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足以烫伤肌肤的大太阳,被曝晒得有些昏然的神识,她在模糊当中,只剩下这个直接且唯一的念头。
“走快一点!”
跟着磨了破口的绣花鞋,足踝上所缚套的绳索已然蹭下她些许软嫩的皮肤,红红的血肉被裸露出来。
她口干舌燥地仰高螓首,却因无法直视灼亮的日头,而无力地再度低垂。
“后头的人在蘑菇些什么?”
“啪!”地一记皮鞭咻地挥往地面,配上人口贩子猖獗的叫嚣,对着这一列沉默并垂首走动的男女,大肆发着脾气,用恐吓的口吻督促他们道:“各个都给我抬头挺胸,拿出精神来,在有钱的爷儿面前笑开心点,今天不管是谁拿不起精神,笑得不够开心,害得自己卖不出去,我就鞭谁,而且不给饭吃!”
“啪!”的再一鞭。“都听清楚了没?”
她不由得停下缓慢的步伐,然后冷冷的瞪了人口贩子一眼──那目光是如此轻睨而蔑视。
“你……你给我过来!”被瞪视的人口贩子气得一阵叫嚣,“你那是什么眼神啊你?看我怎么修理你!”
“啪!”地翻下马背,人口贩子硬是将她从队伍中扯出来,皮鞭爆烈地挥下。
她应声倒地,衣衫立即被划开了一道口子,瘦削的背脊上再添一道恐怖的血痕。
“啪!”的再一声,皮鞭划破人体的声响是那么的清晰,教人闻之瑟缩屏息,为之毛骨悚然。
“阿海?你住手,干什么把人打成这副模样?”
原本领在队伍前头的另一名贩子,显然是听见声响而调转马头,看见他同伴的作为,立即气急败坏地加以阻止。
“市场就快到了,你怎么还把人打成这副德行?”妈的!这下子教谁买下这项“瑕疵品”?
“啐!谁教这又瘦又丑的女的惹我生气?”阿海往那团僵卧在地上的身形,泄恨地吐了口白沫。“早就知道不该从阿姚那里买下这女的,不是说中原的姑娘各个都是美人吗?什么嘛!根本就是眉粗眼秃,皮肤白得像鬼……就算把她现在给打死了也无妨,不会有人要买她的,阿陆,就算要卖也不会值多少的。”
“能赚多少就算多少,你当一路来喂她吃的就不要钱啊?”即使不过是一天 一餐的馊米饭!“好了啦!快把她架起来,她好歹也能赚个半两十文钱回来的,懂不?”阿陆摆出老大的架式,操着一口流利的南越方语训诲着。
“知道了……”阿海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头一点,臭着一张脸,十分粗鲁且用力的扯着缚在这名姑娘身上的绳索,强迫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
就算是被打得疼痛难当,就算是被日头烤晒得几欲昏厥,但她一站起来,仍设法将背脊一挺,站得极其笔直高傲。
喝!就算是一身恶臭、污秽、破烂,但她瞬间散发出来的气质,却尊贵威凛得犹如后妃皇女。
“我呸!”就是因为如此,阿海才会愈看愈火大,可他不知道那是因为看着看着,自己竟会有一股油然而生的自卑感作起崇来──当他在面对这个女奴隶的时候。
“走!”
这支即将待价而沽的奴隶队伍,就这样浩浩荡荡的进入升龙城的北门市场。
升龙城的北门市场原本是普通的日常生活用品交流地,像这种贩售奴隶的“开市”,数年久久才有一回。
由邻近的疆域,或是南越自身境内,人口贩子所押送过来的“货色”,优劣不一,来处也不一。
有的是罪族与战俘,有的则是因贫苦而出卖自己。
此刻被推上台的十三岁小姑娘,便是由贪杯爹亲卖钱准备换酒的──在人口贩子不过几回合的叫卖下,马上就被一家妓院给标下,往后她的命运便注定不是娼便是婊。
接下来的沉默男人据说是富户的帐房,因偷盗富户的金库,而被扭官判卖;俏生生的小寡妇为了养活自己底下的六张嗷嗷待哺的小嘴,而自愿前来报到……
在这大太阳底下,本来就没什么新鲜事儿,各家各有一本难唸的经啊!
