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了解王在西境发生的事,长老们将灭天传唤了过来。
“灭天见过众位长老。”
“灭天,王上在西境发生了什么事?”忠长老也不多说废话,直接使问重点。
“长老们指的是……”灭天的眼光转向梵天身边的雪无情。
长老们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就是她。”
灭天笑着转回头:“她是王上中意的女子,王上似乎有意要迎娶她。”
“她究竟是谁?”
“她来自雪山,名唤‘雪无情’,至于其他的事,灭天并不清楚。”
“王上怎么会遇见她?”忠长老再问。
“这灭天并不明白,当王上到达西境行宫之时,就已经将她带在身边。”灭天也不必加油添醋,光看长老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王上要娶她?!这与王室规矩不符。”一名长老皱着眉说道。
“王上继位后,迟迟不肯立妃,雪无情虽然没有显赫的身世,但是既然王上中意,迎人宫中也未尝不可。”另一名长老中肯地下评论。
“王上若要立妃,将是水之国的大事,就等王上提出后,我们再作讨论吧!”知道了那女子的身份,忠长老并不多表意见。
“可是——”
忠长老挥手阻止其他人再发言。
“王上行事一向有分寸,该怎么做,我相信王上心里自然有打算。”在王上还没作出任何决定之前,他们最好还是别主动开口,免得引起王上的反弹。
为期七天的庆祝活动在最后一天达到最高潮,因为竞试的冠军将会在今天产生,接受王上的敕封与巨额赏金。
水之国的行政区域主要划分为四个境城,名为东、南、西、北,而在祭典活动的最末日,国境城将分别产生四个武技的冠军。
按今年的新规矩,四个武技之冠可以对朝中的武将提出比试的要求,只要打败了武将,便可以得到与武将相同的官职。为了这项赏赐,所有人无不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拼命想争取这个好机会。
依照顺序,由东、南、西、北逐一提出比试,雪无情始终冷眼旁观。
这七天来,水梵天忙着祭典与批阅每天祭典后各文武官员所提出相关事务的奏章,他得作评断,还得对突发的事务作出圆满的处理。除了晚上就寝之外,他去哪里都坚持带着雪无情,只不过没空再与她谈论两人之间的事,这让雪无情暗自松了口气,却也有些淡淡的失落。
“累吗?”广场上比武的两人打得如火如茶,水梵天却分心望向一旁发呆的她,低问道。
她回过神:“还好。”
“你在想什么,想得都出神了?”他的温柔面孔,只有为她才展现。
“没什么。”雪无情摇摇头,视线转向场中全力以拼的两个人。她始终不懂,胜负究竟有什么好争的?为什么人人对胜利渴求如命?
就在他们分心对话之际,第一场比试已经结束,由朝中武将获得胜利。接下来出场的,是南境城的武冠。
一下场,他没看向任何人,直接对王上行跪拜之礼。
“小民想与灭天王爷比武,请王上准许。”他才朗声说完,全场闹哄哄的交谈声立刻静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水梵天神色不变地直接看向灭天:“灭天,你接受吗?”
“臣没有拒绝之理。”灭天一笑,飞跃下场。
这项比试是他提出来的,既然他是王族,也是一城之主,怎么能连一个小小的挑战都不敢接受呢?
“王爷,小民得罪了。”南境城的武冠恭敬一拜后,拿起擅长的兵器便先出手攻击。
灭天脸上的轻笑始终不减,空手应对,只守不攻;而南武冠在招招落空之后,也愈打愈凶猛。
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中这场比赛,梵天在注视过后,淡淡地摇了摇头。灭天的武功更强了。
“灭天赢定了。”
他话才说出口,场中的灭天运掌反攻一记,强悍地将南武冠的兵器震落,南武冠受创,往后跌去,再一掌,灭天便可以取他性命。
“掌下留人。”南境城主连忙喊停。
灭天并不理会,手中的掌气仍直逼南武冠,南境城主不得已跳入场中,出手挡住灭天致命的一招。
“南境城主也想与灭无比试一回吗?”被挡住一掌,灭天并不以为意,反而因为南境城主的下场而引出更强的战斗意念。
“王爷请停手,在下并无此意——”南境城主还没说完,灭天的身影已攻击而来,让他不得不出手自卫。
就在众人对场中突来的变化感到莫名其妙时,水梵天终于出声——
“住手!”他沉声大喝。
听到王上的喝止,灭天虽不甘愿但仍住了手。
“祭典活动是为大家而举办,你们两个就这么打下去,是想破坏条典的进行吗?”
