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怎么没有宴请宾客的热闹景象,难不成她真的走错?!
矗立在季伦依眼前的华丽豪宅,闪耀在夕霞的金光里,眩人的光彩刺得人不敢直视。
大约有三百坪吧!
季伦依目测它的幅员,这是一栋接近日式又不全然日式的典雅建筑物,两层白墙红瓦的屋舍,幽幽静静地位立其中,被一大片绿意盎然的草地包围着,石片铺成小径,一旁还有石筑的地塘,小小的水车周而复始他转动着,原木的凉亭里有下午茶专用的小桌小椅,她不难想像在煦煦和风吹来的微凉午后,主人悠闲地品茗话家常,是一幕多么惬意的景象。
那样的生活与她所过的截然不同。
不过季伦依并不羡慕,每个人都有适合的生活态度,少奶奶不是每个人都当得起、当得惯的。
“你到了。”
身后忽然响起柔柔语调,让手伦依颤了一下。
“是你?”
季伦依转过身。
聿书晴凝望她充满诧异的灵动美眸,看来她真的挺讶异。“是你?”她也佯装错愕,夸张地回应。
季伦依有一丝被戏弄的不悦。
“我知道你一定很讶异,其实我也是。”
季伦依没答话,她不知道聿书晴到底有何用意。
见季伦依无语,聿书晴晃动手中的名贵包包。得意洋洋地说道:“我跟我爹地说,我想要开一家出版社,没想到他就劳师动众,帮我邀请了一些朋友,我没想到你也会来。”
季伦依回头看豪宅一眼,原来这就是聿书晴的家。她知道聿书晴气质出众,不过倒没料到她是豪门出身,突然间,她觉得她们相差太多。太多,她们是属于不同世界的人。
眼前这千一女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切需要都由长辈打理。
而她,要成功就必须靠自己努力,但尽管如此,她也不会哀叹上天不公平,她得她该得的就够了。
瞥见李伦依流转的眼波,聿书晴突然掩嘴笑道;“一直顾着和你聊,都忘了请你进来坐坐,快进来吧!”
要不是等会儿江扬要来,她真想一走了之,面对这种鸿门宴,她浑身不自在。
“大家都还没到吗?”季伦依走在小径上,讷讷地问道。
“其实也没多少人,二、三十个而已,这大概是我办过最小的Party了。”聿书晴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
见季伦依似乎有些别扭,聿书晴先带她来到凉亭休息等候。
“时间还早,我们先在这儿坐坐,反正我也没事,我陪你。”
季伦依明白聿书睛是个千金大小姐,一向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这种宴会的准备工作,她当然不用参与,时间一到,她只要穿得明艳动人。来回穿梭招呼就可以了。
其实她很希望聿书晴能给她一个喘息的空间,她不要想起方宣其和她的种种,她没那么伟大,能装作若无其事。
见季伦依一直避谈方宣其,聿书暗自己打开这个话匣子。
“今天宣其不会来。”
“喔!”
季伦依虚应一声,她还是提到他。
但这本来就是商场上的聚会,就算方宣其不现身,季伦依也不会意外。
“其实宣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我也从来不勉强他。”
简单几句话就道出她对方宣其的用心与体贴。
季伦依还是默不作声。
聿书晴紧抓住这一点。“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提到宣其?”
季伦依摇摇头,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而是,要她如何回应呢?
给聿书晴一抹了解的笑容,还是心痛的纠结呢?
她答应她的事,她会做到,但是不要一直揪着伤口残忍地撒盐,她也会痛的。
聿书晴怎会放过这大好机会,今天的聚会完全是冲着季伦依而来,她要季伦依亲眼看看她的身家背景,看看她能给方宣其最好的一切,有了她聿书晴这个贤内助,方宣其不仅鸿图大展、前途无量,还可以少奋斗三十年。
而她呢?
小小的一个主编,她在事业上能帮方宣其什么忙?
男人嘛!事业的成就还是很重要的。光这一点,她就比季伦依好上千万倍。
这是炫耀,也是示威。
季伦依不是没感觉的木头娃娃,她终于清楚地知道聿书晴的“用心良苦”,其实不需要如此的,当她知道他们有婚约时,她就决定放手了。
何苦再让方宣其为难呢?
