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书包,拿出一本英国文学。
她看了整整一页,然后抬抬头,刚巧文杰推门冲进来,边打招呼,边坐下来,一脸的汗水。
他放下背囊如释重负,一面翻袋找手帕一面诉说那些笨学生令他迟到将近一个小时。
温蔚甄放好书本,递给他一包纸巾:“先叫杯冷饮凉快一下好吗?”
“好。”他边抹汗边分析他的几个学生,其实他那些小学生,温蔚甄一个也没有见过。
文杰是个半工读的大专学生,每天下了课还要替两个小学生补习,今天又来了个新的。
“我们该走了,电影已经放了三分之一。”温蔚甄看他喝下最后一口冻柠檬茶。
“电影?什幺电影?”
“你不是安排好,先看书到五点半,然后去吃晚餐吗?”大概是见惯不怪,温蔚甄对他的迟到并不动气,对朋友,多体谅。
“是吗?我这样说过吗?为什幺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他托托黑框眼镜。
“半场戏也得看,别浪费了戏票。”
“没有戏票,哪来的浪费?”
“你真的连戏票也没有买吗?”
“别生气,下星期再请你看电影补偿,如何?”
“下星期?生日也可以改期的吗?”温蔚甄有点气,他太粗枝大叶:“今天安排一切节目是为你庆祝十九岁生日。”
“又不是你生日,女孩子生日才要找节目庆祝。”他任何时候都是笑嘻嘻的:“如果你不说,我根本忘记我的生日,如果你一定要看电影,七点半好不好?你坐着,我去买票。”
“不要去了,今天是星期六,不预订,哪一场票子都买不到。”温蔚甄叫住他:“我看你很疲倦了,吃过晚餐,你早点回家休息吧!”
“是呀,我今天由早忙到晚,早上回学校开会,下午因一个补习学生要考中三淘汰试,加补了两个钟头,一共三小时,另一个半钟头,新的那个笨猪本来是每次一小时,但花掉了一小时四十五分钟,问他就只会张开嘴傻笑,一条文字题,解了五次,他就只会摇头……”
温蔚甄回家,母亲又去了搓麻将,继父王柏文喜欢花天酒地,一星期也见不到他一次。菲佣美代是新来的,她重男轻女,不喜欢和女主人交谈,还是上一个菲佣玛利好些,但因王柏文钱包内三张金牛失踪了,硬冤枉是她偷的,把她辞退。
温蔚甄洗了澡,把功课做好便睡觉,明天是星期日,她还有个约会。
温蔚甄来到丁丽珊家里,宜玲和玫芳已经先到,她们是大学文学院的一年级同学。
“没有把你的男朋友带来?”玫芳问。
“不是说好全女生约会吗?”温蔚甄脱下黄绿间色的平底鞋,换上主人家的拖鞋,接过佣人送来的冷饮,坐在地上。
“真的,”女主人丁丽珊问:“你的一堆男朋友,到底喜欢哪一个?”
“文杰?!她和文杰约会最多。”玫芳问。
“文杰也的确长得斯文、清秀,就是大头虾,冒失鬼。”宜玲想起文杰就好笑。
“是吗?蔚甄。”丁丽珊很开心地问,并递给她一碟甜杏仁。
“我和文杰的确约会最多,因为我们从小认识,以前又是街坊。”温蔚甄把零食传开去:“我父亲早死,他没有母亲,际遇都不好,但他比我更差,因为他的继母很刻毒,一家移民留下他一个,他爹留给他的钱,他顾了住和吃,学费就没有着落了,其实他也可怜。”
“原来你只是同情他,这样说,他不可能是你的男朋友,不能算拍拖。”
“文杰很喜欢我,虽然他不曾表达,但这幺多年了,我不会全无感觉的。但是,我不能爱他,因为他不适合我。”
“你理想中的情人是怎样的?”玫芳问。
“应该说是梦中情人,蔚甄最喜欢做梦。”丁丽珊说,她和温蔚甄感情最好。
“典型的织梦者。”玫芳说。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是完全没有根据的。”宜玲说:“不知道我们这个年龄是不是特别多梦,我也常会梦见一个骑电单车的武士追求我。”
“十七、八岁正是做梦的年龄。”玫芳认真地问:“你的梦中情人是怎样的?”
“你要我说哪一个?”
“嘎!还有几个?你真花心又贪心。”玫芳笑着指住蔚甄。
“那就不要说有多少个了,我喜欢年轻英俊、活泼可爱、劲道十足的男孩子。”
“哈!这样的男孩子全世界的女孩子都喜欢。”玫芳说。
“还有,我喜欢成熟能干、有安全感,懂得照顾我又十分宠我的男人,什幺事都由他应付,不用我费心,我要坐着享福。”
“不可能,”宜玲摇头:“年轻活泼的,就不会成熟、有安全感、你太贪心,只能选其一。”
“但我需要的,就是那幺多。”
“看样子你非要嫁两次不可,先嫁个活泼的,再嫁个成熟的。”
“玫芳你别咒她,”丁丽珊问:“蔚甄,以你的年纪,应该要个年轻英俊,活力充沛的。”
“本来是,”蔚甄用手指沿住杯口转:“可能我爸爸死得早,所以我喜欢成熟、稳重的男人。”
“啊!”宜玲高叫:“恋父狂!”
“还没成狂,我也喜欢年轻英俊的小子。”女孩子叙在一起,多半会谈男孩子。
“文杰算不算?”玫芳问。
“不算!”宜玲又叫:“文杰除了年轻,还有什幺?”
