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毕梧,巴斯城规
今天早上她会和他去温泉池,但是晚上后她将要求他离开。
这是正确的选择。这是她唯一的选择。那么,她为什么心痛?
茱莉穿上衣服,肩膀怎么也撑不起来。鸽子从屋檐下的鸟巢飞出,咕咕地叫着。甚至天气也决心嘲弄她的心情,因为黎明的光线渗入澄清如镜的天空。
她一边扣扣子一边为啃啮决心的疑虑找借口。她试着告诉自己她仍然同情齐雷克,但是她知道令她痛苦的其实是自己对他产生的真感情。
她没有指望他对她的工作产生兴趣,更别提他会不顾危险逮住强盗、取回失窃的邮件。他对道格和昆彼是真的关心。齐雷克的内心并不是个恶棍,感情的真假她还看得出来。她的父亲使她成为识别感情真伪的专家。
雷克似乎是真正关心也在意她的,否则他何必花时间陪伴她?他一定是想要她,否则他为什么会如此放纵地吻她、爱抚她?到底是为什么?因为他必须娶她。
她可以永远欺骗自己,永远相信他是真心地爱她。
但是当面对“生活在谎言之中”或是“独自生活”的抉择时,她知道自己会怎么做。
提起袋子拿起手套,她下楼去和外婆一起等他。
文娜站在壁炉前,注视着架上的画像。黎丝为外婆涂了淡淡的脂粉,梳了一个流行的发式。红宝石在她的耳朵上闪耀。
“我仍然认为你应该让我把它带到办公室去,”茱莉说,走到外婆身后。“既然它使你如此心烦。”
文娜生气地看着画像。“他是个下流的漫画家。他应该把你画成端庄聪慧的女人,而不是一个大眼睛的无知女孩──虽然当时的你相当纯真。”
茱莉的内心畏缩。“哦,外婆。”
她仍然没有看着茱莉。“这个城市的人仍然无法忘记你的愚蠢行为,虽然那是好多年前的事。如果我不为你辩护,孩子,谁会呢?”
茱莉注视文娜僵直的背。“我会为自己辩护,外婆。我是成人了,我不怕闲话。”
文娜低头,暴露出精色头发里的灰斑。“可是你必须承认,这种事太难堪了。所有的这些婚约。我在想如果我……如果你再签一次婚约,我们会变成什么?”
每一次的婚约都使外婆难堪。“我会是巴斯城的邮政局长小姐,而你会是我最喜欢的外婆。记住,我已经不是画像上那个无知的女孩。”
“我应该烧了这个可笑的东西。当我想到我竟卖了翡翠项链来订制它……”她叹息,摇摇头。“真令人憎恶。”
茱莉感觉仿佛被掴了一巴掌。她一向很欣赏这个画家的嘲讽风格。“你不是认真的。”
“不,我永远不会伤害你。”文娜转身,不高兴地歪歪嘴。
“你打算以这种发型出门?”
“我的头发怎么了?”
“它看起来像编起来的马尾巴。你会把头发弄湿,然后黎丝得花几个小时把它弄干。”
茱莉摸摸自己的辫子。“我觉得这个样式很合适。我不打算在温泉池里游泳,而且黎丝从未为我弄干头发。”
文娜耸耸肩。“随便你。不过如果你那短期的仰慕者再不赶紧出现,我们索性留在家里。到七点钟,浴池就会挤得不象话了。”
茱莉瞥向时钟。“现在才六点半,我们有充足的时间。他只是一个朋友。”
“呸!女人和男人永远不可能是朋友,你应该了解这一点,他是你的父亲的可怜玩偶。你不以为他真的喜欢你吧?”
