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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女若若 第四章


  “我们出城了!”——坐在装满草料的马车上,悬荡着双腿,望着愈远愈小的城门,疤睑男孩开心地大叫。他的声音清清亮亮的,活像个小姑娘。。原本,他还以为亡命天涯应是很惊险刺激的,没想到,都如此轻轻松松、顺顺利利地就出了县城。真没趣!_而另一边,一名庄稼汉倚着草堆而坐,头戴着一顶破旧的斗笠,神情淡漠,恍若未闻男孩的话。

  男孩从车尾移坐到庄稼汉的身边,扯着他的衣角摇晃,问道“爹,已经顺利出城了,接下来,咱们要往哪里去呢?”

  庄稼汉一脸不耐烦地回道:“浪迹天涯,去不去?”

  男孩的双眼顿时闪烁熠熠,让人瞧了,几乎可以忽略他脸上那条由右眼袋横过鼻梁、延伸到左颊的丑陋疤痕。

  “浪迹天涯?听起来好棒啊!我要去、一定要去哦!”男孩大叫。

  庄稼汉冷哼了一声,拿起腰间的葫芦,打开拴子,正要喝一口时,男孩见状,双手立刻迅速地将葫芦夺过来搂在怀里。

  “你干什么?”庄稼汉怒喊一二声。

  男孩一脸无辜地说:“爹,孩儿是为您好啊!喝酒伤身呢,您就少喝两口吧!”

  这时,坐在前头驾车的农人转过头面向这对父子,笑说:“兄弟,你儿子还挺孝顺的呢。”

  男孩咧嘴笑道;“谢谢大叔夸奖,做儿子的孝顺爹爹,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嘛。”

  庄稼汉瞪了男孩一眼,冷冷地警告他。“你给我安分点。”

  仿佛他的话起了遏阻作用,男孩果然安静了下来。

  “拿来!”庄稼汉伸手欲讨回那只葫芦。

  未料,男孩反将葫芦放得远远的,牵起庄稼汉的手掌仔细瞧着。

  “你的掌纹跟一般人的不太一样耶,你自己注意过没有?”男孩问。

  庄稼汉用力抽回手,长臂一伸,夺回自己的葫芦,灌了大大的一口酒。

  男孩望着他,摇头叹道:“都已经没有姻缘线了,偏又是个酒鬼,有哪家姑娘肯嫁你呢?我看是难喽!”

  驾车的农人又转过头,好奇地问道:“小兄弟,你爹不是已经娶妻生子了,还愁娶不到老婆吗?”

  男孩仍是笑道:“娶继室呀,我娘过世好多年了呢!大叔,马车快撞树了,麻烦您专心驾车.好吗?”

  农人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笑了一下,便转身专心驾车。

  庄稼汉仍只顾着饮酒,丝毫不将男孩的话放在心中。他的手相确实不同于常人,但,那又怎么呢?孤寡一生又如何?就算是无妻无子,他也不在意。

  出了县城,车行二十余里,经过一个小市集,农人要入市集贩售草料。庄稼汉与男孩遂从草堆中翻出包袱,先后跳下车板。向善心载他们一程、在无意中助他们离开县城的老实农人致谢,并就此分道扬镳。

  “谢谢你呀,大叔。”男孩笑着和农人挥手道别。

  “哪里,呵呵,助人为乐嘛。”农人眯着眼笑道。他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顺道载出城的,正是城中四处告示、被悬赏捉拿的杀人嫌疑犯。

  待农人驾车远去,男孩的手立刻摸上脸,打算撕下那道既丑陋又让他不舒服的假疤痕。

  “别撕!”

  庄稼汉急忙出手阻止,却已来不及。男孩早已撕下那假疤痕,露出一张眉目清秀的漂亮脸孔

  “为什么?”若若一手拿着撕下来的假疤,一手仍抚着有些发痒的脸颊。

  薛浪云看了眼她手上的假疤,叹了口气。“我们现在只是出了县城而已,衙门的差投可未必全是饭桶,你别以为出了城,就可以从此高枕无忧了。”要将一道假的丑疤弄成像真的一样,可得费不少工夫呢,而她竟随随便便就把它给撕掉了。

