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毕梧,巴斯城规
站在侧厅前的裘丽穿着白缎蓬裙,裙据绣着一朵硕大的罂粟花。她黑中透蓝的长发梳成长串螺丝卷垂在一侧,看起来倒像个十六岁少女,而不是巴斯之王的长年情妇。
她拍拍手。“毕梧告诉过我你或许会来访,我很高兴你真的来了。请进。”
茱莉觉得压力开始减退。“你确定我没打扰你?”
“打扰?毕梧不在,我正无聊得要死。来,皮袋给我。”
茱莉先将邮袋递给她。
裘丽差一点失手掉下去。“你怎么搬得动这么重的东西?”
“习惯了吧。”
“跟一块大石头一样,人们在流行寄砖块不成?”
“不,只是巴斯上流社会的通讯。”
“至少它不是余夫人的闲话,那些鬼扯谈居然还印行出版。”
裘丽将皮袋挂在大厅衣架,握着茱莉的手拉她走进客厅。“我要贝太太端些准保会破坏我们身材的可口魔鬼来,毕梧或许会把我扔下床。”
茱莉对于要不要讨论她和雷克的关系的疑虑消失。她吃着红枣糕及热可可,一面解释她的困境。
裘丽兀自挑选呈列在桌上的嗅瓶。拣了一只金瓶握在手中后,她说:“你的月事来了吗?”
“没有,但时间还不到。”
“好。但是要记住,如果他再引诱你,而你怀了他的孩子,你一点选择都没有了。”
“我有能力独自抚养孩子,昆彼五岁起就由我照顾。”
“我知道,而且赞美你的仁慈。但是国王不会同意你未婚怀孕,茱莉,尤其是齐家的孩子。雷克的家族对他太重要。”
虽然茱莉知道裘丽所言完全是出于一片真心,她还是说:“我听到姓齐的就讨厌,还有一切随着那个名字而来的状况。”
裘丽将嗅瓶当钱币般扔进空中。“我认为你一点不讨厌他,”她接住嗅瓶。“我相信你爱他,而我认为他也爱你。问题在于你们俩都不喜欢被迫听命。”
茱莉明白她的情况不可救药。“他是油嘴滑舌的无赖。”
裘丽艳红的嘴唇翘出了然于胸的微笑。“无赖会给桑提斯五百镑并且将他介绍给波士顿的生意人?”
“我确信他自有原因,男人都这样。”
裘丽失笑。“你的口气好象你外婆。”
茱莉吓一跳。“真的?”
“真的,而且比你想得到的更像。”
茱莉不想象文娜。她想信任人并且取得人的信任,她想要丈夫及一群娇儿。她在意地说:“谢谢你告诉我。”
“我无意轻蔑。她曾经吃过苦,茱莉。但是你的婚姻不必和她的一样。”她凝视掌中的嗅瓶。“而你或许会喜欢嫁给雷克,他很刺激。”
她的信念坚定。“若是他不告诉我实情绝不可能。”
“呸,”裘丽嗤之以鼻。“他的秘密能有多可怕?他当然不会是叛国者或杀人犯。”
茱莉曾问过自己相同的问题。她的答案一直是否定的,雷克不会犯下这些罪行。“或许他让别的女人生下了他的私生子。”
裘丽将嗅瓶对着光观赏。“若真有,他一定会供养那孩子。但是他为什么不娶孩子的母亲?除非她已是有夫之妇。”
茱莉觉得心中一痛。“我不认为他会犯通奸罪,但是我确信他会引诱他想要的女人。”她笑。“还有谁比我更清楚?”
“我们只要庆幸他没有娶他私生子的母亲好了——如果这就是他的秘密。”裘丽说。
旧有的困惑席卷茱莉。“我就是不知道他在隐瞒什么。”
“听我说,”裘丽严肃起来。“男人都有秘密,事情就是这样,女人也有。”
“你是说我的原则站不住脚,抑或我是在侵犯他的隐私?”
