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亚伸手轻抚过光润冰冷的钢架扶手,稍一用力、脚尖一踮,轻轻巧巧就画出了一个完美的弧步。
丁鸿开还在更衣室换装,他为这出新舞亲自甄选出来的舞者也还在准备中,空荡荡的舞室中就只有希亚一人。她抬头环视一圈不算大的空间,和MTC可容纳数百人的专属舞室比起来,这里真的显得太局促了点。
丁鸿开坚持这出对他意义非凡的新舞要在国家剧院演出,只因他说这是个对他意义非凡的城市,在这里他不但找回舞蹈的生命,更重要的是,他找到了一生的挚爱。
希亚缓缓地闭上眼,回味着──她永远不会忘记的──阿开说这句话时深情款款的凝睇。
简直美得像梦一样!
阿开的腿好了、他们向彼此表白,自然而然地成为情侣。住在一起、陪在他身边成为最好、最理所当然的安排。
他再也不需要她坚强的扶持了,阿开已经将自己变成最强硬洗练的领导者。先是向众人宣布了他的康复,接着就刻不容缓地投入新舞码的制作,马不停蹄地筹画着一切,让所有人相信他们眼中最灿烂不朽的舞星丁鸿开是真正地回来了。
在和她相处的时候,他从不隐瞒自己对她的深情挚爱,时而软语呢哝、时而恣意掠夺,一遍又一遍地对她倾诉着无穷尽的爱意,再也不复以往自残、自卑的心境。
面对阿开有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的热情,她除了报以同等的情感,实在也没有别的法子。而他这个贪心不足的家伙,却总是嫌她不够爱他。
她怎么可能不够爱他!每每在花前月下、在远处凝视他的挺拔身影,或是在夜深人静,他只属于她一人,她伸手轻滑过他俊美的睡颜时,她都不时让满溢的深情吓坏。她不曾对爱情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认真过,这回却是实实在在地一头栽了进去,再也逃不出这个顽皮男子的手掌心。
这不是好现象,希亚垮下脸、抿着嘴想,她已经在失去自我而不自觉了。平常这个时候,她应该是在洽商着下个复健case,或是在世界的某处度假当中,而不是像现在,整日无所事事地以陪在他身边为最大职志,偶尔兼任他的秘书或管家。
这是不对的,希亚有些困惑地眯眼注视着正推门进来、对她笑得很灿烂的丁鸿开。真爱是不会改变一个人的真我的,否则那就只是迷恋,而不是真爱了。
丁鸿开轻轻执起她的手,将希亚带过另一边,让她轻易完成转圈的芭蕾舞步,再顺势带回他怀中,给她一个绵长的深吻。
“在想什么?又笑又噘嘴又发愣的。”
一切还是等阿开舞展结束后再说吧。希亚心不在焉地想着,现在的他急切地要向她证明自己,需要她待在身边,其他的就再说吧。
“没什么。你该开始排练了。”
舞者已经一个个进场,丁鸿开神情严肃地开始每一个动作、每一段剧情的解说、练习;希亚在角落里望着他发怔,再度陷入沉思。
☆☆☆
“你今天挺奇怪的,东西吃得少,话也少。”
丁鸿开细细审视着希亚的脸,想在其中找出一丝端倪。
希亚回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一大碗牛肉面还算少?”
刺骨的寒风从四面八方钻进衣服的空隙,寒流来袭时路上的行人减少许多,四周显得有些萧索,空寂的街道上就他们两个不怕冷的情侣牵着手四处走。
这两个月来,丁鸿开开始严格的控制饮食,希亚则维持着一贯不小的食量。
一碗牛肉面她就会饱?他可不是那么好骗的,他和希亚在一起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你有心事。”丁鸿开严肃地做下结论。
希亚还是微笑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丁鸿开有些丧气。即使正式进入男女朋友的阶段,大多时候他仍然摸不清她究竟在想什么。希亚是个相当内敛的女人,旁人多半无法见到她有什么失控的举动。在一起久了,他能抓住她一些小动作、眉宇间的小变动所代表的情绪,但是她真正在想的事,他仍旧一筹莫展,丝毫不得其解。
她只失控过一次,丁鸿开不自觉放松了僵硬的表情。她为他着急、生气、掉眼泪──在她说她爱他的那个晚上。
他们是最适合对方的一对!在一起的这段日子,他对这一点深信不疑,希亚就是他这一生不变的挚爱。
可是她真的好难懂!