ΩΩΩΩΩ
他卖力且仔细地调匀最后一桶煮开的漆料,这漆正以它特有的速度缓缓沉淀着……
每每看到这幕光景,他总会一把将黝脸上的热汗抹去,欣慰地吐出一口大气。
在制漆的一切过程中,煮漆是最重要却也是最乏味的,需要无比的耐性和力气的工作,往往都是由老手匠傅在一旁吆喝督促着新手徒弟们动手的。
“好了,今天做得还不错。”老陈背着手一一巡视过来,走到这两个同时进入漆行的年轻小伙子面前,颇为满意他们工作的绩效。“你们可以休息了。既然漆已经煮开,剩下来的加工便简单得多。”这些漆必须放置一晚沉淀,明晨方能加入颜料定色。
“是。”
“呼哇!终于结束了。”大大的伸个懒腰,阿淦俊美的脸孔露出惬意的笑容,哥俩好地拍拍阿骏的肩头。“走呗走呗!我们去李老头的小馆喝两杯,听说那老头最近批了几坛中原来的佳酿喔!”
面对着伙伴的邀请,阿骏只是微微一笑,方方平平的黝黑脸上看起来安安静静的,他没立即开口,感觉上就是个不多话的人。
“你去就好了,阿淦。我累了,想去冲个凉,吃点东西便休息了。”
“哎哟!那多无趣。”阿淦马上把他的计画推翻。“走啦走啦!我请你喝酒。今天若不是你及时纠正我的错,恐怕好好一大桶漆料就被我煮坏了呢!走啦走啦!”
“唉!你呀……”拗不过阿淦一番叽哩呱啦的“美意”,阿骏只取消先前的打算,换下漆味甚重的工作服,和阿淦一起迈入夕阳的余晖下。
一路走来,白日的摊贩正忙着收拾。
菜贩收拾着翠绿的蔬叶,果贩忙着吆喝最后的买主,鱼贩与肉贩正将磨刀拭净收起。
一处处的生机,平凡却自有美感。
人活在世间上,所求者不过一顿饱餐舒眠,做一个乞丐如此,做一个皇帝也不过尔尔。
才踏入菜市场中步行不过一半,便听见北门市场的方向,远远传来的咆哮怒骂声。
“该死的娘儿们!就是你!我就知道你会给我找麻烦!”简直就要气疯了,阿海一口闷气一直憋、一直憋──一直憋到最后一个买主都走了,他再也按捺不下地宣泄出来。
这一回的北门市场,如同往常地来了许多买主,生面孔、熟面孔的都有。
富家子弟穿着绫罗绸缎,一只手上戴了五、六枚金玉戒指;二手买家凝着精打细算的尖眼光,打算从这里买了“货”后再高价转手。
散客零零星星,小老百姓人家没几个,他们是想找个便宜的人手回去帮忙做事。
几个老光棍则兴致勃勃的在场内打转,摸着荷包中少得可怜的铜板,想说不定能就此买个媳妇,好解决人生大事。
行有行规、货有货价,在奴隶的贩卖上,女的先看长相──卖相不好就看身材,身材再不好就看那双手──指节生茧,足以证明辛勤劳动者,此乃上上之选,买来帮忙做家事下田,吹熄烛火上了床──呃~~就不必太在意脸孔是长什么样了。
至于男的就看身材──又强又壮的列为首级抢手货,次强者列为第二级,三四五六级一路排下去……
而不管是男的或女的,最忌讳的便是长着一张痨病鬼脸,不仅会被排到最末等,甚至还可能卖不到一个铜板呢!而届时,人口贩子便不会手下留情,他们会鞭打这些“滞销品”出气,再将他们丢在市场中任他们自生自灭。
“各位大爷,这可是中原来的标致姑娘哟……南红苑嬷嬷,您不上前来仔细瞧,这脸蛋长相很……特别吧?”拚命鼓动弹簧之舌,阿陆和阿海一人一边架着那位姑娘,硬是将她的脸蛋扳正,和老嬷嬷评估的视线峙上。
“从中原来的姑娘?啧啧!你们做生意的可得凭良心别瞎说,人人都说中原姑娘的肌肤又纤细又白嫩,摸上去好似棉絮儿……”老嬷嬷边说着边动手,往站在面前的姑娘俏脸掐了一把,后者吃痛地嘤咛一声,不假思索的张口往前吐沫,“呸”地好大一声,当场气煞了老嬷嬷。
“该死的!你居然敢吐我口水?”一张原本化得浓淡合宜的彩妆瞬间被破坏殆尽,也气走了这名买主。
接下来的买主是个家里买有数名年轻小妾的老员外。
“她嘛?嗯……长得是还可以,可这态度倒冲得很!嗯嗯……”老员外凑上前时就先将她的小手摸上一把,接着再抓起她一束长发挪到鼻端嗅闻,苍老的身子不知不觉地靠她极近,胯下冷不防被一只抬腿的膝盖又重又狠的突袭了!
