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个小女生?’透过单向玻璃,他看到一个娇小的侧影。
‘嗯。’陈家齐答道,‘听说是在一家赌场找到的,她被下了药,在房间里差点被赌场老板得手,警方刚好赶到了。’
在警局,问她什 都不回答,老板娘虽然曾到警局来要求领她出去,可是拿不出任何身份证明,警方仍旧扣住人不放。
她从头到尾只说了两个字--“极光”。
警方不敢轻忽,马上连络情报局,就把她给送进来了。
‘进来以后呢?’关弘人仍然盯着她的侧脸,他想看看她的正面。
‘还是什么都没说,怎 问都没用。’陈家齐发现关弘人的目不转睛,他挥了挥手,这家伙还是没反应。
‘喂!”陈家齐推了推他。
‘干嘛?”关弘人终于回过神来。
‘你呀,专心点,别看人家长得漂亮,就什么都忘了!’
‘我才没有!我是那种人吗?’关弘人慌乱地否认,‘我只是在想她会不会就是“极光”?’
陈家齐失笑,‘别开玩笑,怎么看都不像好不好?!” 关弘人松了一口气,他很高兴听见有人有跟他一样的想法,‘对嘛!怎么看都不像!搞不好她连怎么上网玩连线游戏都不会,电脑程度比我还糟糕!” 陈家齐看出他的心思:‘你哦 糟糕的是你!你不希望这个漂亮女生是犯人,对吧?办案怎么可以感情用事?’他趁机训话。
‘难道你希望她是吗?’关弘人反问。
陈家齐看看玻璃里面,诚实地摇了摇头。
关弘人调了调领带、用手梳梳头发,确定自己仪容整齐了,才开门走进调查室里。
陈家齐要跟进去,却被关弘人挡住。
‘我来就好了。”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深雪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下去。
关弘人搓着手,想着开场白该怎么说。
‘小姐,你好!我姓关,我叫关弘人,二十六岁,单身,你呢?” 她露出疑惑的表情,毕竟这个干员太不按牌理出牌了。
‘不想说啊?没关系,大家交个朋友,慢慢来嘛!刚刚讲到那里了?哦,对了对了,讲到“单身”!’他很强调这两个字。
‘我是射手座。血型O型。家里有爸爸妈妈跟一个哥哥,还有一个姊姊。我家的狗叫大头,它是一只秋田犬。我最喜欢吃布丁、玉米浓汤相牛排。我最喜欢的运动是高空弹跳、云霄飞车和滑翔翼……咦,你的眉毛刚刚动了一下,不要骗我说没有!你喜欢滑翔翼啊?有没有玩过?哎,那是不可能啦!你那 瘦小,很难控制的吧?总之要从事滑翔翼这种高难度的运度,还是要有“专家”--’关弘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带领比较好,哦!说到那种在空中飞翔的滋味,真的是--超爽超过瘾的!下次我要去的时候,如果你没有在坐牢的话,我会记得带你去的!大家朋友一场嘛!你说是不是?讲到那里了?我最喜欢的--’
‘我的名字叫深雪。我家……没有人了。’
见她终于开口,关弘人拉了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怎么回事?说来听听!’他又热血澎湃了起来,‘只要你是无辜的,我们一定会还你身份,让你自由的!” 陈家齐看到关弘人好不容易从调查室里走出来,他的鼻子是红的。
‘喂!怎么回事?你怎么哭了?’
‘她、她、她--好可怜哦!我们一定要帮她!” ‘啊?’陈家齐的眉毛打了好大一个结。
※
眼前的路越来越熟悉,深雪感到近乡情怯。
关弘人一面看着路标,一面打方向盘转弯。
‘一二七号……应该就在前面了!” 可是门牌号码到九一号就断了,根本没有什么二一七号的地址。
深雪下车来,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我的天!”关弘人很担心地看着她,他怕她受不了刺激。
这里已不是深雪记忆中的样子了,他们脚下站的是一片工地,绿色的铁皮把四周都围起来,这里即将盖起有三十层高的办公大楼。
深雪跪倒下来,痛哭下止。
胸中奔腾着这几年来的忍耐与寄托,她想再回到自己以前住过的家,她想再看一眼,但连有形的建筑物,都随着他们一家的悲剧湮灭了……
关弘人在她身边蹲下来,无言地拍拍她的肩膀。
‘能站起来吗?’他慢慢扶起她,深雪却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你是不是不舒服?回车上休息吧!’
