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住环境当然比从前好,早晨起来,在园子打个转,消磨大半个小时,轻而易举,不管开太阳抑或烟雨蒙蒙,碧如都觉得是种享受。
随后,当地创办一张中文报纸,诚聘她复出,碧如欣然上任,精神也有了寄托,每天开小跑车上下班,不知多潇洒。
她丈夫罗家泳是会计师,在一家移民公司任职,两份收入,没有孩子,故此他们可以负担两个家,洋房在山上,公寓在市中心,别出心裁两边住,以免生闷。
罗家泳说:“移民最怕破釜沉舟,一不高兴,或是觉得沉闷,立刻打回头,切莫难为自己。”
因此他们一家二口不觉压力。
主要原因是没有孩子吧。
隔邻梁家夫妇有一个三岁大的小女孩,才一名,就叫大人忙得不可开交。
旁观者清,碧如心静,每早七时多便听见那孩子在园子奔走,咯咯笑声。
一日她故意早起,站在露台张望过去,只见小孩穿玫瑰红衣裤,头发乌黑,跑来跑去,父母紧跟身旁,乐趣无穷的样子。
中午时候,那位太太驾车送女儿上学,要到下午三四点买了菜才能接放学回来,有得忙的,碧如过去探访过一次,梁太太连说话时间也无,一边煮饭一边哄囡囡上厕所,非常滑稽,连斟茶给客人都忘了。
碧如急急告辞。
可是回到静寂悠闲的家,又怀念那小孩漆黑调皮的眼睛,梁太太一离开她就叫“妈妈,妈妈”,可是碧如想,那样深的工夫,那样吃苦,日以继夜,带大了,也不过是十多亿人口中的一名。
报纸即将出版,每夜做到凌晨,移民生活如此紧张,也确属难得。
碧如与丈夫见面时间也减至最少:他下班,她刚抵达报馆,她回到家,他已熟睡,他出门,她还在床上,她中午起来,他在公司里做得如火如荼。
碧如觉得她已回到大学独居时代,但是毫不介意,有事留个条子给丈夫:“罗家泳,请注意……”
报纸一星期出版七天,周末欠奉。
一日中午,碧如在厨房喝咖啡,先是听见有货车接近门口,继而有人按铃。
碧如去开门。
“太太,运家具来。”
碧如马上说:“是左边三四零号,你弄错了。”
工人道歉退下。
三四零号洋房求沽已有好几个月,最近成交,没想到这么快便搬进来。
碧如更衣出门,刚取过手袋,门铃又响。
碧如开启大门,一见来人,呆住。
一句吴志林就想叫出口。
可是随即定下神来,吴志林!志林与她同年,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青年。
只听得那青年说:“我叫伍敦贤,是新邻居,这位女士,我想讨口茶喝。”
碧如说:“当然,是三四零号吧,我借把电茶壶给你。”
“最好还有茶包。”他笑着要求。
碧如一股脑儿连茶杯都借给她。
“你不过来看看?”青年邀请她。
也好,碧如锁门随他过去。
三四零号园子特大海景清晰,进到屋内才发觉地毯已经换过墙壁髹新,地方宽敞。
那青年说:“我是先锋部队,先把屋子布置好,父母弟妹随即会来。”
没想到他愿担此重任,现在的年轻人不简单。
“有什么事,尽管过来。”
“谢谢你。”
年轻真好,白衬衫粗布裤,一双破球鞋,不减魅力。
碧如没有时间久留,她上车离去。
那天下班,已是午夜,可是三四零号灯光未熄。
碧如停好车,发觉今晨借出的茶壶茶杯已经归还,还加小小一盆栀子花作为利息。
碧如笑笑,开门进屋。
“家泳,”她叫丈夫:“家泳?”
