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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兔姑娘 第三章

  此人搶了展家大少的纯金鑰匙,如有仁人君子将他擒住,不论死活,赏金一千两大银。在书房里,银兔儿就坐在展无极平日坐的位子上,认真地在一张畫纸上写上害死人不償命档ㄒ赏字言,而那帮工自然是随她陪嫁过来的小泥巴。

  “小姐,姑爷不是不要那金鑰匙了吗?咱们干嘛还花一千两大银,那多浪费?”小泥巴还是习惯叫银兔儿小姐,反正银兔儿婚前婚后还是一个性子,除了现在偶尔耐心地繡些什么小兔子外,那頑皮的天性仍是改不了。

  “傻丫头,咱们不要金鑰匙,但仇还是要报的。你以为人家这么容易信咱们失了金鑰匙吗?加笔大赏银,一来是鼓动人的貪心,才能帮咱们做事;二来,人家会十成信了九成咱们是真失了金鑰匙,才会出大笔赏银悬赏那僮樱绱艘焕矗嵌ɑ岫阅琴子穷追不捨。我这样说,你懂馮?”

  小泥巴是似懂非懂,反正她不懂,小姐懂就成。像她就不懂家里养那么多小兔子干嘛?又不准拙铐吃,这倒还在其次,她宁愿一辈子不吃兔肉,也不愿再瞧见小兔子一眼。原因很简單,银兔儿最近给下人们製了新衣,新衣上头都繡个正在吃蘿蔔的小兔子,这──不是让人见笑吗?不论是长工、苑內丫头,还是那展管事,都逃不了这劫。瞧,她小泥巴胸前不正有只小兔子吗?

  丟不丟脸?够丟脸的了。害她都不敢出府一步,免得遭人恥笑,偏偏天香苑上下没人忍心违背银兔儿的“好意”,只得默默忍受下来,脸上还得挂着欢榆的笑容。有此主子,不知是幸或不幸?

  小泥巴瞧了瞧那畫像中人,脫口道:“这人长得可没姑爷好看,一穆テ去就像儇恕!�

  银兔儿笑嘻嘻地吹乾纸上的墨跡,道:“带这纸乾了后,你去请畫工多畫几幅,再张贴在大街小巷。我说嘛,最好在客棧、官府附近多贴几张,捕快个个都身有武艺,但薪餉极少,他们若想要闲钱花用,定会试土一试;客棧人多口随,有助于咱们宣传,说不定让哪个不识字却有武肆侠客听见,也来淌一淌浑水,小泥巴,你说这法子好不好?”一想到那曾炸伤她的无极大叔的中年汉子可能会有的下场,就忍不住掩嘴偷笑起来。她老早想报復那偷金鑰匙的汉子了,虽展无极不在乎金鑰匙被撟ì但她可在乎,在乎那中年汉子竟伤了她的无极大叔,她当然要好好的报復一番,所以她才半是撒娇半是耍倭要展无极亲笔畫下当嚷蹖金鑰匙之人。

  记得当时,展无极还怀疑地问她:“你要他的畫像有何用处?”

  她笑瞇瞇地回答他:“我要将它贴在墙上,用釘子釘他的脸、他的鼻、他的嘴,还有他的心,这样才能消我心头之怨嘛!”

  她当然不能把计畫全盤托出。须知,从他那日午后脸色铁青回家后,就看管她甚严,还派着展管事亦步亦趨的跟着她,好像怕她逃跑似的。她又不是在坐牢,跑什么呢?难不成是怕她会出事?那晚他尽说些古里古怪的话,好似她有莫大的劫难──“劫难啊,劫难,你若真要来,可別来找我。我银兔儿虽頑皮,但也不是大好大恶之徒,最好你去找那伤无极大叔之人,好好的让他劫难一下,这才公平呢!”她自言自语道。她又瞧了小泥巴一眼,突然问她:“小泥巴,你在白子園里除了服侍我之外,可会煮饭?”

  “那个丫头不会煮饭?若是不会煮饭,也不配做丫头了。”

  银兔儿偏着小脸,想了想,再道:“为人妻,应当做些什么呢?”

  小泥巴立即心怀警惕,生怕这小姐又冒出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

  “偶尔我也要尽点妻子本分嘛,是不?我瞧,我就燉个险汤给无极大叔嚐嚐,小泥巴,你可要帮我哦!”最好还能讨他欢心。平日他待她好得不能再好,这会儿她也该回餽一下。她不是瞧不出这几日除了出门谈生意外,他总守着她,好似怕她会突然消失一样。他能一直陪着她是她的心愿,可他也不必繃着脸啊,连她说句笑话逗他,他也只能挤出一个心不在焉的笑容,那多没意思。

  所以,燉个险汤应该还难不倒她──咦,小泥巴的脸色何时也跟无极大叔的一样难看?“小姐……”

  “你有话就说,瞧你那样子活像刚吞了险蛋似的。”想了想,她再补上一句:“若是嫌我不会煮饭,那你就不用说了。凡事总有第一次,我就不信我的煮饭功夫会差到那里。瞧,我头一次刺繡,繡了个免儿帕子给无极大叔,他还讚声好呢!”

  一谈起展无极,小泥巴是欲言又止,尤其面对银兔儿坦率的神色,一咬牙,道:“小姐,这事是我偷听来的,我本不该说,可是──可是总觉得憋在心里,对不起小姐。”

  “偷听来的?好玩吗?若是好玩的事,可別忘了我一份。”

  “不……小姐,你也知道的嘛,男人谈生矣嗉尔是在那烟花之地谈妥的。这本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我听说姑爷和有容少爷隔几日要到那醉香花舫同人家谈生意,偏偏花舫主人是京城出了名的花魁──”言下之意,就是怕姑爷迷恋上花魁。

  虽说,银兔儿天生就是美人胚子,任谁瞧了都会移不开目光,可人家是花魁耶,不论打扮、谈吐,甚至狐媚的手段,又豈是银兔儿能比得上的?且银兔儿年方十七,就算再绝美脫俗,仍是少了一股成熟的韻味,这是急不来的。

  所以,小泥巴才为主子着急,生怕姑爷就此变了心。

  银兔儿睁圆了眼,奇道:“小泥巴,你偷听的技巧真是不赖,竟也能让你偷听这么多。”

  那小泥巴羞红了脸,气得跺脚,道:“小姐,我可是和你在谈正事呢?”

  “我是在听嘛!无极大叔谈生意是正常的,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不过,你告訴我,什么是烟花之地?醉香花舫是牢里吗?怎么瞧你的模样,像是不屑那什么花舫的?”她一知半解地好奇问道。小泥巴这才恍然,暗骂自个儿笨。银兔儿自小生在白子園里,是大门不出,二门不邁,也无人同她说起外头的世界,她当然不知什么是烟花之地,自然也是气不起来嘛!

  “小泥巴,你快说啊!”银兔儿眼一流转,喜道:“难不成那什么花舫好玩吗?在卖什么的?是不是像客棧一样?你快说啦!”

  这要她怎么说呢?一个小女子如何能启口?但,银兔儿素来待她极好,此时若不说,只怕她缓筢悔一生一世。

  小泥巴只得鼓起勇气,开始说起那烟花之地、醉香花舫,还有那美艳绝伦的花月痕。她也是从其他下人嘴里听来的,一传十、十传百,其中再加油添醋一番,到了小泥巴的嘴里,所謂的醉香花舫就是男士进去,就非得让花月痕给迷住,无一例外,所以那花月痕除了妖娇的容貌外,定有什么妖术──这是小泥巴的说词。

  她可是说得口沬橫飞,从早上说,一直说,说到晌午用完膳还在说,说到展无极回家后,才勉强收住口,她还一直朝银兔儿扭动眼睛,好似要她缠住展无极,千万別让他到那花舫去。

  至于那展无极才觉得奇怪哩!怎么他一回府,就见银兔儿坐在那儿沈思,一双美目还儋赓獾牧镒袷怯忠纪媸裁椿ㄕ兴频摹�

  他暗叫不妙,好不容易才平静几日,她这小丫头又想玩什么遊戲了?她要玩可要在府里玩,千万別跑到外头。他提醒自己要叮嚀展管事,非要时时刻刻盯着她不可。他将沈思中的银兔儿抱到房里。当务之急,便是要她没法思考那恶作剧,而最好的方法就是吻得她晕头转向,再好好享受那閨房之乐



  ※  ※  ※



  银兔儿迷迷糊糊地鼻*眼,就瞧见展无极穿上衫子,正紮好腰间的织带。怎么无极大叔这么早就起床了?她小脑袋瓜子还昏昏沈沈的,真想回头再去睡个回痪酰ぉぁ安缓茫穸霾徽俏藜笫逄干獾娜兆勇穑俊彼畹阃恕�

  展无极一听她自言自语,回过身来,邪邪一笑,道:“天还没亮,小丫头就睡醒了?昨晚不累吗?”他坐在床沿,轻吻妻子的小嘴。

  银兔儿的脸蛋红咚咚的,白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这么早就要出门?”她是紧紧拉住胸前的薄毯。真怪,同他成亲这么久以来,怎么她还会害羞,而他却不会呢?“晌午后有个生意要谈,在这之前,还得跑几家鋪子。近日京城几家商行的火药让人偷了,得想个法子怎么抓住那僮印!�

  银兔儿眼一亮,喜道:“我来帮忙,你说好不好?”兵捉强盗的遊戲,我还没玩过呢!”

  “这可不是遊戲,说不定有危险,也许那僮佣鹨┑挠猛荆粽嫒绱耍ㄒ缛涨艿剿裨蚝蠊豢吧柘搿!闭刮藜テ鹨淮樯⒃谒砗蟮某ん专唤麩У厍嵛撬溃骸白类勰惴畔峦贩⒌氖焙颍钟心募遗幽芗暗蒙夏阏庾砣说那嗨咯ぉぁ闭饣岫枚叩昧碜右卜⒑炝恕�

  她不满的红着脸,扁了扁嘴,小声道:“真古怪!为什么我这般容易羞怯,无极大叔却不会呢?”她下一个目标就是克服脸红羞怯。

  展无极闻言,轻笑地将她搂入怀中。她觉得古怪,倒不如说他更古怪,怎能爱一个人爱得这般深刻呢?他以为自己对她的爱已是最深的了,哪知一日还比一口哝烈,像是无止境似的。虽说,这种经验是头一遭,他却也心甘情愿的承受下来。如果──如果这丫头爱他有死鲔她的十分之一,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银兔儿皱皱小鼻,在他怀里抬起小脸,问他:“你会不会迟了?”

  “为什么这样问?”

  她的脸蛋又俏红起来,好不容易才克服心中羞怯之情,在他的耳边咕噥:“因为我想亲亲你。”最好在他脸上留下唇印,让花月痕瞧了才知他是名草有主,偏偏她才刚醒来,脸上未施胭脂,想留下个唇印根本是作梦。

  “你爱怎么吻就怎么吻。”展无极笑道。

  银兔儿这才开心蹈骇住他的领项,用昨晚他教她的方法亲吻他。

  她一时兴奮,忘了先前自己的双手是身负重任,壓住那薄毯的。可如今──那薄薄的毯子早不知落到何方。

  从那热情之吻到展无极轻柔地抱住她,缓缓倒向床鋪,谁也没想起展有容早穿好衣服,就等着展无极一块出门看那鋪子……

  这一场春宵缠綿直到天初亮,展无极等着她入睡,瞧着她甜美却略带倦意的睡容半晌,才轻悄悄地离去。

  然后再过半炷香时间,有人来敲门了。

  “小姐.你醒来了吗?”

  “醒来了,醒来了,你等等,”银兔儿又迷迷糊湖的爬下床,趕紧穿上杉裙。她是可以让小泥巴服侍她,但她身上还有那吻痕淤青呢,说什么也不敢让人瞧见。唉!只怕她克服害羞的日子是连连无期了。

  待她换好了衫裙,连忙让小泥巴叫展管事来。

  无极大叔只要展管噬鵵时刻刻盯着她而已,可没说要到那里盯人。她掩嘴低笑起来,就算将展管事一块带出天香苑,只要能让他看见她,也不算违背无极大叔命令。待那展管事苦着脸,匆匆跑来后,银兔儿兴奮地宣布──“计畫开始啦!”



