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圣玛莉私立专校
“看清楚哦——”一名充满青春气息的女子,笑开脸撩动一头金黄色长卷发后,两手快速且熟练的切洗扑克牌,“我将鬼牌穿插在中间……OK,看好了吗?鬼牌在桌上十张牌的哪个位置,猜到有奖。”
中午休息时间,教室内几个同学都没有离开,一群人聚在一起玩游戏,熙熙攘攘。
众人不约而同都指望坐在一旁的同学,她噙着淡微笑意,头发削薄极短,瓜子脸小小的映衬着慧黠灵动的大眼。
莎莉虽然是转学生,功课似乎也不怎么突出,可是她冷然的气质,浑然散发出一股令人想望的神秘气质,对象无关乎性别,不论男、女都对她特别有一股想亲近的好感。
这也令一向在任何方面的佼佼者辛蒂忌妒且不平衡的主要原因,唯恐自己的地位受到动摇。
“莎莉上次只是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你们指望她没用的啦。”发牌的女孩辛蒂吆喝着大家赶快猜牌。
连续二次扛龟后,几位同学又开始起哄要莎莉大试身手,盛情难却下,莎莉看看辛蒂。
辛蒂不信邪的嚷道:“试就试吧,我不信你每次都那么好运。”
“哇……”哄堂惊叫大闹,因为莎莉手上掀开的正是鬼牌无误。
“怎么可能……再来一次。”辛蒂收回所有的牌,重新来过,莎莉再次不负众望。
“别玩了,我的第六感很准的。”
“不行不玩,前几次都是你歪打正着,我一定要证明这一点。”
“不单是第六感,还有我的记忆力、听力都很敏锐,所以……”在同群年纪无忧无虑的感染下,仍潜存童稚之心的莎莉诚实说道,其他人也欣羡的附和着,偏辛蒂不肯承认事实。
“哼,如果你那么厉害的话,为什么功课都是低空飞过,用你的第六感去猜考试试题答案不就行了?”班上高材生的辛蒂最看不惯莎莉成绩那么差劲,为什么在同学里人缘还那么好?
这一提又引起议论纷纷,没错啊?莎莉的成绩的确在班上倒数几名,这又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名女同学看不过去,冷言讥讽:“莎莉不屑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不行吗?不像有的人把学校成绩看成是阶级指标,自以为功课好就看不起后面排名的人。”显是意有所指。
“有本事,你尽可以如法炮制啊!”辛蒂摆出谁怕谁的气焰,矛头指向莎莉,“这次我把所有十八张牌都依序掀开再盖上,我要你把剩下的最后一张是什么说出来。”
刚刚被凉讽的女同学?拼命鼓催莎莉给那女人好看,什么嘛?欠教训!可惜莎莉好像兴趣缺缺的。
“你不准现在退出,”辛蒂怎么都看莎莉·麦可斯不顺眼,偏偏她一副置之事外的酷样,仿佛任何事都了若于胸的冷静样子更恼人。“如果这次你赢了,班上连续一星期的午餐都由我负责。”赌注一下,所有旁观的人哗声鼓噪,莎莉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不耐烦之下,她随便瞄了眼便道:“红心A。”
“考虑清楚再猜,你不要当是敷衍一般。”辛蒂气呼呼的不满对手不将游戏胜败放在眼里。事关一星期中午大餐的权益,众人也都紧张地投予莎莉万分关爱眼神。
“快开牌吧,我说是红心A。”真受不了,这些人当她是什么?谁在乎他们信不信,莎莉话说完就旁若无人的闪人了。
唉!早知道又如此引起大家的注目,当初就该更小心一点看紧自己的言行举止,她痛恨死从小那种背负周遭所有人高度期望的压力,好不容易享受到几年自由的感觉……
“哗……”莎莉后面传来轩然惊叹。
唉!大概得再换环境了,她心底悠悠的想道,脸上是一贯的漠然。
莎莉的第六感一向很准的。
走在街道上,她从橱窗的玻璃看到跟踪的那人,身材极高,穿戴皮衣和太阳眼镜,隐身在对面建筑的黑影中。
特地拐了几个弯,才正庆幸甩掉了对方,莎莉颈后的寒毛直竖,警告她危险仍在。
