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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王 第七章

  十天约期未到,便见玄逍肩上扛着十只獐子,左手拾着十对野鸭,右手提着十只肥兔子,腰间缠着一张兽皮,浩浩荡荡的走进老茶郎家里。  

  村里人都来看热闹,连村长都给惊动来了。  

  大部分的猎户早因为虎患纷纷改了行,剩下几个没改行的,不是叫老虎给吃了,就是被咬成了废人。几十年没见到有人能在白额山上猎到这么多飞禽走兽啦!  

  玄逍面无表情的将东西堆放在老茶郎的小屋子里,要老茶郎清点,也不理一群对他指指点点的人和一条一见到他就对他狂吠的狗。  

  小屋子里塞满了与山搏斗而来的战利品与一群好奇的村人,拥挤而狭隘的空间让室内的通风变得更差,血腥味充斥于每个人的鼻间,竟没有人觉得恶心想吐。  

  老茶郎尽管再怎么不满意玄逍这女婿,见到聘礼都送上门,也只得认了。  

  村里人问起玄逍的身分,他便向众人宣布玄逍已成为玉娃儿未婚夫婿的消息。  

  本来,玄逍那人间罕见的俊容已叫所有人惊为天人,又听他将娶走全村最能干、美丽的玉娃儿,惊异更深了。  

  村里的媒婆也来凑这热闹。听见这消息,她直恨没牵到这一条姻缘线,让她赚到红包。  

  村长看玄逍打猎的功夫高竿,也不计较他娶走自己儿子原来想娶的姑娘,因为玄逍的好武艺让他又升起了猎虎的梦。趁着老茶郎正当场将獐子肉切割成好几份分送给村人,老村长趁着没人注意,忙拉着玄逍到墙角说话。  

  "年轻人,瞧你打下这么多猎物,想必捕兽的功夫一定很高强。你是这山附近的人,应当知道我们这白额山上虎患严重,好多人都叫这山上的大虎给咬死了,就连你未来的丈母娘也是惨死在虎口之下——"  

  小鬼的娘也死于虎口下?玄逍不觉皱起眉来。"你想说什么?"  

  呃,这年轻人好直接。"我最近正与附近几个村的村长联络,想组一支队伍上山猎虎,不何道你愿不愿意相助?我相信若有你的加入,这支队伍一定如虎添翼  

  "我没兴趣。"可恶!这群烦人的苍蝇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瞪着咬住他裤管钧恶犬,他火气更大。  

  "可——"  

  "山上的虎下来招惹你们了么?"玄逍郁积腹中的怒气正愁着没处发泄。  

  村长呆住了。"呃……"  

  玄逍隧起眼,口气咄咄逼人。"山里本来就是野兽们居住的地盘。人在平地,野兽在山里,不是很公平么?你们若不去山上,又何需担心会被老虎吃掉?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在打什么算盘,虎皮的价码很不错吧!瞧你挂在腰上这条虎皮腰带,少说也要几百贯铜钱!你叫别人去山上送死,就为了这一张皮,不觉得太大费周章了么?要皮,跟我说一声就是,我从头到尾剥给你!"  

  "你……剥给我?"  

  玄逍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是啊,等我咬死了你,我就把皮剥下来复在你的棺材上,够意思吧!"  

  村长瞪大了眼。看这年轻人的眼……他竟仿佛见到了一只凶狠的虎正咧着嘴要向他扑过来。他一时半晌说不出话来。  

  "哼,你最好少作点孽。"玄逍扔下已经呆楞得说不出话来的村长,想到屋子外去呼吸新鲜空气。这屋里所充斥的血腥味让他的脾气都压制不住了。  

  感觉到脚上犹有羁绊,他低头一看。又是那只走狗!一脚将狗端黏到墙上去,凶狠道:"滚!"  