  ※  ※  ※



  今儿个是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没雨没云的,湖面上倒映着天色,湖中停泊着一艘花舫。那花舫上的姑娘个个摇曳生姿,薄纱里着身子隐约瞧出胸前的肚兜,似想引人血脈蕡张,却又全然不在意地在那嬉笑玩耍,而那花舫內坐着三男一女,女的便是花魁花月痕,而男的除了一脸肥胖的中年商人外,便是展家叔姪。

  “依我说,来到京城,若不亲目见上花姑娘一面,实是生平憾事。”那脸圆滚滚,肥胖有余的商人哈哈大笑,那肥手还“明目张胆”的捏了一把花月痕那光滑柔软的小手。这马商人差不多四十来岁,家中共有一妻四妾,据说近日还打算納一房妾,他人既色又貪财,若不是有生意要谈,展无极他们又豈会在这里看他吃人豆腐?

  不过,这豆腐倒也十分昂贵。想上醉香花舫,每人须千两黃金,能上得了这艘船的非王公即富豪,展无极本也不愿来这谈生意,可对方是上游的商人,若能谈捅鋜码条件,原料、木材可比其他人提供的价码减少三分之一。尤其这马商人性好漁色,谈生意多在烟花之地,今儿个他们也是被他邀请来的。

  依展有容过去的说法是不来白不来,溫柔鄉里的女子个个溫柔解情,不好好享受一番,未免大对不起自己,可现在就不同了。

  也不知展有容是吃错了什么药?面陡摸说是京城第一美女的花月痕,竟也心不在焉,像是只要把生意快快谈完,就可回家似的。

  这展无极的心思也是一般。对船上众女是不感兴趣,唯一想做的,便是将生意谈完,回家抱娇妻。

  马商人哪知这对叔姪的想法,更加得意的吃起花月痕的豆腐来。他可不像展无极家中有一绝美娇妻,他虽有一妻四妾,但哪比得上花月痕的千分之一,若有可能──他的脑海中尽是极度色情的镜头。

  “咦,奇怪──”那在旁专斟酒的美女丫头朝舫外湖面看去,像是看见了什么而惊詫。“不好啦,不好啦?”甲板上的少女匆匆忙忙地跑进来,见花月痕白她一记眼,连忙放慢脚步,在她耳边低语:“好像有人在搶咱们生意呢!”声音虽小,但展家叔姪毕竟学过武,能听个一清二楚。

  花月痕娇艳的脸蛋一皱,好似在说──是谁敢跟京城花魁搶生意的?京城花舫唯此-艘,凡同业众家姊妹一知醉香花舫是这花月痕的,哪敢跟她搶生意?就算搶生意,又搶得过她吗?

  “各位大爷,请恕月痕暫时告退片刻。小玉儿,你须好好服侍三位大爷。”花月痕起身,准备去瞧瞧究竟是哪个姊妹不卖她的面子。

  “这怎么行?”那马商人开口了:“咱们花了千两黃金,就是来瞧瞧京城第一美人究竟是如何『善解人意』,今儿个你却不亲自招待,豈不要咱们白花那金子吗?”“马大爷……”

  “好古怪的花舫哪!”展无极忽地听见身后甲扳上的姑娘交头接耳的谈道:“怎么船身漆着一只银色的小兔子?”

  “是啊!咱们醉香花舫是用那鮮花、金漆的,怎么那艘船身做得这般可爱?瞧,那些姑娘身上穿的衣衫好怪,上头好像繡着什么字……”

  “我瞧见了,我瞧见了!是『银兔花舫』嘛,我怎么壓根就没听过?”语方毕,忽地感觉身边人影一现。咦,这不是展家公子吗?他怎么跑了出来?

  那展无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的,他宁愿自己是在作梦!不然那是同名也好。问题是,银兔这二字可不是普通名字,有哪家姑娘会叫银兔?又有哪家姑娘想得出这种可恶的点子?

  只见湖面上那银兔花舫缓缓逼近,没有鮮花也没金漆,在船身上只漆着银色的小兔子,甲板上约莫有二十来个少女,有清纯、有可爱,也有魁梧的,身上不约而同的穿着啃着半根红蔔蔔,摆明了主子是相当喜爱小兔子的。

  事已至此,他不想相信,却不得不信,因为他瞧见了花舫上站有一人。

  那人身高约莫六尺,身穿粗布蓝衫,苦着一张脸站在船头,一瞧见展无极,连忙慚愧地低下头去──那人分明是展管事!

  “我的天哪,数日不见,怎么展管事成了银兔儿的狗腿子?”随后跟来的展有容不可思议的低语。

  光看那船身就知这一切会是谁才能搞得出来的场面。

  原来──原来娶了老婆后的下场竟是如此!倘若他也娶妻,那豈不也落得跟展无极一般的狼狽下场?他须好好思考才行。展有容暗忖。

  那日经银兔儿点醒,他才頓然醒悟。原来那李迎弟竟是女人──这是他花了三天三夜才想出来的统论。既是女人,那事情就好坝卩了。只须霸王硬上弓,还怕娶不回家吗?他实在该好好感激一下银兔儿解惑他多月来的苦悶。

  他轻咳一声,打算为银兔儿说好话:“我说,无极,银兔儿年纪尚小,吃哝醋是免不了,你就多担待些,原谅她好了。”“原谅她?”展无极咬牙,差点爆笑,却仍是扳着一张脸,冷眼瞧着那船逼近醉香花舫。黑炭似的小泥巴连忙从舫內拿出木板,搭在二船之间,是连看他一眼也不敢。“我不允她出府半步,如今她却违背丈夫的命令,倘若是你,你原不原谅她?”展有容无言以对。

  “这是哪家的姊妹?请出来一见。”花月痕身边的丫头大喊。

  小泥巴鼓起勇气,也大声叫:“我家小姐是你要见就可见到的吗?”

  “那你们来这又是何意?这地盤是咱们的,你们还是快快离去,免得坏了行规。”小泥巴向来口拙,不知如何反驳,趕紧钻进舫屋內,过了半晌,才听见那舫屋內传出清脆可爱的声音:“咱们是来挑战的。素闻京城第一大美人,风韻才华非一般女子可比,今儿个我银兔儿想来瞧一瞧月痕姑娘究竟有何媚术,能让京城男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那笑嘻嘻的声音里充满頑皮。花月痕柳眉一皱,妓女间的挑战是时常有的,可她如今已是名满京城,是京城第一大美女,又拥有一艘自己的花舫,一般妓女只有来亲近她的分,又豈敢来跟她挑战?

  “今儿个月痕有客招待,无法如姑娘之意,只有改日──”

  “怎么,没种出来比试吗?原来京城第一美人也不过尔尔。我劝船上的二位公子还是过来银兔花舫,来这我儿玩好了。”说到最后,不免露出了孩子心性。

  展无极嘴一抿,倒也没有任何动作。

  那坐在舫屋內的银兔儿透过竹簾瞧他,嘴一扁,心里生起悶气来了。原来无极大叔还是垂涎于那花月痕,不然为什么不过来她这里呢?

  她也隔着竹簾细瞧那花月痕,她是挺好看的,但那又如何?无极大叔是专看人外貌的吗?抚了抚自个儿的脸蛋,忍不住问身边的三嫂,道:“三嫂,你说我还算可以看吧?”她向来不觉自己有多好看,因为審美观大差劲了,只知小泥巴说花月痕生就花容月貌,她就当真认为这花月痕是国色天香,不然何腋脤夺无极大叔的心?所以现下她也开始注重起自己究竟好不好看。

  那柳若蘭端庄的神色抹上一许溫柔,低笑道:“若说有人能比得过那花月痕的话,非小银子莫属。”

  “是啊!”二嫂梁玉奴无聊的双臂环胸,道:“我说,银子,你大白天就将咱们从溫暖的被窩挖起来,为的就是要咱们瞧那姓花的有多好看吗?虽说,规下因展家势力,没人敢再犯白子園,但咱们也是有事要做呢!”发完牢騷后,看了李迎姬一眼,就盼大嫂也说说银兔儿。

  哪知那李迎姬是连话也不吭一声,清秀的脸蛋就瞧着花舫上的展有容,心底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八成是在想,原来天下男人皆大同小异,个个比大野狼还色。“小姐,咱们可不能任人挑釁而不回礼,倘若让人知道了,要小姐的面子往哪里摆?”花月痕身边的丫头忍不住插上一嘴。她是瞧见小泥巴就讨厌,没见过这么黑的女子,简直是众女人的恥辱嘛!

  “说得好,说得好。花姑娘,对方都如此挑釁于你,你若不表态,将来传扬出去,豈不让人见笑?”那马商人向来行事不论后果,只求过程刺激,最好能逼银兔花舫的姑娘出来相见,也好瞧瞧那女子究竟有何等美貌。

  展无极冷笑,道:“花姑娘大可不必理她挑釁,对方定是小丫头片子,闲来无事来玩耍也不无可能。”银兔儿小脸一垮,怒道:“展公子出来寻欢,可曾告知府上大座?”

  “我是来谈生意的。”

  “胡扯,若是谈生意,多得是地方可谈,何须上花舫?”

  “是啊!是啊!”马商人在旁加油添醋,道:“无极兄,你何时娶了老婆,我怎么不知?不过话说回来,家花哪有野花香?定是家里老婆不讨你欢心,所以才来寻花问柳,是也不是?”

  展无极瞪着这姓马的,心想,他是存心挑拨他们夫妻的感情吗?明明是他邀他们展氏叔姪来这烟柳之地谈生意,如今竟往他头顶上栽了。

  “原来家花哪有野花香啊!”银兔儿嘴一扁,道:“既然如此,又何须娶妻?”“娶妻为了传宗接代,姑娘难道不知吗?”马商人又插上一嘴:“我家那群婆娘共生了五男三女,本来納妾是为求新鮮感,哪知过了二、三天便觉乏味。女人就是如此,玩玩尚可,若图个长久,分明是痴人说梦。”

  展无极开始怀疑这姓马的是不是哪儿派来的內好?银兔儿的性子向来不是溫馴之类的,她可是有仇报仇,爱恨分明之人,此举豈不正摆明了他展无极是早瞧膩了她吗?他本该上前斥责这姓马的,但及时收住口。他心想,也许该让银兔儿吃吃苦头,免得老是违他心意,只是──他心底也挺有底的,怕只怕到时吃苦的不是银兔儿……“也罢!”能当上京城第一美人,拥有数十丫头的花月痕也不是简單之人,若不接下招来,豈不让人看扁?“姑娘既有意挑战,月痕也只有合姑娘之意,只盼你若輸了,就此不在月痕面前出现。”不然三天两头便来挑战,她不累死才怪!

  “笑话,比賽都还没开始呢,你又怎知我会輸?若是你輸,你要如何?”“我……”花月痕心一硬,道:“倘若我輸,就此不在京城出现。”

  “那豈不断了你的财路?不好,不好,我银兔儿挑战于你,可不是系鐓餓死。这样好了,戎訁輸了,你船上那二位展家公子就过来我这儿玩好了。”

  “好,好,当然好!”展有容连忙道,而那展无极只是冷哼一声,并不答话。“我也过去,如何?”那马商人露出色相。“倘若你嬴,我马爷也想过去瞧瞧姑娘究竟是如何的人间绝色?你们比賽该不是比脫衣服吧?这我最拿手,若是不嫌弃在下,就由我为姑娘轻解罗衫,我保證会很溫柔的……”话还没说完,“碰”地一声,他已倒地不起。因为他让人狠狠揍了一拳──那人便是展无极。

  “好粗鲁啊!”银兔儿呵呵笑道,好开心无极大叔为她出头。不过瞧他那副气极的模样,最好待会儿哄哄他,免得被揍的第二对象就轮到她。

  “咱们比试三场,皆由展家公子做裁判,你说好不好?”银兔儿笑嘻嘻道。“这当然好,展家公子为人公正,由他们做裁判是再好也不过,怕就怕他们不爱理咱们女人家的事。”

  “为何不理?”展无极非但没有认妻,倒还想瞧瞧她究竟要玩什么花样?“是啊!是啊!”展有容拼命做中间人,道:“无极既有兴致,咱们就来做裁判。”咳了咳,大声道:“银兔姑娘,你最好小心点!月痕姑娘才貌兼俱,又豈是你能比得过?最好趕紧回家,安守本分才是。”这是给她警告。

  或许才成亲没二个月,她不熟悉无极的个性,但他这叔叔可熟了。依过去的经验显示,若是她玩得太过火,只怕她会没有好统果,例如:关她个三天三夜,不给她饭吃啦,或者打她屁股,这都有可能。事实上,她现在就已经玩得太过火了!

