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的欲望不减反增,
而且有着扩张辐射的倾向,
其中有某些因素正逐渐变质中,
那就是占有欲!
他们在做什么?
西村难和看似谈笑风生地穿梭在宾客间,眼光却下意识朝情的方向瞟去。她一抵达庭园,西村难和就注意到了。
他喜欢她穿和服的娇秀模样,和她本身清冷的气质揉融成一种特异的美感,直到石黑贤一过去和她搭讪,他带笑欣赏的鹰眼才倏然寒暗,散发出钻石般冷冽的光芒。弘子夫人注意到了次子的异样,却不知道他的怒气从何而来。
“你怎么了?小和。”
就算他掩饰得再好,做母亲的还是闻到一丝不对劲。弘子夫人悄悄向周围打量一回。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啊!倒是瞧见枫子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往角落跑,不知道在做什么……她定睛一瞧,原来是和石黑贤一及情站在一起,还聊起来了呢!
“咦?情什么时候和贤一那孩子认识的?”弘子夫人也诧然了。“居然聊起来了。”
弘子夫人不觉莞尔。
相处一年多了,她当然知道情那种沉默是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而石黑贤一那股热情的死缠劲儿与坦率开朗,倒是可以和情互补呢!两人若真成了一对,也不错嘛!
奇怪,小和的脸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看?是什么事引发出他这种情绪的?
顺着他的视线张望,弘子夫人这才明白儿子看的人是情。
不会吧?难道说……
“妈,我们该过去了。”察觉到母亲探索的目光,西村难和立刻恢复正常,温柔地扶着母亲的手肘走至父亲身边。
不多时,西村靖发布了这场赏樱之宴最重要的目的——长子西村京极与石黑家长女葵的婚约。
☆ ☆ ☆
情考入了“青学园”的大学部,不同于其他人,她选以中文为主,英文为辅。
“哦!为什么?”弘子夫人得知她的决定后扬眉询问。不是说这种决定不好,她只是想知道原因。
五月的周末,小雨无垠,是个适合坐在屋檐下欣赏雨景、品味闷热与清凉共存的时刻。
“我想去台湾。”情淡淡的回答,语音中带着掩藏不住的渴望。经过一年多的相处,弘子夫人已和情成了忘年之交,这恐怕是初下令的西村难和所不曾料到的。
“台湾啊……”弘子夫人想说些什么,喉咙却一阵发痒,令她咳嗽不已。情急忙帮她拍抚背脊,又忙着倒水过来。
“呼……谢谢!”弘子夫人感激地对她笑道:“还好有你这么照顾我,不然,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办。”
“您言重了,夫人。”
“唉!告诉过你几次别叫我夫人,叫得我好像有多老似的,我可不喜欢哪!”弘子夫人自我调侃着。
情的唇角牵动一下,算是个笑吧!
关于这种事,两人始终无法有个结论。
“您刚刚说台湾怎么来着?”情巧妙地避开争执,不答反问。
这孩子真懂得怎么踢皮球!弘子夫人在心中笑了笑,只好顺着她换话题,“我说,台湾是个值得去玩玩的地方,你想去玩吗?”不过,看情这副慎重的表情,她怕不是这样吧!
“我妈妈说过,我的生父是台台湾,我想去只是因为……”
只是因为什么呢?经过弘子夫人这么一问,她也迷惘了。
难道她想来一场千里寻亲记吗?不!她肯定自己不想。
“贤一是个很好的孩子。”弘子夫人不再相逼,改以母亲般亲切的口吻鼓励说:“听说他在追求你,对吧?”
情的脸倏地一红!呵呵!真难得,那可是小女儿家的羞臊与尴尬呢!好现象!郎有情,妹亦有意呢!
却没想到情可是伤透脑筋哩!石黑贤一每天捧着玫瑰花在校门口等她上学的行为,已经轰动了全校,扰得她不得安宁。
现在她上课的教室多出了许多旁听生,教授讲课时还嗡嗡吵成一团——无聊人士太多了,为的就是好奇,想一睹她的庐山真面目——害教授上课不能专心,不时赏她白眼,这种始作涌者的滋味并不好受啊!再加上母亲每天都会询问她和石黑贤一进展如何,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静静的瞅着情急速变化的神色,弘子夫人也知道事情不是她所想像的。“你……不喜欢他吗?”
情赶快摇头。不!不是的,任谁都不会讨厌一个有着阳光般笑容的男孩。
“那又是为什么?”弘子夫人又问。
为什么?她能老实说吗?说自己已经被一道霸悍的影子进占到骨髓内,仿佛一生也拔不掉。那些秘密又亲密的水乳相融时光,是她甜蜜又痛苦的来源,少女心早已经不再纯洁单纯,阳光般的恋曲……恐怕不是她所能拥有的了。
当一个人已经习惯被夜的深沉静默的裹着时,又怎能要求他突然承受午后阳光的强力照射与喧嚣呢?