  恶犬知道惹了不该惹的角色,哀嚎着从墙上摔下来后,连忙扔下主人,挟着尾巴跑了。  

  老茶郎分肉的举动更叫玄逍火光。  

  烦!烦!烦!这屋里无一事一物不令他胸口烦闷得几乎要爆裂开来。他讨厌待在这里,他好想回山里去,回去姑婆身边,告诉她:他要顺从命运了,他不悲哀,他咬得下去了。然后,他会证明给其他同族人看,他会证明的。  

  感觉到一股目光的注视,他抬起眼,凶恶的瞪着那人。  

  那人站在玄关处,眼波柔情似水,眼底凝泪。  

  他低吼一声,大步上前,无视于其他人的眼光将她紧紧的拥进怀里。"小鬼……"这是他要换的东西,他明明可以不要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坚持要她。  

  "叫我玉娃儿。"玉娃儿伸手环住他的宽背,固执的垫起脚尖,让他能舒服的靠着她的肩膀喘息。  

  他死紧死紧的抱住她娇小的身躯,气息逐渐平稳。将脸埋在她的颈间,他轻轻咬了一口,轻轻的。"我累。"  

  "我知道,是我不好,害你受委屈了。"他这次没有咬痛她,但是她哭了。锁不住眼底的湿意,晶莹的珠泪滑下脸庞,涧迸他肩上的衣料。她吸吸鼻子。"对不起,以后我吃素,不让你为我杀生了。"  

  "你不懂。"她关心他,但想得太天真。可他又能希望她朝哪方面想?她的娘可是被族人所吞噬的啊。  

  环在他背后的小手握了握拳。她仰起脸,勇敢的面对他。"不懂,并不妨碍我喜欢你。玄逍,我的肩膀让你靠。"  

  他抚摸着她小巧的脸蛋,又将脸埋迸她肩膀里。"你为何总是这么坚持,玉娃儿?"  

  "你不也是?这还是你第一次甘愿喊我的名。"还有,他也对她的颈子"坚持",老爱啃咬不肯放。  

  玄逍笑了,声音是低低哑哑的。笑着笑着,他又忍不住咬了她的颈子一下。唉,他还是想吃她,想得牙都疼了。  

  ★        ★        ★  

  真想不透他怎么能够忍受这样的折磨。  

  想吃她,光想,都想了好几年了。  

  夜夜拥着她诱人的身躯,瞧她毫无防备的睡在他臂弯里,对她,却总是浅尝辄止。  

  感受得到血液在掌下的肌肤里流动着,她身上的每一个脉动,都唤起他野性的欲望,时时提醒着他,不让他忘记他真正想对她做的事——吃她,不是成为她的丈夫,拥着她一起入睡,更不是提供她免费的暖炉,让她寒夜里不再畏冷。  

  他不会一日忘却过自己对她的渴望,是那样磨人的,强要抑制就曾难受。然而每触及她柔嫩的肌肤,他却贪恋于抚摸的感觉,好似这样抚触她的身体,就能够稍减因为欲望不得满足的疼痛。  

  他舍不得一口将她咬死。  

  三年前已是如此,三年后,一切似乎也没什么改变。要说有什么地方变了,便是掌下抚摸的这雪白的身躯经过三年,变得更加玲珑有致,更让他爱不释手。  

  眷恋有她在身边的感觉,他遗忘了时间,就待在人类的生活圈里,陪她共度晨昏。若不是心知想要吃她的欲望未曾稍减,他几乎要以为他是一个人了。  

  当年糊里糊涂的与她拜了堂。那时他并不十分了解"拜堂"的意义,只是厌恶屈服。他居然得跪在那老头的面前一拜,还要喊他一声"爹"!真气死他了,他无父无母,哪来的"爹"?  

  况且他只为吃她而来,为何要曲膝在人之下?  

  本要拂袖离去,但她拉住了她,用她那对水漾的眸求他留下来。  

  他被轰惑了。  

  犹记得那一天夜里,两盏龙凤花烛把陋室照耀得像宫殿一样眩目迷幻。  

  她身上穿着一袭红嫁衣。衣衫有些陈旧了,是向人借来的,却无损她的丽质天生。红衣与雪肤形成强烈的对比,无比的诱人。  

  当她用她那双含羞带怯却又盛满对他的情意的剪水眸阵子望着他时,他的身体全然不能自主,全凭着本能行动,一心只想着要把她那袭碍眼的衣棠扯掉,将她压在床上,好好的"享用"她。  

  那一晚,她的心甘情愿让他如愿以偿的"吃"遍了她全身每一寸雪肤——包括过去有一回在山里,她抵死不让他碰的那柔软。  

  他满意极了,想再有更进一步的举动时,他却迟疑住。他还是咬不下去。可恶!难道这辈子就只能这样对她吮吮吻吻,永远没办法将她吃进肚子里,填满他生命里过多的空虚么?  

