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柳如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只有一个可能:她死了!
中了流云水袖,她是极可能死不见尸的!
所有人都相信柳如眉死了,只有心香仍是满怀希望地寻找她,相信她没有死。
有一阵子,他痴痴疯疯地忽喜忽悲。在青琼细心照顾下,他渐恢复了正常,人却变得平静。是太平静了,什么事已不能令他动心。
然后,他开始了他四处漂泊的生活。
他背着银筝,从此却再不抚弦。
他行侠仗义,但却不再欢笑畅饮。
一晃又到了春暖花开日,他来到了洛阳的别院。“梦园”依旧,但人去池空。
他痴痴地坐在池边,旧事一幕幕上得心头,他依稀记得当年在外漂泊,就在长安酒楼,他大醉,被她一怒掷入花池中。
而后来,他就是在这个园子,向她表白了爱情,得到了她的心。
“玉公子……”青琼惊惶,见他坐在池边无恙,这才松了口气,缓步走近。
如眉下落不明已三年多了,所有人都明白柳筝绝不可能活下来了。她之所以不让任何人找到她尸体,或者是不愿被人看到死后的模样,或是为了让心香有个活下去的希望。
青琼知道她是个有情的女子,至情至性。
那一次她接到柳如眉的召命,匆匆赶到,那时她刚写完绝笔。
空荡荡的庭院;飘忽忽的纱帷;
轻悠悠的落花;雾茫茫的早晨;
她丽妆华裳,长发直顺下来,一直披垂在地上。坐在花中,美得凄凉。
滴滴清泪落了下来,唇角却温柔地笑。
把心香托付给她照顾,等她再抬头时,就只有纷纷扬扬的飞花似眼泪。
她明白玉心香的心情,也明白所有爱恋柳如眉这位绝代女子的人们的心情。世上谁能和她争锋?人间有她,美丽已到了极致。
见过她的人,美女入眼如尘。
她轻叹口气,玉晓晨不为所动,此人心必如铁!
不过,当年的明月夫人若与玉相思相似,应也难怪玉晓晨为之赴死!
玉相思,绝没有柳如眉美丽,甚至也比不上青琼丽质。分开来看,眉嫌过淡、眼似太柔、鼻不够巧,唇不够美,就连肤色,也似太苍白了一些,而身体也太单薄了些。
但整个看上去,你却找不出遗憾。
她缓步走来,恍惚间便是白衣美丽的观音大士,慈悲、怜惜、柔美、圣洁……
她的目光抚慰了任何一颗悲苦的心,连女子也不愿妒恨她的美丽。
她不和任何女子争锋,任何女子也不能将她的美丽黯淡。若说柳如眉美如阳光般刺痛人心,将人间佳丽光彩一举夺去。玉相思便如月亮般清凉着所有的伤口,拂去所有的眼泪。
当年的明月,必也如月般可人。
青琼叹了口气,不知当年柳林主和明月夫人见过了没有?不知和相思姑娘见过了没有?
她们相见,如何感想?
心香抬起头:“青琼,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我想眉儿一时不会回了……北斗门一日不可无主,你不用守在我身边……我已没事了……你回去吧!以后,我路过,会去看你的……”他眼中有深深的秋意……
然后,他缓缓走入堂中,消失在门后。只有柳絮轻飞。这春暖花开日,却使青琼抖战着紧了紧披风,深深地低下了头。
然后,悄然走出了梦园。脸上一片平静,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是有一些事发生过了吧?
是有一些不同了吧?
在今生的有些时候,有些东西是刹那间便已成形,并且牢牢根植于生命的某个地方,当你一回首,你就可以看到它。
而后云淡风轻,当年华流水般冲刷,当你在幸福的今后,以为可以淡忘一切时。或许某一个清晨从梦中醒来,有一瞬间你又看到了那些过往,有一些东西牢牢地立在那儿,岁月也无法使它远去。就在这一时刻,泪满衣襟。
就仿佛沙漠中的树,立于天边,似乎遥远却永远看得见,永不老去。
心香靠在墙壁上,无声无息地抚摸着银筝,无言地望着门外。或许她会飘然而至,将?油纯嘀写觯蝗缍嗄昵暗哪且桓鼍谱淼囊雇怼5蹦昃菩押蟊凰鸨福院笏倜蛔砉?