回程的路上,深雪一直紧闭着双眼,仿佛外面的阳光对她而言都太刺眼,她突然很想再躲回以前的世界,对家人的生死一无所知,只活在欧阳极编织出来的谎言里。
‘你说这三年中,你都和“极光”生活在一起,你都没想过要逃走吗?’
‘他以我的家人要胁我,我一直以为他们都还活着……’
关弘人把握机会劝她,‘所以,你一定要跟我们合作,只要我们抓到“极光”,情报局方面,可以帮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让你重新生活。” 深雪其实觉得了无生趣。
将欧阳极绳之以法又如何?她的家人是永远不会回来,她注定要孤单一辈子了。
‘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那里?我不想待在那种冶冰冰的地方。’她指的是情报局。
‘跟我回家吧!”关弘人提议,‘我家虽然很乱,可是有大头,有我,不会冷冰冰,而且你也不用害怕“极光”会再来找你--” 他自己越说越觉得这真是个好主意,‘你觉得如何?” ※
谭铃从被子里起身,点起烟。
欧阳极从落地窗前走过来,拿走她的烟。
‘喂--”谭铃抗议,‘为什么不让我抽?” ‘你要听理由?’欧阳极回过头看她,‘因为深雪不抽。’
‘你还在想她?’谭铃实在不明白,‘她到底那里值得你留恋?” ‘对我而言,她是无可取代。’
谭铃觉得必须让他认清事实,‘不管怎样,她留下你一个人走了!而且说不定,她早就已经……’
‘你说什么!?”欧阳极瞪大眼睛,他的表情看起来可怕极了。
谭铃讪讪地接口,‘不管她是自己掉下去还是跳下去,那里可是一片大海,而且经过这么久,你什么也没找到,我说错了吗?’
欧阳极只吐出两个字,他什么都不想再听,‘你走!’
谭铃穿好衣物,一言不发地离开。
欧阳极回到电脑前,快速跑动着的数据映在他眼底,他却无视一切,桌上还放着深雪家人们的照片,那些做假的照片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他想起照片中缺席的人-- 深雪若还活着,一定会到那里去的!
阴沉多时的睑孔慢慢浮起笑容,欧阳极相信他一定能在那里等到她的出现!
※
副局长皱紧眉头,他的这个问题手下,又给他带麻烦来了。
‘我会好好看住她,请您放心!” 他抓着已经快秃掉的头,很烦恼的样子,‘可是没这种前例啊!弘人,你呀!唉!” ‘据我判断“极光”一定会再回来找她的,若是能把他引出来,岂不是再好不过?而且,我总觉得深雪还是没有完全说出实话,若是能让她到我家来,说不定能找出更多有关“极光”的线索,再说 ” ‘好了好了!”副局长举手投降,‘我准我准!你不用再说了;还有,你的计划怎么样了?都布置好了吗?’
关弘人比了一个OK的手势,‘双管齐下,这下“极光”是非现形不可了!’
‘嗯。’副局长点头,灯光将他的秃头照得发亮,‘要快,我们一定要尽快找到“极光”才行。’
‘是!谢谢副局长!”关弘人响亮地答道,大步踏出办公室。
他走后,副局长拿起桌上盖著『极机密”字样的文件,重重叹了一口气。
关弘人的秋田犬‘大头’,一听到门外有动静,就飞也似地到前面等门。
‘我回来了!’