茱莉咬住嘴唇。“不,”她低语。“当然不。你教会我许多。”
外婆拍拍她的手。“因为那个家伙为了娶你会说和做任何事。如果你愚蠢得相信他的赞美和承诺,亲爱的,你会发现自己被困在他的城堡里,肚子里怀着孩子,没有人关心你。”她摇摇手杖。“我告诉过你那个小气鬼说要送给我一幢在北方的农舍吧?想象我住在一个佃农的茅舍里。不到一年我就会死于肺病。到那个时候,你就无依无靠了。”
茱莉的心似乎枯萎了。为了鼓舞自己,她注视房间里她最喜欢的东西:画像。可是预期的喜悦没有出现。“这种事永远不会发生在你的身上,外婆。”
“我知道你不会遗弃我,亲爱的。你是我的一切,我是真的想帮助你。”外婆跛行向前,轻轻地拥抱她。“我可不打算和金夫人那种母鸡站在一起,任由你的‘朋友’诱惑你。”她眨眨眼睛。“她可能会啄出我的眼睛。”
茱莉强迫自己轻声地笑。“你这么高,她碰不到你的眼睛。不要担心齐雷克,我不想嫁他。”说出这句话应该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可是茱莉却怅然若失,仿佛看到彩虹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消失。
文娜两眼发亮。“你是聪明的女孩。那个恶棍毫无羞耻心。我有没有告诉你,我看见他抚摸一个下贱的女人?你才上路不久,他就到魏家俱乐部去赌博玩女人。嘿,他的手埋在那个女人的胸部里呢。好了,微笑,亲爱的,告诉我你去布里斯托的情况。”
茱莉很高兴有机会让自己混乱的情绪喘口气。“布里斯托的分类帐做得非常精细。”
“我们有没有赚钱?”
“有──尤其是包里运送这部份,我甚至可以订制一部马车。邮务车已经破旧了。”
文娜双手握住手杖,倾身向前。“贺亚伯相当年轻,他还不能驾驭马队。”
茱莉不想提会教亚伯驾车的人,因为提起车夫,话题又会回到齐雷克身上。“马车要到夏天才会完工,”她避重就轻地说。“到那个时候,亚伯就有足够的经验了。”
“我们有没有钱付伦敦快递马车的制造费?”
“有,马车这个月底就会完成。”
文娜扬眉。“这么快?”
“现在是马车制造的淡季。”
“但愿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歪头向窗户。“那是什么声音?”她走到窗帘旁,用手杖分开帘幕。“啊,他来了。他的马车真不赖。”她惊呼。“你看看那个车夫!有谁听说过未来的公爵的车夫会穿得像个小丑?”
她听见前门开启。雷克低声和墨林交谈,靴子发出的嘈杂声从大厅传来。茱莉想起他第一次出现的情景。她记得他映照在镜子上的愤怒表情,然而甚至愤怒都损伤不了他的英俊。
他到达巴斯城那晚,她同情他。今天,她同情自己。
“微笑,亲爱的,”文娜说。“齐家的男人习惯女人献媚奉承。”
当他踏入汉柏室,茱莉不需要强迫自己微笑。
他穿着传统的洗温泉的服装:一件短外套和长及脚踝的白色帆布裤。唯一不同的是雷克的服装是量身订做的,因为出租的对他来说一定都不够长。白色的服装使他显得黝黑而充满逼人的男性魅力。他的肩膀似乎比平常还宽,他的手臂下挟着一个褐色的包里。
他微笑地走近,送出包里。“嗨,茱莉。我带了一份礼物给你。”他的绿色眼眸搜索她的脸,目光落在她的头发上。“美极了,你的头发梳成这种样式,使你看起来像女神。”
她的情绪飞扬起来。
文娜用力地敲敲手杖。“冒失!”
茱莉接下包里。“这是什么?”
他露出顽皮的笑容。“打开来看看。”
文娜清清喉咙。雷克脚跟靠拢,鞠躬。“早安,夫人。你真好,愿意加入我们。”
“早安,雷克爵爷,是的,我是太好了。”她的愉快语气带着点任性。“你是想用礼物收买我的外孙女的感情吗?”
“外婆!”