他笑了,记起她说把他泡在酒桶里。
这儿,是他最美丽的梦乡。
太多的快乐在这儿开始,这快乐会结束吗?不会,他知道这儿处处有他妻子的影子!
他将时时归来,在每次漂泊之后,他总会回到这儿来的。就像千曲百折、终归大海的江水。他就是那千万里滔滔的江水,无论多少曲折阻挡,他总要回到他的眉儿身边,眉儿是他此生不渝的海洋。
他静静地叹口气,想起少年时,他十二岁,被碧姑姑带着去见她,层门徐开,她坐在花中微笑着拈起一朵花,开始传他梅花功。
他从此就进入一个武功的新天地。
也进入他人生的新天地,他在刹那间已全心全意爱恋上了那个美丽女子,一生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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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琼茫然地走着,她不想回北斗门。本来她的生活平静如水。
她以为她依旧可以回到最初的平静中去。
但她忽然发现,她将再也回不到当年,回不到那个春天,回不到那个脚印……
有什么已改变了心境!
她忽然厌倦了那种朝看日出、暮看晚霞的快乐淡泊的生活。只因为支撑那种快乐的心境已不复存在,她纵然回到北斗门,也无从感受那种心平如镜的快乐。
只因为她心已乱!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心中乱如麻!必须理清一个头绪,否则她的心无法平静。
她走了一山又一镇,人们惊奇地看着这个鹤氅羽披的美丽少女,这个彩霞般高华的神仙人物。青琼却不闻不见,只是茫然地走。
心空荡荡地痛。
当她饿时,就采摘野花山果;渴时就饮些泉水山溪;倦时,就倚在树边歇息;醒时,就继续走向远方……
她自己也不知要去哪里,只是若停了下来,就开始痛心。一幕幕记忆,一声声话语使她窒息,她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行。
除了这样不停地走,她能怎样?
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忘记!这样就不会痛。她要走到很遥远
的地方,那里没有痛苦……她就可以忘掉自己、忘掉别人……
有没有那样的地方呢?有吧?只要她不停地去寻找,总可以走
到。
她越走越荒凉,四周静悄悄的。山花、鸟语、溪流和小鹿。她依
稀记得从前在山中和鸟兽为伴,日月如梭,山中却不知岁岁年年。
她发现鞋已磨损,脚上已有伤。除去鞋袜,将纤柔的足掌浸在清
凉水中,冲刷灼痛的足。坐在石上,一阵灼痛在心中,热泪涌出,哽咽
着茫然心碎。她的、她的美梦啊……
她啜泣着用手掩住脸。
今夕何夕?人生多的是欲说还休……。
这时,刺耳的笑声惊动了她。
她看到巨石之上,四个黑衣人在冷笑。其中一人冷冷:“想不到
一代美女、世外剑?桑倍匪鸦辍⑻烊四烟拥谋倍访胖骶尤换崧淦浅?
这般模样,真可怜可惜呀!”
她心一凛,这人笑意中有一种阴冷,令人不由自主开始心寒。
“你们是什么人?”她喝。
黑衣人一掠而前,怪笑:“许门主居然不认得我们了?这可就奇
怪了!”
青琼心中一沉,记起来了:“你们是鬼域使者!”四人笑了起来,笑
声令人心寒。
另一人笑:“咱们跟上你很久了!谁也想不通许门主失魂一般,
咱们以为在搞什么鬼,原来是痴痴癫癫春心动了……”
许青琼气得脸色苍白。
一个淫笑:“梅花客不要你了,那也不必这么伤心嘛! 咱们兄弟
和你快活快活……”
青琼纤指一弹,他惨叫一声,身子一麻,倒在地。众人大惊,一声
喝,扑了上来。
她突发“极天针”,众人猝不及防,饶是武功极高,也不及救,使一人受了伤。
北斗门武功本为抗辱,一出手便是无情,绝不留情。而青琼身为掌门,更是杀手中的杀手,三人合围之下,犹自能一拼。
但三使是鬼域一流高手,青琼单打独斗尚可对对付,三人合围不免势单力孤,一百合下来气都喘不上,别说发针了。一个踉跄,被刺中手臂,立时三柄剑指向她的咽喉,她冷冷住手。
为首那人冷冷地逼问:“解药呢?”