她不能贪恋方宣其对她的好,若她一直这样存在着,再说是无心,就太自圆其说了,她既然已经知道,就该退出。
“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要对宣其说呢?”聿书晴进一步地要她说出个确切时间。
“很快。”季伦依无奈地答道。
“多快?今天?还是明天?对不起喔,我不是故意催你,我只是希望我们的婚期不要耽误。”
“婚期?’
“是啊!我们连婚期都谈到了。”聿书晴说起说来脸不红、气不喘,让季伦依信以为真。
真的要结婚了……
季伦依的心湖起了惊涛骇浪。
“今晚我就会告诉他。”季伦依告诉自己不能再逃避了。
再逃也于事无补,终究是要面对的。
***
这顿饭果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结束,她无法再面对聿书晴,在江扬一到达之后,她随便编造个身体不舒服的理由,就匆匆离开。
今晚--
她要告诉方宣其,她不爱他。
只是她说得出口吗?
简单的三个字却有如千斤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可是一想到,她的一句话便能成全一桩美满姻缘……
再难也要做到。
决定了--
季伦依拨通方宣其的手机,将他约出来,电话那头的他雀跃地答应了。
季伦依先到约定的咖啡馆,选了一个不明亮的角落,这儿适合上演即将发生在她身上的别离情景。
捧着温暖的咖啡杯,眼光瞟向几净的窗外那一张张急着返家、幸福洋溢的脸庞,季伦依不禁幻想着,自己提着两大袋的晚餐材料,匆匆地、微笑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想着方宣其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她的辛苦全融在他满足的微笑里,温暖的、两人的、充满笑声的小窝,是快乐的天堂。
只可惜这一切都是想像,不可能实现的。
不知何时,天空下起了滂沱大雨、不一会儿整个城市浸淫在水气氤氲的世界、奔跑躲雨的人群在街上交叉错落,车声、人声、雨声罗织成纷杂难辨的音符,预料之外的事总是容易让人手足无措,让人失去原有的秩序、原先的冷静。
室内的暖气让窗子升起一片迷雾,朦朦胧胧。
天堂的样子慢慢被晕开,模糊得教人难以辨别,终至消失无踪。
但从远远的黑暗处有一个身影愈来愈近,为她带来了光亮、带来了另一个天堂。
方宣其,该是她的幸福天使。
但……
迷离的世界终究让人看不清,让人掌握不住。
她一度放弃她的幸福天使,所以她没资格再拥有他了。
朦胧的眼里有着朦胧的世界,她该如何从一团辨不清的迷雾里脱身,何时才能还给自己一个清朗无尘埃的空间?
方宣其一走进咖啡厅就吸引众人的注意,高挑的身材、精实的肌肉,脸上还带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他一见到季他依就开心地打招呼。
“怎么挑这么暗的地方?”他坐在季伦依身旁。
“来的时候只剩下这里了。”季伦依没告诉他真正的原因。
“怎么啦?脸色有点难看,身体不舒服吗?”方宣其抚着她苍白的小脸,满是心疼。
“没什么。”
“你不是很忙吗?我一直不敢打扰你。”好几次方宣其都想约她出来,但季伦依总是在办公室里忙着。
“我有话想跟你说。”季伦依微弱的音调里有掩不住的哀愁。
“什么话?”方宣其轻松自若地吸饮一口香 醇咖啡,好整以暇地等季伦依开口。
季伦依犹豫了一下。
方宣其温柔地凝视着她,静静地等待着。
“我们……我们不可以在一起。”季伦依的心满溢痛楚。
闻言,方宣其有说不出的讶异。
“为什么?!”
他们不是深爱着彼此吗?
“因为……”
季伦依说不出那三个字。
“因为什么?”
方宣其不懂。
“因为”
季伦依咬着唇,她忍着不让泪流下来。“因为我不爱你。”
不爱?
方宣其不敢置信地瞅着季他依。“你说谎!”他不相信。
“我没有。”一旦打开剧本,季伦依就必须演下去。
“可是我们才约定好的,不是吗?今生不再错过、不再错过啊!”他们好不容易找回彼此,可以重新再来,季伦依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要如同十年前一般,再一次放弃他?!