“若是你选择要嫁的男人必须具备原则及坦诚时就不是。”
茱莉兴起了渴望。“我不要一个听令我父亲的走狗,我要一个爱我的丈夫。”
裘丽说:“你不认为他爱你。”
茱莉想要相信他在乎她,但是她无法自欺。“我不知道。”
“你可以弄清楚。”
“怎么弄清楚?”
裘丽放下金瓶,换上一只象牙做的。“他的一个同辈昨天到了。一个名叫麦杰明的苏格兰公爵。”
“你见过他?”
“昨晚在辛普生俱乐部,今晚他会去魏家俱乐部。和他跳舞——尤其是利加冬双人舞。”她翻翻眼珠。“海福公爵最喜欢那种舞了。”
“我不会跳利加冬双人舞。”
“学啊,这是一石两鸟之计。如果安杰明知道雷克的秘密,或许你可以让他吐实。同时你可以使雷克嫉妒。”
“雷克嫉妒?”茱莉笑岔了气。“我和其它男人跳过舞,雷克从不在乎。”
“啊哈!”裘丽竖起一根手指。“但是你没和一位急着找新娘的海福公爵跳过舞。”
茱莉困惑地说:“这一招不管用的。男人从不说别的男人的秘密,而雷克不喜欢我和公爵跳舞,或许是因为他的占有欲,而不是因为他爱我。其中一定有差别。”
“差别大了。占有欲使男人生气,嫉妒却会令他心碎。”她倾向前说:“吓他一下,茱莉。”
茱莉躲开男人这么多年,不知道她是否耍得出这种花招。“你是说和这位苏格兰人调情?”
“以你的长相,”裘丽同情地说。“你根本不必和那位高地浪子调清。只要和他认识,聊些雷克的事。或许麦杰明知道一些什么。”
“你不认为雷克会生气?”
“我不认为。我想他会心痛……而且他爱你。”
矛盾的状况令茱莉进退失据。“但是我就是要避开他的‘爱’”。
裘丽叹口气。“一旦他发动齐氏的魁力——我几乎能向你保证他会——而你觉得自己无法抗拒他时,你要注意不要怀孕。”
茱莉的呼吸梗塞。“有方法预防……”她尴尬地说不下去。
“当然有。”
她忽然想到,裘丽没有怀毕梧的孩子。很多情妇都没有她们保护者的孩子。她松口气地说:“我会很感激你告诉我。”
“好,但你得保证绝不可告诉任何人我告诉过你,甚至毕梧也不能。”
茱莉觉得进退两难。她的工作、婚姻的威胁、外婆的反对、父亲的漠然,全在消耗她的体力。确定不会怀孕能给她多一点时间解决其它问题。她的脑中兴起罪恶感:她能享受雷克的欢爱而不冒险。“我保证。”
“好。现在我来教你利加冬双人舞,很好玩的。”
那是一场灾难。
那晚稍后茱莉泡进十字温泉,但是再多的热水也洗不掉她的自责。毕梧回来得知这场闹剧,他会气得跳起来。
那晚她犯下的第一个错误是和杰明爵爷跳得太多,答应他护送她进晚餐则是第二个错误。甚至最后几小时中有趣的场合都无法使她开心。
裘丽对男人的评估正确。她没考虑到的是第三种因素:漠然。他甚至不在乎她整晚都和那位高地人在一起。她希望自己也不在乎他整晚和其它女人调情。
脚步声在石墙中回荡。有人走进温泉室,而袅袅的烟雾使茱莉看不清门槛。或许是佩姬进来说她该清洗浴室准备迎接明天的客人了。
茱莉沮丧地离开墙壁朝台阶走去。
“仍在生我的气?”