  闻言,若若拿着手上的假疤到他面前扬了一下。“可是,再不撕下来,你教我成天脸上粘着这怪东西啊?很不舒服呢。”

  “早知道你这么想被逮到,我就不帮你了。”他没好气地回道。

  “如果我被逮到,只要供出你,我就没罪啦”说完,她将假疤塞给他。“好啦!生什么气呢?顶多等有必要时,再帮我易容一次就是了嘛。”若不是还得跟在他身边,直到任务完成,她才懒得对他低声下气呢。她觉得自己好委屈。

  薛浪云一声不吭地将假疤收起,心底也清楚她说得没错。他既下不了手杀她,她又替他背了黑锅,即使自己厌恶与官府牵牵扯扯,但事情弄到这地步,他似是不帮她也不成了。

  “合作吧。”她伸出手向他求和。他们可不能闹得太僵,否则,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解决不了。

  瞧着若若一脸殷勤的笑容,薛浪云冷哼一声,挥开她横在他身前的手;但是,这动作尚未结束便僵啦,他的手臂在半空中停顿了下,望向若若,发现她眼中也有着与他类似的迷悯。然而,只是一瞬间,那种感觉就不见了。

  “好奇怪哦,总觉得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你了呢!”若若眼神迷惘地喃喃。

  自从她初次看见他而头痛得受不了晕倒之后,直到再次遇见他之前,便没再出现过那样剧烈头痛的情形,只有偶尔不经意的时候——就像刚才,有一瞬间械较袷枪ヒ苍⑸嗨频那榫埃此挡簧侠凑饩烤故鞘裁锤芯酢?/p>  


  事实上,若若的疑惑也正是薛浪云心里所想的,但他却不再去探究,只是望着湛蓝的天空,久久无语。

  “我们现在要往哪里去啊?”若若问道。

  薛浪云望着天空、久未出声,只是慢慢地摘下了斗笠,套在若若的头上;在阳光下,他向来阴沉的脸庞竟添了几分温和的神色。

  “浪迹天涯吧。”似乎他总是往定了一生飘泊,就像风一样……

  #####  

  摘月山上,一道白衣飘逸的颐长身影站立在镜湖湖畔。

  俊雅的面容并无明显的喜怒哀乐,更瞧不出任何表情。

  他透过镜湖的池水观看着人间。池水清楚地映现出一对男女的身形。他们正仰望着天空,仿佛与观看者的眼睛遥遥相望。静静地再看着他们好一会,白衣男子安详的面容才微生变化,上扬的唇线渐渐勾勒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宁静的镜湖被层层浓雾包围着。这雾,其实是狐族长老们设下的结界,是为了防止狐仙误闯镜湖。

  感觉到周遭的空气有了波动,白泽转过身,看见浓雾中走出两个身影。

  一位着黑衫,另一位着碧装,两人衣诀飘飘,恍如天仙。

  他们都是修练得道的天狐,也是狐族的高层长老。

  即使修练成仙,天生为狐的妖媚气息仍在他们身上展露无遗,只是因为他们修行高,善于控制体内媚珠的力量,虽有妖媚气息,却不至于媚惑了见者之心。

  在众多仙族之中,狐族确实是得天独厚的一族,他们的外貌远比他族来得出色许多。若非天界仙人皆心如止水,恐怕,天界早已要为狐族闹得天翻地覆了。

  “黑长老,碧长老。”白泽微笑地打招呼。

  “白泽。”黑、碧两位长老走到湖畔,一同望向池水所映现的景象。“情况怎么样了?”

  “日渐佳境。”白泽微笑答道。“不过,原以为她会很快地记起所有的事,看情形,似乎并没有如此。若若似是下意识地压抑自己,并不想要索回记忆。”这点,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她不想要回自己的记忆?”黑长老不解地问。

  “也许她是隐约感觉到过去的记忆大伤人,才会稍稍碰触到,便不肯继续挖掘。说不定,我们加在她身上的记忆封印早被打破,而现在锁住她记忆的,只是她自己的心。”白泽从他观察到的所有迹象作出他的分析。

  “这也不无可能。”碧长老担忧地道:“却不知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黑、碧长老皆看向白泽,白泽却也无法回答这问题,因为,连他也有着与黑、碧两长老相同的担忧啊。

  虽他总是说“看若若自己的造化”,但眼光愈追随着她,他的担忧就愈渐加深,若真能放任她不管,除非他无心啊!