丁鸿开这辈子从没花这么大力气只为弄懂一个女人,弄清楚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什么时候会高兴、会失望、会生气,以及弄清楚她对他的感情。
像希亚这样优异、完美的女人会钟情于他,并死心塌地地爱他,对他来说是受宠若惊,亦是担心受怕的开始。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平和,一副没事的样子,从来就不肯让我多知道一点你心里想的事。就像你说过的,我也想和你分享你的快乐悲伤啊!”丁鸿开抱怨道。
希亚的笑容又更加深了一点。“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是积习难改嘛!我不习惯把私事拿来和别人讨论。”
“我不是别人,我是你的阿开耶!”丁鸿开孩子气地搂住她,“快告诉我你刚刚在想什么。”
他总是这样,希亚好笑地想着,霸气地要占有她的每一分,就连她在想的事也不放过。
“阿开,你真的爱我吗?”她正色问道。
“这是什么话?!”丁鸿开觉得深受侮辱,“我当然爱你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指的是……你爱的是真的我吗?”
“我听不懂。讲清楚一点。”
“我是说,你爱的是这个以前照顾你、逼你做复健,现在则成天待在你身边陪你的女人。但这不完全是真的我,真的我是待不住的,我会世界各地到处跑,我会一个接一个地换case,你也会爱这样的女人吗?”
丁鸿开轻轻地笑了,原来对自己有所怀疑的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啊!
“别傻了。我就是爱上你的聪明、自由和自主。你愿意陪在我身边,我当然很高兴;但当你要展翅高飞的时候──我承认我会很想你──我也乐于见到你找寻自己的快乐。我想你也不会要我放下舞蹈整天陪着你吧?”
“当然。”看来在爱情的成熟度上,她显然是比不上阿开的。
“那不会烦了吧?”丁鸿开的下巴蹭着希亚的头顶,“至少等我这场舞结束了才走,好吗?”声音中有着万般的不舍。
希亚拉下他的唇吻住,“我从来也没想过要错过你任何一场舞。”她承诺道,拉下他的头热烈地吻住。
数分钟的缠绵热吻,使一切暂时归于平静。
“你不是这么放得开的男人,”希亚依着丁鸿开的肩头,慵懒地开口,“说说你心里打着的主意吧。”
“我就是什么都瞒不住你,是不是?”丁鸿开又是甜蜜又是认命地说,“我本来打算等公演结束后才说的。”
他放开希亚,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深蓝色的绒盒,交到希亚手上,神情紧张地看着她。
“给我的?”希亚睁大眼睛好奇地问。
“嗯,打开来看看。”他的声音也很紧张。
希亚慢慢打开盒盖,漆黑的夜色在瞬间被突现的光彩照亮──让盒子里的东西和希亚脸上进射的光彩。
一只小小的白玉戒指躺在盒里,几颗碎钻围绕着镶在中央的一朵淡红玫瑰……是红珊瑚!
“你说你不喜欢那些有颜色、会发光又贵得要死的石头,珍珠太贵气,又不适合你自在洒脱的气质,我想来想去只有红珊瑚,那么‘活’,又那么炫丽的一生最适合你了。”丁鸿开紧张地说着。“希亚,你喜欢吗?”
希亚愣愣地注视盒里令人屏息的美丽戒指,好半晌才回过神,“天哪!好美……”从来没有人送过她这么漂亮的东西。
丁鸿开温柔地亲亲她闪着晶莹泪光的眼睛,催促道:“拿起来戴戴看嘛!”