“呜啊……”老员外当下被随侍的家丁扶着,火速离开找大夫去也!
好啦!玩完了,原本两个最有可能的买家就这么跑了。
一再喊价降价,这名女奴隶的价码也由首级飞快落往“第六级”……到最后,所有的买家都因亲眼目睹先前的插曲,而纷纷打了退堂鼓。
“如果她的肌肤白嫩嫩的、长相再好看一些,我就会买。”
“那双手倒真是嫩得可以,分明是连件粗活也不曾摸过吧?我不会要这种媳妇儿。”
“我才不要买一个会动手伤人的婆娘,万一哪天把我活活打死怎么办?”
“啧!不好,她的屁股太小了,将来可不好生儿子哩!”
经过轮流诸如此类的评估、挑剔,再予以拒绝后,买主慢慢各自离去。
咻咻咻,一阵冷风吹过……
整场的买主走得精光,阿陆和阿海这才惊觉到自己竟然真的遇上了“流标”这种最糟的结果。
“娘的!老子不是叫你笑,而且要笑得开心点吗?笑!人长得丑也就算了,还一副怪里怪气的模样瞪人,怎么?我们真的是怕你不成?臭女人,还不快笑一个给我看看,笑!”恐吓的语气加上挥甩的皮鞭,阿海高声咒骂,显然是被她激怒过头。
“算了,阿海,你骂再大声也没用,你看她那副模样,怕是对我们的话一句也听不懂,你骂得再凶也是白费力气。”
“她听不懂没关系,老子偏要骂到爽。”阿海应了阿陆一句,然后又开始抬臂准备挥动下一波的攻击。
她身上的伤口已被鞭打得鲜血淋漓,但她仍咬牙起立,然后颤巍巍的想拔腿逃跑。
“嘿!哪里走?”阿陆不过策马两下,就顺利地阻在她面前。
“还敢跑?看老子怎么修理你……”阿海拿着皮鞭,狞笑地赶了过来。
眼看似乎是逃不过将被活活打死的命运,她犹如死心断念般用力合上眼,垂下头,一头汗脏湿黏的秀发掩住面,静止不动的纤躯像是散发出浓厚的心死气息──
“乖乖准备送死吧你!”阿海露出预备享受鞭打快意的笑容,手中的皮鞭高高举起──
“等一下!”
随着这一声喝阻,一道快绝的人影抢先挡在她的面前,只臂保护的一张,皮鞭不偏不倚抽落在那人影的骼膊上,可那偾起的肌肉一努,皮鞭居然“啪嚓”一声应声而断。
喝?!
阿海、阿陆齐齐往后一跳,脸色发白地瞪着这名不速之客。
“你、你、你是从哪冒出来的家伙,想做什么呀你?”手中仍握着半截断鞭,阿海发问的声音又高亢又颤抖。
“这位大哥,您这样拿鞭子对付一个弱女子,未免太过分了些?”那张方方平平的黝黑脸庞上,罕见的出现鲜明的怒气。“就算她是个奴隶,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呀!”
“让开,你逞什么英雄啊你?哼!要逞英雄怎么不去当锦龙大将军算了,为个娘儿们出头有屁用呀?”阿海这人就是禁不得激,三两下唇枪舌剑便轰回去。
“她可是我们的奴隶,还是我们费心特地由中原带来的,哪里知道会落得卖不出去的下场!我抽她几鞭出出气已经算是好的了,至少没让她留在这里活活饿死!”
“卖不掉的奴隶啊……”尾随过来看热闹的阿淦也乘机打量那名女奴隶一眼。
只见那女奴隶瘦弱得见骨,苍白的肤泽还被日头晒得发红,而且长得实在也不怎样……唔!难怪会“滞销”。
“好了,阿海,你少说两句。”年纪稍长的阿陆用手肘点点伙伴,不想再起冲突。他本来也是很气的,但经过这么一折腾,就……算了吧!反正做生意本来就会有赔本的时候,而且这中原姑娘已经被折磨得半死,将来就是不死也只剩下一口残气,阿海还不够消怒吗?“人丢在这里,我们走了便是。”
“什么?我还没鞭过瘾……”阿海不甘心地还想嚷嚷,但阿骏的方脸突地一凛,那瞬间泛出的气势让阿海突地说不完整骂人的话语。
“阿海!”阿陆也觉呼吸一窒,略显急促地催促阿海。“走了,我们……我们还赶时间哪!”
