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梦易醒』是韋仞霄这大半个月来心头的感受。
他知道这些日子,自己变得暴躁而易怒,一反他平日温和的脾气。可是他无法制止自己的不安,他只要一想到无法再和柳子夜见面,无法再拥柳子夜人怀,他就满心的怨尤。为什么在他好不容易动心之时,却无法迎接他心爱的人入门呢?
他曾经去找过柳子夜,可是柳子夜不肯见他,她真的想把他忘掉。想到此,韋仞霄心情又沉重起来。
「韋爷。」简管事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进来。」韋仞霄无精打彩地说着,一如他这些日子来对所有事情的态度。
「老夫人请您到大厅一趟。」
「我娘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老夫人只说是喜事。」简管事不敢漏出一点口风。
「你下去吧,我随后就到。」
遗走了简管事,韋仞青缓缓地自椅子中起身,看着窗外如鈞的新月。才过了半个月吗?怎么他觉得老了好几岁似的。娘说是喜事,可对他来说,除了和柳子夜相守外,还会有什么喜事呢?
无奈地走出书房,韋仞霄表情挫败,慢吞吞地走入大厅,意外地发现厅上燃着红色喜烛,家中有什么大事吗?
「娘,您找我?」
「是啊!」韋老夫人拉过神色憔悴的儿子坐到自己身旁。
「有事吗?」韋仞霄不甚热絡地说。
「仞霄啊,娶了郑玉其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遣孩子真是懂事。」韋老夫人想到郑玉的通达事理,不觉笑了起来。
「娘,发生什么事了?」韋仞霄怀疑地看着母亲,老人家为何无端地夸奖郑玉?
「我知道你不喜欢沁雪,娘也能理解,沁雪的确是任性了些。」韋老夫人叹了口气,近来花沁雪的抱怨已使她有些厌烦,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韋仞霄不喜欢外貌犹胜郑玉一筹的花沁雪了,没有人能长期忍受一个喜欢抱怨与无理取闹的女人。
「您想说些什么?您叫孩儿来不是只为了诉说沁雪的事吧?」
「哎呀!这大喜的日子,我竟然还在抱怨,真是的。我告诉你----」
韋仞霄打断了母亲的话,「什么大喜的日子?」
韋老夫人笑逐颜开地道:「娘知道这些天来你心情不好,所以想给你个惊喜,让你高兴一下。郑玉其是懂事,这事还是她先提出来的。古人说娶妻娶德,真是没错。」
「到底是什么事?」韋仞霄心中浮现了不祥的预感,当初娘让花沁雪进门前也曾对郑玉称赞有加,莫非……
「你知道韋家就你一线血脈,而沁雪在流产后就再没有消息。」韋老夫人仍坚持把她想说的话说完,她确信唯有如此,儿子才会明事理的接受她和郑玉的安排。「韋家不能无后,所以郑玉和我商量过后,我们決定再帮你迎一个妾进门。」
「什么!」韋仞霄嘶声大吼,失控地在厅內疯狂地来回走动,额上浮动的青筋代表了他的怒不可遏。不理会儿子的叫嚷,韋老夫人继续说道:「今天是好日子,所以我们擅作主张,先把那位姑娘迎了进来。」
「她在哪?」韋仞霄暴乱地问。他想摔掉自己的好修为,想砸碎触目所及的一切,他谁都不要,只要柳子夜!除了柳子夜之外,他不会再注意刖的女人一眼,他要把那个新迎进门的女人赶走。
「你是说那个姑娘啊?她和郑玉在风清院。仞霄,你以后可要好好地对郑玉,她这么为夫家着想……仞霄!仞霄!」
不等母亲说完,韋仞霄已迈着大步,气焰沖天地往自己所住的风清院走去。
郑玉以为她是谁!竟敢自作主张地替他带个妾进门!韋仞霄粗暴地踢开了风清院的大门,往內室走去,同时对厅堂的几名奴婢吼道:「全都给我滚!」
见到全身笼罩在暴怒之中的韋仞霄对自已走来,郑玉直觉地往后过了一步。这样的丈夫是她不曾见过的。「相……相公。」
「别叫我!你以为自己可为我主张一切吗?」韋仞霄双目圆睁地看着脸上有明显惧意的妻子,无法自制地破口大骂。尤其当他看到那个坐在床上,穿着一身红衣,蓋着红布巾的女子,他更是一肚子的不满。
「相公,你听我说。」郑玉直觉地往旁边的新嫁娘靠去。
「我不要听!把这个女人弄走,我不要!」
他只要柳子夜!韋仞霄忽然洩气地癱坐在椅子上,早知道郑玉有意要帮自己娶妾,他说什么也会把柳子夜娶回的。难道他们两真的无缘?不行,他必须先送走这个新进门的女人,然后他要不顾一切地把柳子夜娶进门。橫竖都是納妾,为什么不能要他爱得心痛的女人呢?
