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里,适应、学习力极佳的他,在裴珞沁的教授下,已能生活得像一般人一样,对于日常电器用品也能俐落使用。
这段时日里,江宏富那群没人性的黑心鬼也碍于时騛騜的存在,而自动自发地不再只将箭头瞄准倒楣受牵连的裴珞沁;对于被阿花倒的那笔烂帐,只好集中火力朝主要债务人去追踪讨债。
这段时日里,孤单独居的裴珞沁,在时骤驴的加入下,渐渐习惯了相互扶持的温暖,虽然她偶尔会因他闹出的笑话气到无力也笑到无力,然而,内心深处的某一隅,已不似早先,会莫名、收敛、压抑……地那般理智。
没错,这段时日,变化不小,她心湖不曾起来的涟漪倒激荡不小。
无法否认,除去身分、来历特殊怪异外,时騛騜确确实实是个很优的男人。相貌棒、体魄赞、风度佳……最重要的,是他的人品让人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古乐”!
他重情重义入仃事光明磊落,他是正人君子,女色近身也坐怀不乱,他心思细密,外表粗犷却温柔有礼……这让见多了人性丑态的裴珞沁打从心底衍生好感,基于日久生情、与日必俱增的原理,好感蔓延成喜欢、喜欢发酵成爱意。
可惜的是,别看裴珞沁表面装得豪爽滑头大剌剌,对于感情,她是半点经验都没有,也不敢来告白示爱那一套,平素佯装的大胆率性,该派上用场的时候就全都临阵逃窜,匿迹逃避。
穿着一袭及膝大外套,裴珞沁双手插在口袋里取暖,缩起颈子,愣愣地对着便利超商物架上一排排包装精致的巧克力发呆半晌,以犹豫轻叹做结尾。
情人节,单身者的讽刺日,还有刺骨寒风来应景,真冷……
农历年刚过,元宵节未到,情人节便赶来凑热闹。
气氛在一个礼拜前、纷纷推出各项促销的商家以及频频重复宣传广告的媒体强力营造下,在今日达到最高点。
该表态吗?买盒巧克力送他,请他将她的心意吃进嘴里、融进心里?
唉!算了,说不定他老兄木讷得还嫌巧克力过甜不好吃咧!
旋踵,往热食区步去。女人体虚,一遇冬天,脚冷手冰,喝点热饮暖暖身。
站在柜台前排队等结帐的时騛騜若有所思地凝望她的落寞背影,不知打从何时起,他的眼光总会不知不觉地追随着她的身影……
前头的顾客算好帐离开,脚步往前栘,他扬声:“珞沁,选好没?快轮到我们了!”默契十足,他们相处得很融洽。
“来喽!”笑容在裴珞沁脸上扬出冬阳般的温暖,她小跑步来到他身边,将一些零食饮料塞给他。“你的刮胡刀片没了。”
两人结了帐,一同相偕离去,相处模式就像亲人,就连农历年连着休业五天,他们也窝在一起过。
不懂厨艺,两人一同钻研,弄出一桌丰富的火锅来围炉应景;没事可做,就各据沙发一角,看着千篇一律、枯燥无趣的电视节目打发时间;偶尔闲聊,谈谈彼此……这一个月来的时间大致上就是这么过的。而相依的情感也就这样在他们心中悄悄扎根、茁壮……
其实,时騛騜俊朗有型、裴珞沁娇俏可人,两人站在一起十分相衬,看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俨然是恩爱的一对;然而,实际上感情的发展却缓慢得宛如龟速,最大的阻碍,一是裴珞沁的矜持别扭,二是时騛騜对于感情方面的事因生长于保守时代而过于含蓄。
唉!每天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都不为所动了,要怎么才有助力能让时騛騜那颗过于耿直的脑袋开窍咧?
— — —
闷啊!闷到气不顺、心难定。
裴珞沁坐在柜台里,侧头望向吧台另一头接连储藏室的转角处,那抹高大身影斜倚在墙上,负责吧台的阿美正立于他面前,面带娇羞地交了盒巧克力给他……
她心里就像手里捧的柠檬红茶,又酸又涩,不是滋味极了。
大她两岁的阿美这段时间里不断地向时骠骁表示好感,虽然从外表看来,她没自己亮丽显眼,但整体而言,也算是清秀佳人,而且没有自己表现出的那么强势,男人都爱温婉乖顺的个性,不知时騛騜对她感觉如何?