  “展老公子关心我,我挺感激的,不由我也关心你一下,记得当日我可曾同你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小孩是没有,不过女人嘛,你若识相些,包你马上见到那女人。”展有容一惊,难不成迎弟也在舫內?

  “闲话少说,还不快开始比试?”花月痕身边的丫头实在忍不住插上一嘴。银兔儿悄悄瞧一眼展无极的冷漠,扁了扁嘴,大声道:“好,比賽马上开始。”

  现下,她可再也管不了这后果了,谁教无极大叔有了她,还逛花舫呢?这是他的过错,可不是她的。所以她只不过要小小捉弄他一下,他当然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他自己──这是她私下的想法。  微风轻轻拂面,二艘花坊的丫头们全凝神屏息,想瞧瞧究竟是谁贏谁輸,银兔儿忽地先开口:“小泥巴,将算盤交给花姑娘。”

  算盤?那花月痕一愣,是要比算数的吗?当下接过小泥巴的算盤,命人将桌椅搬出。“原来银兔儿姑娘还会算数?”展无极冷笑。

  “当然会啦!我不但会,还会看賬本呢!你可知曾经我伤重初癒,一时无聊拿了賬本来瞧,就瞧见里头賬目算错,我还在旁改了几个字,就不知那主人发现了没?”展有容笑道:“连那豆大的字都发现不了,如何在商场上立足?原先那主子是气得发晕,可后来发现你不是貪玩,而是将那数字更改正确,对你真是感激不尽呢!”

  花月痕古怪地瞧他一眼,道:“展公子识得她?”

  “曾有几面之缘罢了!我可不会因这几面之缘,而站在她那一方。”展有容笑着说道。花月痕这才安下心来。在她投入风尘前,也曾是夫子之女,这算数问题还难不倒她,当下便坐在椅上,笑道:“可以开始了。”

  小泥巴点点头,道:“第一试题:十个桌面上各有不等米粒,第一个桌面上有一粒米,第二个桌面上有二粒米,第三个桌面上有三粒米,依此类推,从一到十的桌面共有几粒米?”一时之间,只见二艘花舫上传出“咱咱”的拨珠声。

  展无极瞧花月痕虽是一介女流,但速度奇快,而银兔儿天性貪玩,又豈会时时刻刻练这玩意?她能贏吗?

  “答案是共有五十五粒米。”银兔儿忽地开心大叫。那小泥巴和银兔花舫上的姑娘全都拍手叫好。

  “这不公平。谁知是不是你先算好答案,才让那黑炭似的小姑娘当试题?”花月痕身边的丫头气恼道。

  “你是说我骗人?”银兔儿不气不恼的,她还是开辛砄了。“那这样好了,我让你出个题目,这样可是公平了?”

  花月痕朝那丫头点点头,那丫头再道:“好,我就出个试题──有一只母羊共生三只小羊,三只小羊将来成了大羊,又各自生了三只小羊,从那第一头母羊开始,到第五代小羊,共有几只羊?”

  没一会儿功夫,银兔儿又大叫:“加那母羊共是二百四十四只。她咯咯发笑。过了半晌,花月痕才算出答案,只得挤出笑容,道:“姑娘贏了第一场比试。”

  “定是迎弟在场,所以银兔儿方能无所顾忌向花月痕挑战算数。”展有容在无极耳边低语道,免得他还真以为自己的妻子何时变成数字王了!

  “我当然贏了第一场比试。我瞧,第二场就来弹琴,你说好不好?”

  花月痕松了口气,笑道:“当然好。”连忙要丫头抱琴过来。论弹琴,京城又有谁能贏得过她呢?

  “我先弹一首『眼儿媚』,好吗?”语毕,便凝神专注抚琴。

  那琴韻忽地轻巧、忽地高昂,像在跟情人訴说甜美的相聚,又像心底的醋罈子打翻,曲调轻快活潑,琴功深厚,又豈是银兔儿十七岁的年纪能弹得出来?加上她的左拳无法打开,就算能弹琴,也只能弹十分简單的曲调。

  哪知,银兔儿还不伯死的笑嘻嘻道:“好听!好听!既然你弹个好玩的曲子,那我就让你听听『九张机』好了。”那琴声从舫屋里传出,曲调哀怨动人,訢说那生离死別的情人,哀慟不能自已,像是连那山湖都黯然失色了似的,直至琴声停止,好半晌的时间,竟无一人动弹。“哇”地一声,花月痕身边的那名丫头率先大哭起来,原来是让琴声牵动自个儿的情网,所以大哭起来,回首其他丫头脸蛋上还挂着二行情泪,全是让琴声给感动了。花月痕脸色又白又红,当着众人的面,只得道:“罢了,罢了!想我这花魁之名早该易主,银兔姑娘,从此以后,我是再也不敢居这花魁之名了。”

  “你不要,我也不要。既然我贏了,展家公子还不快过来?”银兔儿开辛砄了。“我来了,我来了。”展有容连忙踏着木板过去。想他这叔叔还真难当,只可怜无极娶了頑皮妻子,将来不知还有多少活罪可受?

  “无极公子不过来吗?”银兔儿瞧他一动也不动的,就佇在那里,活像石膏像一般。展无极冷哼一声,道:“我可不曾答应过你任何事。”语毕,那舫屋里忽地冒出一个小小脸蛋,正是银兔儿的绝俏脫俗的小脸,灵动的眼珠子骨碌碌地瞧着他。“你当真不过来?”她笑嘻嘻问道,才不理醉香花舫上的姑娘们的一脸惊詫。原来这银兔花舫的主子好小,最多也没超过二十岁,但却生就绝俗的俏模样,她哪里像烟花之地的姑娘?她一脸的纯真无邪足以洗净她们身上的污点。

  她怎会被捲进风尘之中呢?花月痕是不忍心也不愿见到她墮入风尘,正要开口问她究竟有什么困难,好帮助于她,哪知展无极先打断她的话头,道:“若事事顺你心意,将来豈不无法无天了?”

  银兔儿噘了噘小嘴,佯怒道:“你真不过来,那我就过去找你了。”再露出雪白赤裸的香肩,慢慢地走出来。她的穿着就与一般妓女没两样。胸前穿着红色肚兜,紫色的薄纱包住身子,隐约地能瞧见她的手臂、修长的玉腿,还有一脸的古灵精怪──而她,就这样笑嘻嘻地向他跑来。

  他怒吼一声,轻轻跃过木板,将她抱住,免得她春光外洩……

  “开船!”银兔儿连忙叫道,趕紧让她的无极大叔远离花月痕。

  “你这是在干什么?若不是今儿个全是女人,我定要把那看见你的男子全杀了!”“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那展有容在舫屋內叫道:“我一进舫屋,就让小泥巴给蒙了双眼,你可別找错对象。”

  就连那展管事也有自知之明,自己蒙住了双眼。换句话说,就只有展无极一人瞧见她半赤裸的春色。

  银兔儿笑得好甜,连忙搂住他的领项,亲吻他的嘴唇。

  “別以为我这样就会原涨繀。”他贴着她红嘟嘟的小嘴,仍是半怒道。

  “我也是。”

  “什么?”

  “別以为我这样就会原沾鱼寻欢。”她扮了鬼脸,做出风情万种的可笑模样。“你若想寻欢,不会找我吗?偏要找那花月痕,她很漂亮是没错,可你娶了我,就不该再去寻欢,我当然要讨回公道。”

  “谁说我是去寻欢?”展无极道:“这是生意……”

  “生意定要在花舫谈吗?任何地方都可谈。难不成真像那肥胖子所说的一样,家花不如野花香?”

  “我若对其他女子有意,又何必娶你为妻?”

  “那就好啦!”她牵起他的大手,拉他到船头甲扳上。“我这是第一次离开陆地,第一次坐船,挺好玩的!咱们就坐在船头,瞧这风景你说好不好?”

  展无极瞧她一脸期盼,自己想想,的确是忽略了她;为了生意、为了那金锁之事,将她关在府里,依她好玩的性子不早悶坏了,既然难得出门一趟,又有他作陪,应该不会有事发生才是。

  不过,在此之前──“小泥巴,你们出门之前,没带禦寒的衣物吗?”他问。一来,是她太过暴露;二来,湖上风大,不着凉才怪。

  小泥巴点头,道:“有,有!出门前带了姑爷的披风,小姐──不!夫人说怕你着凉。”说完,连忙跑进舫屋,将披风拿出。

  银兔儿才不披呢,直接缩在展无极的怀里,笑道:“你披就好,我就躲在你怀里取暖,好不好?”

  展无极原先坚持定要她披上披风,后来拗不过她,只得披在自己身上,所幸那黑色披风甚大,足以里住他二人。

  展无极在她耳边低语:“倘若下回再让我瞧见你穿成这般,你瞧我会怎么罰你?”

  银兔儿哈哈发笑,道:“罰我──脫光衫子?”她桌噗窩在他怀里,挺溫暖的。展无极拿她没法子,真想将她吊起来狠狠打一頓,却又扛心底捨不得,只得俯下头,吻住那小嘴,道:“倘若船上无人,定要你脫光衫子,躺在我的怀里。”

  银兔儿立即红起脸蛋,鼓起勇气道:“那好,下回咱倆單独来遊船,要不就准备二艘船,他们坐一艘,咱倆坐一艘,到时咱们爱怎么做就怎么做。”说着说着,便努力不将脸蛋埋进他的怀里,一双美目很拼命的盯着他,就怕自己先害羞了。

  展无极见状,真想将她揉进自己的体內,心中好生熇鲔。真不知过去的二十六年,他究竟是如何活过来的,既没有银兔儿的笑语如珠,也没有她的頑皮,更没有她的陪伴。爱一个人怎能如此深刻,像是用尽全身的所有去爱她,却好像嫌不够;像要掏出心肝去爱她,却又嫌太假。究竟是何时,他竟已爱她爱得无法自拔!

  爱情便是如此吗?让人身陷泥沼而不自知,就算发现了,再也脫离不了。他实在无法想像,倘若有一日,他的身边不再有她相伴,他会如何?

  一思及此,不觉一凜,不敢再想下去,只将她搂得更紧,好似只要让她躲进他的羽翼下,她便不再受任何伤害。

  “无极大叔,我虽喜欢在你身边汲取溫暖,可你也不能把我抱得这么紧啊,会让我喘不过气来的耶!”银兔儿的眼睛晶亮,道:“你该补償一下,例如让我亲亲你。”展无极轻柔一笑,道:“你这般爱亲我?回家后,让你亲个够便是。”

  “我就爱亲你。”她好奇的摸了摸他的嘴唇,忽地正色道:“你的嘴唇是属于我一人的,你可千万別让其他女子碰一下;不!不只是你的嘴唇,还有你的人,你的人也是我的。”忽地苦起一张小脸。

  她在吃醋。原来爱人后,还会吃醋!不然,她干嘛耍展管事费尽千辛万苦的買来-艘船,还将它漆成银兔盗骋┟?又何必去将三位嫂嫂及白子園的丫头挖起来助其声势?连那算数都是大嫂为她算好,琴声是三嫂弹的,没一样是她自己做的,但她也是为了他嘛!“这醋还真累人呢!”她咕噥道。

  展无极闻言,大笑出声,原来今儿个的事全是为她吃醋所致,于是他将她紧搂在怀里,观赏那湖光山色,一时之间竟希望永远待下去,不理那凡尘俗事……

  而那白子園里的丫头却个个暗地发笑。为什么?还不是因那黑色的披风上繡着二只银色的小兔子,姑爷还没发现呢!