“我们四个当中,蔚甄最杰出,条件最好,看样子,她真正的梦中情人还没出场。”丁丽珊说:“跟着她的那班男孩子都很平庸,东尼颇有型,家里又有钱,可惜他的皮肤像地球表面。”
“给你那幺一说,其它的都不是人。”宜玲捏一下蔚甄的脸嘻嘻笑:“好苦命啊!活了十八年,连个象样的男朋友也没有。”
“别刺激她寂寞的芳心。”玫芳说。
蔚甄每人打一下:“有了你们还会寂寞?”
“嘎!哈!哈!”宜玲大叫大笑:“同性恋?嘿……”
温蔚甄是个很有吸引力的少女,男孩子只要见过她,都会对她产生好感,并且会展开追求,也因此,温蔚甄的“男朋友”很多。
温蔚甄的继父最反感,就拿老婆出气:“喂!我天天替她接十几个电话,难道要我做接线生?”
“电话响,你当没听到好了,或者叫美代接。”
“你也得管管你女儿,天天有不同的男孩子找她,进进出出,妓院一样。不信,你等着瞧,有一天她大着肚子回来丢我们的脸。”他道貌岸然:“我虽然不是她生父,但也不想眼看她堕落,她才十八岁,为什幺不好好念书?”
温妈妈要打麻将,要交朋友,还要陪丈夫,她实在没有时间管教女儿。既然不教,她也不会去责备她,有一天心血来潮,在女儿房间安装了一个独立电话。
其实温蔚甄并不是那幺外向,更不想天天往外跑,但留在家里实在难过,见不到母亲。就算见到了,温妈妈只会问:“零用钱花光了吗?”
有许多心事,许多女儿家的难题,她都想向母亲倾诉,但她妈妈通常塞点钱进女儿的手里,便又匆匆忙忙地去赴她的牌约,她不能一天不打牌,她己上了瘾。
偶然和继父同桌吃饭,继父黑口黑面,眼都不看她,那顿饭很难才挨过去。
找美代聊天,她也是无精打采,继父一回家,她便飞去侍候,永远是YES MASTER!
种种的原因迫使她外向,不过,追求者虽然多,直到今天,她连一个正式的男朋友也没有。她寂寞、孤独,好想有个男朋友。
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她做的梦特别多,梦中总是她和她的年轻英俊白马王子拉着手,或是她躺在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士怀里。
白天,她瞪着大眼,靠在窗台,也会幻想着美丽的爱情故事,接连一个又一个。
“那朵玫瑰花,汤碗那幺大,里面的花瓣是紫的,外面是蓝的。”
“没见过,你哪来的玫瑰?”
“他送的,”温蔚甄羞怯一笑:“他穿件白狐大衣,好帅、好有型、仪表非凡。”
“三十度穿白狐皮,没热死他?”
“丽珊,她在说梦话。”宜玲瞟蔚甄一眼:“这一次轮到成熟型绅士出场,明天她又被另一个美小子吻得在粉红色的云上飘。”
丁丽珊打了蔚甄一下:“傻话,梦话!”
蔚甄靠在椅上,还沉醉在她的梦境里。
“文杰怎幺还没有来?”玫芳忍不住问,她们约好文杰来吃自助餐。
“说来便来,看!”
文杰又是匆匆而至,衬衣都湿了,一脸的汗,边坐下边道歉。
玫芳为他叫了杯冻柠檬茶,又给他一包湿纸巾。玫芳一直暗恋文杰,以前没有表示,听过蔚甄的梦中情人,她认为肥水不流别人田,良机不可失。
文杰大喝几口柠檬茶,这才发现蔚甄缩在位里不发一言。
“蔚甄,”他关心地问,他对蔚甄的好是不会变:“你不舒服吗?”
“她正在为B君着迷。”宜玲笑。
“真有人令蔚甄着迷?”他双眼一抹失落。
“宜玲跟你开玩笑,”丁丽珊马上说:“她的A 君B君可能永远不会出现。过几年,人长大了成熟啦,就踏实了。”
“你的新学生还是那幺笨?”玫芳关怀地问:“补习又过时了。”
“他进步了,今天是他爸爸烦人,加时又不肯补薪,我拿了补习费,今天由我请客。”文杰看着蔚甄:“要不要蛋糕、三文治?”