雷克的声音爆掉她的低沉情绪。她急急停步,几乎失去平衡。让他看到她现在的模样,她仅剩的一点自傲都会荡然无存。
她沉进水里,躲进水气中。身后的墙上,一支火把照出淡淡的光。她看不到他,只看到一个高大的阴影。“你错了,我一点不生气。”
开心的笑声在室内回荡。“你气得像没有陪嫁而被送回娘家的新娘。”
粗鲁的比喻拨动她的怒火。“你傲慢得一如自以为能看清女人心的无知贵族。”
她错愕地听到他脱掉衣服。他不可能想要她吧。“你以为你在做什么?”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错误地暗示你太直率,”他说,仿佛他在讨论该去拜访哪座产业。“无知的贵族,不是吗?某些事我学得很快。”他静静地补充:“你非常清楚我在做什么。”
她领悟地双膝发软。她不能屈服——不能在这里,不能在她的灵魂一无遮盖时。“有人会看到你。”
“不可能。”
“佩姬在。”
“不,她不在。我付了她一个金币,要她早点回家了。”
他的自信激怒了她。“我想一个人清静。”
“得了,局长小姐。承认你在吃醋,而我会原谅你整晚忽略我。”
“我对你的原谅不感兴趣。事实上,我觉得今晚过得相当愉快。”她几乎被这句谎话呛倒。
“如果你将喧闹称为成功,我或许必须重新考虑你很直率的说法。”
“是你惹出那些麻烦的。”
她听到他跳进水中,但她拒绝撤退。
“继续说话,”他说。“我看不到你在哪里。”
她闭紧嘴。他总会找到她,但她不会轻易就范。她抽出一根发夹扔到远远的墙上。
听到他涉水走向水池另一端,她暗自偷笑。她继续引着雷克团团转,可是发夹几乎用完了。
一会儿后烟雾散开,他出现在她面前,火光在他的金项链上闪闪发亮。他的目光闪着兴趣及了解。“我才在希望你会穿这件治袍,红色最适合你。不。再想一下下——”他瞟一眼阿波罗雕像。“我宁愿你什么都不穿。”
就算给她全英格兰的快递马车,她也不会承认自己喜欢听他油腔滑调的赞美,或是根据他的喜好打扮。“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他徐徐地说。“了解为什么你会生气,今晚我不过是遵照你的意思行事罢了。”
他直接说到事情的核心正合她意。“我不生气,只是为你尴尬。”
他的表情转绿,仿佛晕船什么的。“为什么?”
“因为你今晚所出的丑。”
“哦。”他以背漂浮。“那么请你好心地告诉我。我的哪些行为使你尴尬。是你和麦杰明跳舞而我耐心地在旁边看?”
“现在是你太过直率了。”
“哦?你不是因为我和其它女人跳舞而尴尬?或是因为我和罗雷芙弹琴,或是因为我护送潘裘丽到晚餐桌旁?”
茱莉确曾为他和其它女人跳舞而心烦。他的女伴都是红发。或许他是在追悔失去他最后的一任情妇。“既然你对自己的行为如此清楚,何必问我的意见。”
“告诉我我怎么使你尴尬。”
“你不该和那红头发的酒馆女人跳那支舞曲。”
他沉入水中,继而冒出来,摇摇头。‘“吃醋了?”
“当然不会。不过,只要人们以为我们订了婚,你的行为便会影响到我。”
“正是,”他说。“如同你的行为也影响到我,你不该整晚和麦杰明公爵跳舞。”
“别把公爵扯进来,我们在谈的是那个酒馆女人。”
他两手一翻。“我怎么知道她在俱乐部招呼客人?还有,你怎么会知道?”
“她识字,有信件来往。还有你少露出一副凶相。”
他捧起水拨向茱莉,她抽口气。“住手。”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根据毕梧的规定,贵族必须和平民交往。”
茱莉咬着牙说:“交往?你们是舞池中唯一的一对,我想你是被她迷得没注意到周围的事。那支舞曲没有别人敢跳。”
“她丝毫没有迷住我,而我不知道跳那支舞坏了毕梧的规定。他的规则多得叫人记不得。”
她气得捏起拳头。“那你就该把规则全部读一遍,而不只是那些适合你的。”
他转开,下颚绷得像花岗岩,火炬的焰苗在他眸中闪烁。“很少人能忍受他的规定,你就不会,”
“我有特权。但是我不和人跳贴面舞。没有人那么跳。”
他扬起眉梢。“海福公爵整晚对着你胸口说话时也不见你反对。”
“他比我矮不是他的错。我只是对他友善,如此而已。”
“那么我为什么觉得你故意全力讨好他?”