  至于,那展有容对那天仙绝俗的柳若蘭是看也不看一眼,一双黑眸紧盯着清雅秀丽的迎姬,像是瞧透了什么,让迎姬心生不安,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  ※  ※



  遊湖回来后,已近黃昏。展无极与银兔儿先坐马车回天香苑,而那展有容则表态愿送白家嫂子回白子園。临分別时,银兔儿还朝他貶眨眼,盼他好运,哪知才一回到天香苑没多久,忽闻展有容的随身车伕小三子来报……

  “白子園被炸了!”

  那正勉强要喝娇妻的爱心险汤的展无极,不知是惊?是喜?惊的是,一般百姓鮮少懂得火药,如今白子園被炸,豈不表示那偷火烁僧人已有行动。而喜的是终于逃过一劫;须知这几日银兔儿为当个好老婆,娌嗾在廚房里忙东忙西,好不容易熬出半碗汤来,第一个试验品却是他。试问,她十七年间不曾进过廚房,如今第一次下廚就能成功吗?世上若真有此人,只怕是个天才,偏偏银兔儿不是天才,所以她熬的汤……能喝吗?

  -思及此,他就怒喝一声,心惊胆跳的离开大厅,疾步奔向后门──“银兔儿!”

  那银兔儿才要顺利偷溜出去,怎知这么容易就被逮到了,嘴一扁,眼眶通红的回过身来,不满道:“你怎知我在这里?”

  “若无法揣测你的心意,又豈能抵趨丈夫?”展无极真想狠打她一頓,如果他够狠心,他发誓他会的。

  先前银兔儿去廚房端险汤,小三子就来通报白子園被炸,依这来回时间,银兔儿早该出现在大厅,为何仍迟不见蹤影,除了偷听到他们的谈话,还会有其它解释吗?“你要去吗?”

  “那是你的娘家,我当然要过去瞧瞧。”

  银兔儿仔细瞧着他的神色,咬了咬唇,可怜兮兮地说道:“你不会让我去,是不是?”不知他心意,又如何当他妻子?无极大叔简直当他自己是无敌超人,凡事他都为她顶着,却不愿让她受半分扬伤,他当然不会让她去,这是她早就料到的。

  展无极轻歎一声,上前将她娇小的身子搂入怀中。

  “我又尝愿意意留你在这里担心受怕?但白子園被炸,咱们怎知那设置火烁僧人是否仍留在那里?等我去瞧瞧后,若确定无碍,定会派人来接你过去,好吗?”“真的?可不许骗我?”银兔儿眼珠子一转,忙挣脫他的怀抱,道:“你还是马上出发吧!顺便把小泥巴一块带去,若是有人受伤,就让她去药鋪拿药,她懂这些的。-语毕,连忙推展无极出门,然后自个儿先将天香苑積屯的药材先收拾几味起来。

  “不知大嫂她们还好吗?”银兔儿着急的走来走去,又想起当日无极大叔也是为火药所伤,幸虧他反应够快,不然早埋在瓦礫堆下;不过,那是因为无极大叔身怀武艺,但大嫂和云阳可没有啊!

  她是愈想愈不妥,真巴不得展无极快快派人来接她。

  约莫过了半盞茶的时间,银兔儿实在耐不住,想找展管事去牵马出来,自个儿到白子園去,哪知一出房门,就瞧见一个陌生的丫头慌慌张张的跑过来。

  “夫人,少爷从白子園派来的马车就候在门外呢!”

  银兔儿一喜,连忙拿着药籃要跑出门外,可忽地她停下脚步──“我怎么没见过你?”不知为何,这念头闪过脑海。

  那陌生丫头害羞笑了笑,道:“我是阿美,三天前新来的丫嬛,是专整理东边客房的丫头,夫人,你忘了吗?”银兔儿认真地想了想,这才想起是有见过她一面,印象不深,所以给忘了。“咱们还是快上马车,说不定有人须要用药呢!”

  那阿美丫头说道:“夫人先坐马车去。少爷吩咐咱们再上街買金创药,白子園里伤者大多……”一听那伤者多,银兔儿的心噗通通的急跳,也不及细想,点头道:“你買了金创药,可快点过来。”语毕,便要那车伕尽快驰往近郊的白子園。



  ※  ※  ※



  白子園约有五成给炸得精光。那展无极一瞧那幅惨景,不觉心一冷,不知该不该让银兔儿亲眼来瞧瞧?尤其四处可见斑斑血跡,就不知死伤多少人。

  那白云阳才从几间完好的房舍走出,就瞧见展无极,连忙跑上前:“姊夫,你怎么来了?”

  展无极发现他身上有数道伤痕,像是刮伤,但他却一脸心不在焉,好似不在乎这伤“小三子跑来通报,说白子園让人炸了。我带了二十多人过来,若有需要的地方,儘管吩咐就是。”

  云阳大喜,道:“好极了。園內净是女孩家,能帮忙搬石块的除了二嫂的那一连娘子军外,是再也没人能帮了,姊夫你来得正是时候──”他眉头一皱,瞧向展无极身后,道“银子没来吧?”

  “我怕她难过,让她在家里等着。”

  白云阳苦笑,道:“她没来是最好,我也不希望她瞧见了这幅惨景。”见有一丫头过来,他连忙叫道:“梅丫头,受伤的女孩们可包紮过了?”

  “这点小事,咱们自己能做。”那小丫头眼眶含泪,道:“可那小红从小被撿回白子園里,无亲无故的,如今死了……”

  “你放心!小红同其他二个丫头,白家定会将她们厚葬。”

  梅丫头感激地掉下眼泪,欠了欠身,便趕去帮忙了。她一向以为白子園里最惹人敬爱的就是那银兔儿了。当时,轟地一声,屋瓦齊落,现场一片混乱;从事情的发生,到災后处理,哪个丫头不想念银兔儿的?她向来聪明又精灵,定能帮助她们的,可她们万万没想到白云阳也有刚毅果断的一面;大家一直以为他是懦弱无能,哪知事情发生了,头一个出头指挥她们的,就是白家大少爷,虽说如今他脸上尽是污泥,可上上下下的丫头莫不觉得此时此刻他是最有英气的了。

  那白云阳像也察觉展无极奇特的目光,苦笑道:“环境总是能让人改变的;以往我是书呆子,就算有再天大的事,嫂子们和银子都会为我顶着,如今银子不在,大嫂她们也四处忙着,我这白家主人就算是再贵重的身躯,也要出来帮上一帮。”嘴角扬起真正的笑容,又道:“无极姊夫,这话我只同你一人说过。以往大嫂怕我同三位兄长一般早夭,从小将我捧在掌心呵护,成就今日手不能提,也不知生活为何目的的白云阳,如今也算成长了,我打算亲手重建白子園,看着它完成──我要成为白子園的真正主人。”在那昏暗的天光下,他那酷似银兔儿的容貌竟有几许男子气概。

  展无极讚扬一笑,道:“有什么须要帮忙的,儘管说就是。倘若银兔儿知你变化甚多,只怕非亲眼来瞧你一眼不可。”

  “爆炸之时,有容叔叔和嫂子们才进園里,除了三个ㄚ头来不及逃出外,其他人都是轻伤,幸而那设火烁僧人选的几间楼都正巧无人,才能将伤害减至最低。不过──”他頓了頓,走到门前,道:有容叔叔护着大嫂逃离,让石块伤了……”

  话还没说完,忽闻房內一声痛呼──“我的老天,你就不能轻点吗?”

  “若蘭,拿块毛巾来。”这正是迎姬的声音。

  门一打开,见到的就是李迎姬将展有容的嘴巴搗住。

  “只怕这一生,有容叔是再也不能行走了。”白云阳低语。

  展无极一惊,见到那床單上血漬遍布,尤其展有容的双腿虽以白布紧紧里住,但那鮮血仍是浸透了布,再一低瞧丟到地上的数十条毛巾,全是染了血的。

  “你可来了。”展有容的脸色如纸,却挤出笑容,道:“我快──我快受不住她的虐待了。无极,你若承认是我小姪,就将她们暫时趕出去。”

  “闭上你的嘴!现在你该做的是躺下来休息。”迎姬怒道,而那怒意中又有几分哽咽。“娘们就是娘们。”展有容见她脸色跟着发白,笑道:“若再不揭穿你的女儿家身分,我还真当是哪家的男儿竟这般没种。”

  “大嫂、三嫂,我瞧咱们先出去,让无极姊夫跟有容叔好好谈一谈。”

  李迎姬不放心地瞧了展有容一眼,才跟无极道:“不能说太久。先前大夫来过,嘱咐他须多休息,待会儿他如不肯睡,你就乾脆一拳打昏他。”

  “謹听嫂子吩咐。”展无极见他们出去后,才一脸忧心地瞧着他的伤势。“大夫怎么说?若能移动,就到天香苑静养──”

  “何须静养?反正左腿是废了,静不静养又有何关系?”展有容痛得齜牙咧嘴,原来先前的沈穩全是装的。

  “你就信那蒙古大夫的话?”

  “不得不信。”展有容頓了頓,苦道:“你没瞧见那伤口,除了见骨,差点伤及神经,他没要砍掉我这双腿,就已是万幸。无论能不能移动,我拜托你马上把我抬回去吧!”“既是如此,我更不能随意移动你了。京城名医何只一人,我让小三子去请大夫,总会有办法的。”说到此,见到展有容脸上浮起一线希望,心头大石略略放下。“可擒到那置火烁僧人?”

  “连人影都没见到。”说到那儇耍褂腥菥秃薜醚腊W癢的。“原先以为他炸白子園是为了搶白家宝庫,可先前梁玉奴清点过了,是半分不少。若说仇敌,却专撿那僕人住的廂房来炸,你说这奇不奇怪?”

  展无极一楞,心中闪过不安,却又捉不住那不安的感觉究竟如何?

  “不好啦”那白云阳脸色发白的冲进来,忙捉住展无极的手,道:“先前天香苑的家丁来报,天香苑给炸了!”

  天啊!展无极差点晕了。



  一夜之间,所有展家人手全集中在那天香苑里,就连展无极也在其中,徒手挖着那石块。那地方是主屋的所在,楼层共有二层,前头环抱着一个小小花園,花園里专养着小兔子,如今楼层尽塌,兔尸遍地,是惨不忍睹。

  更让人不忍目睹的是,展无极从在白子園接獲通报,留下十名家丁后,即刻飞奔趕回天香苑后,就再也没一刻休息。

  那白云阳是从头目睹一切的。一回天香苑,就见展管事与好几名手下昏迷在地,剩下的几名老僕则忙着救人──偏偏他们救了所有的人,就是来不及救银兔儿。有名老僕言道,他是亲眼见到银兔儿身陷乱石之中,还伸手向他求救,可惜他力不从心,来不及救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活埋在瓦礫石块之中。而那展无极当时的神色,他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那神色好似突然受到多大的震撼似的,让他几乎以为展无极会当场发狂。

  事实上,展无极的反应也与发狂差不多了。

  如今时值正午,展家上下仍在挖掘,就盼挖出个统果来,多少手衔篷主子休息片刻,再行挖掘,可他听吗?他竟听而不闻,状似疯狂的挖开那数不清的石块,双手早染上血跡,数道大小刮痕血淋淋的划过他的手臂,像是不知什么是疲累的猛掘着……

  “不成,不能再挖下去了。”那长工李三大声道:“碎石咱们还能应付,这般大的石块要如何搬?”僅凭人力是搬不动这石块的。

  主屋炸毀之时,也许是火药不够,那断裂的石块不少是足有一面长桌大,厚度更別谈了,加上一个晚上展家上上下下的人手全来搬石,如今个个累坏了,仍不见银兔儿的蹤影,还能再搬下去吗?再搬下去,只怕连展无极也要倒下去了。

  那长工李三见主子没有反应,仍发疯似的尝试搬开那厚石,试着挡住展无极──“少爷,咱们已经尽力了!就算夫人初时没死,这会儿也只怕是悶死了。”话才说完,展无极怒喝一声,将李三推开,继续搬石,那刚划上的刮痕几可见骨,他却像是没有疼痛似地,拚了命的在那儿挖石。

  “少爷……”

  “不见尸,誓不死心。”展无极忽地低喃,若不细听,还不知他说话了。白云阳正也要劝上几句,展无极又说话了,本以为他又要说些什么,连忙靠近去听,哪知又是同一句话,不管谁听见了没,重复了好几次──他分明是在说给自己听。白云阳一惊,由于接近展无极,所以才能瞧见那染满血跡的双手上混着一滴、二滴、三滴晶瑩的水珠子──那是泪水。花了好半晌的功夫,他才幡然醒悟,原来展无极在流泪──这便是他向来欽佩的姊夫吗?