  共同生活的三年时间,证明了他的无能。尽管猎物已横陈在他身下,不逃不躲,他却终究做不到。  

  算了算了,想想他这三年来忍耐着跟玉娃儿一起吃素,虽然实在不合胃口,到现在居然也还没死。既然他能够这样活下去,他又何必坚持要回到山里,过他原就不能适应的生活呢?  

  就算被同伴抛弃,他也不孤单了,因为有她。  

  玉娃儿……不吃她了。他愿意忍不想咬破她喉咙的欲望,好好的当她的丈夫,与她一起生活。  

  他离不开她了。他们现在只剩下对方可以依偎、取暖,她也离不开他的。  

  老头儿一年前过世了。临走前,单独唤他到从床榻前说话,将一个藏在心里十几年的秘密传交给他。  

  他一直都知道老头儿是万分不愿将女儿许给他的,他嫌他什么都没有。后来只是因为生米已成白饭,他也不得不认帐,开始将他当女婿来看。  

  老头儿原是想:没让玉娃儿知道,是因为知道了也于事无补;再者,玉娃儿既然已经嫁给了她;又安心当一名村妇,说了,对她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反正都隐瞒了十几年,本想就这么带进坟基里,从此没人知道真相,但想到自己来日无多,若真将这只有他知道的事实带去陪葬,于他的良心又万分不安,所以他决定将这件秘密告诉玄逍。他是玉娃儿的夫婿,由他来决定说或是继续隐瞒。  

  老头儿一走,她就只剩下他了。  

  他的想法跟老头儿一样,既然以前不知道,现在又何必旧事重提?玉娃儿多少年来就是这样过的,知道自己不是老头儿的亲生女儿,自己的母亲又死得那样惨,也未必是好。  

  窗外风雨凄凄,只听得见风声、雨声,世界此刻仿佛全浓缩在这小小斗室里。  

  斗室当中,只有他与她彼此怜惜。  

  他的玉娃儿…  

  "我只剩你了,别抛下我。"他埋首在她胸前喃喃低语.  

  玉娃儿本己睡了,但睡得浅,被玄逍这一扰,微睁开眼醒了过来。  

  "逍,睡不着么?  

  "我想要。"手探进宽松的衣棠里,触到玉娃儿胸前的柔软,轻轻握住,便放不开了。他喜欢抚触她玉峰的感觉,更喜欢看那柔软在他的碰触下所产生的变化。实在想不通世界上怎会有这样柔软美丽的东西。  

  玉娃儿残存的睡意都飞光了,她忙捉住玄逍的手,祈怜道:"别,你刚刚不是才……"  

  "刚刚的不算数。"他不听劝的低首吮起握在掌中的甜美果实。  

  "你每次都这么说——呀。"她突然低叫一声。  

  玄逍停下动作,对上玉娃儿那对泪眸。"怎么了?"  

  玉娃儿不说话。她双臂环住胸,只是摇头。  

  以往玄逍亲近她不是用咬的,就是用啃的,好似把她当成一道美味的餐看一样。常常隔天睡醒,身上就多了许多咬痕,虽然都是轻轻的,但还是很痛。  

  记得有一次他不小心将她颈子咬伤了,流了血,之后他有好一段时间没再碰她。尔后,他亲近她时都会小心翼翼的,那爱咬人的坏习惯也收敛起来,怎么现在又犯了呢?  

  "我又咬痛你了?"玄逍拉开她的手臂,拧眉看着她雪胸上的小咬痕。伸手触了触那红,眼神一沉,他翻过身,披了件外衣便走下床。  

  他的情绪暴怒无常,是天生的虎性,怎么也不可能改变。要有一天他真将玉娃儿给吃了,那之后,他要怎么过活?他已经太习惯生活里有她的存在,习惯天一亮,睁开眼就看见她。  

  要没有她,他的心会不会少了一块肉,一有风吹进来,就空荡荡的?  

  然而尽管他现在已经尽尺收敛,怕伤了她,但他自己明白,那蠢蠢欲动的野性从来都没有从他血液中消失过。  

  他还是想咬的,只现在仍咬不下去。  

  但若有一天,他真的咬下去了呢?会不会其有那一天的到来?  

