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到的?”
“早你一步。”待他坐下,何大成又问:“戚小妹呢?不是放寒假了吗?怎么不在家呢?”
“谁知道,约会去了吧。”
“哦?这么快就交男朋友啦?”
“女大不中留。”
何大成对他的回答说不上哪里不对,只觉有些不对劲。但他想到的是另一个问题。
“唉,你考虑一下帮戚小妹买个保险吧。”
“买保险?我才刚去订了部小车给她,你现在又叫我买保险,想让我破产是吗?”
“你买什么车给她?”
“MARCH。”
“好大方。她会开车了吗?”
“我要她这个寒假就考取驾照,下学期我不天天送她去学校了。”
“我说欥华,我们两个认识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老实跟我讲,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好?没错,她是乖巧惹人怜,可你也太那个什么了,怎么说呢?太超乎常理了吧。”
“她喊我大哥不是吗?既然收留了她,我没有理由不对她好。”
何大成虽点着头,可心里并不真的认同他的说法。
“你想过再婚吗?”
“不想。婚姻是道可以随时进出的炼狱之门,走过一遭就够了。你该知道不是所有失败的婚姻都得到了法律的认证,有更多的失败婚姻还在苟延残喘中维持着,很多外人看起来幸福美满的婚姻其实是处于冷战状态,夫妻间彼此存有莫名的憎恨,连他们自己都不知所为何来。”
“你的失败婚姻是得到法律认证的那种,算是幸运的了,干嘛还那么感慨,我都不怕了,你怕什么?”
“相爱难相处更难。你乐观得过了头。”
“你是一朝被蛇咬,如今得了惧婚症。”
“我可能没救了,不过你还是充满希望的。”他把自己的心得贡献给何大成。“婚姻像颗糖,你得慢慢品尝才会有滋有味,即使尝出苦涩也还能吐出汁来。我就是因为囫囵吞了一颗,别说尝不出个中滋味,还搞坏了胃。”
何大成听了他这番自我剖析不禁若有所思,道:“戚小妹能不能治好你的胃?”
他忽地转头看了看何大成,眼里有一丝被人洞察了秘密的窘困。
“她凭什么治我的胃?”
“她老做饭菜给你吃,自然清楚你的口味了嘛,吃对东西,胃就不会不舒服了。”见他不以为然地笑笑,何大成又说:“在感情上你并不真的像现在这样冷酷。”
“是吗?”他漫应一声。他并没有忘记自己年少时张扬的激情,但他更难忘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做出许多残酷的事,甚至在事后还去鉴赏自己一手包办的悲剧,玩弄那种微酸的凄凉情调,做些所谓不平庸的事来解闷消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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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两年了,当戚幼吾踩着近乡情怯的脚步缓缓靠近自己家门时,她的矛盾心情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望着那外观老旧的公房,她不禁又想起住在家里的那段日子。那段独吞寂寞孤单的日子绝不是她想收藏的记忆。然而对父亲的怀念却也系在那四十坪不到的四方屋里。
母亲在世的时候,家里经常像是一座“咆哮山庄”,母亲过世之后,那儿又成了不折不扣的宁静海。不,应该说是死海。
她看见大门里走出一男一女和两个小孩,看起来像一家人。她发现自己并不认识他们,难道是哥的朋友?不对,她注意到那个男人刚才拿钥匙锁上大门。一种很不好的感觉顿时笼罩她的心头。
他们走向不远处的一辆小轿车。轿车发动时,她急急跑上前去。
“先生,对不起。”她敲了敲车窗。
“有什么事吗?”男人摇下窗,客气地问。
“我想请问你,你住在四十五号吗?”她神色不安地朝自家的方向指了指。
“对呀。”他立刻答道。“小姐,你是不是来找原来住在四十五号的刘先生?”
她从男人的回话中几乎要肯定自己适才的推测已经成为事实。她气馁地朝他点了下头。
“刘先生把房子卖给我了,我已经搬来一个多月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
男人将车开走了。一片空白的脑袋令她脚下的步伐沉重了许多。
哥把爸的房子卖了,是啊,他是有权卖房子,妈早把房子过户到他名下。她知道他一直不喜欢住在这里。
“你不是幼吾吗?”
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抬头一看,认出那是老邻居李妈妈。
“李妈妈好。”
“怎么好久没看见你了啊?”