希亚拿起戒指,有些迟疑地往无名指套去,完美无暇地嵌合着她的纤纤玉指。
“这里没有贺礼的宾客也没有鲜花、烛光,但是我用我最真诚的心,完完全全的爱向你求婚。希亚,你愿意嫁给一个曾经残缺,因你而复元,但仍称不上完美的男人,让他用一辈子来爱你吗?”
希亚低着头凝视手上的戒指,并不答话。
“你不用担心结婚之后会有什么不一样,”见她没答应,丁鸿开又急了,“你还是可以当复健师,在世界各地到处跑、做你爱做的事──”
“你会不会觉得太快了?”希亚蓦地打断他。
虽说他们住在一起快半年了,但真正开始谈恋爱也不过是近两个月的事,现在谈结婚似乎稍嫌急躁了点。
“那又怎么样?我们对彼此的了解已经远超过许多相处了一辈子的人。”
“但是婚姻并不止是相互了解就够了。”
婚姻还包括彼此包容、习惯,确切的珍惜与配合。希亚无法预计在回到自己原来的生活,他们是否还能像现在这般甜蜜?
“我不懂。我爱你,你也爱我,还有什么不能克服的?”丁鸿开一脸的问号。
“我……我一时也说不上来。总之,别这么快好吗?至少等你这场舞结束再说。”希亚狠下心脱掉那只她爱不释手的戒指,放回盒里,递还给丁鸿开。
“你留着。”丁鸿开坚持将小盒子塞回她的手中,“当你决定嫁给我的时候,随时将它套上手指,好吗?”
希亚注视他专注、包容又深情的眸子,她回以同样的爱意,无声地点点头。
☆☆☆
电话铃响的时候,希亚在厨房里泡面解馋,丁鸿开正在客厅地板上拉筋,做他的睡前运动,他伸手拿起话筒。
“喂”了一声后没多久,他放下话筒,“希亚,找你的。”
“找我的?”希亚把面端进客厅,奇怪谁会在这个时候找她。“谁啊?”她问着丁鸿开。
“一个女的,很生气的样子。”他边说边继续伸展筋骨。
她不记得最近得罪过什么人啊?希亚一手拿泡面一手拿起话筒,“我是艾希亚。”
“艾希亚!”电话那头传来高八度的女声,震得她赶紧把话筒拿离耳朵十公分。“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距离十公分,愤怒的女声还是清晰可闻。
“诗亚,你要害我变聋子吗?”希亚边抱怨边坐下来继续吃她的泡面。“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心肝宝贝妹妹的生日!一年只有一次,你自己说这是我第几次提醒你了?”诗亚仍没放低音量,每一句话都是用吼的。
“拜讬!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脑袋不是用来记这些鸡毛蒜皮的事的。”希亚不在意地回道。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电话另一端又是一阵疲劳轰炸,希亚有种快被口水喷到的感觉。
“好好好,生日快乐!我说了,看吧,我今年有说喔!”
轰炸又持续了将近十分钟才结东,希亚老神在在地吃完泡面又换了一边耳朵,最后像没事一样地放下电话。
“什么事让诗亚那么生气?我躺在地上都听得她的叫声。”丁鸿开坐到沙发上搂着希亚。
“老问题,我又忘记她的生日了。”
“‘又’是指第几次?”
希亚偏着头想了想,“我好像从来就没记得。”
“你从来不记得你唯一妹妹的生日?”丁鸿开惊讶地问。
“这有什么好奇怪?我连我爸妈的生日都很少记得。亲戚朋友这么多,谁有闲工夫记那些乱七八糟的日期,还得抽空送礼物打电话的,麻烦!”
“这样才表示你在乎他们。”
“在乎?在乎平常就可以表示,每年才在乎一次,多虚伪啊!”希亚自有一套理论。
丁鸿开吻上她不以为然的唇,“实际的小家伙。”他贴着她的耳边呢喃,双手一路下滑,往希亚的领口探去,“你会不会记得我的生日?”
