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形之下,她姊姊活像上一个世纪的女人。现在的她把全副心力都奉献给婆家的事业,再也不插手「永昌」的营运,今天两姊妹聚餐时,姊姊还授权她出面找赵之恺谈续约。
「姊,你认为我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吗?」沈寒一点都不想揽下这份差事。赵之恺的行情随著「永昌」业绩的攀升而水涨船高,她势必得放下身段,好言好语地同他谈条件、容忍他拿乔,平白辱没了自己的人格。
「你当然可以啦。只是公司有他在,你不是如虎添冀吗?」沈静一脸的谄媚。
如虎添翼?她才是那双欲振乏力的翅膀呢。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几时学了你那个花心老公油嘴滑舌的那一套?」沈寒不满地嘀咕著。
「小寒!」沈静企图端出做姊姊的架子,制止她的出言不逊。「子扬说你常欺负他。」
天啊!这个男人有没有种啊?在外头受了委屈,回家找老婆告状不说,还要她来替他出头?
沈寒吊儿郎当地搭上姊姊的肩膀,「他得了我们沈家的至宝,看点我的脸色也是应该的啊。」事实上,她给的脸色可不止「一点」,如果她是张子扬的父母,他一定宁可自己是个无家可归的小孩。
「别这样啦,人家子扬的弟弟、妹妹对我好好,他爸妈也把我当女儿疼┅┅」沈静的婉言被硬生生地打断。
「stop!」沈寒摆了个投降的手势,「这不是我们今天要谈论的主题吧。」她在心里暗自叹息,模范生姊姊被大恶魔姊夫带坏了。
「对喔。」沈静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勇於承认自己的错误。「子扬说很多公司想挖赵之恺,你也知道职场上『滚石不生苔』的定律,通常都是不停跳槽的人加薪加得快。我想,我们谈判的底线就定在他原薪的两倍,然後我让出手中一半的持股。他若成了『永昌』的老板之一,我们就不用担心他被挖走了。」
姊姊虽及时迷途知返,转回正题,但她何必拿她老公的名字当发语词呢?张子扬到底对她下了什麽蛊?
「你疯了!」对於姊姊合情合理的分析,她只能下如此结论。没有一家公司会出这麽高的价码,因为他根本不值!
「那种人喜欢的是工作而非钱,我们给他一大堆工作和可供三餐温饱的薪水即可。省下来的钱不防替他保个人寿险,受益人写上公司或我的名字,以便在他积劳成疾、鞠躬尽瘁时大捞一笔。」瞧,她多有远见啊。
沈静被她惊世骇俗的建议吓著了,小寒平时不是那麽刻薄的人啊!
「小寒,传言你们不合的消息是真的喽?!」那麽,只怕再好的条件也不能引诱一个有志青年留下来受气了。遗憾啊!
沈寒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她优雅地招来咖啡厅的服务小姐,为她又添了杯冰开水。
「不管如何,你先试试看。不行的话,我再请子扬出面为你们当和事佬,顺便关说他留下来。」沈静依旧不肯死心。
问题在於她不想和他和好,也不想要他留下啊。不过,这些话自然不能在姊姊面前提。
「拜托,只怕他们两个男人联手对付我。」话虽这麽说,却也可见张子扬很护著姊姊。否则,他和他聪慧的老婆皆推崇备至的人才,他何不自己挖过去算了?竞宇集团才是最出得起价的人,更别说他们两人之间还有一段渊源了。张子扬不是对他没兴趣,只是忍痛割爱。
「这件事我们暂且搁一边,嗯┅┅」顿住了话,沈静小心翼翼地想用最婉转的方式说出。
沈寒一脸的戒慎恐惧,居然还有比这件事更重要的?八成不是好事!