“我住校,所以很少回来。”她说了谎,很多事不足为外人道。
“住校?喔──对啊,你上大学了嘛。”
“嗯。”她点点头。“对了,李妈妈,你知道我哥搬哪儿去了吗?”
“谁晓得。”提起她哥,李妈妈显得老大不痛快。“平常出入他根本不搭理我们这些老邻居。几个月前就看见你家门上贴个售字,后来就看见有人搬进搬出的。听我儿子说,你哥是因为玩股票给套牢了,好像还想跟人合伙投资做什么,所以就把房子给卖了。”她忽地发觉蹊跷,于是又同戚幼吾:“难道你不知道他把房子卖了吗?他怎么能这样呢?都没跟你商量一下吗?怎么说这也是你爸留下来的房子啊,唉──”她虽替戚幼吾抱不平,但也只能爱莫能助地叹口气。邻居多年,她对戚幼吾家里错综复杂的情形多少了解一些。
“谢谢你,李妈妈再见。”
她立刻离开以免尴尬,开着小车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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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整个人蜷在沙发的一角怔怔发呆,脸上是未干的泪水。魏欥华一进屋就看见微弱灯光下,一个变了样的戚幼吾。
“怎么了?”放下提包,他在她身旁坐下。
她的姿势没有任何改变,但透明的眼里立刻不断涌出新泪。
“什么事让你这么难过,跟我说。”他揽住她的肩,轻轻摇着。那是他已经日渐习惯的动作。
她说不出话来,顺势往他怀里一钻,泪便在他衣襟上横流。
热泪穿透衣衫渗入他的胸前,疼了他的心。他心里一直放着一杆秤,并竭力维持着平衡。而她温软的身子此刻加在他身上的重量将理智那一端毫不费力地压了下去。
下颚轻抵住她的前额,他贴住了自己世界的尽头。双手不再迟疑,紧紧拥住玫瑰的美丽与哀愁。
他轻吻那如云的秀发,传送默默的怜惜,一手轻拂过她的脸颊,顺着那不圆不尖的弧度,停在她的下巴。轻抬起她的脸庞,他俯视那对透明的眼眸,发现了其中的疲惫和委屈。她曾在他一向闪躲的眼里发现了什么吗?
一股热烈的渴望正在他血液里窜烧,他渴望那对透明的眼睛是只属于自己的,现在和未来。
眼眸相凝处就是他清醒与沉醉的分界。他沉醉了,他也清醒了。
“起来吧,我载你去兜兜风心情就会好一点。”
片刻不能多待,他拉她出了门。
“我们去哪里?”她仿佛才从焦虑中醒来,声音犹微微颤动。
“随便,你想去哪?”
“我不知该何去何从。”
“好吧,那我告诉你,我现在正往基隆方向开。”
“喔。”她注视窗外良久,梦幻般特殊的黄昏和病态而褪色的夕阳竟令她的忧郁渐渐沉淀。
“想跟我谈谈吗?”
“今天上午我回家去了一趟。”
“怎么想到跑这一趟的?”
“刚放暑假比较闲嘛。其实我早就想回去看一眼了。只是不知道怎么搞的一直没有勇气,今天我是心血来潮,说去就去了。”
“见到你哥了吗?”
她摇头。
“为什么哭?”