音乐嘈杂地播放,客人握着麦克风,发出五音不全的歌声,在此端的裴珞沁就算想竖起耳朵当小白兔,却什么都听不见,只看得见他们的表情和蠕动的嘴唇,无从得知他们的谈话内容,她悄悄地注意着彼端的状况──
时騛騜靦腆地收下巧克力,僵硬地笑了笑,阿美不知又说了什么,凝结了他的笑容;接着,他站直身体,一脸抱歉且为难地回答了几句话,这下僵硬扯唇的人换成了阿美,两人再度交谈了几句,随即不约而同地笑了开来……
恩……他们似乎谈得还满愉快的,会不会,阿美提出交往的要求,而时騛騜被说动了?
她咬着唇,眼神黯然,胸口闷到最高点,第一次有喜欢上异性的心情,却尝了不少怪滋味。
都怪自己爱上了个老古董,所以才会担心若是过于开放热情,反倒给了他不好的印象……
可人家阿美主动出击了,他会不会给人捷足先登了?
时騛騜不再只有她一个朋友、不再只有她可以依靠、不再……心空空的,好像被人挖走了什么。
捧着难喝的醋狂饮,整晚心情丫ˋ劣得想砍人,裴珞沁被纷扰的情绪翻搅得郁闷又乏力。卡拉OK打烊之后和时騛騜如往常一样先吃完消夜再回家,向来聒噪的她说话的次数寥寥可数。
回到家里,她便将自己和皮包分别抛向沙发,闭目吁了口气,整个人摊在单人沙发上,一副很疲累的模样。
时骠驻不语地瞥向她,早就察觉了她整晚的不对劲,见她累得不想再搭理人,搁在外套口袋里的大掌摸了摸稍早准备的东西,决定识趣地先不打扰她,回房整理了下便洗澡去。
片刻,浴室门打开,他穿着裴珞沁为他购买的深蓝浴袍从氤氲雾气中跨步而出,乌瞳下意识看向她的房间;没人,再望向灯未熄的客厅,果然瞧见她那双腿悬挂在沙发扶手上。
有型的唇扬起一抹温和笑意,他蜇回自己的房间,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小方形盒。
那是一盒两颗装的巧克力,在街道上、电视机强力放送宣传的渲染下,时騛騜当然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下午,在便利超商他看见了裴珞沁对着巧克力发愣的表情,微微牵动了他的心。他想,她一定很想吃吧?无奈身旁又没有异性送她,所以才会一脸的落寞,或许,她今天一整晚情绪不佳也是这个原因。
所以,他偷空去买了这盒巧克力,预备等到情人节结束,倘若还是没人送她,他就拿出来。
这白说,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买东西送给女人,虽然只是小小的两颗巧克力,可意义已经非常不同,也足见裴珞沁在他心中占有多重的份量。
迈步朝客厅走来,发现她竟蜷在单人沙发里睡着了,时騛騜微愣之后,不禁漾开一抹疼宠的微笑。
该叫醒她吗?耳边传进她平稳细微的酣声,他犹豫着。
见她睡脸安详恬静,刚入睡一定正好眠,还是别吵醒她好了。搁下巧克力,他同时也在她一旁的沙发坐下,不由自主地端详起她。
珞沁很美,与他那时代美女的美截然不同,她耀眼、活泼,看似聪明成熟,眼里却矛盾地藏了抹纯真,吸引着他的目光。
她五官标致亮丽,拥有一双慧黠大眼、小巧鼻梁,那张红嫩的菱唇总是叽叽喳喳地叨念不停,想表现得世故精明,实则一颗心比谁都善良,只是脾气不是那么好……思及此,时騛騜不禁莞尔一笑。
这阵子的相处,他多少从她口中得知她的背景身世,能体会她一个女孩子要在复杂的环境中求生存,必须染上保护色、穿上保护衣,他明白,她有时表现出的率性、凶恶,不过是虚张声势的表面罢了,她本性是很好的。
也因为体会,他心底对她的怜惜之情油然而生,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望。
他若有能力,可以为她撑起一片天,那么,她便可以撤下面具,回归她眼里的纯真,不必非不得已地佯装世故老练。
缘分多巧妙,穿越时空来到这儿,第一眼就碰见她,他救了她,她也救了他,牵系起深厚的交情,他从感念她的帮忙,到现在……单纯的感念变了质。