他可把她看得一清二楚,但是他将永远不会知道。“麦杰明是个非常有趣的伴,其它的均出于你的想象。”
“我没料到你会和他跳利加冬双人舞,而那种舞你一直拒绝和我跳,说你不会。”
她在哪学得双人舞不关他的事,她打量雕像。“他提议教我,我学了。又怎么样?”
“我想我该谢谢他了。”
“你真大量,但是不必劳神,我自己谢过他了。”
“感谢的方式是让他护送你进入晚餐室。”
“你被裘丽占住分不开身。”
“毕梧不在,我觉得礼貌上我得护送她,若不是你急急跑开,我会护送你们两个。”
“我没有急急跑开,而我讨厌你说我会介入一场爱情悲喜剧。”
“悲喜剧?那顿饭差点成为血流成渠的闹剧。”
“是你刺激麦杰明用飞刀扔苹果的。”
“我怎么知道他会不射真正的目标,反而瞄准余夫人假发的装饰?”
“你心里明白,”她七窍生烟。“因为他是你的风流酒伴。”
“这个嘛,我想我是该告诉你我们认识。”
愧咎戳进她心中,但是她置之不理。“认识?说得真保守。他承认和你分享女人。”
“杰明太不上道,没有荣誉心。”
“你也没有,”她驳斥。“若是你稍有顾忌,你会告诉他我们订婚了,那么我也不必浪费时间试图使你嫉妒。”
他稍显畏缩。“我受宠若惊,但我仍是个坏蛋,嗯?”
“当然。我听过太多你的桃色新闻,足够让你往后十年抬不起头,齐雷克。我尤其喜欢你发誓在四十岁前不结婚的说法。而你真的要娶妻时,你会选择一位十五岁的小孩,好将她训练成你的性奴隶。”苦涩使她补充一句:“我确信家父告诉你我早已二十有四时你有多伤心。”
“我懂了。”他揉揉下巴。
她怎么会认为她能探知他的秘密或是逼他透露他在乎她?她从来不擅作假。“你懂什么?”
“你有非常有趣的一面。”
她想溶进水中偷偷溜回家。若是他继续把她看透,她会说出令自己后悔的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原来你是想要使我嫉妒。”
自尊使她不能示弱。“是又怎么样?”她模仿他的口气。“你甚至不在乎。”
“不,我在乎。”’ “你大摇大摆地陷入弹缥去了。”
“晚宴不顺利会对我造成那种影响。”他向她伸出手。
她躲开,朝他脸上泼水。“多可怕,我深表同情。”
“我要的不是你的同情。”
他将她一把拉进怀里,紧紧地搂着。“我讨厌看到你在杰明的怀里。每次他对你说话,我就想敲断他的下巴。我想把你拖走,一个人独霸。”
这段宣言使她充满希望。“为什么?”她屏住呼吸。
他吻她的脖子、面颊、闭着的眼睛。“你说你想要我的信任时我相信你。但是看到你今晚——”他的唇离她的嘴仅隔英寸许。“——我能想到的只是……你属于我。”
失望粉碎了她的期望。他并不爱她或相信她,他只是想要她的身体,如此而已。“相信我,雷克。告诉我我父亲知道的事,你没说出前我不能属于你。”
“问什么都可以,”他恳求。“除了那件事。以后也不要问,它不重要。”
