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你总算醒了。”
戏蝶转过头看见熟悉的面孔,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妙妙,咱们有好几天不见了。”
妙妙小心翼翼地扶起主子,铺好枕头让主子靠背,贴心地端来温水。“郡主,你昏睡了两天,害妙妙担心死了。”
自从郡主那夜溜出宫,直到天亮都没回来,她开始担心主子会不会出了事,于是跑去凝雪公主的寝宫告知此事,请她出主意,没想到,原振风大人隔日下午便入宫向太后禀明,郡主被偷儿偷出宫,他出手相救,人正在品芳斋茶行休养。
唉,郡主不是要出门教训“某个人”吗?为什么会演变成她受重伤躺在原大人家呢?
事情好像变得挺复杂的。
戏蝶喝完半杯茶,扫视一眼室内的摆饰,不明白地问:“我怎么还在这里?”她应该随凝雪姊姊回宫才对啊!
“郡主,您的伤口裂开,脚又扭伤了,公主要您在原大人府里多休息几天。公主还差人送妙妙来这里陪您呢!对了,这儿有一封信,是公主要我交给您的。”妙妙将信交到她手里。
戏蝶打开信封,抽出信纸,几行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
戏蝶小妹:
姊姊见你伤势未愈,不方便行走,于是麻烦原大人照顾你一个月。一个月后,姊姊必定接你回宫。趁这段期间,你与原大人好好相处,互相了解,并尽为媳之道,好好孝顺你未来的公公、婆婆。
我会请大医院的公公送几帖药来,得乖乖把药汁喝完。
凝雪
看完信,她险些晕倒。
得待在他家一个月!
她不禁要问苍天,她前世是做了什么坏事,今生必须嫁给原振风为妻?
正当戏蝶愁眉苦脸地悲叹自己不幸的命运时,有人敲门打断她思绪。
小兰端进一碗药。
“小兰姊,我来就行了。”妙妙接过手,吹凉。“郡主,公主交代奴婢得好好看您将药喝完。不然公主会罪奴婢办事不利。”
戏蝶微微抬起眉,心情不佳,“我若不依呢?”
她端着碗,立即跪在地上。“那奴婢就跪到郡主答应为止。”
此招屡试不爽,身为贴身侍女这么多年了,哪不知道主子最恨吃苦了。除了对她重要的人镇压外,来一招“苦肉记”最能博取心地善良的主子同情心。
戏蝶无奈地苦笑,是不是她太会教,才会教了位俐牙利齿、又抓到自个弱点的侍女来整自己?
她没好气地开口,“把碗给我吧。”
“谢谢郡主。”妙妙喜孜孜地站起来,服侍主子喝药。
这时,小兰又端进餐盘,杨少妹随后进房。
“夫人安好。”妙妙欠身行礼。
“戏蝶身体有伤,无法向伯母请安,请您多多见谅。”
“都快成一家人,别这么见外。”杨少妹坐在椅上再瞧着准媳妇,她愈看愈满意。
瞧见小兰摆好几碟小菜与碗筷,戏蝶问:“伯母,这些是——”
“家里的人都有事出门了,一个人吃饭也挺无聊的,郡主可不可以陪老人家吃顿饭?”
“当然好啊。”在妙妙的搀扶下她坐到圆椅上,笑眯眯地坐在杨少妹身旁。“伯母,您别再郡主长、郡主短的,我是晚辈,您可唤我戏蝶啊!”她爱别人唤她凤姑娘或闺名,这会让她觉得亲切些。
她的乖巧贴心早就赢得杨少妹的欢心,再听到她方才谦和有礼的话,更将她疼进心坎里。
“那我以后就唤你小蝶,那你可不可以先喊我声娘?”杨少妹一脸期待。
娘?!
戏蝶尴尬一笑,轻摇着头。
“我知道你还未嫁入我家,甚至文定之礼都还没举行,让你喊我娘是快了点,可是,伯母好想要有个女儿来疼。你又这般乖巧,而我那儿子除了习武捉贼外,一点都不贴心,更别说花言巧语哄人开心,伯母真怕你跑掉,不当我的媳妇了。”婚礼未成之前,她的心就是放不下来。
见到老人家担心的模样,她安慰地道:“不会的,我曾说过原大人救了我一命,或许嫁入原家是老天爷给我报恩的机会。”
天哪!雷一定会打到她。她竟能说出这种违反心意的话来!
更何况原振风对她只有仇,哪来的恩好报!