“这得由你的外孙女决定。茱莉,打开来看看吧。”
他似乎没有察觉文娜的轻蔑;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茱莉身上。无法承担他期待的眼神,她看着包里。好奇使她的脸颊泛起红晕。她拉开蝴蝶花结,褐色包装纸敞开露出一件帆布浴衣。这件浴衣不是传统的白色,而是鲜红色。
“你喜欢吗?”他热切地问,如此近的距离,她能够闻到他刮过胡子的香气。
他曾经赞美她穿红色的衣服。茱莉回想那天的情景,轻轻地触摸手工精巧的领子。鲜红色浴衣上的金色纽扣对她眨眨眼睛。
她抬起头,他们的目光相遇。“谢谢你。这颜色非常漂亮。”
“我也这么认为。”他微笑,触摸她的脸颊。“不客气。”
文娜把手杖插进他们两人之间。“是什么东西?”
茱莉转身向文娜。“是件浴衣。”
文娜皱皱鼻子。“可是它是红色的。”
“哎,”雷克说。“最适合茱莉的颜色,你不觉得吗?”
文娜抓住手杖的手用力得指关节发白、“只有妓女才穿红色浴衣,她会成为笑柄。”
“她会成为最出色的女人。”他真诚地说,握住茱莉的手臂。“大部份的女人去洗温泉都会涂抹胭脂,有些甚至戴假发。”他盯着文娜的耳镮。“你自己也戴着红宝石。”
“我戴什么不关你的事,而且茱莉不是大部份的女人。”
“是的。但是事情会变,人也会变。”
文娜自信地微笑。“茱莉的父亲永远不会改变。他找出最软弱的男人,然后送他们到这里来让我们应付。”
雷克全身殭硬,手指抓紧茱莉的手臂。“他一向都说你的好话呢,夫人。”
“呸!他是恶魔。他恨我。”
“够了,外婆。”茱莉说。
“你不需要穿这件浴衣,茱莉。我只是觉得这份礼物会让你高兴。”
“你的嘴真甜。”文娜咕哝。
他的真诚比任何礼物更能令茱莉欣喜。但愿他会说出他来巴斯城的真正原因。“谢谢你。”
文娜用法文咒骂一句,突然转身,差点失去平衡。雷克伸手向她,茱莉阻止他。
文娜恢复平稳。“如果你穿那件丑陋的东西,我就不去了。”
“哎,夫人,别人会以为你不想让茱莉拥有任何乐趣。”
“荒唐。茱莉一向有各种乐趣。她不需要红色的浴衣或是公爵的儿子。”
茱莉觉得筋疲力尽了。“这么无礼并不像你,外婆。也许你应该留在家里。”
文娜的眼眶盈满泪水。“你知道我多么努力,”她的肩膀垮下。“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定是那晚熬夜整理邮件累坏了。我真的想去洗温泉。我真的很抱歉,雷克爵爷。”
他露出胜利的微笑。“不要道歉,夫人。我习惯和坏脾气的水手为伴,谢谢你让我有回到家的感觉。”他伸出另外一只手。“我们走吧?”
这天晚上,雷克扶茱莉上马车,然后爬上车坐在她的对面。
车夫派迪仍然握着车门。今晚他戴着一顶三角帽,帽上插着根红色羽毛。
他脱下帽子,秃顶上散布着斑点。“那里有把手,小姐。如果马车摇晃得太厉害,就抓紧把手。”他转向雷克。“如果有麻烦,就吹熄灯,爵爷。我们不知道这些路上的强盗情况如何,不要冒险。”
雷克点点头。“我会立刻熄火,派迪。”
“没有戒心的人容易遭殃。你不会随便动来动去吧?”
“当然不会,派迪。”
“座位边有两把手枪。”
“很好,派迪。”
车夫拍拍雷克座位下的篮子。“艾森准备了一瓶酒和一些点心,水和毯子也在里面。”
“太好了,派迪。”
“今晚月光皎洁,两名武装侍卫负责带路。”
“你考虑得非常周到,派迪。”
车夫对茱莉微笑。“你在这部马车里安全无虞,”他说。“我会特别照顾船长的女伴。”
茱莉开心地笑。“听说船长对他所有的女伴都非常好。”
“哦,哎,像女王。我记得那个爱尔兰女继承人──”
雷克清清喉咙。
派迪的脸扭曲,仿佛刚吞下一根鱼刺。“今晚很适合乘马车出游,是吧,船长?”