想到这个社会闻人竟然犯下一桩重大到他会求她不要追问的罪行,她打个寒颤。继而想到她有多爱他,她的寒意加深。
他的嘴压上她,带着明显的迫切。她用同样的热切迎上他的需要。他用嘴唇对她施予凌辱,用煽情的字限挑逗她。
接着,他运用熟练的技巧,煽动激情的火苗。她和他玩这场追求的游戏原是为了帮助他逃离被迫结婚的模梧,但是游戏进行当中,她自己却陷了进去。
“我需要你﹒”他热情地低喃。“上帝,我有多需要你。说。你也需要我,亲爱的。”
她的感官在他的低喃声中浮游起来,而她的身体渴望体会他光裸的肌肤贴着她的感觉。“我是需要你,雷克。”
他的手指掀开她的浴袍,双手捧起她的胸脯,她的抗拒像温泉上方的热气散去。
他的抚摩将她卷进欲望的漩涡。她在水中漂浮,温热的水在她四周涌动,雷克紧搂着她,邀她加入狂喜的游戏,需要在她的灵魂中高歌。
他配合地低吟:“抚摸我,我需要你抚摸我。”
她握住他的那一剎那,他呻吟出声,舌头深入她的嘴。这是她知道的节奏,将她自汹涌的欲望之海送至满足的海岸的唯一生命线。
他捧住她的脸。“怎么样,安茱莉,”他低喃。“只要你轻轻一碰,我觉得自己像国王又像平民。”
她一阵晕眩,凝视他半垂的眼睛。“我想,齐雷克,不论是国王抑或平民,你其实是一位诗人。”
“能够的话,我会为你写出一百首诗,”他抽一口气,拉开她的手。“但我只是个死到临头也挤不出一个韵脚的莽夫。抬起你的脚绕住我的腰。”
一千个她不该那么做的理由在她脑中闪过,但她的身体相应不理。
他的一只手滑过她的背,另一只则揽着她的头。她的脚离开硬石地面,另一种硬物随即亲密地刷过她身体。她急着想要他填满她的空虚,四肢与他相缠。她的手探进他潮湿的头发,解掉缎带。
烟雾将他们包里,他们像是世上仅存的两个人。不愉快的夜晚,要命的将来全置诸脑后,他们只有现在。
她以为他会进入她体内,但是他只是咕哝:“也放下你的头发,我要看到它们在我们四周漂浮。”
稳稳地躺在他怀中,她伸手去拆最后一根发夹。
“向后仰,”他说。“让我吸吮你的胸脯。”
难道他永远不要完成结合?“但是难道你不要……”她抽口气,他的嘴覆住她的胸脯,含住她的孔尖。
火炬嘶嘶作响,古老的温泉拍打石筑台阶。
满足感一涌而上,她在他怀中化为绕指柔,唇瓣逸出嘤咛。“感觉如此对劲的事怎么可能错得如此离谱?”
他贴着她的胸脯说:“这件事没有错,甜心。天,你是我做过最对的事。我们来生个孩子吧_一个像你一样漂亮的女儿。”
欢欣变为震惊。避免怀孕的海绵还藏在她家的衣柜!裘丽曾告诉过她另一种方式,但是茱莉不认为她能要求他那么做。“等一下。”她需要时间思考。
“为什么?有什么不对?”他问。
她可以走轻松路线;她可以接受他现在的情形,尽可能做好。她能暂时吞下她的自尊,但是明年呢?后年呢?她会憎恨他的秘密,而他们的婚姻会成为人间地狱。不,她要他的信任,而上天助她,她已赢得了他的信任。她应该配个诚实的男人。
“我弄痛了你?”