青琼冷笑:“极天针哪有解药?若不能用内力逼出,三个时辰内武功全失!”
为首之人命令:“老二,去救老四!”
出指点住她穴,一双眼冷冷地打量她,对一直没作声的那人说:“老三,你看呢?”
那人看也不看她:“交给少主!”
老四此时针已被逼出,恨恨道:“没那么便宜,这臭丫头敢暗算我!我一定放不过她!交回去会给我域绡怨,反正已结了梁子,先奸后杀!”
青琼口喷鲜血,又气又惊:“你这畜生,北斗门必将你碎尸万段……难道圣女许你们胡作非为?”老四桀桀地笑:“天知、地知、你我知,少主她怎么会知?杀了你就没事了……”
纵身扑上来,青琼口一张,一枚碧针飞出,那人急忙一滚,堪堪躲过。青琼已解开穴,一掠到涧崖上,足踩崖边:“无耻淫贼,我做鬼也放你们不过。”一纵身跳了下去。
就在这时,听得洪亮的鹰唳,平地狂风一般,她已被一双巨爪抓住腾空飞起。似听到惨叫声,身子飘悠悠地飞在云中。
醒来,风急刺脸,人正像闪电般在空中飞行。她睁眼自顾,在一个宽广的怀中,看到一个俊美的少年,一双漆黑如玉的眼。
她有些恍惚:“我……死了吗?”
少年笑了笑:“是紫电救了你!”飞到山下,落下,把她放下:“我还有事,以后单身一人,莫到山里去!不止有坏人,还有野兽!”
她谢他,然后缓缓而行。
少年见她赤足的样子,略一沉吟:“姑娘,你要到哪里?我送你一程!”
青琼一怔,茫然:“我……我要到哪里去……”一阵刺心的伤痛使她抖战了,疲倦地摇头:“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可以没有人能认得我的地方去……忘记自己是谁……”
她心碎地站在那儿。
少年奇怪地看她一眼,不耐烦:“到底你要去何处?那四个恶贼把你从何处掳来?我送你回去!”青琼悲哀地摇头:“谢谢你!我会记得你!”
转身向山下走去,脚踩在尖石荆棘上,点点滴滴的血落在山石上。
少年迟疑一下:“紫电,走!”
紫雕盘旋落在她面前,狂风卷得她踉跄不稳,紫衣少年一探手,将她抓起放在雕背上,巨雕飞翔入云,只觉劲风扑面,寒冷无比。
“我请你吃些东西,换上衣衫!然后找到你家人!”他平静而温和地说。
她这才觉出衣破臂伤,一副狼狈相。
但这只是个皮囊而已!她不在乎!
而这少年,衣饰华贵、气度非凡,又有这巨雕。她忽记起见过他!
在天宇主人那儿。
人道刑杀之首,天道童子!
来到一个山居小屋,天道放下她:“我这儿东西很少,我先给你上药,等会儿再弄些吃的。这儿不远处,有个小镇,我给你买些用物!”
他小心地为她上药包扎,脚伤她不好意思让他代劳,但她右臂受伤,左手很吃力。
他微微一笑:“我当你是男子好了!”
他开始准备吃的,紫雕抓来山鸡野兔,利爪划腹,吃尽腑脏,他收拾好开煮。
青琼愤怒:“滥杀生灵……你不知道他们也是几条命么?”北斗门修道,不杀生灵,与鸟兽为伍,见他如此,不觉流下了泪。
天道惊奇:“姑娘,你受伤得补一下!何况这儿没别的!”
她看着山林:“有山果松子,还有木耳山菇……林子里哪能没吃的?”
天道微笑:“那怎么有气力?你当我修仙么?”青琼默然片刻:“我……只吃花和果……”
天道笑了:“那你不是人,是兔精雉怪、花妖狐仙!你到底是谁?”
她低声:“我但愿忘记!”
天道也不迫她,将一碗山鸡汤端给她:“你别不喝,这世道,吃人的都有,何况鸟兽?伤好后可以做好事,总比受人欺好!”
