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早习惯了这种「大环境」,因为她在美国的家也是那种光是佣人房就十来间的别墅。可此一时彼一时也,那时她可不用劳动自己做家事。
老天!这么大的地方,她一个人打扫会出人命的!
老David带她回来后就不见了,他今晚显然多喝了一些,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走之前他交给她一支拖把,要她好自为之,若做不下去了那也是正常的,不必勉强。
就这样?
她连今晚要睡哪里都不知道,还有,她也还没见过她的主人。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快两点了,有管家到现在还在拖地板的吗……她好累喔!而且她冻了一天,从下午鼻水就流个没完,头也好痛,全身骨子里透寒似的冷得直发抖。
如果现在面前出现一张大床,她一定毫不犹豫的躺上去。
冷得牙关直打颤,她一面擦着鼻水,一面拖着地,她得等到主人回来,自我介绍完后等候「处置」才行,而这一等又是半个小时后了。
不行了!她真的觉得这是她的体能极限了,而且她好象感冒了,她全身发热,四肢无力,头晕目眩的。又挣扎了一会,她终于放下了拖把,拖着沉重蹒跚的步伐上了楼……
才上楼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她急着找张床躺下,根本没多想的随便找间房推开门走进去,构着了床她就浑浑噩噩趴睡上去……也不知睡了多久,房内的灯忽然亮起,只是已睡死了的她,浑然不觉。
「你是谁?在我房间干啥?」男人的头发犹湿,身上只裹了条大浴巾,显然才刚洗好澡出来。
俊秀冷傲的脸因看到自己的床竟然给霸占,冷漠的表情像是结了层冰似的。
见床上的「小偷」还照睡不误,他一把捉起盖在她身上的棉被,提高了声量。
「起来,你给我起来!」
Cinderella只是皱了皱眉,口中念念有词的低咒他扰人清梦,仍然照睡不起。
在自己房里还得防女贼爬上他的床,风月樨十分恼怒,深吸了口气他大声咆哮,「David!」通常这样的音量已经足够他把David由这个家的任何角落叫来,可等了半天,压根不见他的踪影。
他几个小时前才在维也纳森林看到他,很清楚他现在一定不是睡死了,就是醉死了。
对了,他好象也在维也纳森林那看过床上这女孩!她不就是那个「自告奋勇」前来当管家的丫头?!
他锐利的眸子眯了眯,紧皱的眉随即一扬。他倒想见识见识这瘦得皮包骨的丫头有什么能耐。
她胆子一定很大,身为一个管家敢睡到主子床上,而且还叫不醒、赶不走的还真不多见。
越想越觉岂有此理!他非常不悦。
风月樨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的摇晃着Cinderella。「这里不是你睡的地方,起来!」
猛力的被摇晃,Cinderella勉强的橕开了眼,意识不清的咕哝着,「奶……奶妈,你真讨厌,我还想睡……」
奶妈?这丫头睡胡涂了是不?「你起来!」
她好想吐,感到有些天旋地转。「奶妈……」她的口鼻呼出熨烫的热气,迷糊中她伸手拉往了他。「我……我好难过。」
老天!这丫头怎么这么烫?!他拍拍她的脸,「喂,你醒一醒!」
「奶妈……」她的眼角渗出了眼泪。「我好难受……」风月樨只围着浴巾的身子是温暖的,Cinderella不自觉的靠过去。「我……好冷,好冷……」
「喂!你……」这女佣就这么大剌剌的抱住了他,接着无预期的,他的浴巾掉了…….
「好冷……我好冷……」
他给吃了豆腐也得自认倒霉了!风月樨咬着牙,「该死的!」
一把抱起她往浴室走,他旋开了冷热水龙头调水温,待浴缸半满后,他脱了她的衣服,小心翼翼的把她放进水里。
他不当医生已经很久了,可一些手边没退烧药时的退烧法还记得。
水温调得和发烧的人的体温差不多,当水温慢慢的变冷时,发烧者的体温也会随着水温降下。
待体温降得差不多时,他把她从水里抱了起来,仔细的帮她擦干身子,然后找了件宽松的睡袍替她换上。
费了一番工夫,他不容易才将她安置在床上,他正打算穿上衣服时,这不知死活的女人的手又缠上来了。
「喂……」她扯着他身上的浴巾。「你又要干么?」够得寸进尺的了,这女人!