果不然的,在下一分钟,她腰间抵上冰冷的硬物,人也落入对方的钳制。
“只要你合作就不会受到伤害。”像是刻意压低的嗓音,绑架者架着她一步步往旁边停的一部车走去。
“为什么绑架我?”莎莉不似一般女子惊惶失措,反而很冷静的搜寻资料,以便抽丝剥茧。对方没有答话,可是从他身上感觉不到应有的杀气或是令她厌恶的丑陋气息,至少在莎莉能理解的范围内,她知道这个人至少不会对自己造成生命威胁。
但……那不代表她愿意行动受人牵制,可是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你是有朋友生病吗?”一试探,她排除了另外一个身份被泄漏的可能性,因为背后的人明显微愣了一下,极为快速的又恢复正常,若是平常人不可能会注意到,问题是莎莉并非一般寻常大学生。
就在那些微的一刹那,她矮身侧蹲回踢,虚幌一招,纵身往前奔跑,七转八拐的满身大汗仍然不敢回头望。
“小姐,你在躲什么坏人吗?”铺边一位好心的老伯整理水果之余,关切的询问。
莎莉弯下腰大口大口喘气,困难的挤出一抹微笑。“对,我后面还有人在追吗?”说真的她也跑不动了。
“我没看到什么特别奇怪的人。”
她转回头往后面街道看,湿冷的天气,瑟缩的路人行色匆匆,的确是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路况。
“谢谢你,那个人大概改变主意了。”莞尔一笑,她向老伯买了几个苹果直接啃着回家。
一堆问号盘踞在脑海,为什么会有人想抓她?刚才的那个人又为什么并未尽全力?这么容易就让她摆脱真不合常理!反而像是纯来会会她罢了。
解不清的疑团,莎莉想得太过专住,以至于回到家许久方察觉屋内之前有闯入者。她会如此肯定,原因在于今天出去前不小心在门边掉了小饰品,现在则被踢到柜子角落。究竟这些人意欲为何?
隔天莎莉十点有课,若有所思地在课堂上发呆,连辛蒂想尽办法挑衅,她都无动于衷。
到了中午休息时间,待其他同学邀约午餐没结果相继离开后,莎莉意兴阑珊决定要离开这里了。方经过烹饪室,远方似乎有人朝她指指点点,可是正在考虑何去何从的莎莉偏忽略了。
从昨天到现在,她眼皮直跳,心悸不安,还是尽早离开为上策,因为那感觉太强烈……
等感应到有人快速接近的同时,她已来不及闪逃躲避,这次对方的行动力快她数倍之余。她抓起按在自己肩上的手掌想来个过肩摔,可惜人家反应也很敏捷,她迅速被反制,像哑巴吃黄莲,胳臂被反转到后背痛得要命。
“王八蛋,你们到底有什么企图?”
“翟颖?!”听到她的声音,钳制的手劲稍微放松了些,可是仍带点怀疑的甩她正面相对,照面一瞧。
这些人也未免太厉害了,连她的底细都查得出来,莎莉刚这么想到,两人同时失声大喊。
“翟颖!”
“风鉴尧!”
第一次见到风鉴尧是在她十七岁。
当时岛田伯伯已经离开板本家,特地在过境日本时带她出外用餐,一名颀长俊秀的男人怡然走过来打招呼,笑容可掬。
岛田伯伯为他们介绍,并嘱他多照顾她,从头到尾翟颖未置一词,专心吃饭,头顶却感受到那人炽热的探究目光,害她颈背刺刺麻麻的不舒服极了,还带点不安。
因为风鉴尧是少数她无法探知意图、心思的人,对已经习惯严密保护自己的翟颖而言,他无疑是个威胁。
她猜对了,这算不算也是第六感?
以后只要风鉴尧到雷麒研究所碰见她,两人周遭附近就像地雷区,不见得是针锋相对的激战,有时候冷言冷语的冷锋更较旁人心惊胆战。
翟颖只觉得他莫名其妙,不想理他,他就偏要看她跳脚。
翟颖因为成长环境特殊,没有什么朋友,有的只是雷麒研究的同仁,每次被风鉴尧气得半死,又没有对象倾吐,无从讨论他是何心态。
离开日本这么多年,若有什么难忘的记忆会让她回想起,似乎就是风鉴尧这个
很奇怪对吧?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她也没办法。
没想到找到她的人竟然是他?!