「姊,我下午还有件case要谈,有什麽话你就直说了吧。」
「子扬想帮你介绍男朋友。」她可怜兮兮地低垂下头,只因料准了性烈如火的妹妹会翻脸,果然——
「他会安什麽好心眼?准是找些其貌不扬、脑袋不灵光的纨裤子弟来寻我晦气!」可恶的张子扬,竟然使出这麽没品的招数来报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她对男人的信心、兴趣都已荡然无存,更别说是一匹素行不良的种马替她介绍的人选了。张子扬的脸蛋、身材还过得去,可有钱的癞虾蟆不在少数呢。
她气呼呼地继续发飙,「回去帮我警告你老公少做无聊事,有时间的话和你生些小孩来带,别多管他人的闲事!」
沈静霎时露出了娇憨的笑容,「喂,我怀孕了。」
「嗄?」沈寒还没骂够,就被突如其来的喜讯吓到了。「┅┅几个月了?」姊姊也真是的,一点都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这种事应该先说的嘛。
「两个月。」
「你老公知道吗?」奇怪,姊姊的身材没什麽变化耶。
「当然知道啊,他陪我去检查的。」子扬乐得什麽似的,还异想天开地想请全妇产科的员工吃饭,为他有孕在身的老婆和未来的小孩打好关系。
「那你再帮我警告他,千万别趁著你怀孕时在外头乱来。」
「小寒,你不能因他的过去而否定他一辈子啊。」沈静温柔的浅笑直是慑人心魂。
沈寒因著她的话而愣住了。谁没有过去?她自己不也常常难过别人因她不名誉的过往而轻视她吗?
这时,皮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赶忙抛下脑中的思绪,接起电话。
「寒,你跑哪儿去了?那个人要你立刻『滚』回来开行前会议。」虽然赵总破口大骂的人是沈寒,可是听训的人是她啊!罗映雪觉得自己实在有够无辜。
「告诉那个混帐,我马上到。」赵之恺大概凶过映雪了,她的口气委屈得紧。
一收起手机,看到的就是姊姊忧心忡忡的面容。她一定是听到电话的内容,担心起她和赵之恺之间水火不容的局面。
「喂,孕妇要随时随地保持愉快的心情哟。」沈寒扮了个鬼脸。
沈静实在笑不出来。「答应我,让著点。」
「好啦,我先走了。你小心点喔!」陪尽笑脸的沈寒一转身,立时满脸的杀气腾腾。回到公司,第一要务就是找赵之恺替映雪出气。
**** **** ****
「总经理,我们还要再等吗?」柯虹颖看赵之恺一脸不悦,故作为难状地开口。
罗映雪狠狠地瞪向她,心里暗自著急不已。寒也真是的,在人後认真尽职得不得了,偏生摊在台面上的所作所为时常落人口实。
「你先把资料发下去。」赵之恺头都没抬,继续在手提电脑上修改新商品的介绍文案。为了业务机密的缘由,他特别把这份工作交给沈寒,她做是做了,却没先将作品呈上来,而他今天中午才想起来,亲自去找她的特别助理要。明天就要呈案给顾客,时间紧迫,他只好自已动手修改,沈寒还太嫩了。
「罗小姐,你联络上沈副总了吗?」其实说到谈生意,沈寒并不是非出席不可。他的目标在於把她调教至可以独当一面,不止是繁琐的专业知识,她的待人处事也亟须加强。
「联络上了。」罗映雪点了好几个头保证著。
「她怎麽说?」沈寒太过分了,让那麽多主管等她一个人。
