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柔的女声传来,接着登场的是郁宅的主人,也是郁綮的母亲,郁华姿。乍见郁华姿,阎初初差点失态地张大嘴、瞪大眼。
因为郁华姿真的穿了一身改良式旗袍出现。
年近五十的郁华姿,一点都不像是有个二十六岁儿子的女人,而她纤合度的身材,正包裹在一袭金地滚白绒边的旗袍中,再衬上旗袍上那朵占去了大半面积,绣工精美、象征富贵的牡丹花,金光闪亮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她大概知道这屋子是谁弄出来的了。阎初初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她真的要暂时生活在这种奢华至极的屋子里吗?!走到哪儿都是金光闪闪的,为避免亮花了她的眼睛,看来她得戴着墨镜工作。“妈妈,那只不过是一封无聊的信件,你大可不必紧张。”郁綮一脸无奈地看着母亲,勉强温声说道。
“什么叫做‘不必紧张’?!”郁华姿抖着唇,眼眶泛着红。“你是我惟一的儿子,如果连你都出了事,那留下我一个人该怎么办?!早知道二十五年前,我就该随着你爸爸一起死,现在也不用担心儿子的生死……呜呜呜……”说着,郁华姿就把脸埋进掌心,哭了起来。
郁华姿本是个千金大小姐,生为华家独生女的她,从小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小就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只是任谁也没想到,这位天之骄女一生一次的恋爱,却是与华家的一名长工发生的,顾不得家里人的反对,华大小姐就此与郁姓长工私奔去,后来还生了一个儿子,就是郁綮。俗话说得好——拗久了就是你的。
连孙子都生了,华家的人再怎么反对,也只得认可他们的婚姻。
但也不知是那郁姓长工太苦命,还是怎的。好不容易终于苦尽甘来,郁姓长工却没过到几天好日子,留下一对孤儿寡母,就这么升天去了。
原本,华家是想让还郁华姿改嫁,但郁华姿却说什么也不肯,后来她干脆搬出华家,自己创立了郁氏企业。
像这么一位奇女子,自然很懂得如何使用手段,让对方不得不屈服,尤其……是在对付她自己的独生子。
“妈妈——”郁綮拧眉,他知道母亲一定是在假哭,但他却拿母亲这招莫可奈何。算是种制约吧!对于母亲,郁綮很少刻意反抗。
“呜呜呜……我好命苦啊——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拔得这么大了,他却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连要他带个保镖也不肯……亲爱的,我该怎么办?!”
郁华姿哭得悲悲切切、好不哀怨,连已经升天的老公,也要拉出来参一脚。“妈妈——”郁綮的眉拧得更紧了。
阎初初站在一旁,觉得自己成了站在舞台上的看戏人,无奈地看着演员哭哭啼啼,却无法制止,只能继续看下去。
他们到底在演哪出戏啊?!快点决定要不要她这个保镖,如果不要是最好,那到时她也有理由向教官交代,是委托人不要的,与她无关。
“好,我懂了。我带保镖就是了。”郁綮最后还是屈服了,因为他若再不答应母亲的要求,天知道她还会使出什么花招。
“你答应了?!”郁华姿眼睛一亮,抬起头再一瞧,哪有泪痕。
“是的。”郁綮点点头,虽然他早知道母亲一定是装哭的,但他就是无法不上钩。“那就太好了,赶快来见见你的保镖吧!”郁华姿转头,这才终于注意到室内的第三人。“这位小姐,你是?”
“我是阎罗,迅雷保全派来的人。”阎初初礼貌地朝郁华姿点头致意,自在的神色仿佛她才刚刚出现,并没看到先前那一幕。
“啊——真不好意思,居然让你看到刚刚的事。”郁华姿大惊失色,她说服儿子说服得太用力,一时忘了冯妈早说过,迅雷保全的人已在厅里。
“郁夫人,如果没有其他问题,那我就算正式接下这任务了。”阎初初非常识相地没多提。唉!可惜,她还以为郁綮会拒绝到底。
“你就是保镖?”再仔细瞧了瞧阎初初,郁华姿原本还觉得没什么不对劲的脑子,总算找出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郁华姿无法不产生疑问,因为眼前这女人,实在是漂亮过了头,若说是模特儿还差不多,怎么看也不像在从事时时要玩命的保镖工作。
“是的。”阎初初再度亮出自己的证件,打消郁华姿的疑问。
“我还以为保镖都是些大男人,怎么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女人,也来从事这工作,很危险吧?辛不辛苦啊?你这么漂亮,要是弄伤了脸蛋该怎么办?!”