  ####

  离开常宁县城,愈往北行,一路上偶有几个小村落,便

  而那无辜挨打的客人立刻回过身来,拾起椅脚边的竹筷,一脸似要打死人的火爆凶样,眼光搜寻着可能偷袭他的家伙。

  若若心虚地垂下头,看着自顾饮酒的薛浪云,不免怒气横生。

  “你只要有酒喝就好了!大酒鬼一个!”

  “我喝我的酒。关你什么事?碍眼的话,就滚过一边。”薛浪云不痛不痒地回道,唇角有抹恶意的笑。这女人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若若闻言,差点没气晕,伸手夺过他手里的酒碗。“喝喝喝,真不知道这酒有什么好喝的!”她捧起碗正打算喝一口,纤细的手腕却教人祖鲁地一把抓起,她低叫一声,酒碗同时落下。

  薛浪云马上眼明手快地接住酒碗,若无其事地重新再斟一碗。

  “你娘的!竟敢偷袭老子。”突然,有人大吼。说话的就是抓住若若手腕的粗汉,也正是方才被若若用筷子打中后背的那名客人。

  好痛!被对方过重的力道抓疼了手腕,若若挤出两滴眼泪,向薛浪云求救。

  “我老子在那边喝酒,你娘的,快给我放手。”这头熊,她又不是故意的。见薛浪云没有反应,她只好虚张声势地大叫。

  一名熊腰虎背的壮汉斯负一个瘦巴巴的男孩,看起来实在不像话,偌大的客栈里,人来人往的,却也无人敢出声制止。

  若若话一出口,旁观的人都白了脸,那粗汉在他们城里是了出名的火爆太岁,谁惹上地,谁就倒楣。这男孩是哪来的不要命的家伙?不赶快道歉了事,竟还口出狂言。惨了惨了,这小少年不被打得半死才怪咧。

  “你!”粗汉真的被惹火了,他一拳握紧,非要打得若若只剩半条命不可。

  “我怎样?”若若明明心里怕得要死,却仍嘴硬。她暗忖,这死薛浪云,打算见死不救吗?

  见那粗汉的拳将落下,她吓得想抱起头,却仍倔强地张大眼瞪着那粗汉看。

  然而,等了许久,那拳头却迟迟未落下,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只见那粗汉一张黑炭似的脸蓦地胀红,直盯着男孩的脸瞧。是男孩脸上生了什么怪东西吗?虽是有一道难看的疤……众人开始胡乱猜测。

  若若见拳头没落下,放心了点,却不明白这粗汉盯着她的脸在瞧什么。摸着重新贴上的假疤痕,她瞪了壮汉一眼。

  “你瞧个什么劲呀?还不快放了我的手!”一道丑疤有啥好瞧的?啧,要不是薛浪云坚持,她才不爱在脸上贴这难看的疤痕呢。

  若若出言一喝,粗汉子当真听话地放了她的手,无言地回到他的座位。

  从没见过这么媚的眸子,如果没有那道疤,那会是一张怎样美丽的面孔?活脱是个女人……粗汉讪讪地想着,再瞥了跟那瘦巴巴的男孩,他哑了声,转过头。真是见鬼了!那么丑的家伙。哪里像是个美人了?!

  若若缓缓地坐下,不知道自己无意中魅惑了那人的心神,犹仍苦思不解。

  骚动方休,店小二终于将饭菜送上来。“对不起,让两位久等了,请慢用。”

  若若早鸵丫霰饬耍患椒共耍劾锉阒皇O率澄铮匦履米乓凰曜樱蹲远挚埂?/p>  

  薛浪云瞧了眼若若,也夹了块肉放进嘴中,动作却在一刹那间僵住。

  又是监视的眼光!是谁?他缓缓咀嚼着肉块,表面上不动声色,却暗自戒备着、本还以为是错觉,都怪客栈里的客人实在太多了,刚刚的情况又招惹了不少注目的眼光,才让他疏忽了。

  而若若压根儿没注意到任何异样,只顾着填饱自己的胃。

  肃杀之气渐凝。薛浪云的手掌已移到腰间藏于衣带中的剑柄。

  “怎么了?”若若正要夹一盘放在薛浪云面前的菜肴,不意望见他眼中凝聚的肃杀神色。隐约察觉不对劲,她开口问道。

  他夹起一口菜。“有人在监视我们。”说完,又将菜送进吃中。

  闻言,若若立即望向四周,想找出跟踪他们的人。

  薛浪云连忙出声制止:“别乱瞧!快吃你的饭,吃完,咱们就走。”那人又不见了,是察觉到自己被发现了吗?