  他一直以为男子汉该是流血不流泪,而展无极自然是他心中标准的男子汉,银兔儿能嫁给姊夫是她修来的福分,但他始终不知为何展无极愿意娶她──原来答案竟是这般简單。若不是衫噗亲姊至此,又豈会不愿承认她的死讯?白云阳忽地眼眶一红,转身向长工李三大声道:“不见尸,誓不死心!召集所有能动能走的人,咱们联合将大石搬开。说不定你们夫人一息尚存,若是此时放弃,与杀人无异。”

  一时之间,凡是稍有力气者,全都上了场,拼了命的合力搬开石块……

  约莫黃昏时刻,突然听见有人大喊:“瞧见了,瞧见了!瞧见夫人的衫子了!”

  展无极疾步奔来,瞧见银兔儿爱极的白色衫裙露在石块之下,他心猛地一跳,几乎不敢面对那即将稻铐的事实,可双手却拚命的挖开她身上的碎石──愈是向上拨开碎石,他的心就愈冷。几次呼唤于她,全无反应,她的身子一点生气也没,像是──像是……

  直到那碎石拨尽,他脸色一变,是连最后一线希望也从他的脸上尽褪。

  她分明是银兔儿。银兔儿桌噗的衫裙、他買给银兔儿的簪子、银兔儿亲手繡的繡花鞋,在那鞋上还有两只不成样的繡兔。

  他忽地想起那日她笑嘻嘻的将繡帕让他瞧,上头繡得虽是兔子,却怎么也瞧不出来;那脑海中再闪,想起师父洩露天机言道,他若不是与拥有金锁的女子成亲,那银兔儿与他的缘分定有限──“不!咱们之间的缘分未尽,你怎能捨我先去?怎能?”他先是喃喃自语,而后不忍目睹她的面目全非似的,将眼光调开。

  那躺在乱石下的女子面目全非,唯一可辨识的就是她身上的衣饰。

  “她不该是,不该是!”展无极低咆道。縱然如今亲眼见到,他仍是不信银兔儿已死。她不该死,在她求救的时候,他甚至无力救她……

  他瞧见那在乱石下的黑色披风奇异似的完好。就在昨日,他用沼帑风里住那娇小的身子,她还笑嘻嘻地仰起小脸想亲他……

  要他如何相信昨天还活蹦乱跳的银兔儿在一夜之间失了生命?

  他痛心地拾起那黑色的披风,披风上有两只银色的小兔子,是银兔儿请师傅连夜趕繡的。她说她喜欢小兔儿,希望能将天香苑变成兔子園;她说,她将小兔子繡成银色,就是她银兔儿的化身,走到哪儿只要想见她,就可瞧一眼那繡兔儿。

  如今他瞧着这两只小银兔,却再也无法瞧见银兔儿。是化身吗?他宁愿要那活生生的银兔儿。

  “姊夫──”

  展无极痛苦的将黑色披风拥在胸前,那紧握的拳头里流出血丝……

  “少爷,節哀顺变。”

  “她没有死!”

  “姊夫,事实俱在。天香苑还须你重建──”

  “她不会死,我曾承諾过要保护她。”

  “她死了!”白云阳忍不住哭喊:“银子死了,死了,她死了,她的尸首就在你面前!姊夫,你承认吧,別让咱们为你担心。”

  “不……”他闭了闭眼,是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白天她还笑语如珠,猛吃乾醋,他又哪里料到,不过半天的时间,已是阴阳相隔,天人永绝。她怎会死?她怎能死?像是承受不住那椎心的楚痛,他痛苦地将脸埋在披风里。不知为何,他始终不愿瞧一眼那躺在地上的女人,宁愿从沼帑风中汲取对银兔儿的回忆。

  回忆?从今以后,他只有回忆了。

  倘若真是如此,他只愿不曾遇上银兔儿,只愿没有那该死的金锁,只愿他们的缘分不曾有过,只愿当日他不该强迫打开她的左拳,只愿他不曾绑她做人质──“左拳?”他忽地想起银兔儿的左拳始终不能打开。

  他抬起眼迅速瞧向那女人的左手。

  一时的紧繃在剎那间解脫了,他几乎站不住脚。

  “银兔儿没死。”他沙哑道,不禁闭上眼睛,兔得发热的眼眶流下眼泪来。那女人的左手是打开的。



  ※  ※  ※



  银兔儿恨死所有与金锁有关的人物,包括那无极大叔。

  她被擄来二逃邺夜,就剩一丝气息──因为她快餓死了。

  那擄她来的儇藟焊筒桓肓7钩裕仓挥幸惶煲恍】诙眩僬庋氯ィ驼嬉阆駳屃恕2怀桑怀桑姑患轿藜笫澹衷跄芩滥兀科I个半死,又没力气逃跑,全身都给綑得活像棕子,想逃也不容易啊!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恨恨地瞪了眼前大吃大喝的中年汉子。

  他就是当日无极大叔挥笔晝下的汉子,依她之见,无极大叔还算好心,把他畫得人模人样,事实上他是一脸肥肉,从那个角度来看,都像天生的僮樱绕渌男厍盎构易盼藜笫宓慕痂匙,让人见了就气。

  她实在忍不住开口了──“喂,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要放了我?”

  那中年汉子将那油膩的险腿啃乾净,才瞄她一眼,道:“待展无极将金锁交给我,你自然就可以回去了。”

  “可我瞧你除了吃喝拉撒睡外,又没去通知无极大叔,他怎知我让你给擄来了?”这人还真不是普通的笨。

  “我要让他也嚐嚐什么是心神俱裂的滋味。若不是他张贴我的畫像,我又豈会让黑白二道的人追杀?害我夜不成眠,只得躲来这荒山野嶺,若不让展无极吃一番苦头,我吞不下这口气。”

  银兔儿悄悄吐了吐舌,原来是她自己造的孽,早知如此,应该再将赏金提高,让他的下场更惨才是。

  她眼珠子转了转,忍不住那好奇心,终于问他:“你要那金锁究竟有何用处?不过是锁而已,最多是纯金打造,那又如何?值得你卖命吗?再说,无极大叔是没那金锁的,你要赎金倒可能还有,金锁是壓根没有。”“胡扯!”那中年汉子冷笑,道:“或许以前那姓展的没有金锁,可你既然嫁他,就该连金锁一块陪嫁过去。”

  “你才胡扯!我哪里来的金锁?”怎么他跟无极大叔一样,一见到她就讨金锁。那中年汉子惊詫地瞧着她,似乎想发觉什么,好半晌的时间,银兔儿就那样恶狠狠的回瞪于他。现在她是尚有余力瞪他,等再过些时候,恐怕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突然捧腹大笑,道:“可笑,可笑!原来你真不知那金锁姻缘。枉我费尽心思易容成师父,套那姓展的口风,原来──原来你尚不知那金锁究竟有何用处?”他甚至笑出眼泪来。

  “喂,你笑些什么?不怕笑破肚皮吗?”她气炸了!发誓将来解困之后,一定要好好报復一下。她扁了扁嘴,灵动的眼珠子悄悄地转了转,又大声道:“好吧!事到如今,为了我的生命安全着想,我也不再瞞你,就连无极大叔也不知我拥有那金锁!”“你果然有那金锁!”那中年汉子眼里发出异采,一把捉住银兔儿的领口,害她差点没法子呼吸。

  她连忙道:“你若将我勒死,就再也瞧不见那金锁了。”他想想也对,将她拋在地上,心中是得意极了。

  “为了那金锁,我费尽苦心。如今皇天不负苦心人,命中该是我得到,旁人也搶不走!”斜睨她苍白的容颜一眼,嘴角挂个狡猾的笑容,道:“展夫人,你可有兴致听那金锁的事?”

  银兔儿的好奇心向来比旁人旺盛,可现在偏不爱如他愿,嘴硬道:“我没兴致听你胡说故事。金锁就金锁嘛,还会有什么故事?我劝你还是快快送我回家,说不定我一高兴,将那金锁贈于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那中年汉子兴致正高,眼看多年心血终有成果,哪里还理会银兔儿的抱怨,他坐在那石头上,说起故事来。

  “七年前,我尚是街头的流浪汉,吃穿全靠人施捨,如不幸病了,能自癒是最好,不然只有等死的分。那年我生了重病,在山神廟里奄奄一息,若不是那师父路过救我一命,今日豈会有我田宗的存在?”那眼神像是飘回远方,冷笑道:“几年下来,我跟着师父拜师学艺,偶然听见原来我尚有一师兄,而他的境遇与我大不相同。我自小失怙,三餐不继,而他自小生在富裕之家,师父防我之心甚重,只愿教我几套三流功夫,而那师兄尽得师父真传,非但如此,他还拥有那神物──”他瞧了一眼银兔儿,冷道:“你可知我师兄是何人?”“你师兄一定是无极大叔。”这是不用想的,可是──“我可没听过无极大叔有什么神物?一定是你搞错了。”

  他瞪了她一眼,再道:“那神物便是金锁。师父说,那金锁与那金鑰匙同是一对神物,除了那金锁促成的姻缘外,金锁里有天大的宝藏,足以重建二个宋朝。……”银兔儿心一跳。什么金锁促成的姻缘?那便是无极大叔積极寻找金锁的目的吗?他不说过,若找到金锁,定能发现他一生之中最珍贵的宝物,指的便是那藏宝图吗?“而这金锁与金鑰匙定会落在一对男女身上。既然展无极拥有那金鑰匙,金锁定是个女人拥有。我猜得果然没错。那展无极既然娶了你,你身上定有金锁,不然他该一生一世不论婚嫁才是。”这也是他从师父那里听来的。凡拥有金锁与那金鑰匙的男女定生生世世永统夫妇,这就是謠传中的金锁姻缘,虽不知从何时开始流传,但金锁能带他寻到那天大的财富,这才是重点。

  一年前,他师父拋下一句话,说什么与他缘分已尽,便云遊四海去了。他怎么办?身无分文,难不成又要当回流浪汉,露宿街头?不!打死他都不愿再作乞丐身,凭什么那姓展的一生不颖睺乏,不但有天贴的姻缘,还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那天大的宝藏,而他田宗却什么也没有,老天爷未兔大过不公平了!

  所以他才起了貪念。既然老天爷不帮他,他为自己爭取总成吧1。

  “照这姓田的说法,无极大叔该配那拥有金锁的女子──那我呢?我可怎么办?我又没金锁……”银兔儿心理思网翻騰,低喃道:“可现下那金鑰匙落在他手上,就算婚配金锁的女子,也该是由这姓田的娶她。幸好无极大叔趁早丟了这金鑰匙,不然他怎么娶我?”她想了想,真是开辛砄了!

  “你笑什么?”那田宗终于注意到银兔儿的异常。

  照理来说,她应该哭才对,她不是被他绑架了吗?她不急、不餓吗?他刻意在她面前大吃大喝,就是要她求饒,怎么她一点激烈的反应也没有?难不成他还不够狠?他要怎么做才够狠?剁了她的手指?还是废了她的双腿?

  不成!不成!餓餓她肚子还可以,但千万不能留下永久的伤害,不然展无极一瞧见她成殘疾,还会想要她吗?再娶一个就成,又何必拿金锁来换?