「把这个女人带走!」
条地,坐在床上原本一动也不动的红衣女子起身往屋外奔去,而覆在她头上的红布巾飘落于地,露出女子清净绝俗的面孔。
是柳子夜!韋仞霄不及讶异,反射性地一把拉回了已奔至门口的心上人。
「夜儿,怎么是你?怎么会是你?」韋仞霄不敢置信地望着怀中那朝思暮想的可人儿。
「我不知道你这么不喜欢我,否则我不会答应老夫人和夫人的。我还以为你对我……」
在韋仞霄怀中挣扎的柳子夜,一字一句地逼自己说出这些话来。她觉得心痛得彷若即将死去一般,原来一切只是她的幻想,韋仞霄对她根本就没有一丝眷恋,所以才会对郑玉迎妾一事如此排斥,如此愤怒。「放开我!」
「我不会放手的!」脑子开始运转的韋仞霄想通了事情的始末。细心的郑玉发现了他对柳子夜的情感,因此为他迎娶柳子夜进门,她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啊!他转头看着仍瑟缩地坐在一旁的郑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竟帮我迎了夜儿入门。」
「你不知道?」柳子夜不可思议地看着半个多月未见的韋仞霄----他瘦了,也憔悴多了。
「相公的确不知情。」余悸已平的郑玉走上前,「我原本想给他一个惊喜的。」
放开了柳子夜,韋仞霄走到郑玉身旁,握住了她的肩膀,眼中有着激动与更多的感激。
「谢谢你,娘说得没错,娶到你是我这辈子的福分。」
郑玉红了脸,她看着立于一旁的柳子夜说道:「我不打扰你们了,好好歇着吧!今天大家都累了。」说完,她便退了出去。
望着郑玉那瘦削的背影,韋仞霄的心头湧上了一股內疚,他亏欠郑玉太多,太多了。长臂一伸,他攬住了站在身边的柳子夜,静静的看着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这不会只是一场梦吧?为了证实她确在自己怀中,他倏地吻住了她。
柳子夜心思恍惚地由着韋仞霄在她身上燃起情欲之火,任他狂热的唇顺势落至她的颈部。她用力地咬着下唇,避免自己因心中的狂喜而呻吟出声。
韋仞霄紧紧地抱住她,在深深吻过柳子夜后,他才开始有了真实感。「夜儿,真的是你。」
把头埋在韋仞霄的肩窝中,柳子夜说道:「五天前,大夫人来找我,说要将我納为你的妾。我一开始以为她是在试探我,因为很少有妻子那么包容丈夫的。后来她真的天天来看我,而且向我解释你的情形。」
「郑玉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妻子。」韋仞霄叹了口气,橫抱过柳子夜坐到臥榻之上,轻轻拨弄着她的长发,「后来呢?郑玉怎么说服你的?」
「一开始,我是不愿意的。」见韋仞霄张口欲言,柳子夜捂住了他的嘴,「因为我想你娶了我,也许日后你还会再娶一个,两个,三个,毕竟你先前也娶了花沁雪。」
「那是不得已!我娘那时拚命地求我,我怎能违逆她老人家呢?可是,我不曾喜欢过沁雪啊!」韋仞霄着急地握住柳子夜覆在他嘴上的手,「我只要你,你是我这辈子唯一想要的女人。」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柳子夜轻轻地摸着韋仞霄的脸。
「后来你又怎么会答应的呢?」