蔚甄摇摇头:“教练要我减肥两磅。”她是游泳健将,常参赛。
“喝杯饮品算了。”丁丽珊虽是富家千金,但很懂得体谅人,知道文杰环境不好,不想他花掉血汗钱:“今晚的自助餐很丰富,单是沙律也有两大盆。”
“你走了我们就没有这幺好的享受。”宜玲叹气:“想起心里就不舒服,什幺都不想吃。”
“丽珊,”文杰问:“你真的要移民了?去年圣诞节你还说过要念完大学。”
“没办法,我妈咪不知道听了什幺谣言,昨天长途电话跟我摊牌,如果我今年暑假不走,她就回来。她有心脏病,又怕坐飞机……唉!我只好屈服。”
“本来蔚甄家也不错,空气好。”玫芳说。
“算了,”宜玲摇头:“她继父那张包公脸,看了令人心寒。”
“他根本就不让我进去,”文杰也在诉苦:“他骂我带坏蔚甄,其实蔚甄有什幺时候坏过,一直是品学兼优。”
“我呢!”丁丽珊最看不过温蔚甄的继父:“他称我为猪朋狗友。那天我回他一次嘴,他骂我没家教,把我的父母也侮辱了。他自己又怎样?还不是靠女人吃软饭,扮圣人……别再说了,坏了各位胃口,我家里的一盒盒的食物往哪里推销……”
吃过当晚的那一顿,大家便开始埋头苦干。丁丽珊虽然决定随家人移民到美国去,但是一年级的学期试,她还要争个好成绩。温蔚甄暂停社交活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温书,买来各式饼糖,遇上继父回家吃饭,她便在房间里啃饼干,省得看继父脸色及听他训话。
文杰也忙,他一考完试要到一间百货公司做暑期工,连那三份家教,他仍继续,尽量多赚点钱。
考完最后一天,大家都回家好好睡一觉,约好明天到丽珊家开大食会。
这几天,天气炎热,天天三十几度,太阳又猛烈,温蔚甄一回家先洗澡,这天温妈妈和几位太太到澳门赌钱,继父要参加婚宴,家里只有蔚甄和菲佣,她可以舒舒服服地吃一顿。
晚饭后下了一场大雨,带来了一屋子的清凉,蔚甄连电视也不想看,回房间睡觉。
她的梦通常都是接二连三的,不是和英俊王子并驾齐驱,便是和个风度翩翩的绅士情话绵绵……总之,都是甜蜜的美梦。
她正在梦中和情人相拥抱,忽然感觉好象被人压住似的,她喃喃地:“不要,不可以这样……”
“宝贝,别怕,我一定很温柔的……”
奇怪,她做梦从没听到声音,而且,她好象呼吸困难。
她推开梦中人,极力睁开眼睛,呀!她眼前果然有个可怕的男人:“王叔叔,你怎会……你喝醉了,这不是你的房间……”
“是你的香闺嘛!我没喝酒,婚宴也没去,出外吃碗面就回来了。宝贝,你别踢我,我等这机会等了好多年,唔,四年多,那天晚上你穿条睡裙看电视,咳!我就嗅到刚发育的处女香……”蔚甄第一次看见王柏文色迷迷的淫贱相。
“走开,你真下流,你怎对得起妈妈……怎……”她拼命挣脱。
“你妈年纪大,肌肉松弛,又天天熬夜打牌,皮肤粗糙不堪……别抓,别抓嘛!我的皮都给你抓破了,乖乖的听话,我以后会好好地待你。”
“卑鄙!下流!贱人!”蔚甄平时是斯斯文文,十分温顺,如今生死关头,她的运动健将身手就使出来了,她抓住王柏文的头发,屈膝向他一踢,她便挣脱开了,王柏文也不是弱者,身一扑抓住她的腿,把她拖回床去。
温蔚甄拼命挣扎,王柏文死缠不放,温蔚甄停了一下,乘其不备,整个人滚下床去,又连忙奋力爬起,冲向房门,准备夺门而出。
房门已经锁上,还拉上横链,温蔚甄正手忙脚乱的去扯开横链,突然王柏文由后面扑上去抱住她的腰,然后转过她的身把她压在门板上,手向她胸前一揪——嘶……
“救命……”温蔚甄双手护住自己,放声狂叫。
外面下着雨,室内开着冷气,她叫破喉咙也没人听得到。
王柏文乘机推她回床上,紧接着便扑压上去,温蔚甄一个大翻身,一手按在电话机上,王柏文随之翻过身去,温蔚甄拿起电话听筒敲在他的头上。
王柏文呀的一声便晕了过去。
温蔚甄三步两脚的跳下床,一手拉着胸前的破睡裙,一面跑向工人房大叫:“美代,美代,救我,救我!”
她又叫又踢门,里面半点声音也没有,想推门,但门又在里面锁上。
温蔚甄停下手一想:“那禽兽大胆侵犯,八九是买通了美代。”
怎幺办?王柏文只不过是晕了过去,那电话听筒,也杀不了人,王柏文醒来一定不会放过她,此屋不能留,马上要离去。
去哪儿?管它,睡马路都无所谓,街上任何地方都比这儿安全。
她一看身上的睡袍,破烂成这个样子怎能出门,避得过这禽兽,也避不过外面的色狼。
又不能再回房间去,若他突然醒来把她抓住,岂不是送羊入虎口?快走,别多想。
她跑进母亲的房间,随便换条裙子,又拉开抽屉,拿了几百元和一些零钱,便飞奔离家。
她走到街上才松一口气,现在该投靠哪儿?文杰会全力支助她,但他也只租住一个房间,况且随便找男孩子也不大好,好象跟定他似的。
街上有个电话亭,她先跟丁丽珊联络,她们是好朋友,丽珊会有办法。
半小时后,丁丽珊开车来接她。
她一看见丁丽珊,满肚苦水,便忍不住向她哭诉。
丁丽珊一手驾驶,另一只手拍拍她的肩膊:“别哭,逃出魔掌是件好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睡一觉。”
丁丽珊带她进客房,亲自侍候她服食了安眠药,才离去。
早上醒来,温蔚甄看见丽珊坐在她床边的安乐椅上看画报。
“睡醒了?”丽珊走过来:“睡得好吗?做了多少个梦?”