「奶妈……」
他的声音低低的,可听得出十分不悦。「就跟你说我不是你奶妈。」
他哪里像了?!他拒绝她的再亲近,不习惯人与人之间的亲密感,直接的将她推到一臂之外。
可丫头她居然哭了!晶莹的泪水由密长紧闭的睫毛下不断渗出。
油然而生的怜惜令他气恼,叹了口气,他还是主动躺上床,任由她抱着自己入眠。
怜惜?「吃错了什么药啊我!」
Cinderella是瘦了些,可身材却好得没话说,尤其是傲人的上围和修长的腿,方才他替她宽衣解带时没多想,可现在她整个身子缠了上来……
虽说睡袍不算薄,然而她里头可什么都没穿!凹凸有致的娇躯就这么紧贴着他只裹着浴巾的伟岸身子……
深吸了口气,风月樨无奈的叹口气。「真麻烦!」低哑不似平常沉稳的嗓音连自己听了都尴尬不已,暗暗为自己波动的心思懊恼。
之前因为应酬而去了一些风月场所、上空酒店,即使是身材再惹火的美女主动投怀送抱,在身上磨磨蹭蹭他也不曾如此,现在只是一个女佣,还生着病……
他着了什么魔?!
不过定力一等一的他很快的就压抑住这股不寻常的情潮,正要入睡之际,缠抱住他的娇软忽地一寸寸的移动,长腿往他腿上跨,然后整个身子就缠上来了。
无奈的翻着白眼,今天晚上……他真的不用睡了。
☆ ☆ ☆
亲爱的爹地:
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我会离家实在是因为过得太安逸了,太好的日子会扼杀我的「戏胞」。
你能相信吗?念了艺术学院多年,到目前为止,戏剧的术科我从大二起就从没及格过。(请原谅我的无能,不过你也得负部份责任。)
肢体语言是生活的表情,而人生经验则是生命的魅力所在。亲爱的爹地,感谢你给了我安适富裕的生活,可那种生活像摊死水,我不想一辈子都这么过。
我流浪去了!别找我,找到了我我还是会找机会再逃亡。(我很认真哟!)
决心要去流浪的Cinderella留
安德·泰勒把女儿的留信拿出来看,然后又很不以为然的把信折回信封。
「嗤,这丫头!」因为生活太安逸所以要逃亡?!这种烂借口说出去会给人笑死!实在想不透,为什么她就不能乖乖的当她的富家千金呢?
早在她念高中时,他就为她打算好她的未来了。她高中念的是一流名校,大学再进要进耶鲁、哈佛,毕业后他会帮她安排相亲,准备嫁人。
自己的女儿他怎么会不知道,她乖巧、憨直,没什么特殊才能,她喜欢戏剧并不代表她有那天份,当初答应让她去念,是因为她搬出亡妻来。她一提到她,他就没辙了。
亡妻走了快二十年了,可她一直活在他心中。Cinderella长得和她母亲几乎一个样,这也使得他特别宝贝她、专宠她。
他对她并没有特别的期待,她不喜欢上流社会的虚伪社交,他从不强迫她参加;她不喜欢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他也不强求她将来接他的棒子接管公司……举凡她不喜欢的,他几乎都顺着她,只要她快乐、平安。
除了一件事外。这件事不管她愿不愿意,他都得强迫她,那就是相亲。
他为她安排的对象都是商界有名的人物,因为娶了Cinderella后,那人不只要守护着她,将来更必须接管泰勒集团数万名员工。
也许这对她并不公平,因为结婚是一辈子的事,而她竟然只能从他安排的对象中作选择,可为了公司,他必须狠下心来。
艺术学院通知他,Cinderella今年无法如期毕业时,他倒也松了口气,这样他就有借口为她开始安排相亲。
不过相亲的事他一直都没对她提过,一方面怕她排斥,一方面也是希望等她毕业再说。
现在好了,就在他为她安排好对象时,她却离家出走了!
这丫头……
安德心烦的揉了揉太阳穴,透过电话和台湾分公司的人通话。
「还是没有小姐的下落吗?」第三十八天了,在她离家出走的第二天,她有打过电话回来报平安,因此他们也才知道她落脚台湾。
只是之后还是失去她的消息。
「目前还是没有。」
他担忧而无奈的叹了口气,「知道了。」
对方又报告了一些公司的事之后,才结束通话。
他点了根雪茄,将身子往皮椅背靠。
「Cinderella,你到底在哪里?」
也许,他得亲自走一趟台湾……
☆ ☆ ☆
Cinderella拿着拖把在拖地。
百思不解啊!为什么咧?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奇怪的事?她记得她被好心的Kin请进酒馆时是星期四,为什么她一觉醒来就跳到星期日了呢?
中间的三天到哪儿去了?
