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回去哪里?」安德难得用比较严厉的方式对待女儿。
「我有我的工作嘛……」她小小声的说,清楚自己所谓的工作并不获得父亲认同。
也难怪啦!一个大企业家的女儿当女佣?任何人都觉得奇怪,更何况一向把自己当成公主养着的父亲。
「马上辞掉。」工作?呿!在人家里帮佣叫工作?
他真是越想越火,怎么想都生气!「我下个星期回美国,你得跟着我回去。当然,你也有可能会待久一点,如果那时候你中意相亲的对象,正在恋爱中的话。」他得赶快作安排了。
这一次的宴会让他深深的感受到Cinderella对异性的吸引力,一开始还没有人知道她是他的女儿时,就有不少双倾慕的眼光绕在她身上。那一刻他真是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和骄傲,可接踵而来的却是担心。
他的Cinderella长大了,到了谈恋爱、物色对象的年纪了,他得在她爱错人之前,赶快安排相亲。
他为她挑来相亲的人绝对都是青年才俊,企业界的精英,她该会挑到喜欢的。
「相亲?」她怔了一下,这对她来说还真是崭新的名词。「爹地,你上一次说很重要的事,不会就是这个吧?」
「没错,Cinderella……」
「停!」她阻止他往下说。「我还年轻吶,相亲?!怎么想都是年纪大的人会做的事。而且,我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去认识异性吗?」她才二十三岁,还不需要相亲吧!
「你相亲的对象是我千挑万选的,那些人会适合你。」
「恋爱的事不是别人说适合就适合,也不是别人说不适合就不适合,若是这样,茱丽叶就不会和罗密欧相恋了。」
「那只是故事。」安德有些讶异一向乖巧的女儿会这么反对。「更何况他们也以悲剧收场了,不是?」他还记得亡妻曾演过茱丽叶这角色,那时候的她比Cinderella现在还年轻吧?
「爹地,结婚对象我希望是我自己所选择的。」
「那是当然,只是要在我列的名单中选一个。」
「我不要。」
安德好言规劝,「你记不记得泰滋集团的少东?」他记得Cinderella曾见过他一次面,不过那时她刚上中学就是。「你曾说过他长得像王子。」对方的父母一听他有意将Cinderella介给绍儿子认识,急着敲定时间,正好那年轻人目前也在台湾出差。
「别告诉我他是我第一号相亲的对象。」
「你不喜欢?」
「谈不上喜不喜欢,我听说他花名在外,很讶异你会选上他。」那家伙常和一些女星扯上边,她要不注意他都很难。
「男人逢场作戏,别太认真。」安德也有耳闻一些事,只是,这年头多金又长相不俗的男人要不花心,还真不好找。
「这句话你该去跟他未来的老婆说,而不是跟我说。」她对那种花花公子敬谢不敏,能爱一个人为什么不专心爱一个人,她无法理解花心人的滥情。「相亲的事我不会答应。」
「我什么事情都可以顺着你,唯独这个不行。」他不敢看着女儿,怕在她神似亡妻的脸上看到受伤的表情。他长叹了一声,「Cinderella,你就不能为泰勒集团想想吗?不是我不爱你,也不是我不讲理,而是我需要一个企业人才在我百年后橕起重担。」
「泰滋集团的少东不见得会是适合的人。」
「到目前为止,他算得上是个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
「我不喜欢他。」即使要找个能为泰勒集团尽力的,也要挑个她喜欢的。
「感情可以培养,更何况你不喜欢他,也还有别人吶!」
「爹地,如果你年轻的时候没有遇上妈咪,我想你不见得会结婚吧?」爹地对死去多年的妈咪十分迷恋,即使她早逝,她年纪小极需要一个妈妈,他还是没有续弦。「你曾经对我说过,妈妈如同是你身体里头一部份的存在感。你告诉我,如果有一天这样的一个人出现了,即使是强求也不要放手,放了,会是一辈子的折磨。」
Cinderella抿着唇,好一会儿她开口,「我遇到这样一个人了。」
安德震惊的抬起头,讶异的看到女儿眼中奇异的神采,那抹美丽幸福的光芒,在他遇到她母亲时也有过。他困难的咽了咽口水,「那个男人是谁?」是上一次他在露天咖啡座遇到她时,那个和她在一块的男人吗?
「风月樨。」
风月樨?安德更是讶异。「SMB的总裁,风月樨?」他楞了一下,几天前他和他签下了一笔数十亿美元的合作案。
那个俊美得如同神只,却精明冷漠而很……不好说话的年轻人?