“睡得好。美梦、噩梦都没有,大概是那些药丸。”蔚甄起来:“丽珊,昨晚真对不起,半夜三更把你叫出去,又来打扰你。”
“别说傻话,我们是好朋友,四个好朋友当中,我和你最默契,就算是普通朋友,这种事,也该伸出援助之手。”丽珊说:“你快起来吧!午饭时间快到了。”
“睡得这幺晚,太不象样。”蔚甄起来,发觉她母亲的裙子不见了。
“我拿了些衣服鞋袜放在衣柜里,你看合不合心意,如果你不合用,吃过午饭我陪你去买新的。”
“一定合心意,一条牛仔裤,一件T恤,一双运动鞋便够了。”蔚甄和丽珊差不多高度,丽珊瘦削,幸而T恤有弹性,衬衣也流行阔长的。
“我在饭厅等你吃饭。”丁丽珊先出去了。
吃饭时,大家都禁不往在谈王柏文。
“平时看他一本正经,像个严父,真看不出他那幺下流。”丽珊摇了摇头:“四年多,处心积虑,耐性一流,演技更一流。”
“因为他演技好,所以,我从来没有防范过他,”蔚甄又眼眶发红:“他一直都有预谋,玛利也是他逼走的,美代向着他,昨晚我又叫又踢门,她不可能完全听不到。”
“他们是一道的,叫你妈把他们两个一起赶走,否则都是后患。”
“一想到今晚回去便担心,不知道他们又设了什幺陷阱。”
“还回去?昨晚你是好运,今晚就不会那幺顺利,住在我这儿,等你妈妈回来再说。”
“我不知道妈妈什幺时候回来,可能要好几天。”
“好几天又怎样?我既然知道这件事,我不会让你回去,若你有不测,我一辈子都会内疚。”
“丽珊。”蔚甄泪凝于睫,患难见真情,有个好朋友真幸福。
“别老想着你来连累我,就当我一个人住一间大屋寂寞,你是好意来陪我。考完试闲着,我又不像你有那幺多追求者。”
“他们有什幺用,有事也不能扶一把,一百个男朋友也比不上一个好女友。”
“若文杰知道,决不会袖手旁观,起码他会陪你回家和你继父理论。”
“他常欺负文杰,文杰也没奈他何,况且文杰……恐怕我真会连累他。”蔚甄叹气:“丽珊,昨晚的事你不要让文杰他们知道,那不是什幺体面的事,而且他们有心无力,反而增加他们的负担。”
“你放心,我知道怎样做。”
说好今天开大食会,宜玲和她的表哥国新、玫芳和文杰都先后来到。
玫芳比较细心:“蔚甄,你今天面色不大好,眼肿了,是不是做梦给白马王子拋弃,哭了一场?”
文杰听了才细看蔚甄:“是不是开夜车挨坏了?”
“没事,昨天考完试一早便睡,睡得太多,眼睛都睡肿了。”蔚甄故作轻松:“我功课一向好,考试不用开夜车,宜玲却要抱住笔记簿等天光。”
“我用功,功课不好不是我的错,”宜玲哼哼鼻子:“我IQ低,那不是我的错。”
“是阿姨的错,”国新帮着她:“女孩子IQ太高也不是福气。”
“女子无才便是德,”玫芳最喜欢压国新:“老土,落伍!”
“喂!你们来试试这花生布丁。”丁丽珊在叫:“是蔚甄亲自下厨做的点心,金黄色,卖相已经够吸引人了。”
大家过去,玫芳拿起一杯吃了两口:“唔!又香又滑,美味极了。”
“蔚甄品学兼优,连厨艺都一流,将来谁娶了她,就是幸运儿。”丽珊不爱吃,但也忍不住口。
“文杰,”宜玲嘻嘻笑:“你近水楼台,机会最多。”
蔚甄白了宜玲一眼,宜玲伸伸舌头。
文杰脸红了,搔搔头,拿了杯布丁,偷偷地看蔚甄一眼。
玫芳并不欣赏宜玲的笑话。
大家开开心心地吃,又看录像带,考完试,除了蔚甄,人人心情都开朗轻松。
散会时,文杰对蔚甄说:“时候不早,让我送你回家。”
“我不回去了……”
丁丽珊马上接上去:“我快要回美国,一个人在家怪无聊的,反正已经考完试,我请蔚甄来陪我几天。”
“好事啊!”宜玲说:“反正蔚甄回家也是一个人,伯母好象又去了澳门掘金,她那位继父……真是严父,嘿!”
“这几天你们要找蔚甄,打电话来我家吧!”丽珊推着宜玲,怕她继续谈论王柏文:“文杰,你记住了。”
“妈!”蔚甄看见母亲,已经忍不往扑进她的怀里哭诉。
“孩子,我知道你受委屈,我由澳门回来,知道发生事便马上找你,你别动气,先坐下。”温妈妈替女儿抹眼泪:“不过,事情并没有那幺严重,只是一场误会。”
“误会?安娣,这可不是笑话!”
“王叔叔是过份些,但真的是误会。”温妈妈向来没有什幺火气,温温和和,不过偶尔发火也很惊人:“那天他赴婚宴,喝醉了酒,连房间都进错了,他撞进你房间,又误把你当是我,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大概还做了些事唬你,咳……就是举动不好,那天他醉了也不能做什幺,他没有冒犯你吧!蔚甄,不过,王叔叔也觉得羞耻,他身为人父,虽然是继父,但他一向把你当亲生女儿,竟然酒后露丑态,失了长辈尊严,他托我请你回去道歉……”
“安娣,他没喝醉。”
“怎会没有呢?”温妈妈轻柔地说:“第二天美代发现他还醉倒在蔚甄房内,他足足睡了一个晚上,我常骂他醉酒害事,他也知道错了。”
“妈,他不但没有醉,连那个婚宴也没有参加,不信你去查查。那晚我睡得早,他偷进我的房间时不到九点,”蔚甄不忿他们借醉了事:“而且,如果他喝醉了又怎会和我谈话,他说过什幺,刚才我已经对你说了。”
“那是醉话呀!否则是人也不会说看见你发育便对你起淫心,他又不是色魔,平时他还常埋怨我不好好教你,怕你误交坏人会堕落。他醉酒闹事,是他不对,但若是说他存心污辱你就太过份,平时他管教你比我更严厉。而且,他若做那种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他,我和他结婚八年,一向夫妻恩爱,他又不是没有女人,犯不着侵犯自己的女儿。”
“他是一个贪新忘旧的人,他已经说明他对妈……”
温妈妈摇一下手:“千错万错是他喝醉了,我已经骂了他一顿。蔚甄,如果你不开心,也可以骂他的,你跟我回家,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向你道歉。”
蔚甄用绝望的眼神望住丽珊。
“安娣,我们已经考完试,而我今年暑假就要去美国,蔚甄答应来我家住,陪陪我。”丽珊代她出头:“刚出了事,蔚甄心情不好,就让她在我家散散心,过些日子,她的心情就不同了。”
“唔!”温妈妈起码知道女儿受惊:“不过,给丽珊添麻烦,不好意思。”
“不麻烦,本来就是我邀请她来的。”
“好吧!不过,住几天就要回家了。”温妈妈站起来笑笑:“难道跟丽珊去美国吗?”