「她说她马上赶回来。」罗映雪当然不会笨到把沈寒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赵之恺听。
「沈副总真好命,一顿饭吃了快两个小时还没吃完,该不会是和男朋友幽会去了吧?」柯虹颖的口气尖酸得不得了。沈寒仗著自己长得好看,到处勾搭男人,她早就看她很不顺眼了。好在她为人很肤浅,没把赵总列为目标。不过就算她喜欢赵总,赵总也不会看上那种泼辣的女人。
赵之恺听了柯虹颖的话,心情顿时变得很恶劣,她有什麽内幕消息吗?他一直以为沈寒没有男朋友,好几次临时通知她和客户吃饭、签约,她都是一口应允,从来不曾推说有约会。话说回来,她要怎麽谈恋爱是她的自由,他在乎的应当是她不该耽误了公事┅┅但真的只是这样吗?他不敢扪心自问。
不晓得沈寒的新任男友是什麽样子,她应该不会倒楣到每一次都遇人不淑吧?!她是个值得珍惜的好女孩啊。赵之恺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这麽想,照理说,她的优点寥寥可数,缺点倒是罄竹难书。
「哎哟,柯秘书,我们沈副总嘴巴小,吃起饭自然慢了点,真羡慕你嘴大吃四方的本事耶。」罗映雪不甘示弱地反唇相稽。柯虹颖老爱装清纯、扮清高,随便臆测别人的私事,无聊透顶。
「你┅┅」柯虹颖气得险些失了形象时,沈寒正好进入会议室。她立刻话锋一转,露出了莫测高深的笑容,「沈副总气色好好喔。」
沈寒听得出她话中有话,但又不知道她在扯些什麽,不禁皱了皱眉,一脸茫然地望向罗映雪。罗映雪做了个莫可奈何的表情,示意她别同小人计较。
「你迟到了。」赵之恺的声音很平淡,在同事们面前,他须留几分面子给她,尤其是素来与她不合的柯秘书也在场。
「我今天中午陪大老板吃饭。」她辩解得有些心虚。她和姊姊公事谈不到几句,大半时间都在叙旧。
「对嘛!像沈副总这样漂亮又有钱的女人,和韩树诚那种人交往太自贬身分了,找个老板级的人物才搭调嘛。」柯虹颖曲解了沈寒的意思,每一句话都极力明褒暗贬。她一点也不在意「永昌」是沈家开的,反正她打定主意要和赵总同进退,「永昌」不会是他们久留之地。
「柯秘书,这里没你的事了。麻烦你去把这份档案列印出来。」赵之恺突然觉得柯虹颖很可憎。他从来没见沈寒对她不客气过,但是她却已经不是第一次诋毁沈寒了。
沈寒咬牙切齿地坐到罗映雪身边的空位,她想要做到公私分明,是以称姊姊为「大老板」,压根没想到她的话有多容易教人误会。而会议室里的其他主管听到柯秘书那麽不上道的话,都尴尬地低下头,假装翻阅手上的文件。
没有柯秘书在一旁,赵之恺只好自己关掉会议室的灯,将电脑萤光幕上的档案投影在前方的白色墙壁上。会议室里一片黑暗,但墙上幅射出的柔黄光束使得他将每个人的一举一动瞧得清清楚楚——大家都聚精会神地在听他介绍新产品的卖点,除了沈寒和罗映雪。她们两人状甚亲昵地窃窃私语,脸上的表情既夸张又丰富。他很气沈寒明明不笨的人,为何做起事来总是我行我素、漫不经心的?
赵之恺出人意料地关掉电脑萤光幕、开了灯,在主管们面面相觑中望向始作俑者,「两位小姐说够了吗?」
「我们的音量不至於打扰到会议进行吧。」沈寒边安抚慌张的映雪,边揽下了回话的责任。
她脸皮真厚!只要是稍稍有点羞耻心的人,早忙著找地洞钻了。既然如此,他何必费心替她留情面?