夜深露重,见她瑟缩了下,时騛騜不假思索地便起身去房间拿毯子,这样关心的动作再自然不过。
再踅回,摊开手中毛毯,同时瞥见沉睡中的裴珞沁嘤嘤低咛了声,一个移动,身体朝沙发外翻出,他赶紧俯弯身子,伸臂一捞,及时捞抱住她。
“啊!”一阵扑空的惊悸吓开她眼皮,心脏狂跳到喉头,本能地惊呼,同时赫然跌入一个安全的胸怀。
三魂七魄还未归位的裴珞沁杏眸圆睁,双手下意识地攀住了她的牢靠臂膀,眨眨眼,抬头一望,是时騛騜,熟悉的安全感涌了回来,不过仍有些受惊地张着小嘴说不出话来。
他刚沐浴过的清新香味旋即扑鼻而来,魅惑了她的嗅觉,迷炫了她的意志,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裴珞沁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只看得见他俊朗的脸庞,只感受到他迷人的气息。
两朵红云飞上她双颊,从他因这动作而微敞的前襟内,她偷觑见古铜色平滑的肌肤,而她……她的脸距离仅咫尺,他发烫的体温散发在她的脸部肌肤,她甚至不必用力呼吸就能闻到他宜人的体香。
她醉在他深幽似井的阗黑眸子里,沦陷……
冷静惯了的时騛騜这会儿也没好到哪去,像中了魔咒般定住了动作,炯亮的目光在浓黑的眉毛下注视她粉红小脸,手臂掌心是她温暖柔软的胴体,时騛騜俊容倏地飞红,一阵心荡神驰。
体内一股欲望在她红唇轻吐的兰馨不断轻搔着他胸膛的刺激下,几乎凌驾了他的自制力,他困难地滚动喉结,望住她,在那一汪澄净的眸子底,理智远扬……
无法多想了,他低头覆向她红润的嘴唇。
第一次亲密接触,他温热的唇宛若飞蝶舞过般轻触着她冰冰凉凉的唇瓣,裴珞沁悸颤地闭起眼,他的吻很汝、很柔,却落入她的心。
原来,他对自己不是那么无动于衷……太好了,跨出这一步,他们的关系不再看似亲近实则遥远。
他停顿,她星眸迷蒙地微睁,瞧见他又犹豫又挣扎地望着她的唇,似乎在内心交战,踌躇着该不该继续,一阵温暖沁润心坎。
不管了!好不容易让这正直得像木块的呆头鹅越了线,才不能让他再把脚缩回去!
说她不争气也行,她是女生,本该矜持一些,但她懒得装腔作势了。
就是喜欢他,不给逃、不给躲,既然被她洞悉他对自己真有一点动心,那他就再也无所遁藏。
拉下他的颈项,送上生涩的红唇,裴珞沁企图挑惹,时騛騜起先微愕地僵了僵,妙不可言的酥麻感在唇舌间引燃。
轻轻的碰触渐不能满足他,喉咙隐隐发出闷哼,他夺回主导权,一手捧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缠绵的吻,另一手,揽住她整个背往自己身上带,两人一同跌坐往沙发,她柔顺地偎在他胸前……
陶醉在彼此温热的气息中,相濡以沫地轻声叹息,炽热的吻随着情欲高涨,渐渐燃成一团团的爱火,时騛騜感到震惊,存在于保守道德观中的一丝理智觉醒,制止了他接下来的失控。
流连忘返,他缓缓降温,缓缓退离,凝睇她的深邃眸子底有掩饰不住的浓烈欲望,他隐忍地伸指摩挲着她诱人的红肿唇瓣,气息尚未稳定。
差一点,幸好理智及时回笼,否则他当真侵犯了她!
“騛騜,你……为什么吻我?”有些羞怯地敛下眼,裴珞沁轻声问。她隐约是明白的,但她就是要听他说。
时騛騜心下一怔,为什么?
他是自然而然、顺从最原始的感官知觉而吻她,还有……口拙地说不出个贴切的答案,也一时思索不出该怎么形容对她那股复杂的情绪。
“不知道。”这话引来粉拳一记。
“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让你吻我?”嗔他一眼,听说古代女人含蓄,没想到古代男人感情也迟钝。
“对不起,我会负责的。”时騛騜老实地答,没碰过这情况,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才好。
咚!差点摔下沙发,所幸他有力的臂膀一直牢牢地扣在她腰间。
真是有够没情调!爱上了太过正直的男人粉悲哀!