大头高兴地在主人身边左右打转,亦步亦趋地跟他走进厨房。
‘哇,好香啊!’关弘人一看到桌上的菜,肚子就饿得咕噜噜叫。
‘吃饭吧!’深雪帮他拿了碗筷过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关弘人一坐下来就大口大嚼、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深雪笑了,她很不好意思,‘谢谢你演得那么卖力,我知道我自己煮的不好吃……你可以不用勉强……’
‘什么话?!很好吃的,自从我女朋友走了以后,我每天吃外面的便当都吃怕了,所以现在不管是谁,只要肯煮东西给我吃,我就很感谢他了。’关弘人很诚恳地说。
关弘人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着四处,周围都变得整齐干净。
‘你还帮我整理房子啊?连大头都洗过澡,真是辛苦你了。’
深雪摇头,二点也不辛苦,大头真的很乖,不乱跑也不乱动……’
关弘人感叹,‘男人还真的是不能没有女人啊!” 深雪要收走碗筷,他连忙阻止:
‘我自己来就行了!你这样,真的让我很不好意思啦!” ‘没关系。”深雪觉得这是自己应该做的,‘喝什么?咖啡?” ‘那……我就不客气了,奶精多加一点,谢谢--” 看着深雪的背影,关弘人有片刻间神思不属。她举手投足都迷人,伤痛的际遇令楚楚可怜的她,更有一种无法捉摸的神秘感,和男孩子性格的艾妮完全不同。以男人的眼光,他可以理解“极光”迷恋她的原因。
可是他仍然不明白 若单纯只是为了男女间的爱恋,“极光”为何要对她家人下此毒手?实在说不通,他至今百思不解。
而深雪,还隐瞒着什么未说?
他的手机唱起歌来,关弘人连忙接起:‘我关弘人--煹麷…怎么了?真的吗?确定?百分之一万的确定?是真的!那太好了!我会跟她说的。’
他显得非常高兴,笑嘻嘻地结束电话。
‘怎么了?’深雪看着他。
‘是这样的,我刚刚、接到我同事、的电话……”关弘人兴奋地话都有点说不清楚了,‘他说,他说你的姊姊没死!她还活着!’
※
诡谲的天色里,飞行着一架形单影只的滑翔翼。
天气坏得可以,狂风飕飕吹卷着,大雨即将来袭。
这样的天气视线不佳,是最危险的时刻。果然,欧阳极的护目镜前突地出现一片山壁,他趁着风势拉高滑翔翼,翻转九十度后返航。
进屋子里,半个人没有,他唤着管家,走出来的却是谭铃。
‘你又来做什么?’他一脸的不耐烦。
‘怎么?’谭铃讥讽着,‘心爱的人不见了,就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这种根本不能飞行的天气,你想逞什么英雄?’
欧阳极的双手抱在胸前,‘你特地跑来说这些?” 他走到谭铃面前,抚着她的脸,幽暗的光线里,她的脸庞格外明亮,他闭上眼,试着靠近她的唇……
谭铃惊讶不止,欧阳极从未吻过她,而今晚-- 她正要闭上眼,他却退开了。
‘你还是快走吧!我今天没心情。’
谭铃简直像被人要过一回,她站在原处,有几秒钟不知如何是好,但她很快回复过来:‘我来,是跟你谈个交易的。’
欧阳极仰着头,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他连话都懒得开口说了。
‘你说过你卖的是资讯,”谭铃的手搭着沙发的椅背,由上方俯看他,‘那么我的,你弄得到吗?’
‘你要什么?’欧阳极指尖推压着眉心,漫不经心地问。
‘世纪绝症,爱滋病的新药配方,凭你欧阳极,不是问题吧?’
欧阳极的眉毛挑动了一下,谭铃知道他有兴趣听下去。
‘老实说,我们家药厂的生意大不如前了;我哥是个彻头彻尾的绒裤子弟,根本不懂经营,我身为研发中心的负责人,当然要找出一些有商机的商品……’
‘不过,我这个人的原则,不呜则已,一鸣一定要惊人,所以那些普通的东西我没兴趣,我要的是--掌控医药界的权力!” ‘爱滋病的新药就是你所谓的权力?’
谭铃的嘴角牵起一抹微笑,‘有一家有权有势的大药厂,前阵子发布这个消息,他们声称已经找出能治愈爱滋病的配方,我一定要拿到这个配方抢得专利,这种独占的利益,大家都虎视耽耽,我下能落后别人一步。’
谭铃倾身,舌尖滑过他的耳际,她轻轻耳语:
‘新药上市后的获利,我们五五平分,每年结算一次……请问欧阳先生,有没有兴趣加入?’
欧阳极仍然不作声,他在想着什么。
‘还是……’谭铃挑衅:‘“极光”只是徒有虚名?’
欧阳极提出条件,‘要我偷新药配方没问题,但是,你也要答应我,将来新药上市后,要以平价供应大众。’
谭铃对他的条件感到吃惊,‘平价供应?你什么时候变成好人了?’