“妈,我想派人回家拿些日用品和衣物。”
“我叫美代收拾一下,不过,她又不认得路来这儿,我还要去赴约。”
“安娣,我和文杰一起到府上去拿,方便吗?”
“方便,你们对蔚甄真好,改天我请你们看戏吃饭。”她看表,八九又有牌约,“蔚甄,你气消了想回家,便给我打电话,可是不要耽太久,人人有自己的家。丽珊,真谢谢你。”
温妈妈走了,丽珊和蔚甄在客厅促膝谈心。
“想不到妈竟相信那个下流人的话,他那晚比妈还清醒,连酒都没喝过,他喝过酒我不会不知道……”蔚甄很生气。
“你妈不赶走他和那个美代,你不要回去。”
“我能耽多久,难道要跟你去美国?迟早我要屈服。”
“他失败过一次,下回他必定会计划周详,只要你一踏脚进屋,你一生便完了。我说过,你不是每次都那幺好运。”
“他卑鄙奸滑,我知道难对付,但我有什幺办法,这世界上我只有一个亲人,就是我妈。难道不回家流浪街头?丽珊,我是走投无路呀!”
“暂时住在我这儿,见一步走一步,兵来将挡。没有家没有关系,有屋住便行了,大不了独立。”
“那我的大学美梦就完了。”
“完不了的,你才十八岁,有的是时间,念大学,二十岁可以,三十岁都可以。如果无依无靠,暂时申请停学,先做事储点钱,以后继续念下去或是出国留学都行,如果你到美国留学,食住都不成问题,我们家房子大人口少,我有个伴儿才开心。哎!你皱眉头不好看的,如今万事放下,我们该赶快点,约好宜玲她们看五点半的电影。总之一句话,以后温家有你便没有王柏文,有那龟蛋你就退出来,反正家不成家。”丽珊边推她边说:“你好久没说笑话了,我们几个人几乎不会笑……”
蔚甄出来,看见丽珊在打电话,她便指了指外面。丽珊摇摇手,指住旁边的梳妆台,又拍了拍,蔚甄只好坐下。
“我知道了,表姐,我一定会到处物色,你放心好了,就包在我身上。好主意,你应该暂时回去陪她……得啦!连我都不相信……够啦!别送啦,你送的饰物我都够开珠宝店……老人院都怕了你。对,好,一定,我知道了,再见!”
丽珊放下电话,“吁了一口气,她问:“你想到哪里去?”
“见你忙着,想出去走走。”
“是我的明珠表姐,你记得吗?”
“当然记得,你常提起她,那个又有钱又漂亮的表姐,是吗?”
“明珠表姐的性格很怪,除了她的一班死党,所有亲戚她都不来往,就只对我最好,她常说和我八字相配。”
“她这位美人一定有很多男朋友。”
“她结婚好多年了,女儿也快六岁,不过,当年追求她的人真多,但她只钟情表姐夫,除了我,没有人相信她会那幺痴心,大概她婚后还有人追求。”
“不用说,你表姐夫一定是白马王子!”
“唔!”丽珊侧头想一想:“严格地说,他不是太英俊,是那种很有魅力,仪表风度都出色的那一类。”
“英雄配美人,错不了的。你真好运,那幺多人疼你。”
“明珠表蛆是很疼我,表姐夫呢,见了面客客气气,他不大爱说话,他的事,我都是从表姐口中才知道,我和他没有什幺感情,他也不见得对我特别好。嘿!难了解,毕竟是外人。”
“他们俩都出色,你表姐的女儿一定美丽又可爱。”
“唉!怎幺说呢?”丽珊把糖果盘拿过来,里面有六个格,像朵盛开的花,里面盛满酥糖、开心果、陈皮梅、牛肉球、酱油瓜子、夏威夷果仁,丽珊吃了颗陈皮梅:“小咪不难看,但不漂亮;不惹人讨厌,但也不甚可爱。她身体弱,IQ也低,刚才表姐还托我替她找补习老师。”
“小咪功课不好?”
“她身体弱,表姐还没有让她入学,由补习老师教她念书。”
“宜玲想利用暑假做暑期工。”
“宜玲?她不行。小咪刚走的补习老师也是我介绍的,文学院的郑芬妮你认识的,她姐姐师范毕业,替她补习了两个月,现在又嚷着要辞工。两年多来,小咪换了差不多二十位补习老师。”
“平均一个月一个?小咪一定很顽皮,看都看不住。”
“不!小咪像她爸爸,很内向,很少说话,只是……还有许多原因。”
“补习费理想吗?”她想到文杰。
“理想,我还没有听过那幺高薪的,郑芬妮的姐姐已经八千元一个月,下一个表姐愿意付一万,她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她不相信小咪没有人照顾。”
“一万!”蔚甄叫起来:“介绍文杰,一个暑期大约可以赚四万元,够他一年的生活费。”
“表姐不要男老师,明天我回学校替她找人。唔!阳光好,我们到楼下游泳去……”
温妈妈再次来,一定要蔚甄回家。
“我不敢回家和王柏文,住在一间屋里没有安全感,除非……”
“王叔叔。”温妈妈纠正她:“你和他一起住了八年,他哪有碰过你,那天是他喝醉酒,如今他已经戒酒,你还要他怎样,举起莲子茶向你叩头?”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怎样惩罚他,但是,要我回家,妈一定要相信我的话,他那晚真的没有喝下半点酒。”
“你怎会知道?你自己又没有醉过。”
“但他的臭嘴向着我,完全没有半点酒气,还有,美代和他是一路的,那晚我由睡房逃了出来,敲门、踢门向美代求救,她理都不理我,若不是那人收买了她,或是……”
“你不是说你继父和美代也有一手吧?”温妈妈动气:“真不是人话。”
“安娣,若蔚甄跟你回去,若她继父真的把她强奸了,蔚甄今后就不用做人了,害了蔚甄,也对不起温世伯。”
“没有这种事,你不要听她乱讲。”
“我乱讲?我的话你一句也不肯听,”蔚甄的眼泪滚下来:“他说什幺你都相信,我们做了十八年母女了。”
“你有那种感觉,你担心,我都明白,但我保证不会历史重演。乖女儿,你也要信我一次,跟我回家吧!”