亲手喂给她吃,满意地点头:“好了,你洗一下休息,房里有热水和我的衣衫,将就一下,我去办事,留紫电守护,大概三日后会回,锅里食物够你三天。你别到处走动!”
目送他背影远去,她轻叹出声。
洗去满身心的疲倦,她看到镜中的自己仙韵高华,眉目如画,泪水涌上来。
所有今生的热望化作眼泪,滔滔地汹涌而来。她怔怔地立在那儿,泪水落下,今生的许多事也秋叶般飘落下来……
她只是外伤,药好(原著中此处有个字是将“擭”字“扌”换成“氵” )快。穿着他宽大衣衫和袜,有些啼笑皆非。
心中不期然有些叹息。
坐在夕阳下看着几卷诗册,心中有些恍惚出神。脸上有一抹茫然和困惑。
她曾不停地走,那时除了不停地走,她不知怎么才好。不问目的,不问缘由,她要一直走到心中的痛渐渐停止,心中的混乱渐渐平息,否则,她无法使自己面对这个世界!
或许她的心恸永不停止,心乱永不平息,那她就必须永远去漂泊,去寻找。
寻找心的宁静和安详……
就似乎和玉心香一样不肯停止……
不同的是玉心香寻找的是那份刻骨铭心的爱,那个有生命盟约的心上人。
而她寻找的却是心的平静和最初的安宁,那些没有痛苦和挫伤的旧日时光。
比起玉心香,她的寻找更加飘缈……
泪水轻落,一只手轻拭去她的泪水,一个温和的声音暖暖:“为什么哭?”
她抬头看见一双关怀而明亮的眼,阳光般和详,用衣袖为她拭去泪,解下大氅披在她身上暖和她,她忽觉得许多委屈在心头涌出,
呜咽着哭倒在他怀中,心碎地悲恸。
他搂住她,温和地任她号啕。
她心里忽有一种安定和踏实,还有一种异样的依恋,渴望他的怀抱。
换上了女装的她明艳动人,两人在桌上用饭时,天道忍不住又问她:“你到底是谁?”
她嫣然:“我忘记了!”
他不置可否,吃过之后,看她洗涮,不愿深思,回到里屋抱出一条薄毯铺在地上:“我睡在这儿,明天送你回家!”
她一震,几乎摔了碗。
夜幕降临,天道安然入睡。她轻轻走出,来到他身边,他警醒:
“你?你怎么了?”
她没有做声,低下头来,抖战的唇轻轻地吻向他的唇,天道惊骇地看着她绝美的脸上一抹羞怯的柔和,碰到她柔软的唇,头脑忽成了空白,不由自主地缠绵着。
他头脑略一醒,摇头低呼:“不能!我不能要你以身相报……姑娘,别这样……”
他以为她在以身相报救命之恩。
堂堂天道,绝不作这种小人行径。
青琼轻轻滑入他怀中,无言地吻着他火热的胸膛,解开了他的衣带……。他的情感击败了理智,在她的盅惑中,双双迷失了自我。
在一次次狂热的爱欲中,他们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全心全意地渴望着彼此的眷爱,在极度的疲倦中相依睡去。
青琼醒来,已在床上。她看到一双困惑又柔情的眼眸,低声:“为什么这样?”
她轻抚着他好看的脸,柔声:“你不喜欢吗?”
他震动了一下,迟疑:“但你……是……”
她温柔:“处女对吗?你以为我不该是?”
他笑了:“我不知道……我想我喜欢你!”轻轻抚摸她的秀发,若有所思:“我想我见过你……”
她一震,轻轻依向他怀中,感觉到他的震动和喘息,娇柔:“在这里,我只是个陌生人!”她知道自己喜欢这个少年,她得到了他。
她知道这个少年的善良仁慈,当他为肮脏狼狈的她上药包扎时,她就知道他好。当他用肩头承受她的眼泪时,她的伤心就消失了。
他也许不会娶她,可她不在乎。
他终于在疲倦中睡去,唇角有柔和的笑意。她注视着他俊美的脸,无限爱恋地抚摸:“我离开你,将永不相见!因为天宇是择定的婚姻,指定的伴侣,每个人都不得已,我知道。你必有已派定的妻子,虽未成亲,但却份定!我不会让你为难。若有子息,将承继北斗门!”