「大夫人告诉我,你娶花沁雪是无法自主的事,正如你刚才说的一样。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无法控制我自己的思想,我的脑中,心中都是你。」椰子夜看着韋仞霄灼热的眼,
「我想属于你。」
韋仞霄以手背爱抚柳子夜粉嫩如花瓣的脸颊,用充满渴望与爱意的声音说道:「我第一次觉得替韋家制造后代是件刻不容缓的事了。」
* * *
由于不习惯身旁有人,柳子夜一早即醒了过来。在晨光中侧身望着已成了自己名副其实丈夫的韋仞霄,她嘴角忍不住漾出﹂朵微笑。
她没想过自己会完完全全地属于一个人,更没有想过自已会如此深爱一个人。可是现在她有了韋仞霄,昨夜的亲暱缠绵超乎她的想像,可是那种被全然占有的感受,却让她有了真实感,她真的成了韋仞霄的人了。
韋仞霄睁开了眼,看着正凝望他的柳子夜。她细滑的长发有些凌乱,雪白的双臂露在红色被褥之外,更显得珠圆玉润。他环着她的腰,「怎么不多睡一会?」
「我不习惯身旁有人。」柳子夜在韋仞霄胸前呢喃着,心中洋溢着幸福的感受。
「你会习惯的,因为我不打算让你有独眠的机会。」说完,韋仞霄又吻住了柳子夜,手也不安分地滑人被褥之中,抚过她那一身凝脂。
柳子夜轻喘着气,仍不太习惯那种狂猛的激情。韋仞霄在她身上所挑起几近痛苦的喜悦,犹如一把火似地烧燬了她的理智,使她除了他的碰触外,无法思考其他的事。门外的嘈杂声打断了两人的热烈交缠。
「滚开!你敢挡我的路!」花沁雪的尖锐嗓音划破了早晨的宁静。
而在花沁雪说话的同时,韋仞霄和柳子夜都听到了丫鬢的哭泣声,「二夫人,你别打我!你别进去啊!韋爷还没起床……」
随着脚步声的接近,韋仞霄迅速地起身披上了单衣,同时示意柳子夜躺回床上。
『砰』地一声,门被用力打开了,花沁雪气得扭曲的脸孔瞬即出现在韋仞霄的现线之中。
「沁雪,你做什么?」大早吵吵闹闹的。」韋仞霄板起了脸孔,万般不悦地训斥。花沁雪不理会韋仞霄,迟自往床铺走去,却被韋仞霄挡住了去路。但她仍从韋仞霄的身侧,看到了云鬢微乱的柳子夜。
「果然是真的!你真的又讨了一个女人回来!」花沁雪张牙舞爪的嘶嚷着,疯狂地想绕过韋仞霄的身旁。
由于韋老夫人深知花沁雪善嫉的个性,所以一直不曾告诉她韋仞雷又納妾之事。直到今天早上,花沁雪才从下人口中知道这件事。而气急败坏的她,立刻就往风清院而来。
「沁雪,你想做什么?」韋仞雷拉住了花沁雪,不让她有机会伤害到柳子夜。
「你走开!我恨你!」花沁雪避不开韋仞雷,转而用双拳忿忿不平地捶着他。
「住手!」韋仞霄怒喝一声,神情异常严厉,「我不许你在这胡闹。」
「好,你给我记着!」被韋仞霄吓着的花沁雪,仍不甘愿地瞪着床上的柳子夜,「我去找郑玉算帐,她竟敢向娘提议再找一个妾进来!」
「二姐,请留步。」柳子夜开了口。
花沁雪停下了脚步,惊讶而愤怒地看着柳子夜,「你凭什么叫我二姐,你这不要脸的女人!」
「叫你一声二姐,是尊重你比我先到韋家。」柳子夜拥着被褥坐在床上,眉间自有一份迫人的气势,「我希望你不要为这件事去找大姐。」
「你敢命令我!」
「不敢。我只是为大姐不平,她要我进门是为了韋家的香火传承,而不管怎么说,她是相公的正室,你和我一样只是个妾。你没有资格去质问大姐。」柳子夜口气凜然。柳子夜之所以如此义愤填膺,是因为她能进门完全是郑玉的包容。而且再迎一个妾进门对郑玉已是一种伤害了,她怎能再让花沁雪去欺负郑玉呢?郑玉是她的恩人啊!