‘我说过,钱对我没什么意义,但是我不喜欢那家药厂的作风,他们想要奇货可居大捞一笔,我看不顺眼。对我而言,这都只是一场游戏。” ‘好!”谭铃十分赞赏,‘反正都只是一场游戏,我们成交了!” ※
‘那天晚上,当歹徒冲进你家时,你姊姊刚好外出,她逃过一劫……’关弘人翻着手中的档案,一边向深雪简单描述他们所调查到的结果。
听到姊姊街在人间的消息,原本应该十分兴奋的深雪,却意外地露出满面愁容。
她想起欧阳极一字一字森严的警告:若是她逃走,他连姊姊全家也不会放过……
她本来以为、她本来以为自己已没有亲人-- 现在突然又听到姊姊仍在的消息,她简直又高兴又害怕。
欧阳极一定知道姊姊的下落吧?他一定会对姊姊下手吧?她该怎么办?也许只能尽快回到他身边,她会跪下求他、求他保全姊姊的性命,可是……
‘我不能让你走,”关弘人回答,‘我受命保护你,同时监视你。’
‘可是我姊姊会有危险,她--” 深雪慌乱地站也不是,坐也下是,关弘人从后面伸手抱住她。
她本来有点惊讶,但后来她安静下来了。有温暖体温的拥抱,她被周全地围绕起来,令她有安全感。
‘我们会派人保护,你不要那么担心。’他的鼻尖正对着深雪的颈项,他必须有极大的意志力,才能命令自己放开她。
两个人分开后,沉默了一阵,最后,于心不忍的关弘人只好试着问,‘那你……想不想去看你姊姊?’
深雪的眼睛闪闪发亮,快乐地话都说不好,‘我、我真的可以、可以去吗?’
关弘人重重地点头,深雪简直开心的要命,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感觉喉咙干干的,她下意识伸手往床头柜找水杯。
柜子上什么都没有,深雪缩回了手,突然感到一阵诧异。
以前,当她相欧阳极在一起的时候,她身旁的床头柜上永远准备了一杯水,当浅眠的她从睡梦中醒来,感到口渴想喝水时,只要一伸手就有水喝。
即使人已经不在那个地方了,她的身体仍然记忆着这个生活习惯。
深雪摇了摇头,她不想再回想任何有关欧阳极的事。现在的她只需调整好心情,准备与姊姊见面,其他的,她不愿再想了。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深雪模模糊糊地睡着,再醒来时,弘人站在她的床边。
‘你昨天一定失眠了,我说的没错吧?’
深雪有些不好意思的,‘我睡过头了吗?’
‘没有,不过时间所剩不多,你恐怕得快一点,我们一小时内必须到达。’
‘你为什 要对我这么好?’
关弘人开着车前往深雪姊姊的住处,途中,深雪问他。
他有点愣住,想了奸久,他才回答:
‘大概,我觉得我们同病相怜吧?!’
‘同病相怜?’深雪不仅。
平日总是笑笑的关弘人一谈到这里,变得安静了。
‘我的一个好朋友,就是被“极光”害死的,所以,我一定要抓到“极光”为他报仇:你山被他害得这么惨,我当然要保护你!’
‘对不起……”深雪小声地说。
‘为什么要道歉?”关弘人不解,‘又不是你害死我的朋友,你也是受害者。” ‘可是--”深雪欲言又止,她无法对如此正直热心的他说出实情。
‘我保护不了我的朋友,至少一定要让你平平安安,能重新生活。’关弘人一边开车一边说着,他没注意到深雪脸上变化的表情。
‘好像就在这附近了……’
深雪的心砰砰跳个不停,她想镇定下来,但却止不住的发颤。
关弘人看出她的不安,他递给她一副大眼镜:‘别紧张,一切照我们先前演练的那样做,干员们都在附近,一有事,我们会出手帮你的。’
深雪就着车上的照后镜,戴上眼镜,顺手整理假发;她化了妆、穿上死板的套装,连她都快认不得自己。
‘去吧!从这里开始,一户一户去拜访,再过去两栋,就是你姊姊家了;’关弘人把后座的公事包塞到她怀里,‘你可以跟她说些话,但是,“绝对”不能跟她相认,知道吗?’