或许她第六感早知道会是他,不会有别人。
风鉴尧还是印象中臭屁、讨厌的样子,认识这么多年来,明知道他就是这样个性的一个人,她应该不会再上当,但她同样每次也是被气得牙痒痒的没变。
可是似乎又不是什么都没变,她的生气不再那么义愤填膺,反而掺杂一点兴奋、有趣……
好多感觉随着岁月流逝好像也慢慢变质了,自己该不会是和他斗过瘾了吧?!
不必听第二次他的声音,翟颖已经确定是风鉴尧了。
唯一一个让她……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她一时有些怔忡。
风鉴尧可就没她那么惊惶失措了,从头到尾仔细的端详过她全身上下后,拧着眉冷冷的又重复一遍她的名字:“翟颖。”
冷肃的声调好似她决定消失的前一晚,船难不过碰巧让事情更容易些。
圣诞夜前夕,这个全家团员的温馨节日,雷麒除了轮值人员,其余都兴冲冲有自己的节目,或者是赶回家过节了。好心的申屠奎是例外,他特地邀请她参加雷麒如常例盛大举办的年宴。
“听说风先生今晚的女伴即将是他未来内定妻子,政商财势再度联盟,上上的搭配组合。”一直拒绝好意的翟颖乍听下,没有意识的应允。
不喜交际应酬的她置身豪华夜宴中,仿佛是在另一个世界,举目望去,与会人士皆是有头有脸的公众人物。
板本俊耀、板本信平忙着全场周旋,各个名绅淑女举手投足高雅大方,鬓香星钻,眼花缭乱。风鉴尧站在酒吧前,旁边是身著名家设计的富贵和服,是标准适当上流媳妇的贤淑模样,小鸟依人偎靠在他怀里。
风鉴尧也看到翟颖了。
“尧,我……”委屈挂在他胳臂上不放的淑女,气喘吁吁踩着快跌倒的小碎步。
“你怎么在这里?”不喜翟颖出现公众场合,何况她向来亦排斥。
他劈头质问竖起她的保护壳,尤其曝露在眼前即将是风鉴尧内定妻子的同情眼光及好奇的注视下。
“凑热闹。”但她或许连这也没资格吧,瞧他蹙眉不悦。
这是规定携伴的酒宴,风鉴尧扫巡现场的每个男人,一心要找出谁那么大胆不怕死?!
几分钟交错的时光在翟颖却是冗长的折磨。
“翟颖!”她又神游了,风鉴尧不耐地等她回答,到底哪个王八蛋、野男人敢打她主意?
翟颖心底翻腾的怒气已压抑不住,更不想忍受人家这么明显的排斥,于是掉头便走。明知如此了,不是吗?那为什么她今晚又会管不住蠢蠢欲动,自讨苦吃呢?
风鉴尧举步欲追,可是忘了旁边的累赘,不晓得干什么死拉着他不放。
“翟颖!”
前尘若梦啊……锥心偏难忘记的梦……
再见时,起初的慌乱过去。
“有好事你不会找我的,不用叫得这么恐怖。”她所有的表情也都收敛得一干二净。
没好气的抽回快不属于自己的手臂,麻痛麻痛,甩了甩活动一下肌肉,翟颖倒是奇怪几年来,后来他为何没有和那女人结婚,这种大新闻不可能会看不到。
风鉴尧的怒气直比火山爆发还凶猛。
“你船难失踪后为什么不跟我们联络?!”他压根儿没有点怜香惜玉的心情,咄咄逼人质问。
“全世界哪条律法规定我什么都要向板本家报备?”反抗性直驳回去,虽然应该习惯了,但她心里仍有苦涩。在大家的心目中,她大概就只有医药方面的利用价值吧?
是了,他们怎么可能舍得放弃,就连佯死也都能被找到。
风鉴尧好看的俊脸乌成一片,射向她的凌厉教她不由自主的心头起了怯意,以前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常败在他的冷眼冷脸上。
“反正你本事大,不也找到我了。”她倔强的转口道,舒缓一下绷紧的神经线。还以为这辈子不会再面对这个讨厌的人了。
她这么一提,他才想到此行的目的。
其它的可以等日后再算帐……来日方长。
“你为什么用莎莉·麦可斯这个名字?还重新当起学生了,哼。”难怪这几年来翻遍全世界都找不到人,谁会猜得到天才型医学博士,竟会无聊到躲在学校里去,不是任性是什么?风鉴尧气涌上来不免又狠瞪了她一眼。
“你不都知道了,干么多此一问……”怪就怪自己是被他瞪胆小的,翟颖嘴抿一抿屈服在他的淫威下,讥刺地简要解释:“长大后,莫名其妙的我不再是孤儿了,好笑吧?因为大名鼎鼎的生化家杰汀·麦可斯不晓得哪根筋不对,突然随便认女儿,想发挥他以前良心被狗啃了的父爱。”
“你父亲……”
“他不是!”翟颖激烈的矢口否认。
风鉴尧可没空玩什么迂回委婉的试探,一针见血的戮破她矛盾的地方,“既然不承认,那又何必顶着他的姓登记学校、租屋?”