罗家泳尚未回来。
碧如仍无睡意,索性到书房去翻寻旧照片簿。
找到了。
她与吴志林的合照。
大学二年生,二十岁,一脸稚气,看着镜头笑,真要命,那样的良辰美景都会过去。
同学们都以为他俩会结婚,但是没有。
她嫁的是罗家泳。
结了婚也有三年了,两人都没有闭着眼睛,婚前已把对方的优点与缺点看得一清二楚。
太清醒了,欠缺柔情蜜意,可是将来肯定也不会有太大失望。
碧如对这段婚姻十分满意。
她没想到有一日会在半夜把旧男友的照片找出来细看。
照片里的吴志林的确象足隔壁的小朋友。
碧如抬起头叹口气收起照片。
她接到罗家泳的电话:“我在公寓里,不回来了。”
碧如说:“嘿,旧时你驾车个多小时来见我十五分钟。”
罗家泳只是笑,“我曾经那样做吗?我一定在恋爱。”
碧如挂了电话。
第二天,芳邻又来按铃。
“请过来坐,家具全部安置好,茶具也已经整理出来。”
碧如喜欢小伍那爽朗的笑容。
随他到三四零号一看,只见家具杂物已统统放妥,式式俱备。
碧如啧啧称奇,“真快。”
小伍有一双会笑的眼睛,“我靠朋友帮忙。”
碧如有顿悟:“是女生吧。”难怪收拾得如此干净。
“两男两女,均是同学。”
碧如颔首,当年,她是为了那班可爱的同学才读了四年大学。
“现在就差窗帘。”
“令尊令堂一定觉得满意。”
“希望啦。”
“几时来?”
“八月十五,弟妹赶着入学。”
“呵快了。”碧如看看腕表。
“上班时间到了?”
真是个聪明的年轻人。
他解释:“三八零的梁太太告诉我,你在中文报馆任职。”
碧如这时才醒悟到,一列三家都是华人,难怪洋人叫这里筷子山。
他看着她上车,替她关上车门。
连那一分周到,都象当年的吴志林。
不知恁地,毕业后碧如与每一位同学都有来往,独独没见过吴志林。
好象听说他移民了,又闻说在澳洲结了婚。
换了是别人,别人当可好好打听追究,可是志林与她有特殊关系,每逢人家说起,她只得不置可否,象是不关心,又象是什么都知道。
旁人见如此反应,不便多说,因此碧如并不知志林下落。
她无缘无故想念起他来。
一直都以为已经把吴志林忘得一干二净,知道此时此刻,所有细节涌上心头,碧如才大吃一惊。
原来一切都压在心底。
那时候,双方家长都反对他们在一起。
志林没有父亲,只得寡母与一个大姐,家境清贫,后来更传闻父亲仍在,只不过抛弃了妻儿,杨家一听,厌恶顿生,一直对志林冷淡。
这还不是原因,主要是碧如一找到工作,心散了,约会频频,不能专一,志林再三警告,碧如未加理会,结果不欢而散。
分手那一天,两人都没有看对方,尽管低着头。
终于,碧如说:“志林,没有人会爱我比你更多。”
可是不知恁地,她还是决定与他分手,可能对少女的她来说,过量的爱是种压力。
年轻的志林也说:“我也知道那是事实,以后我再也做不到那样的奉献。”
那天他穿着卡其裤白衬衫,背影孤傲。
接着一年,碧如的约会没有一天间断,可是跳舞到半夜回来,又悄悄痛哭。
之后,遇见了罗家泳,碧如已经发现不相爱有不相爱的好处,鼓励自己同家泳发展,伴侣之间尊重已经足够。
再后来他们就结婚了。
婚礼简单低调,碧如在工作岗位上仍称杨小姐,两人相敬如蜜,生活愉快。
是芳邻小伍唤起往事。
不过,唤得起,也不叫往事了。
该日有一宗突发新闻,碧如那一组人,直做到清晨五时多,下班,喝杯茶,天蒙亮。
一位同事过来说:“这就叫做披星戴月,唉。”
碧如笑笑不出声。
“不知就里,还以为我们在逃避什么呢,你看,敌进我退,敌退我进,人家睡觉,我们工作。”
碧如嗤一声笑出来,心中一动。
同事打个呵欠,“我要回家睡觉了,唉,永远没有机会认识异性。”
碧如驾车回家,到了私家路,迎面出来的是罗家泳。
他开了车窗,问妻子:“好吗?”