“听你这么说伯母真的好开心!反正你都会成为我的乖媳妇,伯母有耐心等到你喊我为娘的那一日。”杨少妹高兴万分地为她夹菜,还舀了碗香气溢的热汤。“都顾着说话,菜都快凉了。伯母请厨子炖煮了只嫩鸡,放了几味补气养身的药材,还能养颜美容,你可得多吃点。”
戏蝶受不了美食的诱惑,舀了一匙入口。
“这汤好好喝喔!”这汤不比御膳房做出来的差。
“好吃的话就多吃点。”
几天来食欲不佳的戏蝶总算开了胃,随身伺候的妙妙马上为主子布菜,希望主子能多吃点。
这对未来的婆媳就在欢笑的谈话中,享受一顿丰盛的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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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振风百般不愿意地踏进她养伤的地方,也就是他的房间。若不是娘交代他把包袱拿过来,他真不想面对她。
上天为何罚他得娶她呢?
明明是她溜进他家,为了掩饰她会武功的事实,他随口诌出他由偷儿手中救回的大谎言,意外成为她的救命恩人,还让太后将她赐婚于他!
这下可好,他接下太后懿旨,又收了凤家传家玉佩,看来他非得娶凤戏蝶这小女子不可。
推开房门,发觉室内一片漆黑。
“这些丫环真不晓得在忙些什么?都快到用晚膳时间,还不来掌灯!”原振风叨叨念着,取出火招子点上圆桌的烛火,室内顿时染上昏黄的亮光。
微微的亮度里,瞧见戏蝶盖妥棉被闭眼休息着。
习武多年的他,步履极轻地来到床边,没有吵醒她。
原振风凝神看着她,淡淡的光亮照着她沉静的睡容,美丽又娇弱的模样教人忘神地凝视她。
这是他第二次仔细打量她的美,她有两弯如柳黛眉及朱唇小口,搭配她娇柔甜美的小脸更为动人。
“有没有人告诉你,擅闯女孩家的闺房,是件非常失礼的行为。”
戏蝶睁开眼,眨眨翦水秋瞳坐起身。
“你别忘了,这可是我的房间。”
“要不是太后要我在你家休养,我巴不得回我那可爱又温暖的寝宫,才不希罕你的床。”
她生动俏皮的表情,教原振风微微扯动嘴角,“那好,把房间还我,你去睡客房。”
要她再重新暖被,她才不要!
“我偏要睡在这个房间,不还你。”
软腻娇柔的声调,让人根本气不起来,反倒觉得挺好听的。
原振风心情颇佳地搬了张圆凳坐在床旁,将包袱交给她,“给你的。”
戏蝶接过手,晶亮的眸子眨了眨。
“你给我的?里头是什么?”难不成他良心发现,送她礼以示歉意?
原振风摇摇头,“是我娘要我拿来给你的。”
“我想也是,你巴不得我早点走,哪会送礼给我。”她犹自解开布结,里面竟是两件新衣服,“哇,伯母送我衣服耶!”她正愁着没带衣物出宫,原伯母竟先设想到这一点。
原振风瞧见衣服所用的布料时,脸色瞬间一沉。
娘竟然把展凌霄前年送给他的天蚕丝绸拿来做衣服送她,娘知不知道那匹布的市价至少百两以上!
戏蝶现宝似地拿高一件淡黄色衣裳,“光看这细密的缝工,这衣裳一定是曲府布坊裁做成的。你说,这衣服好不好看?”
“以曲府最好绸子所做出来的衣物怎么会不好看。”他朝她伸出手,“一百两拿来。”
“为什么?我又没欠你钱。”
“这块布是我结拜兄弟送我的礼物,如今却变成你的衣服,收你一百两算是便宜你了。”
曾闻武状元原振风是位极为小气的铁公鸡,如今果然印证。
戏蝶嘟起小嘴,眼睛贼溜溜地转了一下,漾起笑容迎视他。
“你是不是说话算话的男人?”
“那还用说。”这是众所公认的事实。
“你是不是孝顺的儿子?”
“当然是。”虽然老惹双亲生气,但中国人孝顺长辈的礼教他谨记在心。
“你母亲若拿你的东西用用,介不介意?”
“不介意。”为人子女岂会为了这点小事跟父母亲过意不去。
“如今伯母拿了属于你的绸布做衣裳送我,这小小的一百两你向我要,对吗?”她淘气地对他眨眼,“原大人可别忘了,你可是说话算话的男人喔!”