“是的,派迪。出发吧。”
车夫低头后退,关上车门。“是的,船长。”
“他做事一向这么彻底吗?”茱莉问。
“是的。让自己坐得舒服点,因为他要检查完所有的马具才会爬上驾驶座。如果我们运气好,他会省略检查马蹄这一项。”
“如果你要赶时间怎么办?”
雷克摇摇头。“派迪从来不赶时间。”
“他一向这么唠叨吗?”茱莉问。
“是的。从我小时候开始,甚至在那之前。他的父亲为我的祖父驾车,马车翻了,派迪的父亲被马车轧死。”
“真可怕,马车很不安全。”
“不,”雷克信心十足地说。“派迪驾驭的马车绝对安全。”
“为了这么短的行程,他费了不少事。”
雷克将灯火调弱。“我想我们也许可以到柯顿园去,那里今晚有燕会。”
“是什么场合?”她问,解开被风。
雷克看着她脱下披风,露出低胸蓝丝绒礼服。“我相信是因为郁金香开花了。”
马车摇晃。茱莉抓住把手。派迪已经爬上驾驶座。
“我很惊讶你对花草有兴趣。”她说。
“其实,我对于和你单独坐在马车里长途旅行更有兴趣。”
她露出微笑。“那也是我的第三个和第五个追求者最喜欢用的计策。”她故意看看马车内部。“虽然他们的马车没有这么精致豪华。”
雷克忍住嫉妒。“我的动机是单纯的。”
“我知道。”她仰头大笑。“单纯的献媚。”
这个聪明迷人的女人很快地就会在他的床上大笑,怀他的孩子。“怎么样,茱莉?我们乘车欣赏月光,或者是你要躲在魏家俱乐部的人群里?”
她打开窗户帘幕,看向玻璃窗外。她细致优雅的侧面令他心动。
“我想去看看郁金香。”她说。
雷克打开身后的窗格。“上路,派迪。往北面前进。”
车夫策马启程,马蹄在石道上达达作响。
油灯的小火光使她沐浴在金黄色的光线之中,使她的头发闪闪发亮──她的头发将披散在他的枕头上。
他拍拍身旁的位置。“坐这里。”
她的眉毛上扬。“为什么?你担心我会跌落马车吗?”
他轻声地笑,想着她只会跌落他的情网。欲望使他紧绷,可是他的心企求的不只是肉体的愉悦。“你会游泳吗?”
“会的,”她说。“甚至在急流里。”
“我记得。坐过来,你可以为我介绍沿途的风景。”
她好奇地盯着他,伸手玩弄脖子上的蝴蝶结。雷克想象祖先留下来的那颗蓝宝石垂在她的乳房之间会是什么样子。
“怎么?你不会怕我吧?”
“坐过去一点。”她自信地说。
他能够看穿她的思绪。雷克移到左边伸出手。她抓住他的手,换至对面的位置。他们之间只隔着她的裙子。
“舒服吗?”他问道,深深地吸进她的香味,希望她的礼服领低到他能够捧出她的乳房。
“是的。”她转头面对他。“派迪有耐心教导道格和其它的人吗?”
全巴斯城的人都在寻欢作乐,除了这位局长小姐。雷克打算也改变这一点“抱歉。你说什么?”
“关于驾驶马车的课程。不要以为我不知感激,”她说。“只是那些男孩一点也不会驾驭马队。”
雷克回忆起温馨的往事。小时候,他时常逃出冰冷的城堡,到派迪温暖的家去。
“你为什么微笑?”她问。
“我想起派迪和他的八个儿子,他们全部比他高大,都是优秀的马术师。信任我,他有的是耐心。”
“我一点也不信任你,不过我会相信你这一次。”
他的目光流连在她的脖子和乳房上。“这是个好的开始。”
她笑起来。“你露出放荡的本性来了,齐雷克。”她倾身向前,打开另一幅帘幕向外看。“告诉派迪下一个路口右转。那条路通向高地地区,我们会看到美丽的景色。”
雷克再次打开窗格。“右转,派迪。”
“遵命,船长。”
期待的情绪刺激着他的欲望,她的靠近正如火上加油。
他们经过城门,进入平顺的泥路,达达的蹄声退成闷响。雷克看向黑夜。“告诉我外面那是什么,茱莉。我看见阴影和偶尔快速闪过的光线。”
“哈!”她说,往后靠,注视油灯。“以我们这种速度,午夜也到不了柯顿园。”
“为了你,我不想走太快。”
她的眼眸闪亮。“你太快了──甚至对一个贫穷而寂寞的寡妇来说。”
他握住她的左手。“对一个美丽而心思灵敏的局长小姐呢?”