脸一阵青、一阵白,恨死了他那种坦白犀利、害人无所遁形的感觉。
“请问那又关你什么事?”
“是无关。”他点头承认,眼中闪过异色,话锋一转问道:“你知道MT-101计划吗?”
“不知道!”她厌倦了成为板本家的附属财产。
除了研究价值,没有她个人生活的自由,当年要走就是存心和所有以前熟识的过去划下分界。即使现在,她心底想的还是再如何躲远一点。
“那你也不清楚麦可斯博士跟MT-101计划的关系了?”对她的答案无可无不可的,讥讽的口吻分明洞穿了她的别扭。不等翟颖想出任何撇清关系的赌气话,风鉴尧接着说道:“他失踪了,不过还无法证明是自己躲起来,或是已经被人挟持。”
翟颖脑筋瞬间轰了一下,想摆出不关心的姿态,嘴张了张却是说不出冷情的字句来。
父亲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个虚无的代名词,在自己整个漫长的成长过程里他并不存在。若曾有,那也只有入赘板本家的岛田山县给予过她像父执辈般的温情。
当杰汀·麦可斯突然出现,告诉她是他的女儿,翟颖只有种啼笑皆非的莫名感觉,够不上“恨”这种强烈情绪,毕竟他们是如此的陌生。
要爱或者恨一个人,如果没有基本的认识,那又如何能迸发出那种大能量的感情冲突,尤其是个长年沉浸在冷冰冰医药科学研究的她,对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就更难自然呈现了。
记得她那时从头到尾部面无表情的,杰汀·麦可斯匆促的黯然离去,然后又来过几次,翟颖才慢慢的酝酿出怨恨他的情绪,仿佛将尘埋多年,她以为自己已遗忘的童年梦想挖掘出来。
母亲早亡,在孤独、寂寞的幼年里,每当受挫无助、羡慕别的小孩有正常家庭时,她都渴盼著有一天父亲会乍然降临,用他温暖的双臂提供她港湾。想当然尔,一次一次的失望,一年一年的心冷,那些疮疤现在又扯痛了新伤痕。
父母间有着什么样的纠葛她不了解,但是学医就事论事的实际性,翟颖却知道制造出一个生命的过程只需短短的几分钟。
男女春风一度就蓝田种玉的机率不是没有,所以她也许不该恨他未尽父亲的责任。但是想到自己过去的成长过程充满孤冷,备感心酸,她又无法毫无芥蒂的接受杰汀·麦可斯是自己的父亲……
“私人的恩怨暂时抛一边,”风鉴尧的声音穿透她的思绪,翟颖抬头看他严肃的表情。“我们现在必须尽快找到杰汀博士,查清楚他研究MT-101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我们?”
“对!你必须协助我先一步找到他。”
翟颖从小到大在雷麒的组织里,虽然板本信平、俊耀兄弟位居首脑,他们霸气相同,傲性也无差,但她真正畏惧的反倒是风鉴尧。
不为什么,或许就因为他几乎无时无刻像雷达般,管她管得特别多,举凡食衣住行、朋友交往,甚至起床、睡觉时间。
他不会唠叨,只是瞅着双利眼,她就很没志气的乖乖循规蹈矩。
所以她实际上已将他列为头一号克星,现在他发令了!依他说到做到的本事,唉……她哪能有say no的机会?!