“哼!算她运气好。”其实阿海是对眼前黝黑脸庞的男人有了几分怯意,阿陆的话正好让他顺水推舟下了台阶。“我、我不要这个奴隶了,反正她也快死了,我可不想触霉头,还得替她收尸。”
话一落下,阿陆、阿海两人便夹着尾巴溜了,速度犹如火窜到屁股上在烧般。
“啧!就这么把人一扔,一走了之啦?”阿淦俊美的脸上满是一片不苟同和隐然不悦。“这种家伙,如果是以前敢犯到我手里,铁定教你们吃不完……咦?阿骏,你做什么?”
阿骏蹲在那女奴隶的身旁,大掌伸出,小心轻抚她的颊肤,鲜血一下便染红了他的指尖。
呼……一探到她尚存一息的微弱呼吸后,他立即动手抡起她,拔足狂奔。
“喂?阿骏,等等我、等等我……”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跑到城内张大夫的药铺。
“哎哟……”才稍微割开她背部的衣物布料,赫然裸露出来的伤便明显看出溃烂、红肿又发脓的情况。
显然她不是今日才受到鞭打,新伤旧痕累累重叠在一起,紫紫青青红红地好不吓人!
“怎么会……”如此严重的情况,连张大夫瞧了都为之屏息。“小杨,快去把百创草药膏拿来,小禾,去准备清水和干净的布巾,还有别忘了我的银针。”
“大夫,她的伤势很严重吗?严重到什么地步?”从头到尾,阿骏始终冷静而坚定地搂抱着她──就像现在,他的一只手臂横陈在她趴下的胸前,再轻轻将她的长发拨拢到一边颈侧,好露出她整片背脊给大夫诊治。
他抱着她的姿态,竟是那么的自然。
“这些大多是鞭出来的伤口,有些伤口甚至还遭到毒虫咬过……她没因此中毒或更加恶化,真是老天保佑。此外,她有严重脱水现象,待我开了药方,你得替她多补充水分和膳食。”
张大夫一顿,突然若有所思的看着阿骏环抱她的坚定双臂,然后点头道:“不过首当要务是得把她背上的一些裂伤给缝起来,你最好用力抱紧她,会很痛,却是乱动不得的。”
张大夫说完话,便开始动手清涤伤者的裸背,然后将银针用火一烤,引线过孔后便一鼓作气下针。
“啊……”原本奄奄一息的女子蓦地睁大双眼,奋力要挣扎起来。
“好痛!好痛!好痛……”尽管她是用汉语在嘶喊尖叫,但众人就算听不懂,也猜得出她在叫喊些什么。
她一挣扎,阿骏便觉得自己在抱一尾特大的活鱼,又扭又溜又滑,不得不加重力气来按压住她。
“乖乖,不痛、不痛……”他笨拙地搜索着安慰的词句,手下的力气虽说是加重了,仍巧妙得控制得宜,一点都不会弄疼她。“只要大夫帮你治好伤口,就不会痛了呵……”
“我也来帮忙。”阿淦自告奋勇地想凑过来,可他连她的一根指尖都还没碰到,就被阿骏蓦地瞪过来的怒火给烧得差点烫伤了──
不会吧?他没看错吧?
“不用了,我可以应付得来。”阿骏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双眸中的焚焰,只是在略略思索后,突然间一个俐落的动作,大胆地一手按着她的头压在自己胸前,一手圈着她的腰肢,并用强壮的双腿一拢,再以自己背脊靠着床面躺下。
顿时,四下一片死寂。
呃~~是没错,这种姿势最能“抱好”病人,能制止病人不再乱动,好让大夫替裂伤缝针上药,可问题是这种姿势……男下女上,那么无比亲昵的贴合在一起,却是夫妻之间才能允许的光景哪!