悄然而去,眼中有泪,唇间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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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刑杀原来没有出事。
天道刑杀和飞雪一同坠下时,紫雕与白鹤飞扑相救已来不及。危急中天杀一剑划出,剑身入石,就这么缓一缓,飞雪剑已刺入山石,两人右手相握。而天道天刑一人一边抓住天杀的肩头,此时他们见两人定住身形大喜。
雕鹤飞来,二人趁势跃上,鹤雕沉了一沉旋即飞翔。天杀松了口气,微笑对飞雪:“海飞雪你跳!”飞雪嫣然:“你受伤,你先!”眼波温柔含笑,天杀心一抖,转过脸。天刑笑:“你们俩婆婆妈妈太罗嗦!”手一伸,将天杀后心提起,放到了雕背上。双双揪起海飞雪,笑道:“看不出你可真沉!”放在自己所骑的白鹤上,就见天杀射来一道不快的眼光。他一怔:“天杀,你干嘛这样看我?”
天杀一凛,刚才他见天刑抱住海飞雪,心中竟有一种酸意,好像海飞雪是他的情人一般!
这简直荒谬透顶!他真实有毛病了! 闷闷地不再作声,四个人安全着地。
天道皱眉吩咐:“天杀你受伤了,海司法你带他到安全的地方养伤!我和天刑一人去搬兵,一人暗中盯住卡山一行,看他们落脚何处!”
天杀皱眉:“我和海飞雪去找主公和幻城少主,这件事关系重大,我的伤无碍!”
不愧是天道刑杀,当此关头、一丝不乱。
当即分手,天刑暗暗隐身跟踪,一众人等被擒,放在早已准备好的车中,行程并不快,倒也用不着担心盯丢了。天道径自飞往行宫召集高手。天杀和海飞雪正巧迎上了海飞舟夫妇,这时郑雪竹也乘赤豹赶来了。
高手已到不少,但怕卡山加害众人,仍是用了水素素的法手,用毒将他放倒。
谁知卡山实在是个异人,竟然不受毒,和众人恶斗一场,他抓住圣女作人质要挟众人,为了不伤圣女性命,只好放他走。
这一场争执之后,圣域与天宇握手言和,加上幻城,三家约定联手对付不戒门。
结盟之后,暂时各回各地,整饬部众,约定一年后,天香谷会面共商大事。
海飞舟不愿回幻城,飞雪也支持他,并且封锁了消息,不让父亲知晓。
众人得知心香之事无不叹息,料不到荷边信夫未死。料来他是忍术高手,那崖摔不死他,说不定是他有意如此也未可知。
天道和心香交好,禀明主公,便乘雕四处寻找心香的下落,只盼能助他一分力,却不料逐走四鬼域使者后,救了一位美丽女子。
待醒来,那女子已走,昨夜宛如一场梦一般,再寻时又哪里有影呢?
而郑雪竹这一阵子也相当有闲,竟陪玉相思四出寻找兄长下落,很不务正业的样子。
乌龙坡之战,出现不少少年高手和名家才俊,都接受了天香谷会盟的邀请,一个个感到非常兴奋。
相思寻不到兄长,只好黯然回云山院。
不久之后,郑雪竹应相思之请,前往云山院,天道刑杀随待在侧,天刑注意到天道的郁郁不乐,大奇:“天道,这段日子你很不对劲!谁惹到你了?像被人抛弃似的!”
天道脸忽变色,不语。
天刑不由得惊奇:“不会吧?”
天杀白了他一眼:“天刑!”
天刑不理他:“天道,你不会吧?怎么……你……你有些不一样了!”盯住他看。
天道从来不是这么失常的!
天杀也有些纳闷,凑过来问他什么。
天刑忽捧腹大笑,指着他道:“好你个天道!”
天道涨红了脸。
天刑笑:“你失身了?那女的怎么没杀了你?”他乱放厥词。
天道喝声:“走开!”跃上紫雕欲飞。天刑一跃,也上了雕背,他笑着说:“干嘛生气?讲给我们听,或许我们可以帮你!”又恍然说:“怪不得前些日子见你飞来飞去,找谁又不肯讲!”