「这个case关系著未来两年的业绩,该死的你却不当一回事?!」
可怜的其馀众人从没见过赵总发火,动作一致地又低下头翻阅手上的文件。等会议结束,恐怕每个人都能把文件内容默写出来了。
「映雪。」沈寒的口气活像清宫剧里尊贵的太后唤著小丫头。
「是。」罗映雪和她默契十足,硬著头皮站了起来。主子什麽事都替她挡著,今天就是她粉身碎骨以报的时候了。
「今天的会议主要在讨论我们公司新研发出的液晶显示器。这个产品即将问市,首先要感谢研发部门李经理半年多来的努力┅┅不!李经理,你实在太谦虚了┅┅各位现在看到的这张投影片就是这个显示器的剖面图┅┅」罗映雪卯足了劲模仿赵之恺的口吻,连他穿插的感谢词也没有省略,害得在场的主管们强咬著下唇,极力忍住快要泛滥而出的笑意。
罗映雪足足唱了五分多钟的独角戏,才把赵之恺讲过的内容复述完毕。赵之恺觉得好气又好笑,好好的一个会议竟被她们搞成一出闹剧。他无奈地继续未完的会议流程,可恨的是,他的心神一点一滴地流散,脑海里不停萦绕著一张闪著胜利光辉的脸庞,只剩沉稳的声音无意识地讲著熟得不能再熟的产品简介┅┅
宽敞的会议室笼罩在如电影院般的幽暗氛围中,罗映雪在大展长才後,忽地从恍惚的情绪中清醒。
完了,铸下大错了!赵总什麽都没说,可是这种冷静自持的人一旦采取报复行动,才是最吓人的。她罗映雪是死有馀辜、死得其所,就怕赵总嫌她不够分量,拉著沈寒为她陪葬。冲动行事的快感不再後,她不禁害怕起来,天晓得她有多贪生怕死。
「寒,你猜他心里在想什麽?」她哭丧著一张小脸,轻颤地扯著沈寒的衣摆。
「放心!有我罩你,你怕什麽?」沈寒贴近了她低语。
「我猜他一定想杀了我。」就算赵总不会无聊到派她去扫厕所,她也没有好日子过了。单单是想到每日相遇,他不友善的眼神冷冷地射向她,无声地说著「罗映雪,你给我记住!」的画面,就觉得她的未来一片黯淡,前景堪忧哪!呜┅┅天地良心,她一直很敬爱赵总的,今日的得罪实在是情非得已啊。
沈寒微扬起漂亮的唇角,带著笑意的声音轻轻传入罗映雪的耳朵,「我猜他一定很懊恼地想,怎麽我在『永昌』两年,没注意到这个旷世奇才,没将这个可爱的小美人揽为己用呢?」
「少来!」罗映雪气苦地推了一下沉寒。
「不信我们来打赌。」沈寒的心情好得不得了,整个人都快飘了起来。
「好,沪悦庭的晚餐。」主子太没有人性了,在这种危急存亡之秋还挖苦她,好歹她也护驾有功。
「一言为定。」看著他当众颜面无光、一脸土色,花个几千块和映雪庆祝一下也是应该的。
**** **** ****
结束了冗长的讨论後,主管们陆陆续续离开会议室,回到自已的工作岗位上。赵之恺收拾完成叠的资料,才发现会议室里还剩两个鬼鬼祟祟的女人。
怎麽?风头出得还不够,非要再奚落他一番才甘心吗?
他冷漠地瞪了她们一眼,一言不发地走出会议室,他才不会笨到去自取其辱。
气归气,但这个有趣的突发事件的确使得今天的会开起来有意思多了。罗映雪一心二用的本事固然厉害,她和沈寒一搭一唱的默契更是惊人。
他边回想著沈寒胜券在握的得意神情,边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出人意料地,罗映雪怯生生地唤住了他,小步地跑到他面前站定。她欲言又止,回过头迟疑地望著还站在会议室门口的沈寒,彷佛在祈求确切的指示。沈寒则优闲地把双臂交叠在胸前,嘴角的浅笑带著一份幸灾乐祸的意味,直教罗映雪愈看愈心慌。
赵之恺心里很清楚,罗映雪绝对不是来道歉的。他定定地瞅著沈寒,她粲然的眼神却逼得他不得不调开视线。
「赵总,我┅┅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罗映雪决定自立自强,欠缺血性的沈寒根本是打定主意袖手旁观。
赵之恺不知道罗映雪可怜兮兮的样子是不是在作戏,但两军交战,不杀来使,一切的帐,他会记在沈寒头上。
「问吧。」他的口气庄严却不强势,好像一点都不记恨她适才的失礼,罗映雪心中的罪恶感不禁成直线上升。天啊!她怎麽会助纣为虐、残害忠良呢?