原振风被她的话堵得无力反驳,只能咬牙切齿瞪着她。
“你——”
“我怎么样?”戏蝶折妥衣服,懒懒抬起眼,“谁教你擅自取走人家的小册子,惹上我,还害我受伤躺在床上都快发霉,花一百两让我开心消消气也舍不得啊?”
在言语上,他似乎争不过她,堵得无话可说。
原振风认命似地轻叹口气,“一百两不跟你要了。”
“本来就不该跟我要。这几日我一直在等你过来,是想讨论太后赐婚一事。”为了这事,她着实烦透了。
“有什么好讨论的?事情不是已成定局。”他没好地说。若有转圜余地,他就不会数日未曾好眠。
戏蝶略感寒意地拥紧被子。“师叔的事情还待我处理,这椿婚事来得真不是时候。”
提起西门钰,原振风的眉头忍不住打摺。
“你师叔的事情朝廷很重视,这事我会帮你处理的。”经他一番加油添醋和窜改事实后,西门钰偷郡主出宫的行为已让皇上震怒,颁令缉捕他归案。
“不,这是‘神偷门’的家务事,不需你出手。”她拒绝他的协助。
“反对无效,皇上已下令要我处理。”
见他如此坚持,她想了想,为了西门钰的事,她也烦恼好阵子,既然有人想插手,就让他做吧。
不再和他争辩,戏蝶曲起双脚,蝶首靠在膝盖上,美眸含笑地看着他,她娇柔俏人的模样教原振风心神一荡。
“老实跟你说,我并不赞同这桩亲事。我还有好多事没做,不想这么早就被婚姻拴住。”她还有好多梦想要去实现,若成了亲,哪能随意乱走。
她嫣然一笑,“其实你也不赞同这桩婚事吧?”
他点头承认,“是来得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既然如此,你若没意见的话,待我回宫,我马上向太后表明此意,将这桩亲事退回,并收回玉佩,可好?”
“你要退亲?!”
她认真地点点头。“很多事是勉强不来的。总有一天,我会放弃郡主的身分远离京城,到小册子所写的地方瞧瞧爹娘曾走过的地方,成亲一事会阻碍我完成这个心愿。”
原振风见她坚定的眼神,微笑地点点头,伸手抚顺她柔滑的长发。
“认识你愈久,愈觉得你不像个郡主。”世上有多少人愿意舍弃荣华贵,游遍人间美景?
戏蝶却把他的意思给弄偏了,不悦地拍开他的手,“你是说我没气质,还是在我是名好玩的野姑娘?”
“我可什么都没说喔!”
“你语意上明明夹含这种意思。”她嘟起嘴。
他好笑地看着她。
这时,妙妙敲门而入。
“大人、郡主,夫人请您们至偏厅用晚膳。”
“伯母邀我一同用膳?”
妙妙找了把梳子来到主子面前,“夫人还在等您呢,麻烦郡主转过身,妙妙帮您把发梳好。”
据她这几日所见,原家所有人对郡主好极了,尤其盼媳妇盼了仿佛千年之久的原夫人,简直将郡主当女儿在疼。
妙妙帮主子将长发简单梳整,取来挂在屏风上的嫩红披风为戏蝶披妥,正要扶她起身时,原振风支开她。
“我来。”
主仆两人不解地看着他。
原振风一把抱起戏蝶,吓得她赶紧环抱他的颈子,生怕不小心跌下来。
“大人,我扶郡主就行了。”妙妙也被他突如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虽说太后已将郡主赐婚于他,但还未举行婚礼,原大人这番举动怕会招人非议。
“她脚伤未好,等她走到那里,菜恐怕都凉了。”话完,他将一脸错愕的妙妙甩在身后,抱着戏蝶走出房门。
她羞红脸挣扎着,“我可以自己走。”被人看见那还了得。
“喂,你别动好不好?我可不想你再摔一次。”
戏蝶这才止了动作,“我不乱动就是了。”
认识他愈久,愈能了解他的本性,他嘴巴虽坏,但人还算不错。
难得众多缺点中还有个让她欣赏的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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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再去催催他们。”杨少妹引颈盼望许久都等不到,使唤人去请。
小兰摆好碗筷,正要去请人时,原振风抱着戏蝶进来。
他将她轻放在张椅子上,“抱你进来,够风光了吧。”
“谢了。”
而在旁的原氏夫妇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对男女。
杨少妹坐在戏蝶身旁,轻问:“小蝶,你们——”
“伯母,我的脚伤还没好,原大人见我走起路来颇为吃力,于是抱我来此。”
原来如此。
杨少妹挂起开心的笑容。儿子总算开窍,会关心女孩家了。
原昱笑着坐上首位,“人到了,可以上菜。”
丫环们立即端上备好炭火的小炉及几盘处理过后的生食,厨娘则是将热腾腾的陶锅搁在炉火上。
戏蝶双眼不眨一下,好奇地盯着陶锅猛瞧。
原振风喝了口乌梅汁,瞥了她一眼,“干嘛把眼睛张那么大?”