三人性格不同,其实内里都很关心。
天杀乘鹤飞来,关切地问:“天道,怎么回事?咱们是兄弟,总能帮你些事!”
天刑也收起了笑:“天道,我刚才说笑,你别恼!咱们各自四处找,准有眉目!”
天道的性格宽和温雅,任何事都不甚计较他并不似天杀无情,也不似天刑冷酷。二人知他其实很易被伤害,很易感动!
他只是没遇见心仪的女子,并非冷漠。
当年他和二人一起练武时,一众师兄妹都很尊敬他,以为他是不易动心的。但二人知道他曾为了那个为救他而死的师姐哭得肝肠寸断。
那时只是小童子,不知情为何物,就已现出他心中软弱的一面来!
如今他已长成大成人,但天杀天刑都知他只有比从前更易感动,实在当不成杀手之首!
他烦躁地把天刑扔回赤豹,喝:“别管我!我没事!”一拍雕背,飞去了。
天刑、天杀对视一眼,顿觉事态严重。
一向温和冷静的天道居然会痛苦,难道他真的失恋了?只是若他爱上的女子,怎么会抗拒他的爱情?他是如此洁身自爱却魅力如网!
天刑咕哝一声:“他第一次有了个女人,那女人难道铁石心肠? 我可不敢相信!”
天杀道:“天道动了真情,咱们得帮帮他。”
天刑戏道:“反正也失了身了,我给他找几个美女,怎么样?”
天杀怒视他永远,顾自飞走了。
天刑不认为然地说:“说笑嘛! 又用不着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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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山院,相思率众尼出迎,众尼见称雄天宇的郑雪竹如此年青, 不觉称奇。
相思微笑着说:“郑大哥,今日相请,是本院师伯相请,为云山院主持正式入掌云山院而设礼,特请郑大哥前来观礼!”
郑雪竹心中一痛,依旧平静地与众人见礼。天道刑杀三人看着主公,在心中暗叹口气。
相思为他一一引见。众尼请他入坐。
静尘微笑:“郑檀越,慧心主持曾言檀越几次相救,本院上下,俱都感戴,此次仪式,原定一年后举行,只因慧心坚持,所以提前!”
郑雪竹看向相思,泪水忽蒙上了眼,脸上却有微笑:“恭喜主持!”
他脸色虽平静,但眼底深处却有了悲伤和痛苦,他是不愿让人看出内心情感的,多年来他已习惯于保持沉默,保持平静。
爱恨情愁对天宇主人来说是奢侈。
相思微笑道:“你应该恭喜我的!”
她端过一杯茶:“郑大哥,这是云山院的玉女茶!很清香,你试一试!”
她迟疑了一下:“郑大哥,你后悔过吗?”
他的脸色苍白了,眼波却温柔:“我?不,我没后悔!我原以为世上决没什么快乐可言!可后来我拥有过快乐,足够一生珍视!”
相思微微笑了:“那么,我更不悔!”
众尼合什:“善哉,佛法无处不在,佛缘无处不结。在家亦有心、出家亦有心。心中有慈悲,处处是莲花世界!”
相思合什还礼,众尼盘膝而坐,掌心相接与相思相连成莲花状……
雪竹脸色一变,一掌击开众人围成的圈,抖声:“相思,你要做什么?”
相思秀面柔和:“我要除去我所练的‘玉女神功’,才能嫁给你!”她坦坦然地说,似乎这句话并没有什么了不得,说出来天经地义。
唐时尚是个开放的社会,但一个女子率直说这样的话,的确令人大震。而且由她口中说出来,没有一人觉得轻浮放肆。
雪竹浑身一震,仿佛电击。一时间百感交集,竟哽咽了。良久他摇头,走上前牵住她的手,柔声:“一定会有别的法子的……”
相思美丽的大眼睛波光柔亮,微笑:“没有别的法子……要嫁你,我不怕自废武功!”