“唔……嗯……”希亚被撩拨得浑身发热,思路也大堵塞,“我也不知道,或许吧。”她勉强地开口回答。
“你非得记得不可,三月五日,你老公的生日,知不知道?”丁鸿开霸气地堵住她的唇,拒听她可能有的反驳。
求婚失败后他和她之间并没什么改变,依旧维持一贯自然而然的相处生活,只是丁鸿开似乎变得更成熟、更细腻、更体贴也更有耐心,但是也多了更深的占有欲,总是非得她将他放在第一位才能安心。
在生活中是这样,在床上也是这样。希亚闭上眼睛享受他在她身上制造出的效果,酥麻、燥热,和小腹间一股熟悉的骚动。性,于她或于他都不是什么禁忌,它就这么自然地发生了。而且,希亚有些模糊地想,美妙得不可思议,他们在床上配合得完美至极。
正当两人在沙发上厮摩得难分难舍之际,门铃声却很不识相地响起。
希亚和丁鸿开都很有默契地当作没听见,并没有停下动作,可惜门外的人很坚持,门铃声一直没断,还愈按愈急。
“杀风景的家伙!”丁鸿开懊恼又百般不愿地放开希亚。
“大概有什么急事吧。”希亚为他气愤的表情失笑。“看来我们会有个挺热闹的夜晚,又是电话又是门铃的。”
丁鸿开满肚子不情愿地去开门,留下希亚在沙发上整理凌乱的仪容。
“你最好有什么重要的事,否则我铁定要你好看。”他边嘀咕边把门打开,一见来人是谁后登时吓了一大跳。
“夏绿蒂?!”
门外站的是笑脸盈盈的金发碧眼美女,不似一般西方女性的高大健硕,她拥有修长纤细的身材。
“好久不见了,阿开。”夏绿蒂开口,说的是标准英语。
“你不是应该明天才到吗?”夏绿蒂是他新舞码的第一女主角,要和他搭档演出这出复出后的代表作。
“我改变主意,搭了早一天的班机来。”夏绿蒂微笑道,“别担心,我已经安顿好了。这么晚来打扰你们,只是有件事要赶快办好。艾希亚在这里吧?”
“谁找我?”希亚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到门边,闻声探出头来,“你是?”她望着门外那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夏绿蒂!”她想起来了,夏绿蒂是MTC旗下赫赫有名的舞星。
“很高兴你认识我。”她朝希亚的方向稍稍点了个头,接着看向丁鸿开,“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当然。”丁鸿开拉开自己和希亚,让出通路,比了个“请”的手势。
夏绿蒂姿态优雅地步入客厅,在长沙发上坐下来。
“你这里不错,挺舒适的样子。”她环视四周,状似不经意地随口说着,似乎还不打算进入正题。
希亚进厨房倒饮料给客人,剩下丁鸿开在客厅不耐烦地和夏绿蒂对看。“你找希亚有什么事最好快说,你该知道这么晚了还造访别人家,是件相当不礼貌的事。”
“很没耐心喔,阿开。”夏绿蒂不在意地轻笑着,柔若无骨的纤手按住丁鸿开的手,“好歹我们也曾有过挺甜蜜的一段。这可是你们中国人的待客之道吗?”
丁鸿开一把抽出手,同时坐离夏绿蒂更远。“我跟你连开始都不曾有过,顶多是合作愉快的伙伴而已。像你这种不速之客,我们老祖宗可没说得对你们和言悦色;我已经非常客气了,你最好别得寸进尺。”
夏绿蒂完美无缺的笑容一点也没变。“早知道你会对我疾言厉色。”她瞄了在厨房里忙着煮咖啡的希亚一眼,“是为了她,是不?”