季伦依紧咬着唇,强自镇定地面对眼前的一切。
“难道你说过的话都是谎言?”十年来的倾心思念、十年来的魂牵梦索、十年来的彼此等待,一切的一切,全都只是谎言吗?
“是的,之前我告诉你的,都是谎言,其实我是因为太寂寞了,才会说我爱你,只是因为寂寞,你懂吗?”季伦依说得无情。
只是因为寂寞?
方宣其喃喃念着:“只是因为寂寞。”原来,十年后还是一样,仍旧是他自己一厢情愿。
“我只是个平凡的人,也会孤单、寂寞。”
“我以为……”
方宣其深受打击。“我们彼此深爱着对方。”他的神采瞬间褪去。
季伦依在心中呐喊着:是啊!他们是,可是她不可以做不知羞耻的第三者,不可以。
季伦依持着血刃,继续在方宣其心上狠狠地刻出伤痕。“你曾经问过我,若是真的爱你,怎会忍心十年来都不联络”?若是在你转身后就发现爱你,为什么仍选择没有告诉你?其实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我真的把你当作朋友。既然我告诉你决定后,你选择不联络,我也尊重你,我的学生生活多彩多姿,久而久之,我也就淡忘这件事了,说真的,我遗忘你好一段时间,直到最近,因为太过寂寞,才又想起你的,我知道这么说很残忍,可是,这是我的真心话,很抱歉,z前骗取你的同情心,现在我怕你愈陷愈深,对我俩都不公平,所以我这是决定告诉你。”别开的眼眸里有掩不住的心痛。
“你是说,你利用我。”
利用?
好椎心的字眼。
季伦依沉痛地点头。
“我虚荣地想要知道,你是不是还在乎我?我还有好多后补名单呢!”季伦依故意表现得水性杨花。
“骗人、骗人,你不是这样的人!”方宣其大吼道,他才不相信。
“你以为你了解我吗?十年了,人是可以有很多变化的,况且说实在的,追我的人有一大票,个个成就都比你好,他们可以给我更好的生活。”
“是吗?”季伦依刺得方宣其好痛、好痛。
“我已经不是十八岁的季伦依了。”季伦依语重心长地说。
方宣其从天堂跌入地狱,比十年前更教人难以承受,季伦依的字字句句像把利刃,无情、残忍地往他身上刺去,刀刀深刻入骨,他无以招架,只能再一次承受。
“你说的都是真话?”
“那当然。”她不要方宣其为了她与聿书晴分离,抢夺她本来的幸福。
“你是要我别再纠缠你?”
“没错。”季伦依踏上自己选择的不归路,已经不能回头了。
“是吗?”迎上季伦依刻意装出的嫌恶眼神,方宣其突然觉得陌生,这是他深爱的人吗?
回避那一道刺人的寒冽。
心一凉。“不会了,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了。”谁会当两次傻瓜呢!十年来大概只有他方宣其吧!
“那最好。”
季伦依将目光移至窗外,根本不敢再看方宣其,深怕这一望会触及他伤心的眼神,就会击溃她好不容易武装起来的绝情。
对方宣其而言,这是一种极度的淡漠!
此刻,他在季伦依眼中只是个除之而后快的代替品,只不过是众多追求者之一而已。
太傻!他觉得自己好傻!
方宣其伤心欲绝,与十年前一样,他接受季伦依的决定,再怎么说,感情也是两情相悦的事,任何一方的强求都不会幸福,就如同他与聿书晴一样。
还是走回原来的路上。
他几近死绝地敛上眼,这一次,他应该是要死心的。
应该是的。
但--
“虽然你不爱我,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永远爱你,永远。”十年来他爱她的心没有变过。
这是一句魔咒。
季伦依捣着耳,凄楚地喊着:“不要说你爱我、不要说!”她快要支持不住了。
方宣其的心已陡地降至冰点,李伦依竟然连“爱”这个字都不愿意听到。“‘我不会说再见,因为你不想再见到我。”
方宣其默默地起身离开。
这一段情路已然到终点站。
没有听到任何言语,方宣其只是静静地走开,但这样微乎其微的声响却是季伦依此生最大的震撼。
他走了。
真的走了。
季伦依缓缓地抬起头,用却再也止不住,再坚强的心都要碎裂,她望着窗外渐行渐远的身影.一切都结束了。
她和方宣其……
十年后再次错过。
***
为避免节外生枝,聿书晴还布了另一个局。
聿书晴刻意打扮得高贵典雅,香滨色的丝质小礼服,包裹住她侬纤合度的身材,若隐若现的酥胸吸引着众人的目光,莲步轻移,腰肢款摆,仿佛自己是聚光灯下的焦点。好不骄傲!