  见他站在窗前,闷着声不说话,背影那落寞的味道从相识迄今结为夫妻共枕三年,都未曾稍减。她看了心底有些难过。  

  抿了抿唇,她垂下头,笨拙的褪去身上的衣衫,一缕不著的下了床,走到他身后,贴住他的背取暖。"逍,不要生气。"  

  感觉到背后那真身躯传来畏寒的颤抖,他关上窗子,回身看她。见她完美玲珑的娇躯毫无道掩的展露在他面前,琥珀色的瞳阵不再透明澄澈。  

  虽然已是夫妻,但天生的觎觑羞怯却仍旧改不过来。在他目光的逼视下,她垂下眼睑,两颊窜上红云。  

  见她有话含在嘴里不说,他道:"天冷,不穿衣是会着凉的。"  

  她摇摇头,羞郝热遍了她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  

  不能让羞怯误了事。她鼓起勇气仰起颈子,拉住他的手搁在胸口——那名之为心的地方。"逍,你要我吧,别怕伤了我,我是心甘情愿的。就算有一天你咬断了我的颈子,我也毫无怨尤。"  

  眼眸渐渐的柔和下来,他捧住她的小脸。"即使有一天我哎断了你的颈子?"  

  她点头。"也是我心甘情愿。"  

  他张开双臂拥着她,不让她冷着了。"玉娃儿,我不会咬断你的颈子,不会有那么一天。"他得相信自己,才能要求别人相信他。"你相信我,就算有一天我变了样貌,不再是我了,我也不会真正伤害你的。"  

  她微笑的看着他。"我一直以来都这么相信着。"  

  听她这么说,他该觉得开心,但她的笑,她的"一直以来",却又沉重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体内的那股郁闷需要释放,他低首吻住她"一直以来"都"心甘情愿"的唇。  

  ★        ★        ★  

  自从在山里谋生不易,山村居民近几年开始往南边发展。现在南边有了一块居民新开恳的田地,许多人都转行务农,玄逍和玉娃儿也恳了一块地耕种为生。  

  一大早玄逍便下田去了。近中午时,玉娃儿准备了素餐要送去给玄逍,路上近到了村里一个妇人也正要给他家那口子送饭去,两人便一道往南边的田走。  

  玉娃儿和玄逍这对小夫妻因为生得美,两人站在一起,就好似从图画里走出来的神仙伴侣一样,因此常被村人拿来闲余饭后。  

  "我说小嫂子你真是有福气,你家里那口子的相貌还是我这辈子所见过的人当中最出色的一个。"  

  听人赞玄逍,玉娃儿心里也高兴。"嗯,是他给了我这福气当他的妻子。"  

  "真是幸福啊,瞧你们小俩口整天恩恩爱爱的,家里没长辈,总是比较没拘束一点吧。"妇人咯咯笑道。  

  "哪里,夫妻嘛,不恩爱怎么当夫妻,难道大嫂不是?  

  妇人闻言,挂在嘴边的笑容不见了。她扭了扭脸孔,又道:"不过说实在的,你家那口子还真是美得不像人呢!不晓得小嫂子注意过没有,你家那口子的眼睛瞪起人来时,像一对虎眼一样,凶得简直要吓死人唷。"  

  玉娃儿笑了笑,说:"会么?我倒觉得我家相公的眼睛像琥珀一样,美极了,我常夸他呢。"  

  "喔,好啊,有空我一定会过去坐坐……"没想到这老茶郎的女儿年纪小小,嘴上功夫却这样厉害,瞧她这样护她丈夫,真是不知羞。  

  聊着聊着,便到了新开垦的农田区。两个女人分了两头,玉娃儿总算松了口气,去找她的情人。  

  中午太阳正大,所有村人都躲到了树荫下休息。  

  玉娃儿却在田里找到了正在除野草的玄逍。他裸着上身,裤管卷起,小腿有一半全陷在软泞的田壤里。  

  "逍,歇歇吧!"玉娃儿高声喊道。  

  见他仍弯腰低着头除草,玉娃儿以为他没听见,又喊了几声,他照样没理睬。  

  她站在田梗上等了一会儿便不愿再等,将食篮搁在一旁的石头上,脱了鞋,撩起裙袜就要踏进田里。  

  一脚还未踩进软软的田壤,玉娃儿便被半路拦截,抱在一只手臂上。  

  她按住玄逍的肩,有点闺怨的道:"为什么不理我?"  

  "田壤软,会弄脏脚,下来做什么?"  

  "下来陪你啊。"她就着衣袖,轻轻拭着他脸上的汗珠和污泥。  

  "何必?我就来了。"  

  她坚持看着他的眼,不让他逃。"你不高兴?"  