水梵天的喝斥让场中两人同时恭敬地低下头。
“启禀王上,灭天并无此意,只是南境城主突然下场扰乱了比试——”
“启禀王上,臣绝没有扰乱比试的意思,只是竞试旨在分出胜负,灭天王爷已经胜利,臣出手只是为了救人。”
“够了!”梵天吼道,“祭典之上不许有任何争吵发生。南卿,你不该下场扰乱比试;灭天,你出手也该有节制。”
“是,臣知罪。”面对君王的喝令,两人同声告罪。
“你们两个都回座。”水梵天下令,“继续竞试。”
意外的插曲让天威一显,使得接下来的一切顺利极了,没有人敢再任意放肆。在主持完祭典的最后一场仪式后,水梵天让辇车避开人潮,走小径奔往行宫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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辇车是走向行宫,不过,水梵天与雪无情早已不在车上。
就这么脱离众人的保护,水梵天像是摆脱了沉重的负担般,整张面容都轻扬了起来;而雪无情却是凝着眉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祭典结束后,在西境城还会有一个活动庆祝祭典顺利结束。距离我们该进城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我想与你单独相处。”牵着她单独躲到城郊的树林中,水梵天这才开口说道。
“你不该离开众人的保护。”无情迟疑地说道。
无法明确知道心头的不安究竟是什么,但以他的身份,不应该这么任意妄行,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中。
“你在担心我?”他笑望着她。
“如果你出事,有很多人会担心。”
“无情,”他搂住她的腰,将她环在胸前,低首看着她,“这几天我忙,但不代表我忘了我们之间的事。”
“你还不肯放弃?”她叹息。
水梵天眉头拧了下,然后执起她的右手,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只戒指,套人她的无名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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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水之国传承的戒指,用来送给我的妻子。”银白色的月形戒套在她细长的手指上,不但大小合适,而且美丽极了。
“不可以。”一听到该是送给妻子的东西,无情直觉地便要取下,但梵天早握住她另一只手。
“这个戒指只属于你。”他执起她的手,在她戴戒指的手上印下一吻,“不许你取下来。”
“我不能做你的王妃——”她的声音消失在他突来的吻里。
无情整个人震慑住了。
水梵天并没有深吻,只是将唇印上了她的,两人唇瓣相触。望着她惊愕的眼神,他硬生生地压下进一步侵略的欲望,只让自己的唇在她唇上停留了一下。
“‘水月灵戒’是会认主人的,一旦沾了你的气息,无论你要不要,它都只属于你,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再可以戴上它。”他低哑地说道。
无情回神,猛然推开他。
“你……”她退离好几步,惊愕的眼直望着他,又猛然闭上,纷纷杂杂的感受激昂得无法理清。
乱了、乱了。
“无情。”他欲上前。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她低哑的语调里没有怒斥,只有伤心。她的心跳很急,胸口又开始隐隐泛疼。
“无情,”他大踏步而来,再度抱住她,不让她逃开,“要我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子离我愈来愈远,我做不到。如果修行的念头一直在你心中,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那么我就要你不再继续修行。”
他执着的霸气、对事情的敏锐再度令她心惊。
“你这是在毁灭我。”她没有挣扎地任他抱着,眼里写着受伤。
水梵天笑了,互相凝望的神情里含着一种共生共灭的哀愁。
“如果你无法爱我,那么就是我的毁灭。”
“不可以——”她一惊,不自觉地掀紧他的衣袖。在还来不及说什么的时候,周遭突来的杀气令她全身一颤。
水梵天也察觉了。
没有人影出现,举目无人的四周只有愈来愈浓厚的杀气。梵天一手搂紧她,机警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可恶,为什么每次在他好不容易动摇了无情平静的心湖后,就有人不识相地来捣乱?