就见郁华姿像是问上了瘾,拉着阎初初就坐到接待厅的沙发上,嘴里的问题可没停过,一个接着一个地,轰得阎初初头昏眼花。
“真是不好意思,郁夫人,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何不谈谈为何要替令郎雇请保镳,因为在委托原因上写得并不是很详尽……”
阎初初努力想把话题,转移到工作上,怎奈郁华姿固执地,却要阎初初先回答先前的问话。
“那种事,你自己去问我儿子吧!让他本人自己告诉你,你才会知道他有多么不在意,真是气死我了,被人威胁可不是闹着好玩的。”郁华姿哀声叹气地,一派好母亲的担忧形象。
“那我就直接与郁先生谈好了。”说着,阎初初就想站起身,因为郁綮已早一步悄悄离开接待厅了。
“哎呀呀——保镖小姐,你要去哪里啊?”郁华姿拉住阎初初欲动的身体,没让她顺利离开。
“我要去找郁先生谈谈这任务。”
“你等一下再去找他吧。现在先跟我说说,做保镖的有什么好玩事没有?”郁华姿兴致勃勃地问道。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保镖呢!原来保镖不一定像电视上演的,都得是些穿着黑衣黑裤,一脸凶神恶煞的人。
“这样不好吧。郁先生不是有生命危险吗?既然已经开始工作,那我就该随时跟在郁先生身边。”阎初初试图与她说理。
这位妈妈也太奇特了,帮儿子请保镖的是她,现在缠着保镖问话的也是她,如果无法工作,那位“有生命危险”的却先生又该怎么办?!“他今天下午不会出门,你到晚上再跟着地去参加宴会。保镖小姐,你先告诉我,你有没有自己的佩枪?你是不是像电视上演的保镖,都是神枪手?”
郁华姿不甚在意挥挥手,拉着她继续问话。
阎初初在心底叹了第二十声气后,她忍不住向老天爷问道——这家人是真心想请保镖吗?!是夜被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阎初初,在被丢上准备前往宴会的轿车后,几乎以为自己成了酒店小姐,得穿得美美的、给有钱大爷带出场应酬去。
一整个下午,阎初初都被郁华姿拉着说话,好不容易熬到话题结束,都已经夕阳西下了。
本以为郁华姿该放人了,没想到她一句“要跟着郁綮出席宴会”,她又被兴冲冲的郁华姿拉着妆扮,结果两个小时又过去了。
要不是郁綮开口说,再不出门恐怕参加宴会会迟到,天知道她还得当多久的洋娃娃,任郁华姿摆弄。
看这对母子如此闲散的态度,阎初初几乎要以为,她这个保镖其实是雇来给郁华姿打发时间用的。
“才上工不到一天,你就已经累啦?”郁綮打趣地问道。
阎初初看起来实在是累惨了,郁綮当然知道自家母亲扯东拉西的聊天本领,要是没耐心的人,早就当场发标了,就连他这做儿子的,还不一定能忍下去,也多亏她有耐心陪着耗了一下午。
“令堂很健谈。”阎初初干脆抬出郁华姿,把责任扫出自己身上。
“郁先生,可以请你说说关于那封恐吓信件吗?”
阎初初把话题转到工作上,被郁华姿缠了一下午,她也只知道郁家之所以要请保镰,全是一封恐吓信作怪。至于信里到底写了啥,她就不清楚了。
“那不过是无聊的垃圾邮件,没什么好提的。”郁綮摆摆手,脸上无所谓的随性笑容,让阎初初只想一拳打散它。
这种当事人最麻烦了,根本不把自身的安全当一回事,除非对方真杀到自个儿眼前,否则他绝不会正正经经地正视它。
“郁先生,由于这已牵涉到我的工作,所以信重不重要应该由我来决定,请你让我看看那封信,或说你心中有可疑的人选可以告知。”阎初初正色道,虽然她不大喜欢这看似轻佻的男人,但她还是会努力尽到自己的本分。
前提是……他别轻佻到她的头上。
“信?我早扔了。至于可能威胁我的人,因为人数实在过多,所以我恐怕无法一个个细数。”郁綮还是笑着,虽然美人板了张脸,但终究还是个美人。
而他,最爱欣赏美丽的事物。
就不知这酷爱火红色的女人,是否也像她的外表一样,是个呛辣小妞?