她清了清喉咙,才问出连自已都觉得很可耻的问题,「请问在我复述会议内容的那一刻,你心里在想什麽?」要不是为了沪悦庭的晚餐,打死她都不会来丢这个脸。
赵之恺虽然被她问得一头雾水,还是一本正经地告诉她答案,「我在想,为什麽我在『永昌』两年,没发现你这般能干?否则我一定会找你当特助。」
他夸人的话一说完,罗映雪的俏脸就垮了下来。她回过头,抛了一个哀怨的眼神给沈寒,「你赢了!」
她输得不甘不愿。这是什麽世界?竟教她一夕之间赔了夫人又折兵!她提出这个赌约是想敲诈沈寒一顿的,而沈寒也摆明了要掏腰包请客,谁知会弄巧成拙?
两个八字相克、处处针锋相对的人怎麽可能会有相同的心思?唉,难不成她要怪自己太优秀了吗?
沈寒踩著轻巧的脚步晃过她身边,笑得好温柔地说∶「我们凯悦见。」
罗映雪嘟著嘴,垂头丧气地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看似遥遥无期的座位。
「沈寒是什麽意思?」赵之恺忍不住挡住了她的去路。
「我们赌你心里在想什麽,沈寒赢了。」她的声音有气无力,眼前好像飞舞著一张张长了翅膀的钞票。心痛啊!
赵之恺的心一下子揪紧了。沈寒猜中了他的心思?那个和他格格不入的女人?
世上聪明的女人不少,却只有沈寒在电光石火间和他心灵相通┅┅如果他为著这种事而感动,算不算太过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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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赵之恺和沈寒约了下午两点去参加业界的新品发表会。
这一次与会的科技公司都排定了次序上台介绍各自的产品,会场还有区隔开来的展示空间。每家公司都会在现场提供下单的服务,当日的叶绩高低被视为今年获利能力的前哨战,也是工商媒体不会遗漏的报导焦点,是以每家公司都严阵以待,不敢掉以轻心。
「永昌」为了此次的盛会,可以说是精锐尽出。工作小组在上午就按照既定的计画前往会场部署,总经理和副总经理连袂出席,也显示了公司对这场发表会的重视。
赵之恺在昨日的行前会议上,主动把上台发表的机会让给了沈寒。今天午休时,他特别把沈寒叫来演练一遍。看来她是下过一番工夫,把公司新推出的液晶显示器的特点,钜细靡遗地记了个清清楚楚。
「你和你的特助都像背书机器。」赵之恺戏谑地扬起唇角,摇了摇头。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不假思索地流 而出,完全遵循昨日会议上所决定的行销策略。
「没办法,年轻人就是记性好。」她挑衅地回应了他的嘲弄。其实她好紧张,她并没有尝试争取上台的机会,因为她根本不认为赵之恺会放心把这麽重大的任务交给她,他已经不止一次骂她是扶不起的阿斗。这回不晓得他吃错了什麽药?
「对了,昨天你姊姊跟你说什麽?」大老板交代的事,他应该有资格过问吧。
「嗄?」沈寒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弄胡涂了。他怎麽知道她昨天和姊姊一起吃饭?
「记性好?!」他冷哼了一声,「你昨天迟到的藉口,不是说陪大老板吃饭吗?」
沈寒愣了一会儿,对於他没有误解她的话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也有些说不上来的欣慰感觉。
「她叫我找你谈续约。」总不能把姊妹俩的私房话和盘托出吧?!
「条件呢?」他饶富兴味地问著。这个公司的组织说来微妙,董事长不管事,还派出副总经理找总经理谈合约。
他很 耶!好像她开口的数字若不是个天价会侮辱了他似的。
「我说不用了!像你这种人,喜欢的是工作而不是钱,给你一大堆做不完的工作和可供三餐温饱的薪水就很便宜你了。省下的钱就帮你保个人寿险,受益人写上公司或我的名字,好在你积劳成疾、一命呜呼时大捞一笔。」她硬是把昨日的玩笑话变本加厉地说给当事人听。气死他最好!