她的好日子结束了。
暂时没有其它可供追寻的线索,他们只能选择到瑞士——杰汀的住所守株待兔。翟颖记得他说过,不管什么时候都欢迎她前往,就算他不在,隔个几天总会回去瞧瞧的。
“MT-101为什么会和……他扯上关系?”在她还没离开雷麒时,印象中那应该是机构内即将与台湾的许仲文博士合作的研究。
风鉴尧没有马上回答,“飞机要起飞了,系上你的安全带。”
“死不了的,除非真那么倒霉,船难没事又碰上空难。”
他一言不发“啪”地站起来,弯身替隔着走道的翟颖系上安全带。
“不用你鸡婆。”
不习惯让人如此接近的翟颖浑身不自在,偏偏风鉴尧他这种强势的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理会别人的想法。
“你最好不要自找麻烦。”他低声轻斥,可是那威胁的意味教她负气吞声不再妄动。
找不到另一边的安全带,他身子前倾,手往她臀下探……翟颖差点没跳起来,因为整个呼吸空间被他包围,跳也跳不离他远一点的距离。
“我自己来。”翟颖嗫嚅道。
她自己知道,虽然脸上表情应该仍是一贯沉静得看不出端倪,可是他男性的独特气味冲入鼻间,却已造成她脑筋一片混乱,呼吸不顺。
她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风鉴尧依然故我,非达成目的不可。
这时,走来一位时髦的空姐停在他们的面前。
“风先生,请让我来服务,您回座位就可以了。”
“不必了,抵达日内瓦之前不许让人再过来打搅。”他头也不抬的拒绝,一心专往在调整好安全带长度,扣好,完成。
翟颖满同情那位制服上名牌刻有苏珊·伯特字样的漂亮空姐,实在很想好心告诉她,在风鉴尧有工作在身时,她那种满脸委屈的娇怜模样是打动不了他的,时机不对嘛。
风鉴尧站起来发现空姐尚未离去有些不悦,苏珊·伯特摆好笑脸再接再厉,标准的顾客至上礼仪。
从事空中小姐这个工作最好的优点就是能结识上流社会的政商名人、富绅巨贾,女人图的不过就是能找到将来的幸福归宿,机缘碰上既富且贵,而本身条件又像风先生这般五官俊挺,身材矫健,浑身散发男人轩昂的气势者又更难求了。
不贪他的背景,单凭他个人的条件已足以令异性蓬勃心动。千载难逢,对!不行因为一时的气馁而放弃,苏珊不断给自己加油打气。
“需要喝些什么饮料吗?”
“我不希望再重复一遍我刚说的。”风鉴尧回座后,冷峻的命令简直教苏珊·伯特仓皇落荒而逃。
啧,真不给人面子,翟颖很庆幸那个人不是自己,她可吃够了他的苦头没那么想不开。接下来几分钟,她怕被扫到台风尾,非常安分守己的乖乖不吭气。
风鉴尧斜睨她一眼,随即打开电脑检查E-Mail,读了几封函件亦迅速地批阅兼下达指令。
翟颖偷瞄了里面的内容几眼,他的工作能力、效率自然不需要再锦上添花了,欲言又止,她忍不住先开口。
“MT-101是怎么回事?就算……杰汀接续许博士的研究计划,有必要引起这么大的恐慌吗?竟然会有人要掷架他,甚至你也慎重其事亲自出马。”
“我以为你不清楚MT-101的计划?!”他挪揄道。
落井下石没安好心又极没风度的小人!
翟颖心中暗骂,拿她之前的话讽刺她很有趣吗?
“在医药相关的领域方面,当然多少会听说许博士的研究,但这种精密庞大的计划,又怎么可能是没参与其中的人所能轻易清楚的。”她硬将意思掰离原意。
他要笑不笑的嘴脸真的很教人不满,翟颖气归气,却弄不懂自己不常起伏的内在情绪为什么一碰到他就失序了。
“你该知道凡是每项科学研究,有正面效益便相对的有负面影响,端看有心人是善或恶。”“杰汀只是个研究者,他不可能……”挣扎了许久,心中既尚未承认这个父亲的定位,翟颖决定以姓名称呼,何况西方教育亦习于如此。
但是这么想替他辩驳是为什么?何况自己又了解他多少呢?不过是半年多的认识罢了……
这次,她连看都懒得看风鉴尧奚落的神情了,总觉得他老爱嘲谑她。
事实上,风鉴尧却是全副心思投注在看她未变的神色半晌,眼中闪动难辨的精光,嘴里谈的是再也严肃不过的公事。
“即使研究者本身立意纯良,但背后的支助者呢?我们查到线索,证据指出赞助研究的美国东叶财团幕后和中东恐怖分子有挂勾,这其中的线拉一拉不难归结出一个可能性。”
分子转换对人体的结构是项划时代的假设,研究成果如何至今未知,但是只要想到其中掺有一丝邪恶的改变……风鉴尧语中的意思乍闻下,难以想像那会造成人类多大的恐慌,她瞠眼想从他眼中求证。
“这一切都还是我们的推论,真实情况还需由麦可斯博士当面澄清。”
“你方才所说的线索是指?”