  害他得忍受这丫头的尖牙俐嘴,却只能餓她肚子。

  “你最好祈求那姓展的将你看得比那金锁重要,否则拿不到金锁,你也別想见到日出。”

  银兔儿眼一亮,忙道:“你总算要通知无极大叔啦!我就说你笨嘛!明明金锁就要到手了,偏偏还耽擱二日,若是无极大叔寻来,別说是金锁,只怕是你的命都没啦!”

  那田宗真想狠K她一頓,不过一思及自己的计畫,立即又志得意满起来,忍不住想同他人分享,最好嚇得这小丫头花容失色。

  他冷笑道:“耽擱二日是为了让那展无极受尽丧妻之痛,到时再让他知道娇妻未死,你说他会有什么反应?是喜极而泣?还是自动奉上金锁?”见她一脸不解,更加得意笑道:“你大概不知那日通知你的丫头是我的老相好。我要她留在天香苑里,穿着你的衫子,打扮成你的模样,瞞骗他人。可她不知我早将火药装好,轟地一声,她也炸死在主屋里。你说,若展无极瞧见穿着你的衫子的女人死在里头,是不是会以为那就是他的爱妻?”银兔儿小脸一白,啐道:“你好没良心!她既是你的人,你怎么忍心为了宝藏杀她?”

  “将来有了宝藏,買千百个像她一样的女人都成,又哪里在乎少她一个呢?闲话少说,展无极若有心救你,明晚你就可回家吃个饱;若他决定要那金锁,你这丫头可就没命了。”他望望天色,又到黃昏,趕到天香苑就差不多入夜了。

  银兔儿可心慌了;她没有那金锁啊,就算跟无极大叔要,也拿不出来,如此一来,她的小命迟早没了,这可如何是好──“等等,无极大叔可不知我将金锁藏在哪里。”她的心噗通通地跳着,直视他,道:“我将那金锁藏在房里的櫃子,从上头数下第二个抽屜里。”

  那田宗不疑有他,确定将她綑绑得当,就下山去。

  “无极大叔,你可会暸解我的心意?”银兔儿喃喃自语,忽地扁了扁小嘴,再道:“你若不知我话里之意,只怕以后你是再也见不到银兔儿了。”



  ※  ※  ※



  “来了,来了!”白云阳手里拿着纸条,飞奔进天香苑大厅,大喊:“有消息来了!”那已二逃邺夜未曾閤过眼的展无极疾步上前,接过那纸条,哑声问道:“那送纸条的人呢?”

  “是个小孩。他说有人给了他一两银子,要他将这纸条送过来。”白云阳頓了頓,道:“我派了人跟着他回去,说不定会再碰头。”

  展无极点了点头,算是讚许他的做法,黑漆的眼眸迅速瀏覽那纸条上的要求。“原来是为那金锁……”他瞇了瞇眼,看到最后一段文字。”银兔儿知道我并无金锁,怎会说藏在抽屜里?”

  “无极姊夫,纸条上究竟写些什么?银子安然无恙吗?他们究竟要什么才肯放了银子?”

  这二日,展无极翻遍京城每一磚瓦、每一块地,就是为寻找银兔儿,但仍是没任何线索。他明知道擄去她的歹徒,迟早会联络上他,可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盼能早一步找到她。好比明儿个他打算将寻找的範围擴大到郊外。这二日,不知银兔儿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那擄她的歹徒可曾伤她一丝一毫?

  他曾承諾要保护她,可他做到了吗?

  “僮右鹚!闭刮藜驖嵥档溃骸耙枚嵴庋担欢ㄓ兴挠靡庠凇T蒲簦魑菟莺螅煞⑾掷锿返臋欁樱俊弊源臃⑾帜羌侔缫枚氖缀螅刮藜悴辉賲⒂肽前崾男卸娜獾匮罢乙枚南侣洹�

  “有,那櫃子是大理石所製,是当日唯一完好的东西。”忙令人将櫃子抬起来。那黑沈沈的石櫃除了有几个抽屜遗失和几处刮痕外,并无其它扬坏。

  展无极将那上头数下第二个抽屜打开,里头正是当日洞房花烛夜时,银兔儿命人趕工打造的金锁链。

  白云阳莫名其妙地打量这足有一尺长的金锁链,道:“那偃怂5木褪钦馔嬉猓克白疟还俨钭饺サ奈O眨税鬃訄@与天香苑,为的就是这几百两金子打造的金锁鏈?”白子園的宝庫里任何一项宝物都比它贵重,而那偃酥灰鹚矗�

  展无极壓根就没听进白云阳的话,他沈思地凝视手里的锁链,回想洞房那一夜银兔儿说过些什么──你既然找不到金锁,咱们就打个锁链过过乾劳也好……大嫂说作夫妻是一生一世的,永不分离的,我怎知你会不会跑?先銬住你再说……

  “无极姊夫,你怎么啦?”

  白云阳见展无极脸色变化迅速,真想告訴他,常人是猜不透银子的心思。她爱玩爱闹,心眼又多,连他这个双胞弟弟都不知她在想什么,展无极又如何猜出她话中的含意呢?“无极姊夫,那偃思纫饨鹚矗徒桓剐胂胧裁茨兀俊�

  你既然找不到金锁,咱们就打个锁链过过乾劳也好──展无极心里直惦着这句话。“打个锁链过过乾劳……”展无极忽然脸色一变,忙道:“云阳,快去找金匠师傅,定要在明天晌午前打造一个金锁出来;那偃思热灰鹚勖蔷退退鼋鹚!币枚靡獗阍诖恕5比账痪鋺蜓裕幌氲骄攘怂愿龆任藿鹚羌僭煲桓霾痪偷昧耍�

  白云阳这才恍悟那银兔儿的用意,虽不知金锁是什么玩意,但仍道:“原来那偃耸且鹚稍勖嵌济磺乒鹚庑危绾未蛟欤俊�

  “咱们没见过金锁,那偃硕ㄒ膊辉鹚!闭刮藜叵肽墙痂匙的精致小巧,吩咐小舅子,道:“那金锁能杂卩小就杂卩小,约莫……小粒的珍珠那般大,知道吗?”白云阳忙点头,收拾几百两银子,匆匆跑出去。

  “失去一生中最珍爱的宝贝,这种椎心痛楚一生一次也嫌多。”在那无人的大厅里,展无极若有所思地喃道:“天见可怜,从今以后是再也不让你有半丝扬伤,那怕是用我的命换你的──”

  那大厅中忽地失去声响,倘若此刻有人进来,定然为眼前的景象大吃一惊。那大厅里有一人紧握着那粗重的锁链,双眼紧閤,冷峻严厉的脸庞流露出那全然的脆弱与激动。若是近看,一定会发觉他那修长的黑色睫毛上竟沾了几滴水珠……



  京城近郊的石头山某个小山洞里,有一小姑娘正在哀嚎连连。

  她快餓死了!更甚者,她都不能思考了,连整那姓田的脑力都没了,脑海中唯一重复想的便是──无极大叔怎么还不来?真想活活餓死她,好再娶个老婆吗?还是他不解她的謎题,所以不敢前来?

  尤其瞧着这田宗还啃着猎来的山豬,那香味差点让她求饒。

  待我自由后,定要你好好吃苦,最好餓你十天半个月──她怒火沖天的想。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肚子咕噥咕噥的叫,只怕没等到她自由,她就先餓死了。

  那田宗灌了大口酒,见见天色,也差不多是晌午了。

  “你最好祈赌切照沟慕憧吹帽冉鹚怪匾裨蛩裘焕矗扛粢皇背剑揖徒闵砩系囊徊糠炙凸ァM芬桓鍪背骄退鸵恢皇直酆昧恕!北疽馐且づ闹枚丘I得发昏,才懶得理他在那自言自语。

  田宗本想踢她一脚,要她自己起来走出山洞,不过瞧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哪还能奢望她走到那预定的地点?只好自个儿扛她走出去。

  她是活该!谁叫她头一天拐着弯骂他,第二天是乾脆朝他吐口水,他才连那一日一小杯水都省略了,说不定将这丫头送回展无极身边后,她会脫水而死,也省得他费一番功夫──真当他会好心放过展无极,让他日后好来寻仇?

  他冷冷一笑,眼里闪过一丝阴沈。

  到了那石头山边的一处悬崖,展无极早在那里候着,身后还跟着二名魁梧汉子。“师兄当真只爱美人,放椈登到手的财富。”田宗哈哈一笑,将银兔儿扔在草地上。“金锁在哪里?”

  展无极冷眼瞧着他,左手探到腰际,将一小巧的金锁拿出。

  “金锁在此。我怎知我妻子完好?”

  那田宗眼里发亮,直盯着那梦寐以求的金锁;那是开启他生命的另一个转捩点的重要之物,说不定那其中的财富能让他当上皇帝。

  他心中虽急,却也冷笑道:“她好得很,我可没砍她、伤她,你还是快将金锁交出,我便将这臭丫头交给你。”那银兔儿可怜兮兮地瞧着展无极,发青的小嘴想吐出什么话来,却也说不出来。展无极不忍再瞧她那瘦了一圈的小脸蛋,她本就娇小,吃得又不多,如今那田宗竟将她折騰成这般橫样,不用想也知三日来她未进食,思及此,他心脏忽地紧缩,像是万根針狠狠刺到他心口上。

  他心一疼,忙凝神专注,严厉的说道:“要我先交金锁,那是决计不可能的。你将我妻子带到中央,我便将金锁拋给你,谁也不吃虧。”

  这倒也公平,田宗又扛起银兔儿走了约莫十步近,再将她扔到地上,然后再退到原处。“金锁可以交出来了吧?”

  展无极向身边的二名汉子使了个眼色,将金锁扔给他后,一个疾步奔向银兔儿,打算趁田宗开銷之际,将她救回。

  哪知田宗一接到金锁,是连瞧也不瞧上一眼,同时飞快地奔向中央,拎起银兔儿就往那悬崖下扔去……

  他的本意就是不留活口,倘若留下任何一人,都有可能将金锁易主之事传出,到时只怕他还来不及享受财富,就先让人给杀了!

  那展无极一见银兔儿跌落山崖,一时心神俱裂,顾不得田宗飞掌打来,击向他的背部──“噗”的一声,吐了一口血水,他却视若无睹地奔向崖边,忙伸出手臂,想及时拉住银兔儿。不料,刚触及她的左拳,来不及抓住她。展无极想也不想的,跟着跳下悬崖,见到那沿着峭壁生长盗充枝,忙不迭地一手攀住它,一手抓住银兔儿的左拳。

  好险,好险,倘若没有这救命树枝,他和银兔儿豈不没命?

  “银兔儿,你还好吗?”断裂声忽地传来,他抬头一惊,那树枝承受不了二人的重量,已有断裂的危险,而他虽抓住她的左拳,但她不能反握他的手,只有眼睁睁地瞧着她的左拳逐渐滑离他的手。

  该死,他已经失去她一次,何忍再叫他嚐那第二次的痛苦?倘若银兔儿的左拳能打开,他们便有教,难不成这就是天意?

  天意要他二度失去她?

  他一咬牙,是拚死也不愿放开她。她若死,他还能独活吗?

  “无……极……大……叔。”银兔儿好不容易发出声音。她也瞧见那树枝坑谙了,他若不放开她,豈不要二人一块死?

  她虽不想死,想与他一生一世的生活,可天不从人愿,她与他之间,若只能有一人存活于世,那她当然要他活着。

  她眼眶泛红,低哑地说道:“定是我没有金锁,才不能同你厮守一生一世。可──可我──爱你啊,为什么我爱你,却不能与你一生一世的生活……”左手紧缩的五根手指忽地刺痛一下,可她没心思管它,一逕说道:“倘若有来世,无极大叔,你也不要再有那金鑰匙,就不会碰上那拥有金锁的女子,那时你娶我,好不好?咱们就可以永远厮守在一块……”她忍不住哽咽,讨厌自个儿怎么这么爱哭,眼里尽是水气,想将无极大叔的容貌印在脑海中都不成,如此一来,来世她要如何才知道是他呢?