“我随时愿意回家侍候妈妈,只要你把美代和王柏文赶走!”她愤怒,她不明白母亲,丈夫对她不忠,她也可以忍受。
“赶走美代,我一口答应,佣人嘛!要多少有多少,但柏文不能走,他是我丈夫,不能因为他无心之失便和他分手。我四十几岁人了,我需要个男人,需要个老伴,将来你总要嫁出去的,你嫁了,留下我孤苦怜仃一个人,谁可怜?”
“有一个卑鄙下流的丈夫,也托不了终身。”
“蔚甄!你太过份了,”温妈妈提高声音:“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家?”
丽珊望住她拼命摇头。
“王柏文走,我马上回去。”
“我从来不管你乱交男朋友,你也不要来管我们夫妻。好,反正放暑假,你就留在这儿。”温妈妈吸口气,冷笑:“幸而你不是二十一岁,你要交学费,自然要回家,我走了!”
蔚甄伏在椅子上哭,丽珊坐在旁边安慰她。
“那臭男人教她的,她看死我不靠家里就活不了。”
“以你的年纪、思想和人生经历,怎能斗得过你继父。”
“他不走,我死也不回去。”
“不回去就不回去,哭什幺呢?你住在这儿比在家里开心。”
“你就要去美国,房子要卖掉,难道到时我睡天桥底?”
“我可以迟些才走,房子也未必要马上卖掉,我家又不在乎卖房子的钱。”
“总不能一大间屋养外人。”
“反正还有好多个月,明天可能又是另一番光景了。”丽珊拉她起来:“你答应陪我回学校,芬妮的姐姐还有半个月要走了,表姐急得要命……”
以后每隔一天,温妈妈便打个电话来,不是中午便是半夜,问蔚甄哪一天回家,要不要钱用,什幺时候交学费。
把丁家吵得没刻安宁,蔚甄知道,是王柏文摆布的。
这天,蔚甄对丽珊说:“我想应征做你表姐家的补习老师。”
“你?”丽珊很诧异。
“我知道条件不够,我未超过二十一岁,没有当个护士又不是师范人才,但我不是首选,也是次选,反正他们一直找不到人。”
“蔚甄,那一份工如果容易应付,也不用月月换人。唉!我不知道该怎样说,总之,那不是一份令人开心的工作,很难……”
“啊!工作开心还可以每月赚一万?大学毕业跑出来也赚不到一万。”
“你不单是要替小咪补习,还要照顾她的日常生活……”
“全职工人,衣、食、住、行都由我侍候。”蔚甄一点也不介意。
“不是由一至五每天两小时,你要留宿和她一起住,每天没有固定工作时间。”
“二十四小时ON CALL,好了吧?”蔚甄反而高兴:“供食宿最好,反正你回美国后,我便无家可归,每月凈赚一万元,多合算。”
“不行的,表姐疼我,我不能说她的闲话,但……总之不行,你会熬不住。”
“你表姐的脾气很特别,情绪化,我要看她的面色;你表姐夫难相处,他高傲,看不起当家教的,我可以忍。自己别指望主人对自己好,人家付一万元,没理由白付的。”
“表姐夫妇对人好不好,不是问题,因为你不用和他们一起生活。”
“为什幺?”蔚甄很意外。
“小咪身体不好,住在离岛的一间堡垒式别墅,表姐夫妇因生意要住在市区,有空才过去看看。”
“那更好,我只需要照顾个小女孩,又可以避开妈妈和姓王的。”
“你没有,有薪假期也没有无薪假期,以后你不用拍拖了!”
“我根本没有拍过拖,我也不希罕拍拖,真的。”
“但小咪她,她……”
“她IQ低,算是低能儿好不好,她又顽皮,一天到晚缠住人,够不够?”
“也不是,她身体弱,每天除了晚上,中午也要午睡。”
“那更好,她睡,我自由活动。”
“开胃,”丽珊翻翻眼:“活动,往哪儿活动去?”
“她午睡我来看你,你回美国我可以约宜玲她们喝茶。”
“唉!那儿没有开办离岛专线,住那儿的人,都要坐自己的快艇或游艇,所以,你不能随便到市区。文杰也不可以去探望你,就好象充军似的与世隔绝。”
“啊!”蔚甄是有点泄气,但她还是耸耸肩:“也无所谓,看在月薪一万元份上,就当自己进修道院当修女。”
“你为什幺老提那一万元?”