情想得恍惚,没发现到弘子夫人正若有所思的打量自己,也没有发现雨停了,更没有发现刚从公司回来的西村难和正从走廊彼端走过来,一直到漫无目标的视线挪开……
雨乍止,云拨日现,清朗的光线映着他高大颀长的身形,贵族气息的五官与微眯起眼的笑容似胶水一样黏住她的眼睛。
情放纵自己贪婪地满足视觉感官,漠视着心的抽痛,幻想着自己站在他旁边,臂弯相互交圈,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像一对优雅的天鹅、形影不分的双雁,更像是……一对深情的爱侣。
“嗨!妈,你这几天好吗?”西村难和看也不看情一眼,召来女佣备来茶与点心,打算忙里偷闲,和母亲好好闲话家常。出差一个礼拜,好不容易终于回家了,真累!
“我很好。倒是你,小和,没睡好?嗯?”弘子夫人不舍地以手指轻触儿子眼下的乌影,语气爱怜,关注于情的注意力一时被分散了。
“会累啊!飞机上可不好睡。”西村难和顽皮地眨眨眼,像个淘气的小孩。一旁的情几乎要看呆了。
西村难和巧妙地改变坐姿,将脸面向她,脸色倏然一变,在弘子夫人看不到的角度下激射出阴狠目光。
走开!他的眼神如是命令着。
是的,目前弘子夫人暂且不需要她的陪伴,所以西村难和在赶人了。情的心顿时被揪痛了。
“夫人,我还有事,先离开了。”说完她站起身,咬紧牙关直到渗出血丝,凝聚了全身的意志力才能做到头也不回。
如此轻易的举止,却令她心如刀割……
☆ ☆ ☆
这天早上,情首度在校门口前停下来,停在满心期待的石黑贤一面前。
“你……你……”石黑贤一高兴得说话都结巴了,不明白今儿个老天爷怎会赐予他如此的好运道。
心目中的佳人居然肯理他了耶!呵呵!他赶紧将手中的玫瑰花束献出去,快乐得像只摇尾巴的小狗。
为什么这个大男生能快乐成这样?情在心中自问。
她只不过是“心血来潮”停下来,“注意”到他,甚至还没开口跟他说话呢!一个人如果没事都能快乐成这样,人生又有什么好苦恼的?
“我不能接受你的花。”她轻声道。
“嘎?”他扁嘴了,像晒不到阳光般,枯萎即在眼前。
“可是……”等等!还有但书呢!石黑贤一立即精神一振。
“你愿意和我做个朋友吗?”她细声的恳求。是的,她也许该主动交几个朋友,尤其是有着开朗笑容的朋友。
“当然!”石黑贤一快飞上天了!呵呵!多么棒啊!因为一般情侣本来就是从“做个朋友”开始的。
☆ ☆ ☆
一年后
“你最好别和石黑贤一愈走愈近。”
这句话隐含着十足的火气,不是疑问,而是警告。
“他是我的朋友。”情收回正在练习的手脚,胸脯因为喘息而上下起伏,黑色长发扎成水辫,在齐腰处摇晃。
“朋友?”咬着烟,西村难和不屑的轻哼。
他慢条斯理的踏入道场,眼神犹如准备出猎的鹰集。
本来他还不是很在意情的绯闻,对于她和石黑贤一交往的事充耳不闻。但是,随着孟枫美蓄意在旁为这对情侣扇风点火、频频向西村靖提及,二人成虎之下,当流言传遍西村宅邸上下每一个角落时,他竟然感受到一股压力!
在他大男人到近乎偏激的观念中,女人和盛装欲望的容器是画上等号的。一直更换女人也等于是容器的汰旧换新罢了,如同一般人对生活周遭的家具或用品的喜新厌旧。
但如今已经两年多了,他对情的欲望不减反增,而且有着扩张幅射的倾向,其中有某些因素正逐渐变质中,那就是占有欲!
占有欲?西村难和自嘲地撇撇唇。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种完全的、自私的想法。
以往,女伴只要人下了床,他才不管对方是死是活。
曾经有女人企图以床第之欢绑住他,但立即被他封杀出局;还有女人声称怀了他的孩子,他也只是冷哼一声,放话要胁她去打胎,最后还亲自抓人到诊所执行,不顾对方痛哭流涕的狼狈模样。这样的他,居然会在意一个暖床的女人的情感动向?
哼!那何时重要来着的,他怎么不知道呢?
也许只能说,是情把他的床暖得太好了吧!
“来打一场吧!”他突然说道,闲散地在她面前一站。“让我看看你又进步多少。”
情的脸色一凛,全身不自在起来。
这段似曾相识的命令两年前便亲耳听闻过,也就是在那个夜晚,她丧失了童贞……
思绪的翻飞并没有妨碍到她肢体动作的一气呵成;出招要快、狠、准——这就是他教的,如今她将回报在他的身上!