她不理他,侧首问杨少妹,“伯母,这是什么?厨娘怎么把没煮熟的食材全端上桌啊?”
原振风因她的问题险些呛到,好笑地看着她。
杨少妹瞪了儿子一眼,好声好气地回答,“这是火锅啊!”
戏蝶一脸不解,“我晓得它是火锅,可是宫内的火锅都是将所有食材全放人后,火炉与锅子一同端上桌,不是这样吃的。”
杨少妹替她解惑,“咱们家都是这么吃火锅的,夹起切薄的肉片及蔬菜,在热水中烫过后,吃起来口感特别鲜美。”
“这种吃法好有趣。在宫里,我大多独自用膳,很少有机会与人同桌用膳。”
她面带笑容说着,透露出她在深宫的孤寂。
原振风一语不发地盯着她。
他知道她尚在襁褓时,父母便离她而去。光鲜亮丽的皇族身分也无法弥补失亲遗憾。
杨少妹拍拍她的手,“你放心,咱们是一家人,不必拘泥宫内礼仪,往后你大可高高兴兴与我们同桌用餐。”
“小蝶先谢过伯母。”
“别谢来谢去,都快成一家人了。”原昱笑道。
戏蝶不好意思地垂首低眼。他们都待她很好,若知道她不愿嫁入原家,不知会不会伤了老人家的心?
“这是药膳锅,若喝茶会解其药性,先喝口乌梅汁,开开胃。”原振风以小碟子舀了些酱汁搁在她面前。“这是远洋船舰在南海异国换来的香料,调成酱汁非常好吃。看你头一次吃火锅,特别盛多点给你。”
原昱掀开盖子,香气四溢令戏蝶张大了眼,垂涎地盯着热腾腾的陶锅。
她贪吃的模样,令众人莞尔一笑。
“这鸡脚及腿肉给你。”原振风先夹给她。
戏蝶塞满口食物,碍于手短夹不到东西,便道:“我还要那个香菇,还有那块豆皮。”
原振风皱了皱眉头。他从来见过女孩子这般狼吞虎咽的样子,仿佛八辈子没吃过东西。
“快点啦!”她催促着。
“要吃自己夹。”见她颐指气使,他懒得理她,光服侍她,他不就没得吃。
戏蝶气呼呼地瞪了原振风一眼,眼睁睁看那块豆皮送入他口中。
杨少妹夹了好些菜给她,“来,这块给你。吃不够,再将生食放人锅中烫一烫就可以。”
“哪有长辈夹菜给晚辈的道理。娘,您可别宠坏她。”
经原振风这一说,戏蝶才想到自己作客别人家。
“伯母,我自个来好了。”她不好意思地婉拒。
原昱不认同地开口,“都快成一家人,别客气。”他和颜悦色夹了块大白菜到她的碗,“小蝶,你可得多吃点喔!”
见父母这么疼爱她,原振风有些不是滋味地喝干瓷杯中的冷饮。
当他们儿子这么久,自他成年后,他们没再帮他夹过菜,可是她一出现,父母将所有的关爱全转移到她身上。
他不禁怀疑,他是不是他们生的?
善于察言观色的戏蝶拿起搁于冷水中的陶壶,帮他斟满乌梅汁。
原振风眼带异彩地瞧她一眼,端起杯子喝干,她马上又为他斟上。
“你是不是想灌饱我?”姑娘家的心思百转,她可能为了能多吃点,殷勤为他倒冷饮。
聪明的戏蝶当然听出他话中的含意,却不想计较,漾起脸上招牌笑容。
“喂,我帮我夹那块豆腐,好不好?”
又是这种甜而不腻,容易令人心醉的笑颜。
她知不知道,只要她掬起笑容,男人见了皆会心甘情愿为她做任何事?
原振风拉回迷悯的神志,舀起块豆腐,“喏,给你。”
原氏夫妇见状,相对一笑。
“东西还很多,趁炭火烧得正旺,快点吃。”杨少妹高兴道。
小俩口进展状况颇佳,或许不到一年,她就有孙可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