“你的人缘有差到这种地步吗?”她拧眉,难道他得罪过一大票人不成?“不好意思,我的‘男人缘’一向不佳。”郁綮笑得开怀,这位保镖小姐说话可真直爽,连半点修饰的余地都不给。
“是啊。因为全跑到你的女人缘上了。”阎初初没好气地道。她刚刚说了什么笑话吗?为什么他笑得这么开心?!“说得好,我的女人缘的确比男人缘好得太多。”郁綮抚掌大笑,说不定他的男人缘真如她所说的,全跑到女人缘那里了。
阎初初翻了翻白眼,决定暂时不再重提这个话题。
“但话说回来。”忽地,他止住了笑,黑潭似的眸在下一秒盯上她的。阎初初的呼吸为之一窒,那个唇边总是噙着笑的轻佻男人似乎消失了。
“这件事根本没什么好理会的,你大可不必跟着我跑东奔西,从明天开始,你只要留在宅里,陪我妈妈聊聊天就可以了。时间到了,你的任务就算结束。”
话一落,郁綮脸上又恢复那抹轻松笑意,车中原本紧绷的气氛,也在瞬间消失无踪,仿佛方才的一切,全是阎初初幻想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要我领干薪?”阎初初眯起水媚的眸,对于他的提议一点也不觉得心动。事实上,阎初初火大得很。
她这辈子最讨厌被人当成花瓶看待,从小到大,总有人认为她的好成绩是要些小手段得来的,所以在高中毕业后,她毅然决然地进迅雷保全当保镖。
本想,当保镖的能耐全都靠自己,总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没想到郁綮现在居然讲明了要她识相点,自己闪边凉快去。
这怎么教阎初初不气呢?!郁綮只是摆摆手,不置一词。但他的态度却已经很明显了。
“我是被雇来保护你的,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跟定你了!”撂下话,阎初初拒绝被晾在一旁当花瓶。
原本行进中的轿车悄然停下,宴会会场已经到了。
郁綮率先开门下车,他伸出手,非常有绅士风度地准备牵阎初初下车,阎初初虽觉得他此时的平静有些奇怪,但还是伸出了手。
在阎初初跨下车的瞬间,两人有那么一瞬间靠得极近,近得似乎感觉得到彼此的呼吸和体温,她听到他在自己耳边轻语着——“那你最好别妨碍我。”
妨碍他什么?
这个疑问在阎初初脑中盘旋不到三分钟,就获得了解答——看来是别妨碍他泡妞吧!
两人才踏进会场,郁綮就被一阵莺声燕语给包围了,就见那群抹红戴绿的莺莺燕燕之中,有性感火辣的小野猫、也有小家碧玉的金丝雀;有的妖娆多娇,也有的是清纯可人,更有不敢接近,只敢远远看着郁綮的害羞小女生。
虽然这些女人的类型没个一定,但她们眼中对于郁綮的盼求,却又是那么地一致——她们都希望郁綮的目光,能落在自己身上。
阎初初摇摇头,没啥兴趣地站在圈圈之外……她不得不站在圈圈之外,因为阎初初打从两人一踏进会场,就被那些蜂拥而上的女人们,给硬挤到圈外。
虽然人人都说女人是红颜祸水,但阎初初看了目前的情况之后,她倒觉得,这男人才是货真价实的祸水。
他令这些女人为之疯狂,全然不顾女性的矜持,一心只想巴在他身边。
比起下午初见时的随性不羁,此刻的郁綮,在正式的穿着打扮下,看起来又添了几分成熟男人味。很自然地,这模样也使得他的魅力加倍。
原本散下的发丝全被梳至脑后,简单的T恤、牛仔裤被正式的燕尾服所取代,将他狂放的那面,全数隐藏在文明的面具下。
修长的身形让郁綮恍若鹤立鸡群,精工细活的燕尾服,挺拔而立的站姿,衬得他的气质更形优雅无双,他微微低下头,似在专心聆听某人说话。
天知道那些女人全都同时开口,要听得到才有鬼。阎初初在心中暗暗对他扮了个大鬼脸,这家伙也未免太有闲情逸致了吧?!他的唇仍挂着浅浅笑痕,对于这一大群莺莺燕燕同时说话的吵杂声,似乎没有一丝的不耐。他甚至还有办法拨空一一回答,阎初初实在佩服他。
原来想当花花公子也不容易,要她就没这耐心了。
虽然郁綮摆明了让她自生自灭,但阎初初一点也不在意,因为她的工作只要让他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就算他在这段期间当她是隐形人也无妨。
趁着那一大票名媛淑女牢牢围住郁綮,阎初初状似无心地环视会场一圈,从刚刚开始,她就感觉到好几股不善的视线,全投注在这一个大圈圈上。
是谁呢?