没想到他竟大笑了起来。变态的男人!
「我不会续约的。」他老老实实地表明态度。他不会和沈寒讨价还价,把她要得团团转後再告诉她不续约;尽管那样做准可把她气个半死,但那不是他的作风。
「已成定局?」她该额手称庆的,可是心上却没来由地泛起了一股失落感。这阵子,她被他吼骂得习惯了,而他骂妇骂,却也让她跟进跟出地学了不少东西。他一走,她铁定扶正,但日子一定会少了很多刺激。
「对,已成定局。」他很肯定地点头。
她知道他是认真的,就不知他的下一站在哪里?以後还见不见得了面?
怎麽现在就有点舍不得了?
沈寒,你醒醒好吗?那张可厌的脸还要在你面前晃荡一季呢,多麽漫长的折磨啊,会舍不得才怪!沈寒努力地为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务必要划清敌我界线,才有胜出的一日。
「我们该出发了。」赵之恺唤醒了沉思中的沈寒,自己也思索起一个问题——
如果沈寒开口求他,他会留下吗?
应该不会吧?!开创自己的一番事业是他长久以来的梦想,更何况,沈寒巴不得他快快走人。
不如从何时开始,他无可救药地注意起沈寒的一切举动。常常,他只是站在远处看著她的一颦一笑,两人之间像是隔著永难跨越的距离。她的美貌、她的时髦装扮、她良好的家庭环境,甚至她姊姊的嫁入豪门,都让他觉得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但是,和沈寒相处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自在——她有什麽说什麽,不曾同情过他的出身,还很认真地把他当成一个急欲打倒的竞争对手。
她冷热不定的个性,或许造成了她一路走来跌跌撞撞的命运,但她永不妥协的旺盛生命力却是他所欣羡的。爱恨分明的她笃定是个勇於追求幸福的人,等到上一段情伤结痂淡去,她破茧而出的美丽将会属於那个拥有她的幸运男人。
那个人不会是他,但他衷心盼望她幸福。
两个各有所思的男女一走出总经理办公室,就硬生生地被拆散了。
「赵总,你为了调教沈副总上台亮相,午餐都没吃吧。这是我特别为你准备的,都是你爱吃的喔。」柯虹颖拦下了赵之恺,递一个午餐盒给他。
睁眼说瞎话!柯虹颖怎麽可能知道他爱吃什麽?他从不挑食。柯虹颖极尽所能地贴近他,他尴尬地望了沈寒一眼,她只笑了笑,迳自走到电梯口等他。
他回了一句「我不饿」,便冷然地往前走。
谁知道柯虹颖很有技巧地移位到他面前,伸手整理了下他的领带,甜甜地仰头一笑,「这样好多了。」
示威性的语气弥漫了整层楼,除了她自己,每个人都看得出赵总的不悦,有志一同地埋头猛做自己的工作。此时无声胜有声啊!
他略显狼狈地进了电梯,身旁的沈寒冲著他直笑。
「喂,好贴心的秘书喔!我也没吃午餐啊,就不见有人替我准备。」其实她十点多才吃早餐,现在一点都不饿。姓赵的若真是为了她才没吃午饭,倒教人有点过意不去。她印象中,男人都是很会吃、很容易饿的。在美国念书时,看著班上男生午餐可以吃掉两个巨大的双层汉堡加超大杯可乐,就让她胃口全失。中国人会吃,美国人一样不含糊。
「你很多嘴?」他讨厌她话里的暧昧成分。
「你看不出她在喜欢你吗?」她从来不是个碎嘴的女人,今天却是有些话不吐不快。
「你还说?」他忍不住朝她发火。这个女人八成不知道「识相」两个字怎麽写!