  “胡扯!谁追讌胡乱说话!我尚未厌镜鐓,你就想逃离我了吗。你若再说这种话,小心可有苦头吃了。”

  银兔儿扁了扁龜裂的小嘴,费力地皱起柳眉,问他:“无极大叔,临死之前,你可愿老实回覆我一个问题?”

  展无极本想斥责她说什么死字,可终究强忍住,柔声道:“你爱问什么儘管间吧!”

  “你喜不喜欢……不是,我是说……你娶我,除了看光我的身子外,就没有別的原因了吗?例如──例如就像我嫁你的原因一样!”虽是临死之际,但还是要知道他的心意,起码她可以开心地死去,如果说无极大叔爱她的话。

  虽想要他立誓,将来若遇那拥有金锁的女子,千万不要爱她,也不准娶她,这是她自私的想法。可她难道真要他独身一世。她忍心吗?至少他目前是爱她的,她也就能心满意足的离开这世间。

  展无极歎息,这才发现他始终没说出他的心意。

  “傻ㄚ头,若不爱你,我又何须娶你?”

  那银兔儿开心地想要再说些什么,可左拳紧缩的手指又刺痛了,像是手臂被壓许久,会有那麻酥又刺痛的感觉。

  “好痛!”

  “银兔儿!”他大惊,银兔儿的身子下坠了些,左拳迅速滑落;他想要再抓紧她,冒着一同掉落的危险,他让自个儿的身子下沈些,这才及时握住她的左拳,正巧五指抓住银兔儿左拳紧缩的五指。

  就算捉住了又如何,银兔儿仍是在下坠当中。他一怔,发觉银兔儿的左拳虽又在滑落,但他竟能缓慢地扳开她的五指,在她掌心似乎有什么圆物……

  “我──我的左手打开了……”银兔儿又喜又惊,没想到死前还真能瞧见自己的左拳打开。

  “捉住我!”展无极吼道。见她趕紧反握住他,心中暫时一寬,可他也知银兔儿数日未进食,力量不大,长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少爷?”那展无极带来的二名汉子一身血跡,在那崖边一见展无极尚活,趕紧找来树藤,合力将他倆拉上来。

  “那僮酉氲闳蓟鹨勖切值茉跍缁鹗保滞狄u咱们。这一耽擱,才让少爷夫人担心受怕。”那其中一名汉子解释道。当初,他还不抱希望地朝崖下瞧一眼,没想到少爷夫人竟奇迹似的活着。

  展无极一上崖边,忙将半昏迷的银兔儿抱进怀里,命令道:“快拿水来!”

  那其中一名伤势较轻的,趕紧跑去找水。

  “无极大叔……那坏蛋呢?逃走了吗?”银兔儿缩在他怀里,没见到那被乱箭射死的田宗。

  田宗以为就他一个人会设下陷阱吗?展无极也料到他定不会放过他们,差人连夜悄悄设下陷阱;只不过田宗用的是火药,而他用的是那猎人专捕猎物的方法,要不然凭他带来的二名武师能解决田宗吗?

  “你好好休息就是,其它的事我会担着。”

  银兔儿头晕脑脤的,本想伸手拭去他嘴角的血丝,然后骂他一句──你以为你长得高大,就能担起天下事吗?

  可她终究虛脫无力,只能伸手轻触他的脸庞,吃力的拋下简單一句──“我爱你。”两眼终于閤上,昏了过去。



  ※  ※  ※



  “好玩,真好玩!原来我银兔儿并非殘疾之人,左手跟常人一般无异。”半躺在床上的某个少妇,一会儿张开左手手指,一会儿又握紧拳头,除了初时尚不习惯外,也有一个月的时间让她拼命的练习,如今左手差不多与右手一般灵活了,这下看谁还敢笑她的左拳不能打开。

  门“喀”地一声打开,银兔儿忙缩进毯里,乖乖地躺在床上。

  “无极大叔,你整日守着我,是不是鋪子倒闭,没事可做?”标准的烏鴉嘴。“以前你不老念着我没空陪你吗?现下生意大多上了轨道,也不须我日日费心费力。”展无极笑着坐在床沿,而托盤上的补汤,让她瞧了就心惊。

  “又要喝?”

  “你身子虛,是该补一补。”

  “胡扯!你怎知我身子虛?”闻到那味道都觉得噁心了。这一个月来,哪天不喝这补汤的,再喝下去,她都成了补汤脸了。

  “那日是谁昏倒在我怀中?”展无极将她身后的枕头放直,要她半坐在床上,他亲手餵她。

  她扁了扁嘴,瞪着那一汤匙的汤,道:“这根本不能比较。倘若你餓了三天,又没水喝,你也会倒下去啊!”就为了她昏倒,一个月来,她想下床也只能偷偷下床,而他就像那大夫似的,整日盯着她喝药、喝补汤。

  到了晚上,她想抱着他睡觉,好有那安全感,他点头说可以,但她须在睡前再喝一碗补汤,否则他就睡客房;她想要亲亲他的嘴,他也点头说可以,但她须喝一碗十全大补汤,否则就不准亲他。

  这──简直太没天理了!

  难道他不再喜欢亲她、抱她,行那閨房之礼了吗?他厌倦她了?那她也要努力厌倦他才成。

  “小丫头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先喝了汤才说。”

  银兔儿的眼珠子转了转,先是乖乖喝下一口才问他:“无极大叔,我在想,那日你从我左拳里拿走的玩意究竟是什么,让我瞧一眼,好不好?”

  “可以!你先喝了这碗补汤。”

  “我喝了就可以亲亲你的嘴吗?”

  展无极的嘴角抽动,像是忍痛割捨什么似的,点头允諾。

  银兔儿的小嘴一扁,瞧他这副壯烈成仁的悽惨模样,好似让她亲一亲是多大的痛苦一样。

  怎么她就没有这种感觉?

  她当然不知道每回她一亲他、抱他,他就要用多大的克制力,才没将她推倒在床;他甚至还得沖那冷水──她究竟明不明白他对她的苦心?

  待银兔儿心不甘情不愿、乖乖喝完那补汤,喝得一滴不剩,展无极才从腰际的钱袋里掏出一物。

  “总有一天,我会让这补汤养得肥肥胖胖,连路也走不动了。”她咕噥,还是好奇地将那玩意接过来。

  那是一颗小小的圆珠,分不清楚是什么颜色,一会儿像是灰色,一会儿又像黑色,不像是玻璃,也不像是金属打造。

  “幸而这玩意没菱没角,才能让你握住十七年,却又不伤你一丝一毫。”展无极抚着那柔软无骨的左手,除了掌心与五指附近的肤色稍红外,是瞧不出有何异样。“可我手中为何握着它呢?”她是百思不得其解。尤其她的左拳怎能忽地打开?她回想那时,她表白心跡,而无极大叔也说出他自个儿的心意,她的左拳便打开了──难不成是因为他们互表心意,所以左拳才能打开?

  可能吗?

  银兔儿努力的想了想,既然想不通就算了,小脸蛋红咚咚地瞧着展无极,小声道:“你还欠我一样东西呢!”她自动的环住他的领项,将小脸贴近他。

  成亲也有三个月了吧,怎么她还会脸红呢?她一定要克服羞怯,才能诱惑成功啊!没错,今儿个她一定要诱惑他。问题是要怎么诱惑呢?

  她将小嘴湊上去,很努力的亲吻他,把所有他教她的技巧全给用上了,她还“悄悄”的拉扯他的腰带。奇怪,怎么这么难拉?她先把手里的圆珠扔在一旁,聚精会神的开始拉扯他的衫子。

  展无极真想将她抱进怀里,他知道她在做什么,他也应该阻止她,但她身子尚未康復,现在亲热,总有几分担心;可银兔儿才没让他有反悔的余地,用力将他推倒在床上,然后掀起床單,拿起那粗重的金锁銬,先扣住他的手腕,再“喀”地一声,将自己扣在锁链的另一端,将那鑰匙拋到房里的某个角落──“银兔儿,你在做什么?”他哭笑不得,不知该讚许她的努力,还是将她推开。银兔儿满意的趴在他身上,说道:“这个月来,你总不爱我碰你,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你若不回答我,我可要──可要侵犯你喽?你別笑,我是认真的。我会──我会先亲你的嘴,再亲──再亲遍你的身子……”忽地扁了扁嘴,道:“可你的衫子太难脫,你先助我,好不好?”再威脅一句:“不然你就同我銬在一块,再也不分开好了。”展无极不禁大笑出声,见她气恼地用力槌打他,忙捉住她的小拳头。

  “银兔儿,你当真确定你的身子好了吗?”他认真问道。

  “早好啦!这个月我不知背着你下床几次,在園子里到处跑,你不知……”惊呼一声,发觉自个儿被壓在他下方。

  “谁说我不想碰你?”他低喃,亲着她的小嘴,双手拉开她的衫子,露出粉红的肚兜,那肚兜的左下角繡着一只银色的小兔子。

  展无极嘴角一笑,缓缓将她最后的衫子褪去,露出雪白透红的肌肤──“咚”地一声,那圆珠滚落地上,受到撞击,裂成二半,里头露出那金色的光芒,再一细瞧,那是一小巧精致的小金锁,上头刻有二行小字,若不瞇眼细着,还真瞧不出上头刻有字体。

  在那光线的折射下,小巧圆潤的金锁一闪一闪的,像是呼应些什么,却又做然的躺在那里,一闪、一闪,持续闪爍着那亙古不变的醉人光芒……



  ※  ※  ※



  一年后的某个午后。

  “银兔儿!”那书齋里响超咆哮声。

  “我在这儿呢,什么事大声嚷嚷的?”银兔儿俸着一个翠玉打造成的如意菩薩进来。展无极咬牙,捉起一只白兔的耳朵,怒道:“牠是怎么来的?”

  “大白,你怎么又偷跑出来了?”银兔儿一瞧桃木桌上的墨汁全翻了,不觉缩了缩肩,坦白道:“我真的不知牠是怎么溜出来的?我明明将兔子園的门给关上了,牠怎会跑出来?”

  展无极咬牙地将那小白兔丟出门外。

  “倘若下回再让我发现牠溜进不该去的地方,我会亲手将牠烤来吃。”

  银兔儿吐了吐小舌,知道他想起前几日与她繾綣缠綿之际,忽地跳进一只小白兔,就壓在他的身上,他不气才怪!

  一年前他瞧她伤心兔儿受火烁僧累,炸个半死,才让展管事又買了一群小白兔,哪知牠们繁衍的速度这么快,眼下专为这些兔宝宝造的兔子園都不够住了,再这样下去,天香苑只怕要易主了!

  偏他一瞧她可怜兮兮的小脸就没轍了,谁教她是金锁的主子。

  思及此,不兔想起一年前缠綿后的午后,竟然发现圆珠断成二半,里头赫然是一小巧金锁,光瞧上头的巧夺天工,就知这不该是普通金锁。

  记得当时,银兔儿连衫子都是匆匆披上,直接跳下床,冲到他身边,问道:“难不成我就是金锁的主子?虧我当初还盼你等我掉落崖下后,能与金锁的主子共偕连理。”她这话当场把他气个半死,若不是她当时身子还虛,定会将她吊起来打几頓屁股再说。她以为他是谁?见一个爱一个?还是花心大蘿蔔,对她的感情说收就收?可她的下一句话却又打散他的怒意。

  “幸虧拥有金锁的女子就是我。”她笑嘻嘻的缩进他的怀里,仰起兴奮的小脸,指着那金锁上的小字,道:“这上头尵屮『开銷者,姻缘逃讪』。而你有金鑰匙,我有金锁,咱们生生世世都能统为夫妻,我也不备胡心哪日会突然冒出个金锁女子。咱们永远都在一块,你说好不好?”

  唉!她注定是他命中的剋星,他哪捨得动她一根寒毛。

  他当然不知银兔儿的心思;她说了一大堆好听的话,就为那好奇心,悄悄地瞄一眼展无极掌心的小金锁,实在忍不住了──“无极大叔,咱们打开它来瞧瞧,好不好?”这才是重点。“说不定里头真有什么天大的宝藏呢?”