来到预订的特别席,席上已有人在等候。
对谷若翼而言,这只是单纯赴约。
对聿书晴而言,却是进行一项自导自演的阴谋。
“对不起,我来晚了。”聿书晴娇软的嗓音轻轻逸出,柔媚的眼波向四面八方投去,尽是就感的勾引。
谷谷翼起身,为女士拉开椅子。
“谢谢。”
“聿小姐要喝点什么吗?”谷若翼礼貌性地问道。
“咖啡就可以了。”喝什么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要各若翼与她合作。
谷若翼,谷晟集团的唯一继承人,潇洒俊逸,无论是身世背景、才华学历都是一等一,那天凑巧遇见他,真是天助,原来他正在追求季伦依。
正好,他俩可以合作,各取所需。
“谷先生知道我为什么约你吗?”聿书晴纤纤玉指划过杯缘,明眸生波。
“愿闻其详。”谷若翼并没有认出她。
“你正在追求季伦依吧!”她不拐弯抹角。
“你……”
“别问我怎么知道,你只要说是或不是?”
“没错。”
“很好,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谷若翼不懂。
“我们互相帮助,你可以得到你要的,我也可以得到我要的,两全其美。”
聿书晴将方宣其和季伦依与自己的关系,向谷若翼大致说明了一下。
“如果你追得到季伦依,我也可以和方宣其在一起。”聿书晴如是说着。
“我不相信季伦依会是你们之间的第三者。”谷若翼不认为季伦依是这样的人。
“不管她是不是,方宣其为了她要和我分手是事实。”
“你确定?”男女朋友分手的原因有很多,不一定是第三者出现。
“我当然确定,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吗?她一出现,方宣其就和我分手。”聿书晴认定是季伦依怂恿方宣其的。
“……”谷若翼不置可否。
“如何,要不要合作?”谷若翼应该要感谢她助他一臂之力才是。
“我拒绝。”这种无聊事他才不参加,就算因此得到季伦依,也胜之不武。
“为什么?”这谷若翼也太不识抬举。
“能不能追到季伦依,完全凭我的本事,而且,着她的心里真的只有方宣其,我也会衷心祝福她。”感情本来就是两情相悦的事,如今他也总算知道季伦依心属何人了。
“祝福?”聿书晴讥诮地道。“这种事我才做不到;我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
“你应该找方宣其谈一谈,也许不是季伦依的关系。”
“这么说,你是不帮我喔?”
“我没必要趟浑水。”
“算了。”她自己也可以挽回方宣其的心。
她为什么非要方宣其不可?
对聿书晴来说,方宣其的平民背景就是最重要的原因,他只不过是最普通的上班族,领着固定薪水,看似与她这大小姐是完全措不上边,但愈是不可能,她聿书晴就是愈要得到,她就是喜欢上方宣其那股特殊的气质。
在这场游戏里只有她说不,没有别人说不的时候。
况且她的条件这么好,谁娶了她,就可少奋斗三十年,方宣其没有理由放弃她。就算家人全都持反对票,说什么方宣其登不上大雅之堂,可她却不这么觉得,她认为方宣其绝对是个可造之材,只要加以琢磨,必会让人眼睛一亮。
“我该告辞了。”
谷若翼起身。
“你会后悔的。”聿书晴对谷若翼撂下话诺是两人互相帮助,他绝对可以如愿得到手伦依。
谷若翼停下脚步,饶富兴味地朝她一笑。“也许后悔的会是你。”闻言,聿书晴眼里冒出火光。她怎么可能后悔?No w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