“没有,但是我们不可以这样。”
“现在可不能害羞起来,甜心。”
他吻得她透不过气,勾住她脖子的手滑进他们之间。她还没来得及抗议,他已找到她的欲望核心。他用慵懒徐缓的动作把玩她细致的肌肤,他们深情地拥吻。
他用灵活的节奏哄她、诱她、逗她,提醒她可能的展望。她的激情攀至最高峰前一秒,她喘口气,紧攀着他。“屏住呼吸。”他说,接着他将她拉下水面。悬浮在古老的温泉,偎着她情人的臂弯,茱莉陶醉到骨髓。
就在她认为她的肺要爆炸时,他向上窜,一波浪花直拍水池边缘,急促地喘息声在石室内回荡。她四肢虚软地躺在他钢铁般的臂弯中,面颊贴着他宽阔的胸膛。清凉的空气恢复了她的理智,及她唯一的念头:孩子。
“雷克,”她恳求。“等一下。”
他全身绷紧,颈部的肌肉像把拉紧的弯弓。“我不能。茱莉,我再也抗拒不了你,如同我不能摘下天上的月亮。”
他诗歌般的话令她分心。“你太美妙了。”
她抓着他的头发。“拜托,雷克。你不能让我怀孕。”
他的眼睛倏他睁开,她以为会看到满足的微笑。
她看到的却是轻蔑的瞪视。“太不幸了,”他的声音沙哑。“我不能收回我刚做过的事。”
接下来一星期,她退回所有艾森送来的纸条。雷克坚持要见她时,她一定确使身旁有几名邮童。她派昆彼去收邮件,甚至和余夫人上街购物,以完全杜绝雷克。她研读了账册并且完成标价。由于害怕她的情人会深夜造访,她锁紧门窗。又因为害怕他绝不再来,她辗转反侧,泪湿了枕头。
神情沮丧的她用邮局的业务填满她的白昼,而以哭泣挨过生平最寂寞的夜晚。哦,她虽在商场挣得立足之地,却在心灵方面彻底溃败。唯一能令她安慰的是,她改善了一群孤儿的生活。
而她想求取进一步心灵的平静,茱莉益发投入她的工作。
杜比送来邮务时刻表。她又拟了两张海报,一张给伦敦,一张给巴斯,列明新的快递马车的时间及价目。她将头发编成长辫,用一支木发针固定成八字形。她穿上她的幸运装:土耳其玉色的上装及罩裙,浅黄色内衬上绣着牵牛花图样。当她在颈子系上黄色缎带时,她的心为那些她曾经拥有的珠宝而抽痛。
“端庄比华丽好。”她对着镜中的反影训诫自己。
装扮好巴斯邮政局长小姐的架势,她直接去庞杜比的印刷厂。
她进入大厅,清脆的铜铃声宣布她的到达。迎面的沙发及两侧的扶手椅都没有人。她不自觉地松口气,视线落至坐落在高脚柱上的双陆棋盘。一如往昔,杜比的奖座引出她作呕的感觉。
一会儿之后,一位大厅女侍端着一盘薄荷上前敬客。茱莉婉拒,要求见杜比。厅中又剩下她一人。茱莉皱起眉头,想着杜比对礼仪的着迷,及她帮他达到成功的那段往事。巴斯的商人没有一个像他那样着重外表。话又说回来,巴斯的其它人没一个是在双陆棋盘上得到他的金鸡蛋。
边门开启,笑容满面的杜比拥着一位娇小的黑发女人进来。那女人抬起戴着手套的手抚摸脖子,引人注意那里的珠宝。
“你好,茱莉,”他说。“我想你认识伍夫人。”
对于他胆敢厚颜引荐他的情妇,茱莉觉得有趣。他的情妇戴着的红宝石项链则令她毛骨悚然。
茱莉觉得颈间的缎带像是套索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看来庞杜比是在幸灾乐祸了?她想。这个项链仅是她输给他的几样珠宝的其中之一。她为他始终得不到一件他最想要的东西而得意,那就是她的职位及随之而来的社会地位。
她微笑,点点头。“伍夫人,好漂亮的项链。”
“杜比告诉我它原是你的。”她眨眨眼。
“我一直认为它很迷人。”
杜比英俊的五官垮了下来。“亲爱的,你走吧。”他将女人推出门。
茱莉自手袋中拿出时刻表递给他。“这些要印,愈快愈好。”
他拉平前襟,接下那些稿纸。看也没看一眼,他说:“没时间留下来喝杯茶,聊聊天?嗯?”
她看看他修剪整齐的指甲,纳闷一位印刷商怎么能将手指保持的如此干净。“好意心领。”她竟有所指地瞟一眼稿纸。“我没有时间。”
他礼貌的表情消失,嗤了一声,露出几年前被她敲断的牙齿。“别指望有折扣,我第一次送时刻表过去时就警告过你表上的时间不对。”
轮到她暗自窃笑了。“你认为我重写了时间。”
他似笑非笑地说:“我们认识了太久,不用再玩孩子气的游戏。考虑到——这么说好了——令尊最近对你生活的干扰,你会犯错是可以了解的。这一次你可不能像以前那样轻易闪开。”
她保持表情空白。“杜比,你什么时候才会学到你不能威胁我?我想你指的是雷克爵爷旅居巴斯这件事。”
“旅居?这样形容他被迫到此满有趣的。”
“我活着就是使你觉得有趣,杜比。”
他摸摸她颈项间的缎带。“当然,你习惯的是比较普通的追求者,嗯?”