碧如也打招呼:“眼睛都睁不开来。”
“好好休息。”罗家泳把车子开走。
回到家碧如又不想马上睡,于是开了电视看看清晨电视新闻,方有点睡意,邻居有剪草机轧轧,她悄悄去张望一下,发觉是小伍,正大规模地用电剪修剪树丛。
真是勤力,年青人是该如此。
碧如对报馆以外的事不感兴趣,从来不打算莳花剪草,统统叫人来做。
碧如知道睡不着,于是推门出去。
小伍自高梯上下来。
他除下护耳器说:“这么早起来?”
碧如只是笑。
小伍说:“杨小姐,你可认识一位吴志林?”
忽然之间在陌生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碧如吓一大跳,象是天大秘密被人偷窥一样。
她尽快恢复镇定:“有印象,可能是我中学同学。”
小伍笑着更正:“是大学同学。”
“说得不错,你也认识他?”
“是我舅舅,昨晚他问我把这个家搞成怎么样了,于是说起左邻右里,无意中提起氧小姐大名。”
碧如怔住。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忍不住问:“你舅舅住哪里?”
“他在多伦多,九月份会来探访我们,杨小姐,届时你不会去旅游吧,一起吃顿饭如何?”
“没问题。”
“今晚,我这里开一个小小暖屋会,请了几个朋友,车子也许会停到你们这边,请包涵,有空,不妨过来喝一杯。”
他一脸笑意,越看越象志林。
碧如说:“可惜我要上班。”
小伍恳切地说:“我们要到一点钟散。”
碧如又与他聊了几句,回返室内。
他是志林的外甥。
几乎所有新知旧朋都跑到这个城市来相会了。
陈大文的侄女在报馆做,张小二的弟弟弟妇就住在隔壁一条街……
可是没想到吴志林的亲戚会近在咫尺。
那一天,碧如才睡了三两个钟头。
她也不觉得累。
回到办公室,同事兴奋地把报纸摊桌上,“看见没有,我们打赢一仗,他报没有这段新闻,他报多失败,哈哈哈哈哈。”
浑忘劳苦。
工作就这点好,使人聚精会神忘我。
一天到晚记住我我我是非常沉闷与不健康的一件事。
天气已经比较凉快,晚间抬起头来,可见星光璀璨。
邻居家小孩时时仰着头说:“看,星!星!”
可是她母亲说,她对周日尚无概念,完全不明白为何有时上幼稚园有时在家玩耍。
那么小小的一个人,不知多少事有待学习,等到吸收的知识足够应付生活之际,又一下子老大,人生本来如此。
车子经过三四零号,可以看到灯火通明,大门敞开,屋内起码有三四十位客人,真热闹。
碧如笑了,有一段时间她老参加这类聚会,也不理主人家是谁,认识与否,老着脸皮,握着两瓶酒就上去玩好几个钟头。
现在她已不再恋恋风尘。
罗家泳正在烦恼。
见到妻子他问:“邻居的派对散了没有?神经病,摄氏八度还游泳,喧哗至人家难以安寝。”
“什么时候了?”
“十二点半。”
“你可以通知派出所来干涉。”碧如微笑。
“左右是邻居,伤了和气不好。”
“你可以匿名。”
“算了。”罗家泳摆摆手。
碧如坐下来卸妆。
罗家泳说:“适才我出去园子看了一下,但见月明星稀,寒风习习,这才醒悟到,这原来是异乡,天呀,我们在外国干什么?”