梵天忍不住在心里低咒。下一刻,好几道飘忽的杀气立刻明朗了起来,直接朝他们攻击而来。
水梵天搂着无情,两人身形迅速移闪。这群一身黑衣、似影子般神出鬼没的杀手速度极快,出手也毫不留情,不全神应付的话很可能会挂彩。但他不肯放开无情,就怕重伤未愈的她无法保护自己。
几道“咻咻”的飞窜声自耳边呼啸而过,第一波攻击并未得手,影子杀手再度匿于无形 不必敌人现身,水梵天也知道现在两人被围困在中央,如果不揪出这些杀手,他们根本无法离开。
“放开我吧!”无情出声。
“别开口。”他回道,注意力仍放在不见人迹的四周。
“护着我,你无法对付他们的。”
“嘘。”
“我可以保护自己的。”
水梵天的回答是直接将她接得更紧,一副绝不放开的模样。
无情知道他是想保护她,但处在挨打的位置绝不是一种好现象。这群杀手……她忽然闭上眼凝思相似的景致,她似乎有些印象。
很快地,影子杀手发动第二波攻击,这次比前一回更快、更猛。手无寸铁的水梵天本来就吃亏,再加上护着无情,就算他闪躲得再快,仍免不了被对方所持的利刃划伤。
专心一意,水梵天忽然发出一掌。
一名影子杀手中了梵天的掌气,身体随之由空中坠下,其他杀手见状,再度藏匿于无形。
无情的白衣沾上血迹,却不是自己的。她的眼逡巡而上,看见他左肩不断流血的伤口,连忙伸出手点穴止血,然而血并没有止住,不由面色一变。
还来不及多想些什么,影子杀手的攻击直逼而来。无情握住他搂着自己的手腕,一旋身脱出他的怀抱,取下缚在腰间的白绫往空中一抛,在迷眩对方目光的同时也以白绫护住两人的身体,然后飞快朝白绫间的空隙发出数掌;水梵天默契十足地跟着她发出反击。
在白绫撤下的同时,只见地上多出好几个黑衣的影子杀手,而四周浓烈的杀气已然全部消失。
无情深吸了口气,强抑着胸口的疼痛。
“无情。”他担忧地扶住她,忽视自己肩上不断流血的伤口。
“我没事。”她看向他的伤口,“你的伤不能不处理。”
那些人用的是特殊兵器,在伤人之时也将兵器的尾端留在敌人体内,让敌人不断失血。除非取出来,否则血不会停。
“这里不安全,我们先回去再说。”他咬着牙说道。
“不行,”她坚持,“这样你会失血过多,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处理好你的伤口,我们再走。”
“嗯。”他想笑,好令她安心,眼前却突然一片昏暗,停在他脑子的最后一个意识,是她苍白的容颜。
“水梵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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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与五年后,同样的情况再度重演。
五年前,水梵天只是储君,同样赶赴西境城的祭典,中途到雪山游历,结果遇上埋伏,一批影子杀手攻得他毫无反击能力。
五年前的她隐居在雪山修行,原本不理人间事,如果不是为了不让雪山染血,她不会多管闲事。
相似的景象,她救了他、替他疗伤。原来……他指的五年前,就是这件事,她几乎忘了,如果不是今天再遇到同样的袭击,她也许永远不会再想起来,但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拖着昏迷的他,好不容易找到附近一处隐密的林地,她立刻着手为他疗伤。这种钩形兵器虽然难缠,却还不至于难倒她。也因为他的昏迷,让她有一些安静思考的时间。
经过五年,他已经不是当初雪山上那个青涩的少年,武功也精进许多;只是每一种武功都有它的特性与弱点,他对这种快速的战斗依然处于挨打的局面。
想得深远一点,如果这是场预谋,那么幕后主使者一定是非常了解他的武功,才会刻意以影子杀手进行暗杀。幸好经过这几天的调息,加上他命人每天熬药,她的伤好得很快,今天才能在危急的时候救了他与自己,否则他们两个要全身而退的机会恐怕不高。
“无情……”他逸出一句低吟,神志逐渐恢复。
“我在这里。”她轻声回道,倾过身看他。
水梵天先是看了看四周,再看着昏暗的天色,最后转向守候在一旁的无情,仔细审视她全身上下有无差池。
“你还好吗?”看来,除了衣袖上沾了些他的血外,她完好如初。
“嗯。”她点点头。
“胸口还会痛吗?”他惦记着昏迷前看到的一幕。
“我没事。”她再度强调。
确定她无恙,他这才将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
“我又受伤了,看来‘影子杀手’还真是我的天敌。”他自嘲道。
“快入夜了,你要赶回去参加晚上的庆祝活动吗?”
“不了。”他摇摇头,起身坐到她身边。既然已经迟了,索性就缺席吧,只不过……他这么做,大概会令几个年纪大的老头气得跳脚。
“五年前攻击你的也是这群人?”她忽然问。
“你想起来了?!”他眼里有着惊喜。
雪无情点点头:“他们为什么想杀你?”