她垂下睫毛,转过脸去。“那不是我,你不需要使用献媚奉承的手段。我听够了。”
马车轻摇过黑夜。他在她的耳边说:“有人说过你心思灵敏吗?”
她挺起肩膀擦擦耳朵。“没有,从来没有。有一名追求者竟然背诵莎士比亚来向我求爱。”
看见她像小猫一样,雷克的心浮现一股柔情。“一定是个头脑简单的贵族。”
“他只是个无赖,”她说,声音里有同情。“我很熟悉那种类型的人。”
那六个热切追求她的男人,有没有任何一个发现她敏感的内心世界?当然没有。有没有任何一个爱上她呢?
他突然伸手环抱她拉她靠近。她试着退开。“不要,”他说。“你和我在一起是安全的。”
她注视窗外。“不会有什么危险,雷克?”
他决定直接地回答她率直的问题。“不会发生你最害怕的那件事──被强迫。你是非常顽固的。”
她叹息,胸部微微起伏。“我必须顽固。我没有选择。况且,如果我不顽固,我们今晚就不会坐在这里。”
马车跳动,使他们向前倾倒。雷克抱紧她,马车开始爬上山。“那么我们有共同点。”
她突然转过脸来,鼻子刷过他的脸颊。她的眼里尽是怀疑。“太荒谬了。你是公爵的儿子,你怎么会知道被压迫的滋味呢?”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想和女人分享他的思想,他真希望这趟旅程永远不要结束。“我也必须忙着躲避婚姻陷阱,茱莉。”
她注视他。“我没有想到这一点。”她的眼睛闪动了解的光芒。“当然。你富有,而且有头衔。”她缩拢嘴唇。“还有齐家男人的长相。”
他愉快起来。“你的意思是你认为我很好看?”
“几世纪以来的女人都认为齐家的男人很好看。”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想鼓励你。只要记住,你非常擅于躲避婚姻。”
目前这种讽刺的情况令雷克感到挫败。“我必须如此,女人是残忍无情的。”
她瞟他一眼。“大部份的女人没有选择,大部份的男人却有。你几岁?三十五?告诉我你为什么从未结婚。”
“我在等你。”
她的笑声充塞马车厢内。
她不知道他至今单身的原因,因为要告诉她,他就必须泄漏他丑恶的秘密。“我今年三十三岁。”
“哦。”她垂下睫毛。“抱歉。”
“不需要道歉,你并没有羞辱我。我现在更聪明了,不会轻易掉入陷阱。”
她靠在他的臂弯里,他再次想到他们是多么完美的组合。现在他必须说服她。
“你愿意说说你的经历吗?”她问。“你已经知道我的一些故事。”
她受到文娜和乔治的羞辱。他也是。他们两个都躲避着婚姻陷阱,然而也许他高估了她忍受煎熬的能力。
“你在想什么?”她问。
“我在想我的故事也许会令你感到乏味。”她扬起眉毛,他又说:“不过,其中一些也许还算有趣。”
“那么告诉我。有没有任何一段──改变你?”
马车慢下速度,然后急转弯。雷克将她抱得更紧。他从她的问题理解一个事实:安乔治的图谋深深地影响她。雷克要让她忘记那段日子。
“我二十一岁时住在伦敦,一个伯爵夫人用鸦片剂把我和艾森迷昏。九个小时后我在自己的床上醒来,全身光溜溜的。这个伯爵夫人的女儿躺在我身边。也是一丝不挂昏迷着。”
她捂住嘴隐藏笑声。“你做了什么?”