碧如叹口气,“在外国工作、生活、等入籍,家泳,凡事想太多是行不通的。”
罗家泳搔搔头皮,“越想越烦,越想越愁。”
“不如我同你到三四零号去喝一杯。”
罗家泳摇头,“谢了,我到地库去睡。”
碧如拿着啤酒去陪他,两人闲聊。
“家泳,每个人都有旧情人吧。”
罗家泳微笑,“不见得,我就没有,我是纯洁的,我至爱是你,除你之外,并无别人。”
碧如一直笑到眼泪掉下来。
她又问:“见到旧情人,应该怎么招呼?”
罗家泳答:“诗人拜伦这样说:‘假使多年之后,再次见你,我如何致候?以沉默与眼泪’。”
“喂,家泳,我不知你会吟诗。”
“事实上,道旁相逢,你不一定能够把他认出来,碧如,人是会变的。”
“经验之谈?”碧如取笑他。
“当然是夫子自道,所以我天天注重修饰,务使旧时女友在街上看到我不致失望。”
“我以为你只有我一个人。”
“呵那当然,”罗家泳面不改容,“她们都不是真的。”
碧如又笑起来。
不相爱有不相爱的好处,象多年老友一样,什么话都能讲。
八月份,伍家其他成员也来了。
碧如存心结交,买了一只水晶花瓶送过去。
刚抵埠,一家子又累又燥又有点彷徨,碧如寒暄几句。
匆忙间伍太太把故人认了出来,“碧如,好久不见。”
从前她曾为碧如补习,她是志林的大姐。
“以后我们可以慢慢叙旧了。”
嫁得早也有好处,孩子一晃眼那么大了,环境看样子也不错。
伍太太象见到亲人似拉着碧如不放。
“志林在多伦多,”她说:“算是落地生根啦,这次由他申请我们。”
“我听说了。”碧如微笑。
“几时大家吃顿饭。”
“好呀。”碧如一味客套。
告辞后由小伍送她出门,那年轻人替她开车门时说:“家母有点罗嗦。”
“我们是老朋友了。”
“我少年时常听舅舅说起你。”年轻人双手插袋里。
“噫,”碧如紧张,“不是什么坏话吧。”
“当然不是,”伍敦贤说:“现在我也有女朋友,有点了解他的心情,不过,我猜我永远不会象他那样爱一个人。”
碧如抬起头,微笑,“你们都认为他最爱我吧。”
“是的。”
“那么,为什么他让我走呢?”
“他留你不住。”
“我们是和平分手的,到最后大家都觉得不能呼吸。”
小伍低呼,“怎么可能!他书桌上成叠白纸上写满碧如二字,房中四周都是你的照片。”
碧如不语。
小伍替她解围,“不过,一切都过去啦。”
“他有没有结婚?”
“当然没有,我们认为他还没忘记你。”
碧如想一想说:“他工作太专注,忽略了感情生活。”
晚上,碧如问丈夫:“假如你从前女朋友至今独身,你会不会觉得她是在等你?”
罗家泳一贯语气,“咄,我怎么知道,我从前又没有女朋友。”
碧如笑,太幽默了,这是她嫁给罗家泳的原因之一吧。
但是他随即又说:“独居有很多原因,我才不会自作多情,也许她转移兴趣,已加入同性恋行列。”
碧如忍着笑,“讲得很中肯,我接受这个说法。”
“又也许忙于事业,无暇成家,更也许酷爱自由,不打算被困。”
“真是聪明的选择。”
罗家泳笑,“谁说不是,只余我同你是笨人罢了。”
碧如问:“不用沾沾自喜,自作多情?”
罗家泳打个呵欠,“他要是真爱你,当日不会放你走。”
“你说什么?”碧如一怔。
“我说,不如早点睡,养足精神好办事。”
罗家泳讲的是真理。
接着,伍太太时常拨电话过来问些当地人情世故,碧如一一解答,终于在九月中,她说:“志林明天到,一起吃顿饭可好?”