  若若乖乖地不敢再乱瞧。但,教她如何还能好好吃饭?拜托!在这情形下,她哪吃得下去啊?不过,真的有人在监视他们吗?怎么她一点感觉都没有?是她反应变迟钝了,还是这家伙在装神弄鬼?

  瞧薛浪云像没事人一样的吃着饭菜,若若也只好学着他快快地喂饱自己。

  #####  

  匆匆离开客栈,薛浪云确信那跟监者亦追了出来。那人会是谁呢?有可能是追捕他们的官差吗?他有些纳闷。

  上了街,被跟踪的感觉更加明显,若若也察觉到了。而让薛浪云担忧的是,这人似乎有意让他们察觉地的存在,恐怕对方不是个容易应付的角色!

  猛地回头一瞧,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热闹滚滚的,只瞧见一抹人影。若若只得放弃了找出跟踪者的念头。

  经过一个胡同,薛浪云拉着若若闪身躲进一个巷道。

  “你待在这里,我去揪出那个人。”

  他吩咐着,原以为会看见她惧怕的神情,却只瞧见她眼中锁不住的兴奋光芒。他抿了抿唇,早知道她并非常人,唉!算了。他转头正欲闪身出巷,突然,身旁挥出一刀极快速地砍向他们——

  薛浪云手快地推开身边的若若,一闪身,抽到挡下那凌厉的一刀。

  若若粹不及防,薛浪云推她的手劲太快太猛,将她推倒在地,手掌心瞬间被地上的沙石磨破了皮,沁出血丝。要救人,也不必推这么大力啊!若若皱着眉,在心底抱怨。

  她连忙爬起来,打算看看是什么人在追杀他们,顺便帮帮薛浪云,但两人打斗的身形变动太快,刀光剑影中根本容不得她近身,她还没看清楚来人是圆是扁,打斗便移了场地,薛浪云和那人已双双跃至无人的屋顶上。

  若若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她怎么会觉得那白色身影像……白泽?

  不!不可能的,一定是她眼花看错了!若若拼命摇头以否定那白衣人是白泽的可能性,却仍是吃力地攀上了墙,再很勉强地爬上屋顶。

  狐仙的修行中虽包括了武术,但若若却从没认真锻炼过。她哪里想得到自己竟会有被逐下凡的一天,再加上她的法术都被封住了,凭她的花拳绣腿可是连一般的凡人都应付不了。这倒是她生平第一回意识到自己没用,唉!真是的。

  好不容易爬上了屋顶,却只见屋顶空荡荡的一片,哪还有什么人影?往下一看,才看见两人早回到了地上,街上行人皆纷纷躲到一分,他们就在街道上过招。

  若若张大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

  真是白泽!

  这怎么可能呢?但是那身形、那脸孔,分分明明就是她认识的白泽……世上唯独对他,她绝不可能认错。那么,这是怎么一回事?心虽凉了半截,但她仍担心地注意屋檐下两人过招的情形。

  薛浪云虽是凡人,但武功极为高强,只论功夫的话,神仙都未必胜得过他,白泽该不会只是想找人较量较量吧?但他的攻势却招招凌厉,半点都不留情呀。

  奋力拨开一刀,薛浪云跳至一边,“你是什么人?为何无缘无故出手伤人?”看对方的装束,实在不似差役。

  白衣人笑道:“同你一样,不过,我的目标不是你。你让远点!我要的是你身边的女人。”

  若若?薛浪云不解,“为什么?”莫非对方同他一样,也是杀手?

  “那女人可值钱了,不仅官府悬赏,郡守更出了大笔赏金要提那女人归案。白衣人露出贪婪的眼光。“把她给我,我得到的赏金便分你一半。”

  若若觉得她连自己的耳朵也不能信赖了,白泽要捉她去换赏金?这是开玩笑的吧?这人真是白泽吗?她开始怀疑了,有没有可能他只是一名酷似白泽的凡人?