“他把我爸的房子卖了。”她又掉眼泪了。
他不再说话。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就让她哭吧。
鼻头角的大岩石上,他继续沉默,她继续流泪。海面上的波浪和点点渔船依稀可见,天气清朗,月亮冉冉升起,在海天之间发出隐隐光亮。
“那夜为什么撞我的车?”他忽然追溯到和她相遇的最初。
她对问题先是一楞,但立刻又明白了。
“早就想那么做了,只是一直没有勇气。那一夜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心中蛰伏酝酿很久的念头竟在瞬间爆发。那晚的天空好像特别暗,特别低,黑压压的什么也看不见,像在暗示我没有光明的人生。我走的那条路好直好宽,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前途也是这般缺乏指引,偶尔有几辆车呼啸而过,之后我看见的又是没有尽头的长路。”她吐了长长一口气。“突然,我不想活了,就这样。”
他侧头注视着她的神情。那惨烈的一幕在他心中掀起一股冷然。还好当时他因为远远地就察觉红灯将亮没再踩油门,否则她即使没有成为轮下亡魂只怕也难完好如初。
“对不起,我并不想害你,真的。”她突然侧身向他,两行泪又随声音落下。
他忍不住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
“我知道,我早就不怪你了,不哭了。”
“可是我没有家了。”
她又转身面向大海呼喊。月光下,她的脸苍白得像蛋白石的核心。
“你有我。”
她倏地回眸凝视他。
风在海上簌簌响着,他的心顶着风而奔驰。深深地,他吸了口风,风立刻起了变化,变得更加潮湿、更加料峭,更加惶惶然地在他周围舞动着。一切黑暗、盲目不可理解的东西变得更加不可理解,更加大胆了。
他捕捉了她的唇。
大海贪婪、疯狂地拍打着海岸,仿佛和他的心相呼应。
她感受到唇上他海水般沉重的分量。来不及思考的瞬间,她已淹没在一波又一波的浪花之中。
只有他们俩。他尝着她唇瓣的温润,吻着她被海风吹得凉丝丝的脸颊。一朵朵黑云间,忽明忽暗地闪烁着星光。她噙着泪水,吃吃地笑了,一头栽进他的怀里。
他在那透明的眼里看见自己长久以来深沉强烈的感情,终于还是无法隐藏。
淡淡星光下,她那苍白、慵倦的脸,这一刻在他看来是永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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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啊?何大哥。”
一见进门的人不是自己期待的,戚幼吾刚亮起的眸子又黯淡了。
“你以为是谁?”何大成嗅出她的失望。“魏欥华还没回来是吗?”
“嗯。”
“暑假快过完了吧?”
“对。下星期就开学了。”
“你暑假都做些什么?”
“当家教。”
“喔。对了,今天是周末,他没带你出去玩啊?”
“他很久没带我出去了。”
“他那么忙啊?大概是暑假的关系吧,美语中心暑假学生特别多,忙着赚钱去了。”
“何大哥,你吃过饭了吗?我做了晚餐,几乎没动过,你吃吗?我去热一下就好,很快的。”
“我吃过了,谢谢。”发觉她闷闷不乐,他又问:“怎么啦?瞧你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没有。”
“一定有,你骗不了我,是不是魏欥华又凶你啦?”
“没有。他现在根本不理我,待在家里的时间少之又少。我难得有机会跟他说上几句话。”
“哦?他又吃错了什么药啊?戚小妹,你觉不觉得他像个暴君?”
“不会啦,他对我很好,只是──算了,我也不会形容。”
她不知如何对何大成启齿,从鼻头角回来之后,魏欥华对她的态度完全变了,两人之间只剩突兀和生疏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宛如某种不知名的种子,被迷乱的春风吹送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除了疑惑还是疑惑,她满怀这种疑惑跟同学去了趟东海岸,满怀疑惑地当了一个多月的家教。
“你别太在意了,他就是冷血、怪胎。我用膝盖都能想像他发无名火的德性,真是何苦呢?虐待自己还顺便蹧蹋别人,他搞不好是提前进入更年期了也说不定。
不记得是哪个大诗人曾说过,男人最怕的是,既不能和女人一起生活,也不能过没有女人的日了,他可能有这方面的困扰,才会这么阴阳怪气的。”
“他现在没有女朋友了吗?”
“你应该比较清楚吧?有女人上家里来找过他吗?最近。”
“没有,自从上次我要他去向人家要回钥匙之后,没见他再带女孩子回来过夜。”
“哦?”何大成闻言不可谓不讶异。“还有这回事?他听你的?”
“嗯。”
何大成当下决定探探她年轻的心。情况有点诡异,他早就觉得老友不对劲了。
“你喜欢他吗?”
“喜欢。”
“你真的不打算回自己家啦?”
“我现在真的是无家可归了,”她眼里又浮现一抹悲哀。“暑假初我发现我哥把房子卖了。”
他点着头,体会着她的痛楚。“你想过如果有那么一天,魏欥华回加拿大去了,你怎么办?”
他知道这一问对她无异雪上加霜,但他看得远,因为他太了解魏欥华了。一个人如果可以从加拿大躲回台湾,自然也能从台湾躲回加拿大去。如果他没料错,戚幼吾将是唯一的理由。
见她静不作答,他又接了下去:“或者,有一天他结婚了,你还跟他住吗?”