“我承认我现在心里只有希亚一个人,但是这和我对你的态度完全无关。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你向来只顾自己不管别人感受的脾气。”丁鸿开沉声道。
夏绿蒂闻言,脸上的笑容变得有点僵硬,但仍竭力维持着优雅仪态。“为了她,你宁愿在这个又湿又热又乱又没艺术水准的小岛演你的代表作,花一大笔钱把设备道具布景空运过来,出天价请我飞来,就为了她?”她故意忽视丁鸿开对她的批评。
“请你注意一下,你口中这个又湿又热又乱又没艺术水准的小岛,正好是我的祖国,我出生成长的地方。我高兴在哪里演出是我的事,我为了谁更不关你的事,没有人用枪抵着你逼你飞过来,你不愿意大可以走,不用在这里大发谬论!”丁鸿开毫不留情地反击回去。
夏绿蒂倒抽一口气,脸上勉强维持的笑容已不见踪影。“你会后悔的!”她恶狠狠地说,“你会后悔你这样对待我,更会后悔爱上那个女人,你一定会后悔的!”
丁鸿开懒得理会这歇斯底里的女人,迳自抓起希亚丢在茶几上的杂志看了起来。
夏绿蒂本来就是刻薄又自恋的人,在法国时,他只是因为工作勉强和她维持朋友的关系。这回要不是一时找不到舞技比她更完美的人选,他才不会浪费钱把她从法国请来,简直是替自己找罪受!
“咖啡好了。”希亚从厨房端着两杯咖啡出来,放在丁鸿开和夏绿蒂面前,丝毫未曾察觉客厅内诡异的气氛。“不好意思,家里没什么东西,我煮的咖啡希望你不会嫌弃。”
希亚靠着丁鸿开坐下来,在他耳边轻声说:“算你走运,有客人来,破例让你喝一次蓝山。”咖啡也在丁鸿开的饮食控制之列。
丁鸿开笑着在希亚额头上亲了一下。
“夏绿蒂小姐,不晓得亲自来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希亚回了他一个吻,笑着回过头来问夏绿蒂。
夏绿蒂已经戴回她那嘴角微扬的招牌微笑。“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总裁讬我这一趟来台湾顺便将酬劳交给你。”她从随身的皮包中抽出一张支票,交到希亚手上。
“什么酬劳?”丁鸿开靠过去看希亚的支票。
“复健费啊!”希亚头也不抬地看着支票上的数宇,多太多了,是一笔天文数字。
“这好像不是当初我和米契尔约定的数目?”希亚狐疑地望向夏绿蒂。
“总裁说你将你的工作做得非常好,他非常高兴你充分发挥你复健之外的长才,所以在你要求的额外酬劳外,又加了一笔钱来感谢你。”
“什么额外酬劳?”丁鸿开听到了一个让他觉得不对劲的字眼,不由得皱起眉头。
“你不知道吗?”夏绿蒂在希亚能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先开了口,“希亚是舞蹈界闻名的复健师,她以全方位复健著称,除了一般复健师工作外,她还提供许多其他服务,收费当然也和别人不同。”她笑吟吟地把话说完,语气极尽暧昧之能事。
“是这样的吗?希亚。”丁鸿开的眼神闪着危险的讯息。
“她没说错,但不完全是那样子的。”希亚转过来看向夏绿蒂,“多出来的钱我不能收。”
“你还是收下吧,毕竟你做得很成功,不是吗?”夏绿蒂别有深意地来回看着希亚和丁鸿开。
“不行,我不能──”
“你还是收下吧。”丁鸿开突兀地打断希亚的话,声音很冷硬。不等她申辩又转向夏绿蒂,“你如果没别的事,应该可以走了吧?”