  薛浪云抬头瞧了屋顶上的若若一眼,发现白衣男子也在瞧她,心知若他讲‘不”,这男人会先对付他,再取他要的。

  刚刚过招下来,他发现这男人的实力深不可测,也许胜过他也说不定他该保护若若吗?他与她非亲非故的,甚至还觉得她有点烦人;然而,难道他真要这样和她一起过着逃亡的日子吗?

  短短的瞬间,薛浪云心头不知浮现了多少问号与迟疑。

  原本只是简单的问题,却在他心里产生了交战。

  白衣男子冷凝着一双琉璃色的眼瞳,像能透视人心似的,静静地瞧着薛浪云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交战无比的挣扎模样。他无言地等着薛浪云的答覆,仿佛那才是最重要债。

  薛浪云会保护若若,或是将她交给他?如果是后者,他会马上将若若带回摘月山。那么,薛浪云到底会怎么做?

  结果,薛浪云并没有答覆,但他的剑替他回答了。突地,他手中的剑锋瘁不及防地攻向眼前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先是微微惊讶,眼底却有笑意渐升。他该相信若若识人的眼光。

  “不,别伤他!”若若忽然大叫。

  不知何时,若若爬下屋顶,她还搞不清楚状况,就见到薛浪云的剑刺向白泽,白泽眼底有些恍惚,而薛浪云的剑势极快,白泽会受伤的!想都不想的,她冲上前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下那一剑。

  两个男人都被她这举动给吓了一跳。然而,薛浪云出到太快。收势不及,即使剑锋疾转,却仍划过她的左肩。

  “你做什么?”薛浪云气白了脸。她疯了不成,干嘛突然冲进来护那男人?

  看着大量的鲜血从她的左肩渗出,不一会儿就染红了肩上的整片布料,薛浪云一急,连忙出手想将她从那男人怀中抢过来。再不快帮她止血,她会死掉的,他可不想当那害死她的人啊。

  若若昏倒在白泽身前时,白泽也被她吓到了。她突然冲进来做什么?别伤他?是怕他闪不掉那突来的一剑鸣?这丫头是想保护他吗?尚未修成仙体,她以为自己能够刀枪不人吗?见薛浪云出手夺她,眼中有股焦急,他该放手将她交给他的,但若若伤得这么重……

  不再多想;白泽搂着若若躲开薛浪云的攻势。往后一跃,紧抱起她的身子,迅速地离开了。

  薛浪云出手落了空,再出手,那白衣男子部已抱着若若跃上屋顶,他立刻跟着跃上,才转眼,却已望不见他们的身影。

  “仅是”瞬间而已,那男人觉就像是平空消失一般。即使是身手再快的武林高手,这速度也未免太快了点!更何况,她还带着一个受伤的女人……

  街道那头奔来一批官差,似是有人报了官。薛浪云不再多想,遂举起手中的剑,薄薄的剑刃沾了一片血渍,隐约泛着诡异的银光。在官差来到之前,他施展轻功,离开了现场。

  #######

  从昏眩中转醒过来,若若睁开迷蒙的眼,捉着白衣男子的衣襟,虚弱无力的声音透露着一股固执。

  “你是白泽吗?”她迷糊地问。

  “不然这会是谁呢?”他轻轻将她安放在木床上,制止她继续说话。  
  “嘘,先别说话,让我先替你疗伤,好吗?”说完,他伸手解开她的衣襟。不禁皱起眉,看着那道又深又长的伤口从她的左肩直指左胸。

  他伸手扶住她的伤处,掌心发出一道柔和的白色光芒,将昏暗的破旧农舍照得万分明亮。而她的伤口出血渐止,也正慢慢地愈合。

  若若星眸微睁,脸色因失血过多而显得相当苍白,干涩的唇发出沙哑的声音;“你担心我。是不是?”