深雪点了点头,下车后,往最近的第一户人家走去。
她感觉四周好多眼睛,其中是否也有欧阳极的视线?
照着关弘人数的,深雪一户一户地按门铃,推销公事包里装着的香精油,终于要走到姊姊家门前了,她的手在发抖。
一个女人走出来,深雪看到她,全身都发热,脑袋里乱哄哄,好像几千万只的蜂在里头嗡嗡作响。
那正是她的亲姊姊深云,三年来想也不敢想的重逢,今日竟然实现。
‘有什么事吗?” ‘呃,是这样的,我想介绍一样新产品 ’深雪打开公事包,却一失手让东西掉了满地。
‘对、对不起!” 她蹲下身收拾,深云也帮忙她。
有一刻,两人四目交接,深云的脸上出现怀疑的表情。
‘小姐,你……’她盯着深雪,似乎想在镜片后,找出她真正的模样。
深雪连忙低头,将东西胡乱塞进公事包里,‘对不起,打扰了!我还是--’
她想尽快离开,深云却开口:‘你不足要介绍产品吗?’
‘不,我 ’
深云坚持,‘我很有兴趣,请进来谈谈吧!’
深雪拒绝不了这样的邀请,顾不得会有什么后果,她头也不回地进屋去。
柜子上摆着相框,里面是一张结婚照,深雪问着:
‘你新婚吗?’
‘嗯,刚结婚三个月。’
‘那,结婚照里的小女孩是?……’
‘我女儿。’深云很大方地回答。
深雪又看到他们的全家福照片,她一时没多想,将它拿起来仔细端详。
照片里有她们的父母亲、小弟、然后各自站在两旁的就是深云和她自己。
她虽然已经用力抓紧相框,手却还是抖着,眼睛禁不住发热。
泡奸茶的深云走过来,指着照片里的她。
‘这是我的妹妹,她的名字叫深雪……’一边说着,深云观察着她的表情,‘刚刚我听你说话,吓了一跳,你的声音跟我妹妹很像,睑也长得很像……’
深雪强作镇定,‘是吗?那真巧。’
‘我妹妹失踪三年,至今下落不明,我很想她……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深云想靠近看她,她却一直背对着。
电铃突然响了,深雪一惊-- ‘你怎 这 快回来了?’深云的声音有点诧异。
‘临时想到有事。’
进门来的是她新婚的先生,深雪第一次见面的姊夫。对照相片里的脸孔,深雪暗自松一口气。
姊夫脱下外套交给深云,就在她背过身去挂外套时,他手里拿着某样东西,瞬间就往深云的身上击去--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倒地不起,眼前的景象令深雪完全傻了眼。
男人向她走过来,撕下脸上的易容面具-- ‘深雪,我终于找到你了。’欧阳极走向她。
怎么会是这样的引深雪不敢置信!
那么多干员就埋伏在门外,他居然大大方方地走进来?
‘你把我姊姊怎 了?你把她怎么了?!’深雪问得又快又急,眼泪都掉下来。
欧阳极却不理会,‘这么久没见面?看到我,你不开心吗?’
他一只手便将深雪捉进怀里,用力地呼吸着她身上的味道、久违的香气。
‘放开我……你这个魔鬼!’深雪几乎失去理智,她用所有力气反抗。
‘她只是昏睡,你不必担心。’
他这么一说,深雪才冶静下来,‘你说的是真的?’
‘这次是昏睡,下次……我就不保证了。’
欧阳极除去了她的假发和眼镜,深雪的柔软长发飞散在他手臂。
‘你这个可恶的女人……’他狠狠地攫住她的唇,咨意侵略。
分离这段时日的怒气全发泄,欧阳极让小小的深雪在他怀中无法呼吸,可是--在触到她肌肤的那一刹,他发现一切的恨意背后,竟是强烈地无法抑止的思念。
‘你该死!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 可以离开我?!’
深雪不挣扎了,她脸孔苍白如纸,嘴唇也无血色。
抱起她,欧阳极一脚踢开距离最近的一扇门,看起来像书房的地方,将大书桌上的东西一手扫落在地,他将深雪按倒在桌上。
‘欧阳极--’深雪一惊,却无从逃脱,她被紧紧压在他身下,而他温柔的手正在唤醒她沉睡的身体。
屋外部是警察,每双眼都盯紧了这栋房子,但他没有什么不敢,因为他是欧阳极!