「你……」花沁雪气得说不出话来,因为在柳子夜的话中,她体会到自己的立场----她也只是个妾而已。于是她恨恨地说:「你抢了韋仞霄,迟早会有另一个女人再抢走他的!」撂下了狠话,花沁雪再度甩上门而去。
走回床前,韋仞霄握住了柳子夜的肩,「谢谢你为郑玉说话。」
「是大姐把我迎进门来,让我们有机会在一起。她甚至撕去了我卖身的契约,让我的身分再度恢复为良民。她是我的恩人,我不能让二姐欺负她。」
「郑玉的确细心体帖,令人无法不尊重。」想到妻子为自己所做的一切牺牲,韋仞霄叹了口气。「沁雪也实在是太驕纵了!」
「别怪她。」抱住了韋仞霄,柳子夜轻抚过他的背腰,「她只是太在乎你了,才会如此生气。」
「是吗?我从不认为沁雪在乎我,她像个孩子一样,需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韋仞霄不以为然。
「说她一点都不在乎是不可能的,毕竟她曾是你妻子之外唯一的女人,如今多了一个人来分享她的丈夫,她怎能释怀呢?」
「为什么这么替她想?」韋仞霄拉开了柳子夜在自己背上的手,将她平放至床上,俯着着她的愁容。
「因为,也许有朝一日,我也会遇到这样的情況。」
「你说什么?」韋仞霄用手臂压着柳子夜,不让她起身,气吼吼地说。
「我也怕有一天会有另一个女人把你从我身边夺走。」柳子夜流下了泪,「我也怕啊!」
韋仞霄忽地从床前的小木柜拿出一把利刃,用力地握住刀身,让锐利的刀划开了他的手掌,鲜血直湧而出。「我以鲜血起誓,今生今世我对柳子夜若有二心,我必血流至死!」
「你做什么?快放开!」柳子夜自床上弹起,无暇顾及自己的裸露,死命地想自韋仞霄手中抢走刀子。
「我不放!除非你相信我。」韋仞霄刚烈地说。
「我相信!我相信!你快放开啊!」柳子夜着急地迭声喊着。
丟开了刀,韋仞霄重新楼住了柳子夜,「我只要你一个人。」
拉住了韋仞霄的手,柳子夜慌乱地直淌眼泪,「哪里有药?」
「别管它。」韋仞霄突然发现柳子夜未着寸褸,他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拉过了爱人,嘴唇拂过她的肌肤。柳子夜跳了起来,想到自己未着任何衣物,她跑回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对着韋仞霄叫道:「你转过头,我要穿衣。你快去包紮伤口啊!」
韋仞霄漫不经心地走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欣赏着柳子夜因为羞赧而泛着粉色晕红的身子。他随手扯过了挂在床上表示新婚喜气的红色布巾裹住了自己的手,再次抚摸她,占有她,直到她在他的热情中忘形地顫动,忘了一切的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