  她难得见他眼底出现这样显而易见的焦急,他这双琥珀色的眸子向来都是平静的,好像任何事都无法获得他的关心。她不喜欢见到他漠然的神情,所以,她总是做一些会惹恼他的事,再好整以暇地捕捉他卸下冷漠面具后的表情。

  白泽只是专心地治疗她的伤口,并未回答任何若若想要的答案。

  “知道能让你为我担心的方法真好。”这样,她痛也值得了。若若痛得不住地掉下眼泪,嘴角却勾起一丝浅浅的微笑

  “若若!别再说话了!”白泽终于出声制止她继续说话。

  对于她的话,他只当是她怕痛,所以特别爱撒娇。

  突然,若若坐起身,将脸埋进他怀里。他的衣上有血,是她的。

  “若若?”治疗被打断,白泽微微讶异地扶住若若的肩头,为她的不合作气恼。“快躺好,别乱动呀,你——”

  “抱我,一下子就好。”脸埋在他胸前,她贪婪地享受他的温暖。她任性地要求着,娇小的身子有股教人不易察觉的轻颤。

  若若说不出这是什么样的心态,只是莫名地想靠近他,只有在贴近他时,她紧绷的心情才能稍稍放松。

  “一下子就好,拜托。”她哀求道。

  白泽拗她不过,只好将手臂绕过她的身子,小心地避开尚未治愈完全的伤口,轻轻地拥着她,就像以前一样。

  察觉到她的轻颤,他关心地问:“冷吗?”

  低头一看,她沾血的外衣敞开,露出了一大片雪白肌肤。并没有像世间一般男子乍见春色时碾锾蠡蛏模Kǹ囊陆螅持械慕啃∩砬档酶粢恍K淙欢骷氯幔彀腿椿共煌萄担?/p>  


  “以后在没搞清楚状况以前,不许再这么莽撞了。”她肩上这伤,本来是可避免的,更不在他的预想之中,若若此举,着实令他吃了一惊。

  不!她其实不冷,只是贪恋他温暖的体温,他不会明白她宁愿以身挡到,也不愿见他有任何闪失。她可以为他生、为他死,不清楚这是什么道理,却知道她是真的可以替他做任何事,尽管换得的,只是像现在这样的小小温暖。然而,她却口是心非地回答:

  “好冷呢,再紧一点,好吗?”

  若若心底虽有许多困惑待问,但现下,渴望温柔的意念使她暂把万桩心事抛在脑后。结果,她一直赖皮地偎在白泽温暖的怀中,不肯离开,直到她疲倦地睡去,

  白泽待她睡着后,轻轻地将她推开,再施以一道白光替她治愈伤口;渐渐的,目光收起,她雪白的肌肤完美得看不出任何受过伤的痕迹。之后,他守候在床畔,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现在,她依赖他,但再过不了多久,她依赖的就是那凡间男子了。白泽说不出心头那分浓浓的失落感由何而来,也许是类似父亲送女儿出阁那样的一种不舍吧。然而,不舍归不舍,这回,无论如何他再也不许自己犯下和五百年前相同的错误。

  “唉!”

  叹息声在身后轻轻响起,音量不大,却回荡在旧农舍的每一个角落。

  白泽身体一伸,惊觉道:“什么人?”为何他没发现这屋里还有别人?不,这感觉……不像人!究竟是谁?

  摸不透这种异样的感觉,来者周遭的气流诡异而多变一恍如命运。

  “莫常恒!”白泽缓缓转过身,眼中净是掩不住的讲异。

  “你来多久了?”

  “不久,不该看的都没看到。”该看的却都看了而已,莫常恒在心里扑了一句。从面具底下传出的声音低低沉沉的,是那种令人听过就忘的声音,适用于催眠。说着说着,连莫常恒自己也打了个大啊欠。

  那就是说已经来了好一段时间了。如果不是它刻意发出的那声叹息,只怕他还察觉不出他——或她,已大驾光临了。司命,一直是众神之中最难捉摸,也最诡异的一位。

  它似男非男,似女非女,既是男子,亦是女子,脸上总戴着一张面具,听说还没有任何一位神人一睹过她的真面目——当然,白泽亦不曾。

  “好久不见了。”白泽微屈身行礼,注意到司命的装束,它穿着破旧且补钉甚多的乞丐装,脸上则是一张苍老、奇丑无比的面具,看样子,今天该称它为“他”。司命是命运之神,行事从无一定法则,不知它今日来找他,是为了什么?