“喝!”男性的胳膊一下子就挡住她的娇拳,四两拨千斤的拦住她的腰,一下子就让她摔在地上。
但是,还没有真正摔着之际,她已经随机应变地支肘一撑,却没有起身就被他飞快压下,两张脸庞近在咫尺,她能清楚感受到他传来的呼息,浓厚、平稳得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的女性为之迷失。他的呼息带着一抹极淡、极淡的烟味,而她,爱极了这份尼古丁的熏陶——只因为这就是他。
“有进步。”西村难和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连最细小的变化亦不放过。他突然俯脸逡巡她的唇,带着童心大发的淘气伸出舌尖轻舐着她,像只喝着牛奶的猫儿,湿润的触感令她轻哼,不知道是要求抗议抑或要求继续……
似乎是故意的,他以湿润的舌尖洗礼她的额、她的额,连敏感的鼻尖也不放过——
哈瞅!好想打喷嚏喔!情皱皱眉,抗议地伸手推推他的肩头。
他不予理会地封住她的唇,嬉戏的舌展开挑逗的旅程,缓慢地汲取她的香津,温柔中不失霸道,让她新奇地忘了该如何反应。
以往的做爱都是一场场的狂风暴雨,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徐徐如轻风吹拂般的温存……
他拉开她的衣服,前襟大敞后,春色一览无遗,他自己则动手将领带扯开,双双进入“如火如荼”阶段时——
☆ ☆ ☆
“蹬蹬蹬蹬——”
一阵脚步声夹杂着交谈从走廊彼端传来——
两条在地板上打滚的人影倏地分开!西村难和拉着情的手就要找躲藏的地方,免得衣衫半褪的狼狈样被人发觉。
快快快!情也在心里疾呼着。
两人不敢站起来用跑的,深怕制造出一丝的声音,放轻动作,凝住呼吸,但是速度却快得惊人!
他们用爬的来到壁柜门前,拉开门扉,然后似虾米球儿般缩成一团,勉勉强强把门拉上!
“咦?没人嘛!”两人才刚躲好,道场的门就开了,来者是两位西村家新请的女佣。
“真是浪费,没人干嘛开灯呢?真不了解有钱人家的想法!”
“我们就进去四处巡巡再把灯关掉好了。奇怪,弘子夫人明明说情小姐在这里,怎么不见人影呢?”
是吗?弘子夫人在找她?
情冲动得想出声回应,但紧紧箝住她的西村难和似是心有灵犀般,一只手掌立刻覆上她的嘴。
“说到那个情小姐啊……”
“她怎么了?”是啊——她怎么了?原本想挣扎的情静了下来,竖起耳朵聆听外头对话的下文。
“她真是个讨厌的人,整天冷冰冰的摆架子,对人不理不睬的。哼!其实她有什么好骄傲的?她和西村家非亲非故的,只不过是她老妈运气好,姘上了西村先生,不然哪有机会养尊处优,在这个家里当个米虫!”
闻言,情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声,仿佛被炸弹炸得一片空白般。
骄傲?养尊处优?
米虫?她从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是如此差劲。
感受到怀中佳人的僵凝与沮丧,火气瞬间自西村难和的心中窜烧起。
等着瞧好了,明天他就会叫那个女佣立即卷铺盖走路!不为什么,单凭她随口侮辱了情就有得好瞧!
好笑啊!别人侮辱的又不是你,也不是你的家人,你替她出什么气?
心有个冷冷的声音在笑他、在问他,西村难和一顿,随即将此棘手问题抛诸脑后。
“哼!妈妈贱卖自己的身体,说不定也教了女儿什么狐媚的招数,不然,那个情小姐怎么勾搭得上石黑大少爷,对方还述她迷得要死,成天出双入对的?我呸!”女佣之一发泄着不屑,愈讲愈气,“咚”的一声,朝壁柜门扉狠狠踢上一脚。
出双入对?!西村难和愤慨的情绪倏地降到冰点。
“惠子,好了、好了,我们走吧!”同伴催促着。
就算情是躲藏在壁柜内,也可以感觉到突然凝滞的冷空气。
清晰可闻电灯开关被扳下的声响,脚步声如TAPE倒带般,这回是由近至远的离去。
她是做错了什么吗?否则,在他人眼中的她为什么会轻贱如斯?情害怕又惶恐的自问着,却不知道有谁能给她一个答案。
两人默默的蜷缩在一片漆黑的壁柜中,直到拉开门扉,西村难和半则过脸,情才瞧见他的表情——
那么冷、那么淡,他的瞳眸中甚至闪现出愤怒与……轻视?
但只是这么一眼,就够令她寒心冻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