“他说过他不想再结婚的。”她脱口而出,三分激动,七分不安。
不必再问什么了。何大成发觉一切已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眼前的女孩已当了爱情的新兵,而魏欥华那厢则是个爱情的逃兵。
“想去看电影吗?我陪你去。”
她缓缓摇着头,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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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她的身影被惨淡的路灯拉得好长好长。呆呆地注视着偶尔经过身旁夜归的人和车辆,直到一只身材苗条的小白猫慢悠悠地踱过她身旁,才缓缓地转过身继续走着。
她得回家去了,她告诉自己。这一晚已弄得她神魂颠倒。
“上车。”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正要发出的声音被暗夜轻而易举地吞没了,望着魏欥华,她停下脚步。
“快点上车!听见没。”他推开车门急急催促。
“这么晚了跑到街上来晃什么啊你?不怕危险吗?”她才关上车门,他劈头就是一顿数落。“你想干嘛你说,撞车吗?”
他对她发脾气的样子跟以往没什么两样,她努力地想在车厢内嗅出一点异样的感觉。
车子很快就进入停车场,熄了火,他依旧气急败坏地瞪视她。
“说啊你,这么晚了还上街干嘛?”
他虽虎视眈眈,心里却感到莫名兴奋,为了好不容易有个理由可以让自己对她大发雷霆之怒。
她凝望着他的怒颜,专心地忘了眨眼,两眼疼得渗出泪水。
“又怎么啦你,哭什么?”SHIT!他暗咒一声。“因为我没回家吃晚饭?”摇头。
“因为我夜归?”摇头。
“因为我最近没空理你?”摇头。
“因为你碰上生理期吗!”他大吼一声。
她不再摇头,却哭得更厉害。她承认自己不讲理,但此刻她一点也不想讲道理。没道理的话她又说不出口,只能赖皮地哭,没完没了。总不能要他承诺永不再婚吧?
“下车,下车。”他不耐烦地先下了车,连拖带拉地将她拉进电梯,上了十五楼。
“等一下,”她在他打开门之前,拉住他的手。
“还有什么事?”无奈地,他停止开门的动作,转身向她。
“你都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你想要我说什么?哪有那么多话好说。”他又转身开门。
她立刻将他紧紧抱住,一张脸就这么贴上他的背。
他在感官完全麻木之前成功地开了门,掰开她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拉她进屋。
“你现在就给我回房里睡觉去。”
他忿忿地摆脱她,拿了罐啤酒往吧台边上一坐。
她不但不走,还挨着他坐上另一张高脚椅。
“去──睡──觉!”
他吼完便不再看她,那一脸天真无邪,那一身香甜的青春气息令他怒火中烧。
她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侧趴在吧台上,她的目光开始在他脸上游移,扫过他生气的眉,生气的眼,透明的光最后直射在他紧抿的唇上,像是要溶掉覆盖其上的冰霜。
该死的她想干嘛?他立刻抓住她抚在自己唇上的手,无限困扰地盯着她,但一时之间他竟想不出该如何责备她,就这么与她四目相接;于是她一不做二不休地直起身子,用另一只手继续刚才的动作。他能做的就是把那只手也抓住。
那张脸近得令他无法正常呼吸,在他就要窒息的霎那,她滑下了椅,将整个人朝他靠去,落阱下石地把唇贴上他的。
碰到火似地,他立刻缩了回去。可一股神秘的力量又催迫他伸了过去。在一片愠怒中,他纵容了自己。
放掉她的双手,他捧着那张透明的脸,报复般掠夺了那两瓣玫瑰。
“你是鸦片。”他说,又爱又恨。“你会害我上瘾。”
“你会再婚吗?”她问,忐忑不安。
“不会。”
“我可以一直跟你住吗?”
“你会离开我的,等玫瑰花开的时候。”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不必懂,我懂就够了。”
玫瑰不再说话,而他继续飘飘然地尝着鸦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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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困啊?”何大成在听见戚幼吾关上房门的声音之后才下楼来,在吧台边和魏欥华并坐着。
“困得要命又睡不着。”他已换了杯烈酒,让刚才的激情伴随透明冰块,浮沉于淡褐色的液体中,慢慢消失。
“打算怎么办?”
