,薛小姐叫我小枫就好。」
这回换薛墨凝震惊了,「你是枫红?四大公子之一的枫红公子?」
他连连摆手,「我是枫红,可不是什么公子,千万别和我提『公子』两个字,听起来就让我浑身不自在。」
一旁的侍雪虽然早已猜出他的身分,但听到他亲口承认还是有点吃惊。在她的印象中,四大公子都是优雅完美的代表,所以即使没有见过枫红,她也认定他必定是位风流潇洒的人物,只是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青年实在与心中所想的相差太远。
就听枫红还在问道:「既然雪染的未婚妻都在这里了,那雪染人去了哪里?他就这么放心把未来妻子交到你手里?」
薛墨凝红着脸说:「我们是去看初舞公子,雪染留在踏歌别馆里。」
「我,对啊,你们说初舞受伤了?怎么受的伤?伤在哪里?我去看看他。」
行歌拦住他企图再上车的脚步,「多谢你的好意,不过初舞住的院子小,容不下这么多人。」
「今天的你好奇怪啊。」枫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总拦着不让我见初舞,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怕被人知道?我想初舞绝对不会像你这么小家子气,他要是见到我一定会很开心。你不让我上车也无妨,我跟在车后走也可以。」
行歌咬了咬唇,这还是侍雪第一次看到他会皱眉头。向来都是那样温柔优雅,带着一抹云淡风轻微笑的行歌公子,也会有遇到对手,左右为难的时候?
她忍不住轻笑出声,行歌和枫红同时看向她这边。
枫红若有所思地问:「那个女孩子也是和你们一路的?」
薛墨凝说:「她是雪染的婢女,叫侍雪。」
「婢女吗?不太像哦。」他专注的目光让侍雪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转身回到店中继续等待。
等侍雪拿着包好的饭菜走出来时,就看到枫红跷着腿坐在车辕上和车内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行歌和薛墨凝像是都已经回到了车里。
她刚要走过去,忽然觉得眼角余光捕捉到一抹熟悉的白影,同时,那些本来躲在周围悄悄留意着他们的居民和过往路人,目光也投向白影处。
难道……她侧过头,惊讶地捕捉到那双寒彻的眸子和冷俊的面容。
「公子?」她没想到他居然会跟来。
雪染看了眼她手中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给初舞公子带的饭菜,听说都是这家店的招牌菜。」她笑着用手一指车辕上的枫红,「是枫红公子推荐给我的。」
他的目光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周遭一眼,此时才将视线瞥向枫红。他与枫红虽然同列四大公子,但是并没有见过面,两年前,在天涯阁他崭露头角时,枫红据说有事在身,当时并未参加,如今一晃眼已是两年。
「久仰大名啊!」枫红朝他招了招手,笑道:「这倒好,所谓的四大公子今日差不多是到齐了。」
雪染没有理他,径自对她说:「上车。」
侍雪这才发现,惊鸿和破月就在不远处等候,她低声道:「我去和行歌公子说一声。」
雪染却将她手中的饭菜拿过来,直接丢到行歌的马车上,枫红伸手一抄,稳稳地将东西接住,看着他的背影,笑道:「还真是孩子脾气。」
他又对车内人说:「和他相处会很辛苦吧?」
车内的两个人或许是各有各的心思,都以沉默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