‘你想我吗?”他在她的耳朵里吹气,似笑非笑地问。
‘你--’深雪想推开他,身上却越来越没有力气,好像回到熟悉的地方,全身都放松,她的感官在瞬间都为他而打开。
他的手放肆地伸入她的衣服里,恣意地确认着、抚弄着任何他想念的部位,降下一连串湿热的吻,从颈项到敏感的腰脐,他停留过的地方,都燃起火光,深雪很痛苦地发现,她竟是不自觉在回应欧阳极的。
她好恨……
在身体被充满的刹那,她像跌进地狱,又像被带回天堂,时空混乱地交错,一如欧阳极这个可怕的男人,常常令她害怕至极不知所措,可又只有他,能令她如此困惑。
‘深雪……我的深雪……’欧阳极呓语着,将积压的能量都释放到他最恨也最爱的女人体内。
从拉下的百页窗里望出去,一辆不起眼的轿车停在对面,那正是关弘人的车子。
就在这么近的咫尺,他也救不了她……
欧阳极终于停下来,他压下百页窗,从小小的缝隙里检查外面的动静。
在那些调查员的眼皮底下为所欲为,他有小小的痛快。
‘很多人等在外面,我不会现在带你走,不过你要照我说的去做,要不然……’欧阳极不必再往下说,深雪当然明白他的警告,姊姊深云是她目前最大的弱点,只要姊姊没事,她什么都肯做。
将一小包药交到她手里,他要深雪用这些药去迷昏看守她的人。
‘我就跟在你们后面,你一脱身,我会立刻接你走,若天亮前你还不出现,后果是什么,你自己明白。’
欧阳极为她整理好衣服,她的盈眶泪水,他也二吻去。
他已义反顾,即使令深雪恨他、怕他,他也要将她夺回身边。
疯狂的爱恋,无止尽的纠缠,现在,才要开始。只要能留住深雪,欧阳极愿意出一切代价。
‘不要再想逃开我;我们的命运已经分不开。’他的声音说进她最深沉的恐惧里。
严词恐吓的背后,是无望的、绝望的爱,他已不奢想,深雪会明白。
他已不敢奢想。
‘你总算回来了!’关弘人待她一上车,马上把车开走。
也不知足怎么回事,深雪一走,关弘人想到阿声,他的死状一直浮现在自己眼前,等在车上的关弘人变得焦虑不已。
他下意识地紧紧握住深雪的手,好像必须这么做,才能确定她仍然存在。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关弘人发现自己的失态,他松开自己的手,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幸好他马上想起自己得赶紧开车离开现场,开了好一段路之后,他才恢复下来。
‘你姊姊请你进门已经是出乎我们意料之外,没想到你姊夫也突然回家--’他将车子停下来等红灯,继续说,‘幸好档案上有他的照片,要不然大队人马就要冲进去了!” 深雪装作若无其事,‘我只是和姊姊多聊了一会儿,她没有起疑。’
她又说谎了,深雪觉得好痛苦,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人,她却这样恩将仇报,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回到关弘人的住处,已经熟悉深雪的秋田狗人头,热络地跟进跟出,它的主人取笑苦:‘这只大头啊,见一个爱一个,从没拿我当主人看!’