她记得她那天和老David一起回家,他要求她拖地,她拖得很累很累,于是就自作主张的上楼睡觉,然后……
莫名其妙的,中间三天就不见了。
她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一张大床上,房子里还是没人,老David仍是不见人影,他好歹把当个管家要怎么照顾他家少爷说明白嘛!害得她现在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只能一直拖地、一直拖地,永无止境的拖地……
拖拖拖……由大厅拖到厨房,又由厨房拖出来,赫然发现方才空荡荡的大厅,此时正坐了一个男人跷着二郎腿看报。
好修长的腿噢!腿长的人真好,连跷个腿看来都那么优雅。
「咳咳咳……」Cinderella想引起对方的注意。这人这么大方自在的在这里看报纸,想必就是老David口中的那个恶魔主人吧?
见他不理他,她继续干咳。「咳咳……咳……」
「老David找来了个肺结核病患吗?」由报纸后方传来的声音很冷很淡,似乎还有一股讥讽的味道。
呼……果然有像恶魔,声音冷冷的,没什么感情,像来自地狱。
「结核病?我没有,我是David先生找来的……呃,事实上是我自我推荐的……总之我是你的新管家,我叫Cinderella。」
「若未满十八你可以自行离去了,我不雇用未成年的孩子。」
这用报纸挡住脸的男人,他见着她了吗?她有些错愕。「我二十三了。」十八?她看起来有这么小吗?会不会是因为把头发扎成麻花辫的关系?这样工作比较方便嘛!
她有一头长鬈发,她也向来喜欢把头发放下来,那会觉得自己比较成熟,爹地也说她那样子看起来像个公主。以前她听到这样的话会很开心,可现在不这么想了,就是因为太像「公主」了,她才会毕不了业,还得流浪只为体验公主外的生活。
二十三?风月樨有些讶异。她那张脸太稚气,眼神太单纯。「专长是什么?」
「专……专长?」她会西洋棋、芭蕾、钢琴……举凡是「淑女修养」该具备的她都行。不过这些和当个称职的管家好象没什么关系。
「烹饪、裁缝、园艺你擅长什么?」
「我……」她总不能告诉他裁缝……她会把线穿过针,园艺……她懂得欣赏;烹饪……她会吃吧!
回答什么都不会,那她马上会被赶出去,又打回无家可归的窘态。「我……」
「什么都不会?嗯?」
「拖……拖地,而且我会洗碗。」她急急的说。「我工作经验丰富,相信对这份工作会有帮助的。」
她去餐馆洗过碗、跟着大卡车去卖菜、去公厕刷马桶……反正很多啦!不过都很快就给人请走路了。
洗破太多碗给人丢出餐馆她认了;刷马桶一边刷一边吐,还影响到原本不会吐的刷马桶工,被认定不能胜任,拖累他人她也认了;可卖菜……为什么还是不行呢?
一整车的花椰菜她卖得很卖力啊!那种花椰菜不是叫「菜花」吗?听男老板说那是自己田长的,于是她帮卖时就大喊——
「来噢、来噢!菜花,菜花、好吃的菜花,老板和老板娘自己长的!」
扩音器拿在手中不到一分钟,她就给老板娘扯下来,骂了一堆她听不懂的话,什么夭寿死囝仔、虾子看倒弹、毛蟹看吐痰……然后就请她走了。
一直到现在,她还是不知道她说错了什么,还有老板娘骂的是什么意思。
「行了。」他可以预计这丫头很快就会消失在他面前。「去做自己的事吧!」
做自己的事?Cinderella一脸为难的杵在原地,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那个……」
风月穉不耐烦的放下报纸。「又怎么了?」他的语气像是随时会发飙。
Cinderella有些讶异的看着他俊美如兰陵王的脸。他长得真好看!除了俊美,他还给人沉肃、冷酷、高傲以及一种……很男人的感觉。
「老David安排我来照顾你,可他没有告诉我要怎么做。」
「照顾?」他嘴角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
她赶紧解释,「就好象照顾小猫、小狗,总也得要知道它一天吃几顿、几天洗一次澡、几天遛一次狗什么的。」她越说越小声,因为她发觉他的脸上温度骤降中。
小猫、小狗?她把他当动物来照顾吗?咬了咬牙,他冷着声道:「我一天中只有早餐在家里用,习惯西式早餐。我习惯七点四十开车上班,早餐请在七点之前弄好。晚上十点前若回到家,我有吃宵夜的习惯。还有,晚上温度若低于十三度,你必须把客厅壁炉的火生起来。
「我的规矩不算多,不过你必须确实遵守。只要你做得下去,薪资上我不会亏待你。」
她边听边点头。其实他不发薪也没关系,她只要有地方住、有三餐吃就好了。她真的怕了那种吃了上一顿不知道下一顿在哪的日子。
「我要一杯不加糖的义式卡布其诺。」他打算继续看报。
「先……先生。」
风月樨不带感情的开口,「还有,我不喜欢同样的话重复第二次。」他是个对自己十分严格的人,同样的,他也不会让不合他要求的人跟在身边。
「先生……」咽了咽口水,她有些怕了他像刀一样锐利的目光,开始有一点点了解老David叫他恶魔的原因。「可不可以请你示范一下不加糖的义式卡布其诺的做法?」
其实她也不光是会吃啦!对于煮东西她还颇有心得。只要是她喜欢吃的、喜欢喝的,她都会在很短的时间学会。
而比起咖啡,她泡的英国茶可就道地多了!啊,如果是英国茶的话,她还会弄很多茶点。
「嗯?你说什么?」
他的那个「嗯」会不会拉得太长了?还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就是……就是那个义式卡布其诺的做法,可不可以请你示范?」
他看了她一眼,然后压下视线回到报纸上。「行了,你可以走了。」早对她没什么期待的。
走?那怎么行!走了她的下一顿在哪里,今晚又要睡哪里?