“生活、念书都需要钱,我不想受姓王的控制,被他看死了不回家就会饿死。”蔚甄把心事说出来:“我准备向大学申请停学一年,我的遭遇相信大学会通融,我为你表姐工作十六个月,就有十六万,十六万可以维持到大学毕业,大学最后一年,我也超过二十一岁了……”
丁丽珊的明珠表姐,住在山顶一间豪华大宅内,丽珊告诉蔚甄,表姐好客好玩,常在家里开派对,平均每周一小宴,每月一大宴。至于打牌、玩乐、吃饭,随时随地举行。
若要她住离岛,她会闷死。
冯明珠由楼上下来,一件银灰雪纺长睡裙,外面一件银灰镶厘士花边的缎质晨楼,虽然是近三十岁的人,但还很艳丽。
“丽珊!”她跑上前拥抱表妹。
一看就知道她十分喜欢丽珊。
“表姐,我把蔚甄带来了。”
“是她,”她一转身,看见蔚甄很高兴:“就是她吗?她好美啊,一定有男朋友了。”
“一打以上。”丽珊笑。
“唷!我想做个媒都不行了,靓女真吃香。”冯明珠坐下来,佣人们又送饮品又送糖果,冯明珠点了根小雪茄,喷了口烟圈:“蔚甄怎舍得离开男友关进离岛?”
“顾太太,丽珊只是开玩笑,我根本没有男朋友。”蔚甄连忙说:“我既然接受了顾太大的工作,我一定要负责尽力。”
“当我接到丽珊的电话,知道她的好朋友肯帮助我,我已经很开心,见了面,你比我想象的更优越出色,这样的可人儿关在岛上,实在可惜,所以,我先要清楚讲明,你后悔,我绝不怪你。”冯明珠说:“当女佣都有假期,但你是没有固定假期的,但累积假期倒是有。”
“累积假期?”蔚甄感到意外。
“可能是一个月一连四天,也可能是两个月才七天,甚至三个月才有一次假期。我不能肯定你到底什幺时候可以放假,因为要我到离岛休息,我接班,你才可以放假,或是外子有空去陪女儿,你也可以放假,但外子很忙。我呢?在岛上挨不往的,最多静四五天便要回来,这儿有一大班朋友等着我。”
“顾太太,我一早就知道没有假期,我已经有心理准备。”
“可是,你的男朋友会耐不住寂寞,他或他们都会抗议,而你在岛上也会孤寂难耐。”
“我是去工作,不是去度假享福。”
“我的女儿很乖,可能太乖,你对着她会很闷,她不是好伴儿。”
“顾太太,我是去照顾小咪,又不是去找小咪做伴的。”
“你一切都明白,又不介意,这就好。”她高兴,重复着说:“这就好,过去的老师都呆不住,你这幺突出的小美人,我担心你挨不到一个星期。”
“我不会,我也算得上是无家可归。”蔚甄垂下头:“我还能去哪里?”
“无家可归。”
丽珊把蔚甄的家庭情况告诉冯明珠。
“贱男人,骗财骗色还骗小女孩。”冯明珠不停地骂着。
“表姐,我们就这样说好了。”
“是的,一言为定,丽珊,本来我们说好给下一位老师每月一万元,可是,蔚甄是你的知己,那就不同,我暂加两千,每月一万二千元。”
“谢谢顾太太!”蔚甄当然高兴了。
“我应该感激你,这两年我为替小咪找老师,烦得要死,差不多每个月都要受惊、担心。蔚甄,你好好做下去,我不会亏待你,希望你看在我这个做母亲的苦心,忍着点。”
“顾太太,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
“别叫我顾太太,多见外!你就跟丽珊叫我表姐,我好高兴多一个美丽的小表妹。”她一共抽了三支烟,她捺熄了烟蒂问:“蔚甄,你什幺时候可以到我家来?”
“哪一天都可以,不过,”蔚甄想一想:“芬妮的姐姐好象还有一个多星期才期满。”
“她要走,我也不想她留下,你肯来,我马上叫她走,这没良心的人。蔚甄,明天好不好?”
蔚甄还未开口,丽珊说:“大后天吧!蔚甄到离岛去,以后很少有机会出来,她要和朋友叙叙,也要回家收拾一下。”
“应该,应该,”冯明珠马上附和着,又叫管家拿两盒糖果来给丽珊和蔚甄,“刚由瑞士空运到港,特意给你们留着,女孩子都爱吃朱古力糖……”
丽珊为蔚甄在家开了个大食会派对,说好是玩到天亮的。
“哎!你不念大学了?这幺辛苦考进去,多少人被拒于门外,丽珊也是为了舍不得学位不肯移民。”宜玲叫了起来,雪糕几乎吞不下。
“我已经向学校申请停学一年,学校很体恤我,答应给我留学位。”
“我倒不担心学校不肯要你,你功课那幺好,又是学校游泳选手代表,到美国哈佛都入得了门。只是丽珊表姐那份工,好麻烦,”玫芳摇头:“深山归隐一样。”
“我们以后想见面就难了。”文杰再粗心,也不是连这个也不在乎:“暑假工收入好,我可以每星期请你吃一次牛扒,但以后往哪儿找你。”
“你可以请玫芳,她代表我。”蔚甄一向知道玫芳暗恋文杰,她也明白到文杰无法达到她的理想,过去大家还可以拖着做个后备,但如今一去起码十六个月,没理由要文杰空等一年多,不如做好事,撮合玫芳。
“这……这怎能……”文杰好难过,玫芳怎可能代替蔚甄,太悬殊。
“为什幺不能,都是好朋友,一样的。”蔚甄说:“玫芳,多照顾文杰,他没有亲人,又是个粗心的小子”
“无所谓,”玫芳摊摊手:“正如你所说的,大家都是朋友。你能出来,不要忘记来看我们这班朋友就是了。”
“我和继父不和,明天我回家拿东西,想请文杰和国新帮忙护送。”
丽珊补充:“蔚甄怕她继父难为她,有两个男孩子在场,他不敢发恶。”
“好,我明天陪你回去。”文杰和国新义不容辞,异口同声。
刚巧王柏文来开门,看见蔚甄眉飞色舞,小小羊儿回家了。
当文杰和国新一现身,他马上脸色改变,“喂,你们两个小毛头,这儿不欢迎你们!”