  “那宝藏害人不浅?倘若真有,咱们也不会去动它。”语毕,展无极将当日从田宗身上讨回的金鑰匙拿出,开那金锁。

  “喀”地一声,那锁洞应声而开。小巧橢圆的金锁竟像一个小圆盒,展无极将盒盖打开,发现在锁洞深处竟有一卷小纸张,薄如蟬翼不占多少空间。

  银兔儿的手小又巧,小心挡苽开纸张,上头畫着复随的地图──她的小嘴扁了扁,道:“我还当是什么好玩的宝物呢,原来真是藏宝图。”

  展无极只是微微一笑,将地图放回原处,“喀”地閤上那金锁。

  “你真不要那宝藏?那姓田的僮铀担鞘歉豢傻泄谋Σ兀热羧媚阊暗搅耍挡欢憧梢缘被实勰兀『发m佳丽三千人,你爱什么美人都有。”

  他瞧她噘起嘴,一脸醋相,忍不住俯下头轻啄她小嘴,低语:“縱有悍佳丽三千人,又哪里比得上你这小醋桶?财富的宝藏虽对我无用,我却又寻到另一项天贴的宝物。”语毕,她还好奇地追问他究竟又找到什么宝物,直到他拨开她披在肩上的衫子,抱抱她上床亲熀筢,她才羞怯的不再追问。

  金锁之事既然解决,照理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才是,但时至今日,他心中尚有一疑问。成亲一年有余,这丫头究竟何时才不再害羞?她虽敢大胆的挑逗他,但却又时时脸红得跟熟透的蕃茄没两样。

  银兔儿瞧他不把她放在眼里,自顾自地在那儿冥思,小嘴扁了扁,将如意菩薩小心挡芌在桃木桌上后,直接坐在他的腿上,亲热地抱住他。

  “无极大叔,你在想我吗?”她笑嘻嘻道,一点也没妻子相。“我可做了个天大礼物要送你,你要不要?不要的话,我转送人喽?”

  “我不须什么天大礼物,只要你多吃些东西,养胖些就够。”他抱住她那娇小的身子,感觉她又比以往瘦了些,眉头一皱,道:“这几日你胃口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没有,没有,我好得很。八成最近天气大热,吃不下饭而已。”她才不会告訴他,她最近不但吃不下饭,还有想吐的感觉。

  犹记当时她被田宗绑架,三天没吃饭,无极大叔竟让她躺在床上一个月之久,若不是她最后诱惑他,只怕她还不知要在床上躺多久?

  她瞧他一脸担忧,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他的心思,问他:“明儿个我想回白子園瞧瞧大嫂她们,你陪不陪我回去?”

  “小叔在那养伤,我的确是该过去瞧瞧。”

  那日展有容为了李迎姬伤了腿,大夫坦白言明,他是一辈子再也不能行走了。那展有容将自个儿关在房里一天一夜,任谁敲门也不理,直到迎姬硬闖进去,本想骂他几句,劝他努力復健,哪知展有容以言语诱她,先是自暴自弃,而后忽地冒出一句──“若有一日,我能以双腿行走,你可会嫁我?”

  李迎姬一呆,直觉道:“我是白家的媳妇,怎能嫁你?”

  “你未与白家长子圆房,僅是童养媳,若是云阳答允恢復你的姑娘身分,你便不再是白家媳妇──莫非你嫌我双腿已殘,是个不中用的男人?”

  “不!我当然不是这意思。”

  “唉!我不过试探你,你若不答应,也就罢了。连自个儿喜欢的女人都得不到,我活在这世上又有何意义?你还是拿酒灌醉我,好让我忘去这一生一世都得躺在床上,不得行走的事实。”

  “你──你真愿意尝试行走,不再自暴自弃?”

  “这是当然。只要一日我能行走,你就嫁给我?”

  她一咬牙,不容许自个儿再深想,就答道:“成交!”

  就这样,她让展有容给骗了。须知,他向来就不是自暴自弃之人,双腿还在就有希望,他也本打算努力復健,不愿作那一辈子的废人。先前的自暴自弃是为了让她承諾,这一幕他预演了好几遍,云阳是編剧,银兔儿是导演,排演了十次才OK。没法子,为了扮起那丧志的展有容,实在费了好一番功夫。如今有佳人鼓勵,已是事半功倍,整日便在那里努力走路,顺便培养感情。他也知迎姬尚未爱上他,只是对他有“强烈的好感”,所以他留在白子園也是为了确保她不会反悔。

  展无极不知这一段测源,只觉小叔要休养为何不回展家別苑,偏赖在白子園?他当然也不知一樁喜事又近了。

  银兔儿看着那如意菩薩,转回话题,笑道:“无极大叔,这就是我送你的礼物,你可知这里头是什么?”

  展无极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瞧,道:“前几月,你将金鑰匙讨了去,也不说要做些什么,该不是将它藏在如意菩薩里了吧?”

  “正是!”她的鼻子皱了皱,认真道:“我要做些什么,你都猜得到,那还有什么好玩的。我本想给你一个惊喜,打造十二对金锁与金鑰匙,个个样式不同,想将它们全送出去,到时外头的人你爭渭鸝,瞧,里头我还胡乱畫了几张藏宝图,就算他们配成对,开了锁,也能瞧见里头的藏宝图,然后让他们费尽一生一世,去找这莫须有的藏宝地点。”她喜孜孜的再道:“他们认为你没有了金鑰匙,就不会再来打扰咱们了。你说这法子好不好?”她期待地注视他,分明就是要讨赏。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他轻啄一下她的小嘴,就当给她的赏贴。

  哪知她红着脸摇头,道:“我不是要这个。”见他解开她的衫子,连忙握住他的大手,又羞又急道:“我──我不是想要同你亲热,我是想,能不能……再建一个兔子園,兔子宝宝都没地方住了。”简直不敢看他了。

  “又是为了那群白兔?”听他声音极端严厉,银兔儿嚇了一跳,悄悄抬眼看他,却见他似笑非笑,没法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再建兔子園倒也成,不过须先瞧你的表现。”

  “什么表现?”

  “待会儿我让展管事请大夫过来,你可不准再溜。”

  她吐了吐舌,勉强点头道:“可你也须在场,我不喜欢与別的男人独处一室。”

  “这是当然。第二,你须每日喝那补汤──”展无极见她瞪大眼睛,忍不住又亲她的小嘴,道:“第三,你每日陪那小白兔的时间须缩短一半。”

  银兔儿本想抗议,但聪明的脑子一想,也知是他吃起醋来了,连忙欢喜的抱住他的身子,笑道:“都依你的。将来我将那一半的时间全用来陪你,那时你可就不准嫌烦了。”语毕,笑嘻嘻的躺在他怀里,亲着他的嘴,摆明了就是──今儿个下午你是属于我的了。展无极自然由着她霸占,抱起她的身子便往臥室走去……

  他想起当囊鯚父曾要他十年之內须找到金锁,方能得到一生一世最珍爱的宝物,而他遇上银兔儿的日子正是十年之內。

  如今,他已得了一生一世最珍爱的宝物──银兔儿。

  “我爱你!”银兔儿在他耳边脸红的低语。

  终曲……

  五年后。

  这天,白云阳藉着有事待办,逃难似的离开天香苑,却没料到在回白子園的途中,在忘情湖畔他遇劫了。

  白家男人向来都是短命鬼,现在大概就要在他身上印證了吧!

  “兄弟,只要你将身上值钱的玩意交出,咱们是绝不会伤你半分毫发。”那看似为首的强盗开口道。

  “大哥,他真是男人吗?瞧他脸美肉嫩,说不定是女扮男装,是个貨真价实的騷娘们也不一定。”那身后騎着马的大汉色迷心竅地猛瞧着他。

  那白云阳是半句话也不吭一声,在烈阳下像是评估眼前强盗究竟有几分能耐似的,冷漠地打量他们。

  五年来,他的变化甚鉅,不僅于外貌、不僅于械˙上。

  今年他虽不过才刚邁入二十三岁,可那械˙上的精明却丝毫不遜展有容。思及展家,他不兔想起那天香苑里的小恶魔──那简直是银兔儿的翻版。展无极与银兔儿成亲以来,已有二个小孩儿。长男展允极是展无极的小翻版,才不过四、五岁的年纪,严质个性就好似他亲爹,难怪会让小他一岁的妹妹欺负。说起那展小银,他的头就痛。她分明是第二号的银兔儿,頑皮的性子常常让他这舅子不敢进天香苑一步,就在先前,她还想騎着他当马玩呢!

  他能不逃回白子園吗?

  一想起白子園,他便有无数的骄做从心里升起。

  五年里,他一手重建白子園,并从迎姬手中接过白家所有的生意。如今白子園已不再是女人国,里头有男有女,是他的家園也是他的骄做。而白家生意在他手里也蒸蒸日上,他虽饱读詩书,却也意外发现自个儿竟是商业奇才,如今谁瞧了他,莫不又敬又惧,谁人不知白家公子一派斯文,却向来只对亲人好,对于其他人是一貫的冷漠。

  尤其他的容貌已不再那般酷似银兔儿。大概年纪稍长,脸庞的轮廓刚毅不少,虽是俊美,却也有十足的男子味道。一旦他冷眼瞧人,也足沂詷得那人屁滚尿流。而具有商业头脑的李迎姬又在上个月,出嫁嫁给双腿终于能走的展有容,如今谁敢说白家男人都是短命鬼?

  不过,依眼前这种情況来看,他逃得了吗?展无极虽曾教他几套拳脚功夫,但五年来他的重心全放在生意上,又哪有下过功夫认真学过?

  难不成白家的男人真是短命鬼?

  “大哥,我瞧他既然不把咱们兄弟放在眼里,不如杀了他,再夺他的财。”那强盗开口道,是打定主意要杀了他,抽出大刀,騎着马就往白云阳冲来。

  另外二名强盗见状,也不得不拿出弯刀从另二边冲来。放了这小子,谁知他会不会雇什么杀手来追杀他们?撌民百姓也就罢了,可先前瞧这小子的眼神,分明是有仇必报的傢伙,一个心急,乾脆趕尽杀绝好了……

  白云阳眼一冷,从靴里抽出匕首,打算来个决一死战,縱使勝算是零,也不该辱了白家声名……

  白家男人真是短命鬼吗?……

  在那弯刀砍来的剎那,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倘若他能活下去,也该是找个妻子的时候了。

  找哪家的閨秀都成,就是千万別找像银兔儿那般頑皮累人的老婆。

  突然,忘情湖畔忽地爆裂起来,像是当初白子園爆炸的光景,“轟”地一声,不知哪儿来的银色强光随着爆裂四射,震昏了他。

  几个时辰之后,他忽地醒来,瞧见黑色的天幕拉下,除了月光外,四处一片黑沈,连那三个强盗──“该死!”他瞧了那三名大盗尚在,而且倒地不起,迟疑了会,上前探他们鼻息,分明是已死多时。

  谁杀的?什么时候杀的?既然杀了他们,就是救了他白云阳,何以不出面相见?他环顾四周,瞧见他的马儿还在附近吃草,而那忘情湖畔──竟躺着一个昏迷的女人。黑色的短发、湖水綠的短衫,还有蓝色短裙,这──这分明是不知从哪儿跑出来的野丫头,竟敢露出赤裸的长腿和玉臂,简直就是不要脸嘛!

  “忘情湖的传说……”忽地,从他嘴里冒出这句话。

  他心一凜,那白家流传的忘情湖传说不正是现下这种场景?

  “胡扯,胡扯?”话虽如此,他还是踢了她几回,确定她尚昏迷,不得已只好将她抱上马。

  “我当然是不得已的,夜深天冷,若是照她这身衫子睡一晚,明儿个天明,不活活冻死才怪……”他喃喃说服自己,忽略这野丫头昏迷时,小脸脆弱的神色。

  他好歹也有点良心,至少让她休息一晚,明天再趕她出门就行了,他也想知道那银光与她同时间出现,究竟有何关联。

  这是他的好奇心──不知从何时染上的好奇心。

  “我们回家了。”他低语,不知是同马儿说话或是和她。

  满天星斗闪啊闪的,像是窍笑白云阳的未来日子……

  他们踏上欧程。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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