「虽然我不太喜欢柯秘书,可是她帮你打领带时,看起来好幸福喔。」她愈说愈心酸,「幸福」是离她很远很远的东西。而且,她也不会打领带。「你们两个挺配的耶,她┅┅」
她的话声止於倏然覆上的两片嘴唇。老天,她不敢相信赵之恺会吻她!他将她的身子紧压在电梯里的墙上,狠狠地掠夺她的唇瓣,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身上流窜著的欲望。这不是她的初吻,然而她的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却没想到应该要推开他才对。
这个可恶的女人!叫她别说了还说个不停。她说她讨厌柯虹颖,又说他和柯虹颖很配,一个女人还能怎样糟蹋一个喜欢她的男人?成千上万的自制细胞同时罢工,他绝望地任情感主宰了他。早就知道喜欢上沈寒会万劫不复,他还是陷了下去,不顾一切後果。
随著他的唇舌更霸气的挑动,沈寒才突然从错愕中清醒,用力地推开他後,心有不甘地甩了他一巴掌。
像赵之恺这种看起来无情无欲的男人,居然也会侵犯她?!可悲的是,她要是说出去,别人一定会以为她忝不知耻地在造谣生事。她压根没想过他会接吻,而且吻的是她!并不是感觉不好,可是他的动机太过卑劣,他纯粹在报复,报复她脑筋不对劲而说出的无聊话。
赵之恺的肤色并不黑,清脆的响声过後,平滑的脸上骤然浮现一个浅红色的手印。他抚著热辣辣的面颊,气焰不减地回视怒瞪著他的沈寒。他承认自已做错了事,可是他心底一丝一毫的悔意都没有。
「我要你马上向我道歉!」沈寒气急败坏地吼著,试图要扳回一点颜面。她竟然傻傻地让他吻了那麽久才晓得反应,一想到这一点,她就无法原谅自己。
「我不会道歉,」他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因为我想做的不止这些。」是沈寒艳光四射的酡红双颊带给他排山倒海的欲念,给了他一吐心声的勇气。
电梯适时地到了一楼,稍稍舒缓了密闭空间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沈寒气冲冲地跟在赵之恺身後出了电梯,恨不得能对他拳打脚踢一顿,问题在於她怎麽可能打得过他?若非今天的发表会十分重要,她早拂袖而去。
恨恨地上了赵之恺的破车後,她才从车窗玻璃上看到自己的唇被蹂躏得有多彻底,口红整个晕了开来,唇瓣也略微红肿,泛红的脸庞上还有残馀的激情在荡漾。
侧过头看了那个罪该万死的男人一眼,才发现他的唇也沾染上重重叠叠的模糊唇印。她气得浑身发颤,从皮包里抽了两张面纸,凶巴巴地递了一张给他。
「擦掉!你的嘴唇上有我的口红。」她口气严厉地要他毁减掉证据,措辞却不免让人心旌动摇。
赵之恺接过面纸,擦掉自己嘴唇上的口红。沈寒拿出小镜子,仔细把口红擦乾净後,再从皮包裹掏出一条今年最新成色的口红补妆。
「你不擦口红比较好看。」他说的是真心话。沈寒的唇水嫩而红艳,何必涂上口红,遮掩住天然的美色?
沈寒白了他一眼,他这种不懂流行为何物的男人,也敢在她面前大放厥词?一气之下,她不及细思就摇开车窗把那支用没几次的名牌口红往窗外扔。
「你干嘛?」她又在耍什麽大小姐脾气了?
「连你都嫌难看的口红,我留它何用?」不是不心疼,但气急攻心下,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一定得做些什麽来发泄怒气。
笨女人!他嫌的是脂粉污颜色,又不是说那条口红难看。她真的很任性,一条新口红说扔就扔,眉头都不皱一下。为什麽他会喜欢她?没有道理啊!
「你很浪费,更可恶的是不该乱丢东西,制造垃圾。」他面无表情地教训完她才启动车子上路,差点没把沈寒给气得跳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