“曾有刚死不超过三十六小时的人失踪,而在几个月后出现,生活与常人无异但性格剧变,凶残噬斗,连家人也无幸免,最后猝毙,原因不详。”
再如何冷静的人,也不由得惊喘,颜色惨白。这是杰汀的研究吗?天!希望不要……多可怕……
像洞穿她的忧虑,他沉静的声音稳定了她惊恐的思绪,“凡事都要等博士本人印证才能定论,以他在学术界的地位、素来的风评,这种研究不像是他的作风。”
实事论事,有没有安慰的意味在内不得而知,但是她的确逐渐镇静下来,就如同从前一样。
细细想来…风鉴尧老是对她公事公办的嘴脸,而每次在她难得几次的伤心难过时,他的某些话或动作又总是无意识中安抚了她,是什么道理?
翟颖凝视他的侧影,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每逢佳节倍思亲。
也是圣诞夜。
每家每户满是温暖的灯光,相映她孤冷的人影单个。
前几日未愈的高烧,她头异常昏沉,心特别脆弱。
尖锐的铃响叮咚、叮咚高八度,一时间,她以为错听,因为心底深处不愿承认对温情的渴望……
但不放弃的噪音坚持不断。
翟颖半信半疑地开门,外头站着的是她从不曾预期的人——风鉴尧。
“你……”
风鉴尧原本斜插在口袋的手,自然而然伸出贴在她背后,轻轻微推,潇洒自在的登堂入室。
她犹愣愣的看他打量室内装潢。
“坐啊,有吃的没有?”舒适找个位置坐下了,而她仍傻愣站在门边。
“我不晓得……喔,我看一下冰箱……”她茫然的回答又在他拱起的浓眉威胁下,迅速改口跑到厨房。
虽然同机构不可能不知他如雷贯耳的大名,但实际认识却不到一年,他那怒气前兆的表情她很熟悉,也是最常看见的一号表情。
真不懂她干么小媳妇似唯唯诺诺地伺候,现在可是假期又是下班私人时间,但是……不管了,至少现在有人陪在身边的感觉真好。
大概看不惯她在厨房的笨手笨脚,他干脆卷起衣袖接手,为二人洗手做羹汤。
已经晚上十点多了耶?“你怎么还没吃?”毫无贡献的局促一旁,她没事找话聊。
“刚下飞机,只想吃个安静地晚餐。”事实上,他从前几天便开始加快工作速率,以便今晚能赶回东京。
她想问,为什么选择这里?为什么选择她作伴?张口欲言,却始终开不了口。还是因为岛田伯伯的委托?
几次偏头凝视,看她将问号挂在脸上。他温和的朝她弹了几滴水渍,让她回神,“不要偷懒,把冷冻玉米饼先拿去微波两分钟。”
她愉快的衔命照办,很高兴有事可做。
饱食一顿似乎也能治愈伤感的心,因为她现在不再寂寞。
“那……”你要走了吗?
“才不到十二点,我们谈谈。”
“谈什么?”他们的生活未有交集。
风鉴尧只是瞅着她看,良久。
轻微的叹口气,她方二十豆蔻年华,急不得的。
“明年元月初二,英国赫曼爵士的独子指定你前行医治,他们看遍各家名医,束手无策,希望完全寄托在你身上。”
“喔。”
“有关于俊耀上个月交代的研究计划,你想办法在明年三月前完成。”
“有问题吗?”
“没问题。”单调的回答。
久久没再听到他公事公办的问答,翟颖只觉空气突然特别冷,望着窗外细雪纷飞,他的身影重叠着她的。
不知为何,被揽靠在他肩上,汲取彼此体温,那温暖像火炉深印在她心房。
朦胧沉睡中,唇上恍若遭到啮咬,轻柔细密,发梢、眉、鼻有说不尽的疼宠……
是梦吧?!
隔一星期再见,偶遇实验室回廊,陌路擦肩而过,他忙碌的似乎无视她存在。
“翟颖。”他突然回头喊住她。
期盼的回头翘首,风鉴尧仅是提醒她:“记得那计划,俊耀需得提前一星期拿到报告。”说罢继续忙碌的行程谈话,渐行渐远。
当真是梦啊!
翟颖踽踽而行,她所不知的,身后有挂念的目光一直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