深雪蹲下身抱住大头,依依不舍,她就要走了,她又要离这种快乐的生活很遥远很遥远了……
关弘人也蹲下来,亲昵地抚摸着它:
‘看到你这样抱着大头,我才能真的感觉你回来了,’他说出自己的真正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在等你的时候,我一直想到我那个死去的朋友,我很担心你会像他一样,一去不回……’
深雪无法看着他,她怕自己下不了手。
‘我也知道你只是去见你的亲人,可是我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看来,都是我自己乱想。’
关弘人自己也厘不清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在困扰,也许是阿声死去的阴影;也许是整件事他从头开始就加诸太多个人的情绪,他担心自己无法尽职。
来到厨房,深雪为两人冲泡咖啡,加药下去的时候,她的手是在颤抖的,只有想到姊姊的脸孔才能令她冷静行事。
当她正要端出咖啡时,门铃响了,深雪差点没拿稳托盘。
大头一马当先地跑到门口,它知道是谁回来了。
‘幸好你在家,”艾妮是提了大包小包东西来的,‘我刚好经过附近,帮你买了一些日用品和大头的狗食,你一定忘了买对吧?!” 看关弘人脸上有些不自在,艾妮往里走,才发现屋里还有另一个人。
‘你奸。”深雪王动伸出手,‘我是深雪。’
艾妮也伸出手,‘我叫艾妮,我只是路过上来看看……没打扰你们吧?” 深雪赶紧摇头,她猜得出来这个人是谁。‘我们只是在聊一些事。” ‘是这样的,”关弘人赶紧跳出来说话,‘深雪是我的客人。’
艾妮笑了出来,‘阿关,你那么紧张做什么?你不需要跟我解释的。’
她这一笑,让场面轻松起来。
‘深雪,好好听的名字哦!’艾妮真心称赞着,她打开购物袋,‘我今天买了一个新牌子的饼干,你要不要吃吃看?’
‘嗯,好啊!’
因为两个女孩对彼此印象不坏,很快聊起来,反而将关弘人冷落在一旁。
深雪一面跟艾妮说话,也小心留意着关弘人,她看到他自己到厨房拿了咖啡,大口 下。
‘大头好干净,你帮它洗的吧!’艾妮摸着大头光顺柔软的毛,一边数落关弘人,‘阿关最懒了,竟然还让客人帮他的狗洗澡?!’
‘这没什么的……’
深雪用眼角扫过周围,关弘人歪倒在沙发上,坐姿越来越倾斜。
就是现在!
‘艾妮,我想下楼买点东西。” 艾妮还不明究理,‘你要什么我去买就好了,我开车来的,比较方便。’
‘不用不用!’深雪双手乱摇,‘很近,就在楼下,我马上回来。’
深雪匆匆忙忙地出门去,不敢再多逗留。
‘艾、艾妮!’关弘人甩着头,试图保持清醒,浓重的睡意侵袭着他。
艾妮这才发现关弘人不对劲,‘阿关?你怎么了?很累吗?’
‘我没事,你快去、去拦住她……’
‘我马上回来,你等我!’
艾妮匆忙地下楼,却发现深雪倒在大厦入口。
‘深雪!”艾妮摇晃着她,深雪睁开眼睛,抓紧了她的手:
‘好痛!我的肚子,奸痛……’
‘你--怎么会这样?!’艾妮也慌了手脚,‘我去叫救护车!……’
深雪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太心急在楼梯上摔了一跤,肚子开始剧烈疼痛,她根本步也走不动。
欧阳极在等她,她不能不去,她不能不去……
她想着,意识越来越模糊,终于,她连艾妮的声音也听不到了,四周只剩下一片黑。
※
艾妮在医院左等右等,总算等到关弘人现身。
他的头还有一点晕眩,但药效似乎已经退了。
‘她跟我的工作有关。”关弘人无可奈何地答道,‘我猜她在我的咖啡里下了药,我一喝了咖啡就想睡得不得了。’
一位护士走过来,‘请问你们是她的家属吗?’
两个人互看了一眼,艾妮只好回答,‘我们是她的朋友--’
‘有什么事可以跟我们谈,’关弘人抢着说,‘因为可能暂时联络不到家属。’
‘那么两位请跟我来。’
这名护士领着他们去见主治医生,医生宣布了一个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消息。
‘什么?’关弘人的嘴巴张得奸大,‘你说她、她--不会吧?!’
艾妮虽然不了解深雪的情形,但她看得出来,这个消息似乎不是被期待的好消息。
她看着关弘人,‘你要告诉她吗?’
关弘人烦恼地抓着头发,‘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你觉得呢?’
不明详情的艾妮倒是比较果决,‘跟她明说吧!现在只有她自己能做决定。’
‘嗯!’关弘人点头,‘就这么办!’
四周都是白的,深雪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医院里。
不行!欧阳极在等她,若是天亮前他见不到她,姊姊就危险了!