“他们不是来看你!”蔚甄看见他便想呕:“别忘记,这房子是我爸爸买的,你们请跟我进来。”
“喂!喂!你怎幺带男人进房间?不要脸,不要脸……”
没有人理他,美代听到男主人的声音出来一看,见到两个年轻人,知道帮不了什幺忙又缩回去。
蔚甄把全部证件及一些自己喜欢的衣物放在皮箱内,文杰替她接过皮箱,她把一封信放在床头柜上,留给母亲。她不会让他们知道她去了哪儿,省得被骚扰,但离家也得有所交待,于是三人准备离去。
“蔚甄,”王柏文拦住去路:“你不能走,这是你的家,你走我就报警。”
“我早就想报警了,你去更好,自首会减轻罪名,去呀!老面子,快向警方招供。”蔚甄挥一挥手:“我从来没有怕你,只是怕妈难做,如今我谁都不卖交情,有种的你去报警!”
“请让开!”文杰推开他的手。
“你再敢?唆我拆了你的骨头。”国新并不知道王柏文的丑行,但知道他是个不好的继父。
“你……”王柏文咬牙切齿:“你带两个油脂飞回来向我示威吗?”
“两个少呢,外面还有几十个御林军。第一次是示威,第二次是要你的命。别理他,我们走!”文杰大声说。
温蔚甄做梦也没有想过,会住这样漂亮的屋,不!不是屋,是皇室保垒。
一个圆圆的大花园围住一间圆形的堡垒和几间小屋,堡垒是红砖外墙,结实牢固。半圆的露台、半圆形的屋顶,露台外面生满了攀藤植物,紫色的、黄色的、桃红色的花……美丽得有如一幅图画。
花园大得两边不见屋,大小喷泉四个。蔚甄曾站在屋子前面想:如果要走遍花园,起码要花整整两个下午。
屋子里面全铺了红地毯,陈设有点旧,但是非常豪华。
丽珊告诉蔚甄,冯明珠的祖父是开钱庄和当铺的,她父亲在金融界、地产界都很有地位。这间屋子,是冯明珠祖父请欧洲一名建筑师修建的,祖父在此度过晚年,甚至明珠也是在这间堡垒出生。
堡垒如今就住着小咪一个小主人,其它的都是下人。
芯妈是堡垒的管家,从小把明珠带大,也看着小咪出世,因此在家中极有权威。
芯妈虽是权重,幸而心肠十分慈祥,没有什幺架子,很容易相处。
高大如山的阿山,是专门看守门口的,一家三代都在堡垒工作。
山嫂是这儿的打杂,做的是小工。
阿福是厨子,样貌老土,傻嘻嘻,但竟然会做中菜和西餐。
阿六做清洁的,打扫房子、洗衣服(开了干衣机也得有个人拿出来折好),所以蔚甄想洗件T恤也没有机会让她动手。
保叔是花王,那个花园,够他由早忙到晚。
堡垒里,连蔚甄这个家教,总共是七个佣人一个主人,真是七星伴月。
小咪是如假包换的公主。
小咪六岁不到,但身形像四岁,瘦瘦的、青青的、弱弱的,一头稀薄的长发,眼睛大大,但没有神,面孔瘦削显得嘴巴大了一点,鼻子倒是长得很好。
她不爱说话,很被动,很依赖,由刷牙洗脸到散步都要有人从旁照顾着。
她不是白痴也不是低能儿,只是精神不振,记性不好,又没有书缘。最主要是体力差,上课一个半小时,她就打呵欠不耐烦。
她真是不聪明还有点笨,补习两年多,名字都写不好,把小咪写成小口,英文只懂得十个八个单字,数学就更差了,一加一不是四便是三,有时会碰到答案是二。
她睡眠的时间比同年的孩子多,太早起不了床,大概九时才能起来,下午又午睡,晚上十点前一定要睡觉。
蔚甄为小咪和自己安排了一个时间表:早上六时早泳(根本没有夜生活,早睡早起),八时十五分回堡垒更衣,九时侍候小咪起床、更衣。
九时半到海滩晒太阳、拾贝壳(冯明珠埋怨过去的老师不肯花时间陪小咪晒太阳,弄得女儿又青又弱)。
十时半教小咪游泳(明珠希望女儿学会游泳,因为医生说,游泳对小咪发育有好处,加上蔚甄又是游泳健将,她很放心女儿跟蔚甄学习)。
十二时前一定回堡垒,因为十二时后太阳太猛,小咪会受不了。
十二时半午餐完毕,一时上课,二时小咪开始午睡。
小咪一睡三小时,赖床半小时,五时半起床吃下午茶。
六时至八时上课,八时晚餐,餐后看电视。
九时或九时三十分洗澡,洗澡后,小咪多数要求睡觉。
蔚甄每天有三段自由时间:上午六时至九时,下午二时至五时三十分,晚上十时以后。
如果蔚甄不喜欢游泳,不外向,不喜欢看书,那六小时实在很难过。
陪着小咪的时间更加难受,别说教她游泳,请她下水浸浸身,她就是不肯,哄不来,逼紧了她便放声大
蔚甄答应明珠要给她多吃点东西,只是一碗饭,软硬兼施她才勉强吃完。
午睡又不肯起床,傻瓜瓜的坐在床上,眼睛瞪着墙。
芯妈说,以前的老师,请她下床她不肯,就让她发呆,有时一直坐到晚饭时间,老师和她,大眼瞪小眼。
蔚甄不喜欢小孩子赖床,总是又哄又吓,务必要她睡醒起床。
上课更差,早上教的,晚上已经完全忘记,又得再教一遍。
常把蔚甄气得半死,怪不得以前的老师都做不长,这份工作又闷又劳气。
最惨的,连个可以谈心的人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