她退后一步。“经你一提,我得说那些人真的是极为普通。”
“可惜了你的红宝石。”他开始审视时刻表。“但是戴在伍夫人身上倒也——”他住口,目光盯牢手中的纸张。
“有什么问题,杜比?”
他怒气冲冲地看她。“快递马车?什么时候开始?”
“计划了好多年,你往下看就会知道什么时候正式营业。”
他的眼睛突出。“你玩了什么花样去凑钱?”
“或许我卖了家传珠宝。”
“哈!”他指指双陆棋。“自从几年前你傻得和我对奕后就没有任何珠宝。”
他的嘲讽仍能刺伤她。在心里,茱莉,那个不知天高地厚闯进巴斯的莽撞女孩羞愧地低下头。外表上,巴斯的邮政局长小姐维持她的尊严。“你玩双陆棋赢得漂亮,杜比,但是对感情的事你却是输不起的可怜虫。话又说回来,你根本没有感情。”
他的嘴唇愤怒地颤抖。“我从来不想娶你这样的老处女。”
“我知道,你要逃避伪造缉拿特许证的处罚。”
“在入狱或娶你之间,我选择较轻的刑罚。”
“但却是‘我’使你两者皆免,甚至在你骗走我的珠宝并且试图在小熊酒店凌辱我之后。”
他猛地举手遮住他的断齿。“你保护贞操做得太过份了。”
“你或许能拿走我的珠宝,我仍保有我的自尊、我的贞操,还有我的位置。你输了,杜比,不只一方面。”
他忿忿地折起稿纸。“快递马车是个馊主意,它一定会触礁。”
“谢谢你告诉我,如此一来我不用替你保留一个座位了吧?”
他向后伸手,打开门,街上的噪音传了进来。“我会坐上你办公桌后面的座位。”
“别臭美了,爱吹牛的自大狂。”
“我没有啊,甜心。”
她的脉搏跳动,心往下沉。
齐雷克跨过门槛站在他们之间。他似乎塞满整个房间,而他绝对充满她所有的感官。现在她明白愚蠢的真意:爱上齐雷克。
他看看她,继而目光扫向杜比。“怎么一回事?”他质问,纯然齐氏的高傲口吻。
杜比退到他双陆棋台的安全地带。“只是两个老朋友谈生意,爵爷。她是个难缠的女人,我确信你已经察觉了。”
雷克灼热的目光射向她。“我发现她相当合我的口味。”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老兄,你不需要骗我。毕竟几年前我失掉了和茱莉的婚约。”
两个男人当她不在场地讨论她促使茱莉开口。“没错,杜比,而你会再次失掉成为巴斯邮政局长的机会。至于你,雷克爵爷——”她绕过他。“在另一件事上也没辙。”
她一阵风地出门,留下张口结舌,黯然神伤的雷克。
那天下午她拜访了蒙克顿的育马场,购买了八匹他最精良的拉车马。那人送她一匹栗色母马作为赠品,茱莉给马取名姥姥,因为她迫切需要一位知心伴侣。
巴斯的人与事令她心痛,因而她陪威克驾驶快递马车去布里斯托。他们于星期六中午回到巴斯,发现齐雷克的马车停在院内。昆彼、道格及亚伯站在附近热切地交谈。
往马车内一瞧,她发现里面是空的。茱莉觉得一阵心痛。她把头抬得高高的,大步走进邮务室,一头撞到余夫人。
那女人胀红着脸,掀动一张纸大嚷:“我要你辞职。哪!用邮件散发如此败德的东西有违大众对你的信任。”
茱莉接下那张羊皮纸,不敢相信地看到一张她和邮童一丝不挂地在国王温泉中爆戏的图稿,那独特的画风绝对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