阎初初试图一一找出视线的主人,但她越找,却只觉得可笑。
第一个人,是个阴沉沉的家伙,他握着酒杯的手,紧绷得让阎初初担心,那杯子会不会在下一秒破裂。
他是很愤恨不平地盯着郁綮,但更多的时候,他的视线是落在某位性感小野猫身上,看来是小野猫抛弃了这位阴沉贵公子,转而投向郁綮的怀抱。
第二个,是个咬着手帕的纯情胖子,一脸含羞带怨地偷瞄某位小家碧玉,看来他还来不及告白,小家碧玉就只追着郁綮跑。
可怜呐……阎初初在心中为他默哀一秒钟后,接着寻找下一道视线的主人。希望下个人会正常点,阎初初不由得叹了口气。
方才只是粗略看了一回,整个会场里长相够优的男人居然没几个,也难怪那些名媛淑女会全追着郁綮跑。
不经意地,阎初初的视线落到一个男人身上,她这才注意到,这人似乎也是看向这边,只不过他不似前两人的明目张胆,深沉的目光瞧不出他的思量。
阎初初颇感兴趣地挑起一眉,看了这么久,总算让她看到一个帅哥了,就不知这位帅哥瞧的是哪家小姐。
再仔细一看,帅哥瞧的不是哪家小姐,正是她自己。
不知名帅哥的目光对上她的,他勾唇浅笑,隔着人群向她举杯致敬。
阎初初没有回应,但帅哥倒也不在意,反而抬脚向她走来。
“美丽的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曾见过面?”帅哥微笑,斯文的相貌带着浅浅笑痕,看起来好不迷人。
只可惜,这对阎初初完全无效。
“就算有我也记不得了,大概是因为……我眼里只看得到某人。”阎初初只是平声说道,水媚的眸则轻轻瞟向陷在女人堆里的郁綮,假意暗示她心有所属,请帅哥无事滚开。“阿日,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出席了。”郁綮注意到阎初初身边的男人,他脸上带着笑,言谈间感觉得出两人的熟稔。
“我现在不是站在这里了?”杨弘日摆摆手,没多做回答。“这位小姐是谁?她好像是你今日的女伴嘛。”
“是我的女伴没错,只是……这阵子恐怕都摆脱不了她了。”郁綮看似一脸无奈,但那总是带笑的口气,却让人觉得他其实挺开心的。
莺莺燕燕们听见郁綮的话语,以为阎初初是他的女友,纷纷露出又羡又妒的目光,但这当中,也有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恨,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阎初初现在大概已经身中数十力了。
阎初初从来就不是个会忍受旁人挑衅的人,所以,面对这充满敌意的时刻,阎初初只是晃到郁綮身旁,接着,纤臂便勾上他的。
对于阎初初意外的行动,郁綮虽然不清楚她怎么会主动亲近,倒也没有因此推开她,只是任她勾着手,自己则继续与杨弘日说话。
郁綮的毫无反应,简直就是证明了莺莺燕燕们原先的猜想,她们惊呼一声,阎初初则满意地见到碎了一地的芳心。
反正这阵子她都得跟着郁綮,而他似乎又不打算说出她的保镖身份,让她只好让人误会她是他的女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