她一想到这里,惊吓出一身的冷汗,顾不得身体的不适,她掀开被子下床。
而当她正要去推开门,门打开了,关弘人和艾妮在她眼前。
‘你急着要去那里?’关弘人问。
深雪退回去,她最后的希望被灭绝了。
‘深雪,你若是有什么困难就说出来,”艾妮也柔声劝道,‘阿关和我都会尽力帮你的。” 深雪坐在病床上想了许久,最后,她对艾妮说,‘不好意思,请你让我相关先生单独谈好吗?” 艾妮知道他们的谈话事关机密,‘嗯,我去买点饮料。” 她关上门,住电梯间的方向走去。
安静的走廊上迎面走来一个身材颐长的男人,当他们擦身而过,艾妮下意识地回过头寻找那谜样的身影时,只有走廊尽头的无声空气回应着她。
‘我什么都告诉你,绝不隐瞒,”深雪首先提出要求,‘但请你一定要确保我姊姊的安全。’
‘这个没问题。’为了取信于深雪,关弘人马上打电话,连络在深云家外戒备的干员。
‘安全回报一切正常,’他说,‘你姊姊暂时没事,若有必要,我可以安排他们改变身份,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吗?’
深雪望着他,眼瞳晶澄,‘我相信你。’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极光”的身份了吧?’关弘人一睑的严肃,他知道自己正接近本案的最中心。
“极光”其实是两个人,一个是欧阳极,一个……是我。’
关弘人倒吸一口气,他重新看着这个和他相处多时的女孩,即便已由她口中证实,他还是难以置信。
‘欧阳极在网路上进行各种入侵,我则是帮他破译密码。’
‘这就为什 他非要你的原因了。’
‘对不起……’深雪从心里深处说出这句抱歉,她终于说出口,其实自己也是害死关弘人朋友的帮凶。
他倒吸一口气,好像血液都逆流,他说得好艰难,‘我总算明白你这句话的意思了……” ‘他告诉我,只要我乖乖地留在他身边为他做事,他就让我的家人活命……’一提到家人,她的双眼泛红,声音哽咽,‘直到我能解开他电脑的密码系统,我才、才知道--” ‘等等!”关弘人不得不打断,‘什么密码系统?’
‘就是RSA,’深雪解释,‘我花了三年的时间,好不容易能解开。” 关弘人想起陈家齐曾为他恶补过的,关于RSA的知识:一个308位数的N值,即使一亿台电脑联合起来,也需要一千年的时间才能破解其P与Q值。
‘让我搞清楚,你花了三年的时间,就把欧阳极的电脑破解?’
关弘人还是不懂,因为陈家齐明明说过,只要N值够大,人类根本是没有时间去解 开的,深雪--这个不起眼的小女生,怎么可能办到?
‘现用的因式分解法当然行不通,但我找出一种可以快速分解的方法……’
‘那欧阳极知道吗?”关弘人补充自己的问题,‘他知道你能解开RSA了吗?’
‘之前并不晓得。”深雪轻轻地说,‘但现在,应该是知道了……找出密码后,我 看了他许多的资料跟信件,证实我的家人确实早就、早就 ” 她再也说不下去,那对她而言,实在是太伤痛的一个记忆。
‘后来你才从我这里得知,你姊姊深云并没有死,所以你才会这么害怕。” ‘警方想怎么处置我都没关系,我只请你、请你一定要保护我姊姊,她什 都不知道,她也不能再被我牵累了……’
说完,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终于,都说了出来,她觉得如释重负。
越是了解她的境遇,关弘人就越是无法坐视不管,但她确实有犯罪事实,他陷入两难,再加上还有另一个坏消息,他反而沉默了。
‘我说完,换你了。’深雪望着他,‘你有什么要告诉我?’
她看得出来他有话要说,却是难以开口。
‘是我的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吗?’她很难得会开玩笑,‘如果医生说我得了绝症,我会觉得好过一点。’
可是关弘人却笑不出来,他在病房里走过来又走过去,心里一烦,嘴上就念个不停,‘你要答应我,不要太激动,太激动的话,很可能身体又会受不了,我、我跟艾妮都会担心,事情又会变得更复杂,这样很不奸--’
‘没关系。”深雪打断他,声音是坚决的,‘你说吧!” ‘好吧!”关弘人深呼吸,又深呼吸,再深呼吸:
‘医生刚刚告诉我们,他说你,已经怀有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