“当然。”夏绿蒂优雅地起身,面带微笑地步向门口,一步步都像踩着胜利的步伐。
丁鸿开送她到门口,神色冷峻地任她在他脸上亲昵地印上道别吻。
“我早告诉你,你会后悔爱上她的!”夏绿蒂对他耳语道。
大门在她面前重重地关上,关去她脸上所有的得意和看好戏的表情。
丁鸿开打发掉了讨人厌的夏绿蒂,转过身来,双手插在口袋里,两眼直视着希亚,“你最好有个好解释。”他不带任何感情地说。
“解释什么?”希亚莫名其妙地望着他,“我不认为自己做过什么需要解释的事。”
“你还敢说没有?”丁鸿开大步向希亚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盯着坐在沙发上的她,“刚刚有人告诉我,你是为了钱而和我在一起,而你却觉得这没什么好解释的。”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希亚也不甘示弱地站起来,“我从来没隐瞒过我是专业舞者复健师,我的收费比别人高也是事实啊。”
“所以你也提供‘特殊’的服务,挖人隐私,佯装友善和关心,藉机达成你复健的目的,甚至不惜出卖肉体、骗取感情?”他揪心蚀骨地说道,每个字都刺向内心的最深处,伤害和受骗的感觉如排山倒海般向他袭来,几乎将他击倒,但他表面上却仍是一派冷漠。
“你太过分了!”希亚毫不掩饰这些话对她的伤害。“你没有资格这样说我,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难道他不知道,她对他的关心早就超过了她对其他病人所付出的,她早就忘了这只是她的工作,更甭提当初和米契尔谈妥的价码和约定。如果她真是这么见钱眼开的人,她大可在一次又一次的挫折中离去,依照约定她不会少拿一毛钱的。
“没错!我是什么都不懂,才会笨到相信你会平白无故关心、照顾一个残废。”丁鸿开扯出一抹鄙视的冷笑,“你倒是说说,你对多少人做过这种‘特别服务’?”他痛恨知道她的关爱并不仅止是对他一个人,更痛恨自己该死的是这么样的在乎。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希亚无法置信地摇着头,几乎是语不成声,“我爱你啊!阿开。”她不知道单纯的爱竟会被扭曲到这样的地步,更不知道一相情愿的付出会遭到这样的误解。
“爱?!”丁鸿开冷哼一声,执意要保护自己残存的自尊,不顾一切地伤害希亚,即使心中某个声音呐喊着要他相信她的爱是不在金钱利益下,赤诚无悔的付出。“拿人钱财而去做的事,恐怕和爱扯不上任何关系吧?怎么样?我是个不错的顾客,不是吗?有了这次经验,相信你下次一定会更得心应手,让你下个顾客更满意吧?”
他把她说得像个妓女!
希亚苍白的脸早已布满了泪珠,她茫然地看着眼前一脸鄙夷不屑的丁鸿开,不敢相信这是她深爱着的人。那个柔情似水、呵护关爱的情人呢?那个信誓旦旦,对她全心全意的爱人呢?他居然连一点最起码的信任都不肯给她;在她将自己完全地奉献出来之后,这不啻是将她的深情一古脑儿狠狠地砸回脸上。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我终于知道你拒绝我求婚的真正理由了,什么太快、感情不够成熟全是讬词。和病人上床你还肯允许,和他结婚就太过分了是吧?”丁鸿开不放过任何一个羞辱她的机会,他口不择言地说,“不过你打错如意算盘了,我是座金矿,嫁给我之后你会赚到更多,可惜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他麻痹着知觉,全力忽视见到希亚的泪水时的心如刀割。
希亚用力揩掉滚滚而下的泪水,“你现在失去理智,我没办法和你沟通。”带着残存的尊严,她推开丁鸿开,头也不回地走向房间──压抑着拔足狂奔的冲动。“无论你对我有什么误会,我还是只有一句话,‘我爱你’。”停在房门口,希亚背对着他说。
“为什么?”
希亚停下了开门的动作。
“你为什么要爱我?爱一个可能一辈子困死在生理和心理残障的人,一个拒你于千里之外的人?”丁鸿开追问着。
“我……我不知道。”希亚艰难地吐出这一句。
“你根本不是真的爱我!”
希亚转动把手,开门走进房间,房门在她身后轻轻地关上。
静静的,门内和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