「为……为什么?只因我不会煮义式卡布其诺?」杏眼圆瞪,她一脸不相信。这个主子太苛了吧!只是不会煮一杯他要的咖啡,这样他就不要她了?!
像她家的佣人好象没有人因为不会煮咖啡而被辞退的。
「一个佣人不符合主人的要求,你觉得该被留下吗?一只不会吠的狗,你能期许它能为你看家吗?」他的语气平淡,可每一句话都很犀利伤人。「要一个会计却来了一个水泥工,这种感觉非常困扰。」
她被刺伤了。沉下脸,她气得英文流利的脱口而出,「我告诉你,人不是万能的!」
「嗯?」英文?
听不懂吗?她不介意解释得更清楚一点。「人当然不是万能的,要你穿上紧身衣裤来一段天鹅湖你行吗?即使你有勇气穿,你会跳吗?每一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专长,做事本来就应该分工合作,像先生这么吹毛求疵的人,更应该在每件事上都请不同专长的人。讲究吃就请厨师,讲究衣着就找设计师,要园子美观就要找园丁……如果你只想请一个人却要要求有请专人的品质,那是不可能的。」
「你……」
她豁出去了!充满愤怒的大眼直盯着他,「还有,不会吠的狗也不尽然不能帮忙看家,它不需要会叫,它只要能咬住坏人,一样可以达到看家的目的。」她家的弗雷特就是这样的狗。
他盯着她直瞧,闇沈如子夜的黑眸闪过一抹玩味。「你……真令我讶异。」原以为她是那种娇弱弱,一骂就哭的丫头,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他浓眉一挑,「到目前为止,你是第一个敢这样对我说话的人。」
可她其实心脏跳得好快。她没好气的用回中文咕哝了一句,「冲锋陷阵的人通常没什么好下场。」有哪个主子会要一个说话比自己大声的人?她大概得准备上楼收拾行李了。
「面对我像上战场?」风月樨没什么表情,眉毛一挑算是自嘲。「也对,有人还说我是恶魔。」
他知道老David对他的评语?哼,算他有自知之明。
「我真的像恶魔?」他盯着她,像在等待她的答案。
「你……根本就是撒旦。」她小小声的说。
撒旦?!恶魔的头头吗?
他为之失笑,放柔了眸光,密长的睫毛像两排扇子似的,让他看起来多了一些温度和……魅力。
「我好象开始期待,往后的日子你会给我什么不同的惊奇了。」
往后的日子?「你的意思是说……我……我……」她高兴得说不出话。
「不喝义式卡布其诺了,你能弄出什么热饮我就将就着喝吧。」他嘲讽的勾扬起嘴角。「人不是万能的,是吧?」
Cinderella的脸红了,好一会儿吶吶的说不出话。「我……我可以学。」弄吃的方面她还有些天份,只要煮过一次给她看,她大致可以试试了。
「总算还有些骨气。」
这句话到底是褒还是贬?「先生说话……好象即使是夸奖人也会长了好几根长针。」
「丫头……」
「我叫Cinderella。」
「Cinderella,我期待你能在很短的时间内习惯这里的一切,当然包括……我,还有我即使是夸奖人也会长了好几根长针的说话方式。」
她看着他,心想这人还真是很不好相处呢!怪不得请不到人来照顾他。
不管了,反正她可以确定今晚有地方可以睡,以后走一步算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