“我把艾森叫醒,叫他下楼去告诉伯爵夫人我被毒死了。”
“你没有。”
“有,我是一具非常有说服力的尸体。”
“哦,他们当然不会相信。”
“他们相信。伯爵夫人一边哀号一边帮她的女儿穿上衣服,艾森抱那个女孩上马车。为了避免发生类似情况,我把伦敦的房子送给亲戚,搬去和叔叔住。”
她沉思起来。“你被迫放弃隐私。”
安茱莉是个会评估情况而做决定的女人,他需要一个像她这样的助手经营产业。
“是的。可是一年后我到海上去,在船上生活没有隐私可言。
“可是你偶尔会上岸。你的……啊……你吸引女人的传说像神话似的。”
他简直有点飘飘然了。“我会把它当做赞美。”
“我的确是在赞美你,”她率直地说。“每个地方的女人都想要想到你。”
“你呢?”
“告诉我当其中一个不接受拒绝时你怎么办。”
“我变成半夜爬窗的专家。”
她撞了一下他的肋骨。雷克畏缩。“你就是这么进入我的房间的。”
他看向窗外。“采石场在这附近吗?”
“不要改变话题,我和你还没完。”
“我和你也还没完,”他认真地说。“我们谈谈你的床。它很长,不过你很高。刚刚好适合我。”
她张大嘴。“你是无赖!”
他耸耸肩伸长腿。“那倒是真的。”他看着窗外。“我们到达你的风景区了吗?”
“我应该坚持要你送我回家。”
“回齐家?”
她笑起来。“你必须绑架我。”
不,他不需要。她喜欢他,今晚他会让她知道。绑不绑架他们都是自愿来的。
“你的三寸不烂之舌骗不了我。”她看看窗外。“叫派迪停车。”
他亲吻她的脸颊。“你聪明得像那个撬开我门锁的女子爵。”
“我永远不会做这种事。”
“你不需要做,甜心。”他的绿色眼眸诱惑地闪耀。“我永远不会把你锁在门外。”
他吩咐车夫停车时,茱莉努力地镇定自己。齐雷克的魅力无法抵抗。哦,可是他的话像布丁一样平滑柔顺。他似乎充满自信,不是一个必须隐藏弱点的男人。或者她是为他着迷得不再在乎他走进她的生活的原因?
不,她没有被迷倒。她是陷入了情网。毫无希望的、愚蠢的,她撤开防卫欢迎他驻进她的心。他使她开怀大笑,他使她为自己的成就感到骄傲。他让她看见自己的优点。她无法确定是从哪一刻起,她不再视他为生命中的过客。开始将他想成她会珍惜的丈夫。她已经把自己的未来交给他。
他会怎么做?
最好和最坏的可能性出现她的脑海。
马车停下。急于拋开自己无法回答的问题,茱莉打开马车门闩。雷克抓起自己的披风放在膝盖上,然后拿起她的为她披上。
“你准备好扮演导游了吗,茱莉?”
他不该穿绿色,她想道。他应该穿淡褐色。“如果你答应扮演绅士。”
他眨眨眼睛,引起她注意他的长睫毛。
派迪打开车门。当他看见茱莉坐在雷克旁边,脸上的笑容消失。
“不要小题大作,派迪,”雷克说。“不要训活。”
车夫咂嘴作声。“适合散步的夜晚,船长。让我帮你穿上披风。”
雷克下马车,蹲低身体让派迪为他服务。充满男人味。他伸出手。她握住他的手,感觉到他手指上代表着身份地位的图章戒指。这个戒指承诺着她能够送所有的邮童去上大学或是商业学校。
“茱莉?”
她抬头,他皱着眉头。“你聪明的脑袋里想着什么关于我的坏事?”
她有点恼羞成怒。“谁会想你的事。”
他的目光说明了他知道她在说谎。“给我一个微笑,”他哄她。“皱眉的女人最能引发我放荡的本性。”
她没有回答,让他扶她下马车,心里十分怀疑自己有能力拒绝他做出来的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