“嘘嘘!乖,不痛、不痛──嗯……”他突然发出一记闷哼,原来是已经痛过头的小人儿急欲找着宣泄的出口,被强迫压在肩头的螓首没头没脑的张嘴往下“一口咬定”。
“阿骏,你这个样子──”阿淦实在想张口讲些什么,却被阿骏又给一眼瞪得什么话都忘光光了。
“大夫,请快一点!”阿骏素来看似平凡无害的黝黑脸庞此时绷得极紧,颇有几分慑人气势,唬得看呆的张大夫连忙回过神,忙不迭又重新“动工”,缝合那一处处的裂伤。
ΩΩΩΩΩ
这一切作战般的场面告一段落后,夜也深了。
在南越,就算是晚上,气温仍然残留着白天日头的荼毒,动不动就会让人流了满身大汗。
“唔嗯……”她不住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并喃喃夹杂着口音模糊的汉语,又细又低的声音,没人听得分明她在说些什么。
阿骏浑身紧绷,一刻也不敢放松地抱着她,在她耳边哼起他唯一知道的童谣小调,“宝宝睡、宝宝睡,宝宝乖乖好好睡,睡醒就有糖儿吃……宝宝睡、宝宝睡,宝宝甜甜蜜蜜睡,睡醒就有果儿吃……”
他一边轻哼,一边自己也闭上双眼。
这首小调是他儿时唯一忘了打哪儿听来的乐音,当年好喜爱如此哼着这小调,想像偎入未曾谋面的娘亲怀中,想像着那是娘亲唱给自己听的……
“阿骏?阿骏?”突然有人打扰他险些跟着睡着的半眠状态,他惊醒,脸上却是带着不太高兴的表情。
“你该不会自己也跟着睡了吧?哈!”阿淦略挑剑眉,觉得阿骏那似醒非醒的表情还真好玩又好笑呢!“该醒醒啰!你可以不必再这么抱着人家姑娘了,大夫说缝合的手术已经结束了。”
是吗?已经大功告成了吗?“这么快?”感觉上,他不过才抱了她一会儿……
“呵呵!你该不会是还抱不过瘾吧?”阿淦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没想到看见阿骏的脸色尴尬地一红,然后像是承认般地沉默着。
咦咦咦?阿淦目瞪口呆,自己还真是“铁口直断”,一说便中了?
“阿淦,阿骏到底醒了没?”张大夫净完手,换下动手术时被血污脏的衣裳,此刻才又重新踏入房内,见到阿骏慌张的坐起身,但双手居然还牢牢抱着那昏迷的女子。
“你醒了就好,可以带着你的媳妇儿好好回家休息。”张大夫一说,一边将几只纸包递上前。“这些药拿回去,一日熬服一回,共三日的分量。还有,你让你媳妇儿保持这种趴睡的姿势,短期内还不能洗澡,你得帮她擦拭净身。记住了没?”
等等、等等,什么媳妇儿?耿直的阿骏开口就想反驳,哪知道一旁的阿淦偷偷地往他的后腰掐了一大把,抢着代答,“是是是,谢谢大夫。走了,阿骏。”
于是,这两个大男人连同一个被抱着的昏睡女子,就这样步出了药铺。
“阿淦,你究竟对张大夫瞎说了什么?”阿骏人虽钝,但可不是真笨,当然知道张大夫的“以为”弓定是阿淦趁自己刚刚要醒不醒的时候乱讲了一通。
“哦~~那个呀!”一耸肩,阿淦一副“那有什么大不了”的神色。
“张大夫只不过问说她是谁,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负伤?而你怎么能那么大胆的紧抱着她,有损她的名节,所以我就说那是你因芳心寂寞、春心大动之下,到人口贩子那里去为自己买下的媳妇儿啰!”
什什什什──么?!尽管认识阿淦时间已经很久,也明白他颇为活跃的童心,阿骏还是被伙伴的惊人之语给吓得久久无法回神。“我……我的……我的……”
“媳妇儿。”阿淦把这字眼说得格外的精确洪亮,“你做什么这么结巴呀?老大。你不是提过,这两年内要准备找个女人了吗?如今老天爷可是听见你的打算,免钱给你送一个来啦……还是我看错了,其实你并不满意她?也是啦!这女的长得既不好看,又一副风吹便倒的模样,莫怪你看不上眼……算了,不如就让给我,我是可以勉强、随便、将就一下……”
光是口头敲边鼓还不过瘾,阿淦还动起手来,健臂一伸,作势要接手抱过他怀中的人儿。
“不。”门儿都没有!阿骏想都没想,一个箭步往旁一跨一避开,阿淦便抱到一团空气。
“不什么呀?”阿淦一见对方避他如蛇蝎的模样,故意不慌不忙的追问。
“不许你打她的歪主意。”只丢下这么一句,旋即转身施展轻功的阿骏,犹如大鹏展翅,一眨眼便消失在夜色里。
嘿嘿嘿……就说有人芳心寂寞、春心大动了嘛!嘴巴还在硬些什么?
阿淦贼兮兮的一笑,亦踏着不慌不忙的步伐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