“争权罗!”他笑得很冷,“既然是一国之君,自然会有想要我的命、在我死后篡位的人。”
“你不在意?”
“他们杀不了我。”他摇摇头。
“但是……你对影子杀手并没有反击能力。”如果今天没有她,他逃得过这些人的追杀吗?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当然会想办法先逼出他们,这些影子只要曝了光,要对付就不难。”这是他的方法。
继位的这五年间,几乎只要他一离开王宫,这些影子杀手便会出现。这么多次的失败教训,亏得“他”居然从没死心。
“太过自信是一种致命伤。”她提醒,相信他应该明白。
“我知道。”他已经受过教训,“你在担心我?”
她别开脸:“我只是不希望见到血。”
“修行之人可以说谎吗?”他笑笑地问,赶在她还没反驳之前又继续说道,“自从五年前在雪山上见过你之后,我就决定这辈子只要你当我的王妃。虽然我一直无法找到你,但是对你的感情从来都没有变。”
“我们只见过那么一次——”
“只需要一次,你就把我的心偷走,再也要不回。”
“我没有。”
“你有。”他强调,“天知道我是着了什么魔,居然在还没看清楚你的时候,就对你倾心至今。”
她一直是戴着面纱的,五年前替他疗伤时,她除了上药、送食物之外,不曾与他多相处、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照料了他三天、确定他的伤已无大碍后,她便不再出现。
如果这次不是因为她正好受伤,他猜他大概也见不到她的真面目。当刻意与人保持距离已成习惯时,她便不会轻易见陌生人。
“我从来不想要任何人的倾心。”她低响,从他刻意轻描淡写的言辞里,还是感受到了他的真心。
“我知道。”他苦笑,“爱上你对我来说何尝不是一种震撼?可是它就是来得这么强烈,让我只能承认——自己已经爱上你。”
“爱了……又如何?”她空洞着双眸,“说‘爱’又能代表什么?你说爱我,可是我并不爱你。”
“你会。”他肯定地说,“你关心我的安危不是吗?你并不是没有感情,只是刻意冷淡自己的情绪。我们才相处没几天,你已经会关心我,那么如果时间再久一点,让你真正爱上我并不难。”
“不可能的。”她直觉地摇头,但否定的语气却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水梵天双手捧住她的脸。
“修行只教会了你自欺欺人吗?”他盯住她的反应,“无情,名为‘无情’,但其实你心中的。情比谁都深。你能为雪兽付出,为了保护它们不惜和全天下的野心分子对抗;在我危难的时候,即使我是一个陌生人,你还是出手相救,从来不求我回报。无情,你也只是个普通人,只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也会有种种。情绪,为什么要刻意压制住?”
她想退缩,可是他不让,教她脆弱的心无处可逃。
“我没有、我没有……”她送声否认,他干脆再度吻住她。
“唔!”她瞪大眼,惊得全身无法移动,僵硬得跟什么似的。
“你说谎。”他沉声喊道,气息拂在她唇上,“无情,你否认一次,我就这么吻你一次,直到你肯说出真心话为止。”
“你?!”她无比惊愕地瞪着他。
水梵天忽然扬起一抹带着邪意的笑:“现在,我只是碰了你的唇而已,但接下来,我会真正吻你,吻进你嘴里,将我的气味传进你口中,然后——”
“别再说了!”她捂住他的嘴,脸庞不争气地红了,眼里却有抹受伤的狼狈,“我……我以为你会是个君子,可是你却这么侵犯我。如果我救你是让你来欺负我的,那么我——”
“无情,”这次换他捂住她的口,“我并不想侵犯你,你不会知道,我得多么克制住自己才能不深深吻住你、索求更多。我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一个爱你爱到不可自拔的男人,我无法对自己所爱的女人始终保持君子的行径。”
“爱我……难道能成为一种侵犯的理由吗?”她轻声地问。
“不能。”他沉声否认,“戏不想侵犯你,只想保护你、与你相守一生一世。侵犯一个女人是男人最卑劣的行径,但如果这是打破你冷静面貌的惟一方式,我不在乎成为一个卑劣的男人。”
“你……不要毁了我对你的信任。”她全身颤动不休。
“如果能得到你、让你爱上我,这何尝不是一种好方法?”他平静地说道。看着她颤抖不安,他的心里好疼,可是这比不上逼出她的真心重要。
他爱她呀,早已狂烈到回不了头,存在心底的渴望是一定要得到她的回应。这份渴切,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