  "没有。"他摇头。  

  玉娃儿抚着玄逍的眼角。他一定不知他若说谎,眼睛的颜色就没那么透明了。  

  玄逍不快乐,她一直是知道的,但他不说,她不知道让他忧郁的原因在哪里。  

  "你想要飞么?"飞在天上的鸟儿多么自在呀,玄逍会不曾就是想要学鸟儿那样飞翔呢?  

  "从未想过。"一点不有虚假。  

  "为什么呢?我就想过。"以前她常想,若她可以在天上飞,那会是多么逍遥快活的一件事。  

  "因为没有翅膀。"他只想过要猎下一头大财狼回去给族人共享。  

  "那如果有翅膀呢?"  

  "飞不了。"他指着她的心说:"这里太重。"  

  "它缚住你了么?"她的心,被他指得有些疼痛。  

  他摇头。"不,是我缚住了我自己。"  

  "我能帮忙解么?"解开那缚住他的心结。  

  他笑。"你可以飞,带我一起。"  

  她用力点头,双手环住他的颈项。"我愿意。"只要他不再流露出像一匹离群的兽那样悲伤寂寞的神情,她什么都愿意。"逍,你有我,你不孤单。"  

  ★        ★        ★  

  玄逍决定在带玉娃儿去见过养育他的姑婆之后,便要切断他与山林之间的脐带,从此留在玉娃儿身边,相伴一生。  

  听见玄逍家中尚有长辈,玉娃儿起先有些吃惊。因为她以为玄逍在他们族中是个孤儿。现下突然冒出了一个姑婆来,如见舅姑一般,她紧张得连着几夜睡不好,深怕不能得到长辈的欢心。  

  临到要出门的这一天,她更是紧张得连头发也梳不好,最后还是玄逍接替了她梳发的工作。  

  "玉娃儿,放轻松点,不要这么紧张。"  

  "还说呢,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还有个姑婆呢?我们成亲都三年了,现在才去看她老人家,会不会太不礼貌了点儿?"  

  "不会,山里人不会这么想,别担心。"  

  "是么?那你帮我看看,我这样打扮还能人她老人家眼吧?"她仰起脸,问他。  

  他捏着她下巴,煞有其事的端详。  

  "怎么样?"她着急,他却好似不怎么当一回事。  

  偷吃了一下她嘴上的肥脂,他才道:"入我的眼就行了。"  

  "呀,我的胭脂,抹好久才抹匀的呢。"瞧他干了什么好事,把胭脂都吃掉了一大片。  

  "别忙,我来处理。"早看那胭脂不顺眼了,他乘机再把她唇上的胭脂红统统吃干了抹净。"别再抹了,我爱看你素净着脸。"  

  她鼓起脸颊瞪着他。"逍,我是认真的。"  

  "我何尝不?"他不知从哪来摸来一样东西。"瞧,我为你准备了什么?  

  "好美!"她伸出手去抚那银莲簪子。"真要给我?  

  他点头。"我帮你戴上。"  

  将簪子交还给他,她立刻端坐,让他方便替她戴上簪子。这是他第一回送东西给她呢!  

  "不问簪子是哪来的?"他一边将簪子插迸她发髻里一边问。  

  她摇头。"不问,我只顾珍惜你的心意。"  

  "若是我偷来的呢?"  

  "那罪只在我,因你是为我而偷。"  

  他勾起唇,扬起一抹好看的笑容。"好啊,那咱们就一块当对空空儿夫妻吧!"将簪子插好,他挪来一面铜镜,要让她看。  

  她不看镜子,只看他的透明眼眸。笑道:"好啊,反正我也舍不得见你天天下田,太阳毒辣得都要把你晒脱层皮了呢——好不好看?"她问她发上的簪子。  

  "当然,我帮人耕了一天的田换来的,要不好看,我回去把帮那卖簪子的人种好的薯全挖出来。"  

  "坏人!"她倒在他怀里,揪着他的衣里,既是心疼又是感动。  

  "当人本来就要坏一点,人善被欺有什么好?欺负人才过瘾呢!"其实,又何止当人需要如此呢,当什么都能有这样的认知,才能活得快活吧?  

  "逍,你说姑婆会不会喜欢我?"她很希望能得到他家里人的认同。  

  玄逍考虑了片刻,才道:"玉娃儿,你要有心理准备,姑婆她……一向不很欢迎族外的'人'。"  

  玉娃儿紧张的心情竟因为这一句话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困惑、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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