雪竹将她搂在怀中,沉声:“你自废武功,不但从此成了废人,而且每到月圆之日,会身受万花沾身之苦……。我对你的心永不会改变,可是却不能看到你为我受苦……我宁愿永在你身边保护你,只这样看到你就够了!”
相思看着他的眼睛说:“纵然万花沾身,我也不悔。若令你日日心伤,我又何尝会快乐呢?既然我可以因你改变命运,心中何尝不是充满了欢喜?”
雪竹脸色微白,沉声:“万花沾身,那种痛苦你不了解的。就像酷刑加身,生死两难!”
相思脸色雪白,但依旧平静:“我……我见过的……我一位师姑就受这种酷刑折磨……她……也没有什么可悔的……我不悔为嫁你而受苦,比起快乐的将来,那决算不得什么!”
她后面这几句话,快快地说完,怕被他打断。表面上平和,骨子里坚定不移。
众尼合什:“郑檀越,佛法有飞升台,亦有三生石。无情不是佛,惟有情,方肯为众生下地狱。若以无情修佛,如水中观月,非真彻悟。望珍视今世情缘。我佛慈悲!”
郑雪竹紧握住怀中少女的手摇头不允,天道刑杀三人看到主人痛苦的眼神,深深地感动了。
原来爱一个人可以为那人忍受肉体的残酷折磨;爱一个人也可为免对方苦痛而宁愿永远承受无尽的相思;爱一个人是可以不怕失去;爱一个人可以不必得到。
相思柔和地将他的手贴在脸上,眼中尽是明媚的笑意:“我名相思,是我父母的心愿。虽我记不得生母的模样,听说我像她。我们上下三代女子都应是不必有武功的!”
她温柔而坚决地走向众尼:“有四位天下绝顶的高手护法,没有 差错的!”
雪竹走上一步,又止住。
他知道这个外表柔弱的少女骨子里有着玉家血统的骄傲、坚定、执著、不悔。
一如她的兄长。只不过表现于外的一个是潇洒自如,一个是柔和依人。但玉家世代杀手世代美人世代多情世代自负,表现在他们的内里就是永不言悔言恨。
他止不住她的决心,就一如无法让自己不去爱她一样。而这样的女子,他如何不爱?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在众尼协助下失去了玉女神功,在挣扎中抖战,不由得心都抽紧了。
天道刑杀三人都自负心肠刚硬,此时见这柔和少女忍受着似万刃加身的痛苦刑罚,都忍不住低下了头。相思忍受着,一言不发,冷汗自眉尖一滴滴落下,唇角已在滴血……。
她终于忍不住地惨叫一声,人虚虚软软地滑了下来。一位女尼抱住她把她交给雪竹,雪竹脸色惨白搂住地:“相思……”
相思唇角有淡淡一个笑意:“我困……”在他怀中疲倦地睡去,如散了架一般。
女尼合什:“郑檀越,以后每当月圆之时,其惨痛,十倍于今日之苦,望善护持!
雪竹兀自怔怔地看着心爱的少女,无限痛苦无限甜蜜又有无限悲哀。
相思呻吟:“郑大哥……好痛……”
他忙扶起她:“醒了?来喝些参汤!”她顺从地喝完,脸上有快乐的笑,安然地说:“郑大哥,我睡了多久了?怎么?这是哪里?”
他笑:“在我的夏宫里。夏天,在这儿很凉爽。如今是秋天了,有些寒气了!”他看着她柔和地叹气:“你知不知道,你失去了武功,可体内的清冷之气攻心,月圆之时牵引体内寒毒……痛起来如死如休,难以忍受……我怎能忍心让你为我煎熬……”
相思笑嘻嘻:“该不是你要悔婚吧?”
他一笑,但悲苦之色更深切,低叹感慨万千:“自从我八岁贵为天宇主人,如今位在万人之上二十二年之久,其间作过无数次恶人,手上也沾满了血腥。也许因此要受上天诅咒,让我们两情相悦又要备受折磨……我……我但愿能和你厮守一生……你会不会终有一日离开我?”
相思微笑着投入他的怀中:“傻瓜,你以为我喜欢的是天宇主人?我喜欢的是有感情有善恶的郑雪竹!无论如何,只要不是你不要我,我是不会舍了你的!”
他泪光一闪:“我……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