“我再坐一会儿就去睡了。”
“我管你什么时候去睡,”何大成睨他一眼,朝楼上指了指,“我是问那个,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别跟我装傻,我刚才本想下来喝水的,不好意思打扰你,所以摸着鼻子又回房里去。”他斜睨着魏欥华。“你不会告诉我是她勾引你吧?”
“你想说什么?”
“你想做什么?”何大成立刻将问题丢还给他。
“跟女孩子接个吻有那么大不了吗?”
“别说得这么满不在乎,你是想掩饰心里的罪恶感吗?别人你可以玩玩就算了,可是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戚小妹呢?她可玩不起呀,你玩火自焚没人管你,可你不不要伤及无辜才好。”
“我一点也不想伤害她,真的。”他突然变得十分沮丧。“一点也不想。天知道我是多么努力地在克制自己。”
“你终于说出真心话了,不容易呀。”何大成有些意外,却也感安慰。“我早就发觉你对她很不一样。果然,你是爱上她了。”
“我该怎么办?”卸下伪装的他变得十分脆弱。
“爱就爱了,怕什么呢?”
“如果说结婚前的我是一张完整的大钞,那么离婚后的我应该只是找回来的一堆零钱,没有多少本钱去爱一个人了。爱了就有伤害,她还稚嫩得不堪一击,我爱不起她,你知道吗?”
“我不以为然,你现在根本是睁着眼说瞎话,一边做一边说不要。依我判断,你不是爱不起她,你是放不下自由,不愿被爱束缚,对不对?”
他一笑置之。
“你不是在卖保险吗?什么时候改行成了爱情顾问?瞧你那大言不惭的样子,你凭什么?就凭你那些乏善可陈的失败经验吗?”
“失败为成功之母,”何大成对他的调侃不以为忤。“国父革命历经十次失败才得以成功,以这个标准来看,你肯定比我接近成功,说不定你跟戚小妹这一次就成功了。
“好了,不提这烦人的事。”
“她爱你。”何大成突然一反刚才嘻嘻哈哈的态度说了一句。
“她今天晚上对你说了什么是吗?”
“没。我自己观察出来的,你难道没感觉吗?”何大成叹笑。“还是你太久没碰女人所以反应变迟钝了?唉,你刚才吻她那样子倒真像很久没碰女人了。”
他的话为自己赢得一拳。
“捶我我还是要说,你好好反省反省吧,如果爱她让你痛苦,那么不爱她你会更痛苦。就从你可以为了她而不再碰女人来看,你后半辈子应该不会好过。”
“你怎么晓得我没碰女人?”
“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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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欥华和戚幼吾继续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尴尬渐除,模糊依旧。
“烦。”挂上同学的电话后她抱怨一声。
“烦什么?谁的电话?” 魏欥华好奇地问。
“同学约我明天出去玩。”
“不好吗?”
“不好,他很烦,我选什么课他就选什么课,上课总喜欢抢我旁边的位子坐,中午还赖着跟我一起吃饭,成天像个跟屁虫似地跟着我,烦都烦死了。”
“人家这是在追求你,连这个都不懂?”
“我知道呀,可是我已经拒绝他了,他还死缠不放,讨厌。”
“为什么拒绝?什么理由?”
“我是重考生,年纪比他大,跟他在一起我总觉得没有被人呵护的感觉,好像我是姐姐,还得保护他咧。他却说他不在乎我年纪比他大。”
“对呀,人家不在乎,你烦什么?”
“他不在乎我在乎,哪怕是只比我小一天我都不要。”
“这么苛刻啊?那你等学长来追好了。”
“是有一个学长还不错,我蛮欣赏他的。”
“哦?看上人家什么优点了?”
“他啊──长得斯斯文文的,声音很好听。对了,他在我们学校的‘学生之音’主持一个节目,好多人都迷死他的声音了。还有,他脾气很好,对女孩子都客客气气的。”
“平庸。”
“才不呢,我们系上好多女生暗恋他,不过他好像还没跟哪一个特别好就是了。”
“那你动作快一点,来个捷足先登。”
“可以吗?女生可以追男生?”
“为什么不可以?别那么平庸。”
“那你教我,我该怎么去追他?”
“我只会追女的,你问错人了。”
“好,那你假设自己就是那个男的,你希望我怎么追你?”
“不必了,我跟他有代沟,我想的跟他想的一定不同,所以你别指望我了。”说罢他起身上楼回书房。
她朝他的背影做个鬼脸,继续看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