“我且问问外子有无时间。”
谁知伍太太大吃一惊,“你有丈夫?怎么没见过他?”
碧如只得笑,“他早出晚归,行藏闪缩。”
“结婚有多久了?”
“差不多三年。”
“碧如,你一直没提。”
“我以为大家都是邻居,你早就知道。”
“我一直不见你屋内有男人。”
碧如笑问:“晚饭可否携眷?”
“无任欢迎。”伍太太转了口风。
可是罗家泳没有空,“约得那么急,我有事,你单刀赴会吧,我恕不奉陪。”
碧如抱怨,“永远如此,有啥要紧事总是我一人承担。”
罗家泳似笑非笑,“是你当年的恩怨,当然由你自己摆平。”
“你说什么?”
罗家泳答:“我不认识三四零这家人,去坐在那里没意思。”
碧如的衣服多数款式朴素,看不出来的人老以为她不舍得穿,在这种场合用刚刚好。
她向报馆告两个钟头假溜出去吃这顿饭,本来有点紧张,到了饭店,发觉梁家三口也在,添了一个小孩,气氛融洽许多,这一桌是名符其实的左邻右里。
只欠主角吴志林。
碧如记忆中他是从来不迟到的,不禁暗暗讶异。
伍太太听了手提电话说:“他直接自飞机场赶来,十五分钟后可到。”
伍先生抱怨:“叫你约明天,你看,白叫客人等。”
大家连忙说无所谓。
奇怪,连碧如都认为没相干,此刻的吴志林不过是其中一名座上客,早来迟来都一样。
结果他足足迟到半小时。
听见伍太太说:“来了来了”,大家抬起头向他看去。
只见一位男士匆匆忙忙跑进来,碧如一眼把他认出来,是他,是吴志林,外型并没有大变,他也一眼看到碧如,立即微笑地走近。
碧如不由得站起来,“你好,志林,我是杨碧如。”
“碧如,好久不见,多谢赏光。”
这时梁家那三岁小公主忽然用英语讲:“饿,饿”,替大家解了围。
接着,在座三位男士开始讲股票,说最起劲的是吴志林,碧如努力吃菜,一味推说不懂,忽然之间微笑,这些年来,他们各管各培养了很私人的兴趣,已经话不投机。
碧如看看时间,“我得回报馆了。”
吴志林讶异,“碧如,这样忙?”
“我的办公时间的确比较突兀。”
她向各位告辞。
志林送她到门口,好象有话要说。
“碧如,你美丽如昔。”
碧如忍不住笑,他口角此刻活脱似个小生意人。
吴志林有点尴尬,“我时常在报上看到你署名特写,写得真好,你在行内赫赫有名了吧。”
“不敢当。”
“你一直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子。”
碧如有点高兴,“是吗,谢谢你,报馆很近,走过去即是,我们可以说再见。”
“改天同你先生一起喝茶。”
“好极了。”
碧如转过街角,松口气,如释重负,她一向害怕应酬,没想到与吴志林重逢亦需如此客套。
有一辆车子慢慢跟着她,碧如警惕地回头看,意外惊喜,司机竟是罗家泳。
碧如连忙上车,舒舒服服吁出一口气。
“饭局如何?”
“没吃饱。”
“我带你去补一顿。”
“喂喂喂,我还要上班。”
“已经替你告了假。”
这个人有时也肯动动脑筋。
罗家泳又问:“饭桌上有些什么人?”
“呵,都是闲人。”
罗家泳饶有深意地问:“全不相干?”
碧如说:“陌生得不得了,只除出小伍,他象极了我大学时一个同学。”
“记忆有时会愚弄我们。”
“谁说不是,我们去吃火锅吧。”
碧如自觉幸运,她与罗家泳始终是相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