  “五百年了,是有段时间了。”莫常恒淡淡地道。脸上唯一发光的是一双眼,瞳仁一金一银的,总是凌厉而诡魅,时时散发着天界难以见到的阴邪气息。

  没有人乐意接近它,却也永远离不开它,它绝对具有存在的必要性。而它由何而来?何时所生?亦无人知晓,仿佛杂刑斓匾岳矗陀兴拇嬖凇?/p>  

  “你今日来,有事吗?”白泽大概也情得出是什么事?但司命的性情多变且不可预测,尤其爱与人唱反调,他不能先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否则,莫常恒必会改变它原来的打算。

  “没事啊,见见老朋友而已。”莫常恒踏步到木床前,瞧了眼正沉睡着的狐仙若若。

  白泽立刻戒备地看着驰,却仍阻止不了莫常恒出人意表的举动。

  莫常恒手指微动,一道金光便装向若若。

  白泽一惊,出手要挡已来不及。“你——”

  莫常恒笑道:“没事设事,只是让这只小狐狸睡得更熟一点而已。我可不想在无意间让她听见咱们的谈话,那多扫兴!”语毕,笑意瞬间敛去,声音仍是低低沉沉的,略带苍老暗哑,隐隐透露着一股漠然,“不过,你也似乎太关心她了一点,关心到触犯了游戏的规则哦。”.  
  白泽微楞,随即回道。“我没有。”行事时时越轨的司命,偏偏就喜欢订下规则,看过他人受限于规则之中,它却以此为乐。它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没有吗?”司命的声音里满是浓浓的不信,类似嘲讽。

  如果不是有面具遮着,白泽相信莫常恒的嘴此刻必定咧得大大的,尽管他唯一露出来的那双眼正满是无辜地盯着他。

  “没有,我只是以个人的身分、朋友的立场助她,并未干预她与那凡间男子之间的种种。当然,我亦没有破坏我们当初的协认”白泽坦然地答道,并不在意莫常恒打量审视的嘲弄眼光。

  “个人间?白泽,你可不是个人哪。”莫常恒平淡地说。

  白泽谈笑道:“人间用语而且,司命不必在字里行间大作文章。”

  莫常恒摇头叹道:“五百年不见,你连玩笑都开不得了。

  也罢!只是你可别忘了,破坏游戏规则的后果。规则不是我订下的,这是协议,你就必须遵守。莫忘、莫忘!我可不想借此向你讨人情,毕竟我们已是老友了嘛!”

  “司命若只是来提醒此事,那么,你大可放心。”只是,司命真的风卷来提醒他而已吗?白泽不相信莫常恒的动机这么单纯。

  “你明白就好,我没有恶意,不必像防贼似的防我。我虽司掌命运,又岂知不是命运司掌我呢?”说完,看向木床上的若若。“薛浪云而立之年将近,我劝你还是保佑你的小狐狸快续起五百年前未完的宿级吧!对了,游戏规则由你们遵守。遵守之人,似乎并不包括我在内,是吧?”

  白泽恍若未闻地站在一劳,眉头却不自觉地深锁。

  莫常恒转过身来,者见白泽凝重的神情,满不在乎地经笑?/font>“别担心,说说而已。人间还有一大堆事要我去忙呢!唉!凡人就是喜欢与命运抗争,坚持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硬是弄乱了天生的命盘,抵抗宿命……何必呢?人生也不过短短数十年,像梦一场……你聪明,又不是人,希望你不会做出同他们一样的事……”说着说着,它的声音渐渐模糊,身形谈去,终于消失不见了。

  看着莫常恒先前仁立的方向,白泽仔细思索它话里的玄机。司命的话,就像它的行踪飘忽不定,真真假假相杂……教人估不出它话中的可信度究竟有多高。它是来扰乱他心神的,这是白泽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它说,它并不包括在遵守规则的人之中,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它要打破自己订下的规则?别人都不许,只有它可以——这的确位极了它会做的事。

  白泽愈想头愈痛,索性不再多想。他转过身想探视若若,却看见她已坐起身。正睁着一双大眼直盯着他看。

  “若若?”

  若若直直地看着白泽。“刚刚你们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果然全听见了!莫常恒方才是唤醒她,而非今她沉睡!这就是莫常恒不必遵守规则的意思吗?该死的莫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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