瞪他、凶瞪他、狠瞪他,瞪凸了眼珠子,还是瞪不出半句满意的答案。
难得她裴珞沁扮娇羞,他还有本事令她一把火烧了起来。“谁要你负责来着?我要听的是你……”她气恼地扬声,语末却倏地噤口,因为她瞥见茶几上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这是我买来送你的。”顺着她停顿的视线,他拿起差点遗忘的巧克力,送到她眼前。
接过,气消,心甜,唇扬。她不恼了,也不逼问了,有了这盒象征情意的巧克力,何需多此一举!
“除了送我,你还买给谁?”明明高兴得要飞上天,裴珞沁还是故作地掩下笑意,美眸喷怒地向他一瞟。
“没有,只买了这盒。”时騛騜坦直地说,看着她那双纤白的柔荑拆解包装,眼尖地没放过她唇畔隐藏的浅笑,忐忑的心情总算安定。
“哼!这还差不多。”她撇嘴哼了声,心里好甜蜜。
“喏,啊──”像哄孩子似地诱他张嘴,她把两颗巧克力公平分配,一人一颗,感情不会散。
“喂!拿来。”她嘴里含着巧克力,双颊像塞满栗子的松鼠似地圆圆鼓起,口齿含糊不清,骄恣地朝他命令伸手。
“什么?”时騛騜俊眉攒起,女人心,难捉摸,特别是这个时代的女人的思考模式真难懂。
“巧克力啊!阿美送的。”由鼻子哼气,经过一记热吻,她自立自强地赋予自已特殊权利。
“哦,我去拿。”只当她吃得不过瘾,他笑开,原来珞沁爱吃巧克力,以后可以常买来讨她欢心。
“她这盒很多颗呢。”
时騛騜体贴地替她拆封,裴珞沁不领情,一把将它抢过去,随即起身,眯眼相准垃圾桶投篮,在他错愕的眼神中,擦板得分!
她拍灰尘似地拍拍手,眼露满意之色,笔直朝他走来,站定他眼前,扬起璀璨笑靥,一屁股坐上他的腿。
“明天,我再买一盒送你。”藕臂攀上他颈项,见他不自在地正襟危坐,她笑得甜蜜,“记得哦,你以后不能接受别人的巧克力,也不能随便送人巧克力。”轻点他高挺的鼻梁。
乌眸瞥向她难得撒娇的模样,霍然明白了女人家的小心眼,轻应,暗暗失笑。
原来,她一直在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所以她知道阿美送了他东西,也所以闷闷不乐了一整晚。
不由自主地默许她的占有欲、默许她拉着自己进占她的心、默许两人的关系就此改变,他……发觉自己竟然乐意这样的改变,不过……
“珞沁,你别坐我的腿好吗?”发觉她开始不安分地乱动,他僵硬地说,刚毅俊脸诡谲泛红,一把将她抱开到沙发另一角。
莫名其妙被当成球扔向一边,裴珞沁不甘示弱地又爬近,“干嘛不能坐?我可告诉你哦,你吻了我,我就是你的人了,别想赖皮。”赖皮的人是她,利用他古早人保守观念,一吻就想定终身。
伸掌抵住她的头,阻止她再靠近,刚刚那一吻有催情作用,他不再有把握当正人君子,任她在身上磨蹭还能坐怀不乱。
也因为是她,才能让他自制力溃散,换作是别人,或许挑不起他一丝情欲吧。
思及此,他也领悟到自己为何会在谨守一个多月的本分、不敢有任何遐思之后终於越界吻了她。
“你确定?别忘了我是来自一千多前的人。”他有丝促狭地问。
心已清明,吻她源自情不自禁,爱意在相处的过程中自然衍生,他迟钝但并不盲目,了解自己和她的心情,不知哪来的幸福充实感受忽然迅速朝他拢靠。
“那又怎样?!我就爱收集古董不行啊!”她噘唇嗔道,放弃和他比力气,那是不自量力。
“那你可别哪天把我给卖了才好。”朗朗笑开,时騛騜难得幽默。
看他的眼神像是看见侏罗纪恐龙现身,裴珞沁不敢相信眼前这男人身上居然还有点幽默因子。
“厚!不简单ㄋㄟ!你还会消遣我?孺子可教也!”干笑两声,很粗鲁地拍他手臂,调侃他。
“你以为我真是二愣子啊?我是处处让你。”从未想过,包容忍让也会是一种幸福;又认知了一点可证实──由于爱意早悄悄衍生,这一个多月的日子以来才会任她占尽便宜不吭声。
抬杠、欢笑声中她巴住他刚健的臂膀,赖在他身边,明白经过这甜蜜的一晚,一切开始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