「对,就是他。爹地应该知道他吧?」
他相中的名单中没有他。原因太多,对于他的能力和商场上的风评,将来要把集团交给他一定没问题,又两家的财力旗鼓相当,最大的问题就在,他那种冷漠没什么表情的臭脸会吓坏了Cinderella,而且听说他脾气火爆,气血方刚得很,最重要的是,听说他那方面似乎……
嗯,他不需要女人就是,还有人说他是同性恋……众说纷云,没人可以肯定他哪里有毛病,总之不太正常就是。
像他这样少年得志的男人,又长得少见的俊美,即使不花天酒地,好歹谈个恋爱、交个女朋友吧!依他这样感情生活一片空白,的确叫人怀疑。
「你是单恋还是恋爱了?你知道恋爱是双向,和单恋是不同的吧?」
「爹地!」Cinderella脸红了。
「他……他不行。」他一语双关,可他这纯洁的丫头肯定不懂。
「为什么?」
果然。「他……咳……他……」男女间的一些事他怎么解释呀!「他不需要女人。」
「他需要我。」
「啊?」安德老脸涨得通红。莫非……那个……生米煮成熟饭了?「他……」父女感情虽好,可他从没和她谈论过这个敏感的话题。
「他若不需要女人,干啥请管家,爹地真胡涂,我就是女人啊!」
哎哟,原来她会错了他的意了!呼!真是虚惊一场。「不是啦!我的意思是……」
「爹地!」他今天讲话真的很奇怪,一大串的话她到现在还是听不太懂。她离开美国才几个月,他们好象快不能沟通了。「你可不可以说明白一些?」他要说的话有这么敏感吗?非得用一堆她听不太明白的话带过。
要明白也成,可他怕她听了会承受不了。「风月樨知道你喜欢他吗?」
「我是没说过,可我想他懂。」
「那他呢?也喜欢你吗?」
「他没这样说过,可他……他对我很好。」他是脾气有些坏,可她真的感觉到他为她在改变。
「你努力的在他家为他做牛做马,他能不对你好吗?」
「他不是因为我做牛做马才对我好的。」她皱着眉,很难把一些微妙的感觉说得贴切,至于一些亲密的举止……即使是父女,这种话也很难说出口。「反正他对我很好就是了。」
「Cinderella……」他可怜的女儿!怎么会第一次恋爱就挑了个可能不太正常的人呢?「风月樨可能是个同性恋,你知道吗?」
「啊?」同……同性恋?那她算啥?烟雾弹?
「总之,他不是个正常的男人,有传闻他是个同性恋,也有人说他……咳咳……是性无能,所以,你和他不可能有将来的。」
同性恋、性无能?Cinderella想笑,「如果他真的有那么多问题,那为什么温子筠还这么喜欢他?」
「风月樨是少见的美男子,又多金,哪个女人见了他不着迷?可你不觉得奇怪,为什么他至今连个喜欢的女孩,或是想定下来的对象都没有?」越说越觉得他有问题。「还有,像温子筠那样的美女,他也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不是?」
也许,那个令他想定下来的女孩正是你女儿呀!奇怪了,为什么爹地就不会这么想?她真的会比温子筠差吗?Cinderella嘴噘了噘。
「以后不准你再和他见面了。」有可能会伤害到她的人,他一律要防。
「我不能答应。」
「Cinderella!」
「爹地,就算你给我一次自己选择对象的机会吧!只要十天就好了,如果十天后我不能让他答应娶我的话,那我会乖乖的去相亲,不会再对你安排的事有意见。」
「Cinderella……」他怕她受伤啊!风月樨给他感觉是那种很冷情,把感情当游戏的人。女儿这么单纯,他不能不担心。
「爹地,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否则我不会对他动心。」风月樨脾气是不好,可他为她改变了。
他不是个擅于表达的人,但她真的感觉到他的心是在她身上的,即使他什么都没说。
咦?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安德有些讶异。从前在他的羽翼下,她是一个再单纯不过,没一丁点心眼的丫头。可现在她居然能一语命中他心里所想的,这丫头似乎是长大了很多。
以前他对她保护太过了吗?
在温家的宴会中他就隐约觉得她有些不同了。她变得圆滑甚至有某种程度的……狡狯慧黠。
在美国的时候,天塌下来了有他顶着,她什么脑筋也不用花就能衣食无缺,可到台湾来之后,她必须想办法使自己活下来,她就是这样而成长的吧。
他在美国为她急白了头,可实际上,她却用自己的方式在这里活得很好。
想想,感情的事最清楚的莫过于当事者本身,风月樨是个行事低调而神秘的人,他对于他的一些事的确都是来自传闻。十天的时间让Cinderella去处理自己的感情,若是不给,那也太不通人情了。
「就十天?」他松口了。
「就十天。」
终于拗到了十天的时间去争取自己要的感情。只是……
方才风月樨那样沉着脸掉头就走,想必是知道她是安德·泰勒的女儿,他现在一定很生气,气她欺骗他吧?
恶魔生气的样子……
想到就有一点恐怖。
☆ ☆ ☆
一家连锁咖啡店里,风月樨推门而入,当他看到角落朝着他挥手的温子筠时,脸上仍是淡漠得像冰。
「找我有事?」来到她面前,他的脸仍绷得老紧。他这几天的心情有点糟,公司里的主管人人自危,生怕有个失误引来老板的猛烈炮轰。
他平常已经够冷够酷的了,这几天的臭脸更像是从茅坑里捞出来似的。
「没事不能找你?」温子筠努力的展现自己娇嗲可人、温柔婉约的一面。「奇怪,周末你为什么不在别墅那边,反而窝在公司这里的套房?」他和他那「高级女佣」一定有问题,情意正浓的情人即使没空都会想办法窝在一块了,更何况是周末假日。
他冷冷的瞅着她。「我住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你心爱的女佣回去当大小姐了,你怕回那栋别墅会睹物伤情?」
温子筠是公众人物,从方才到现在,他不时的感觉到好奇的投向这个方向的视线,这种时候他实在不想发飙。最近他老被传和她好事将近,对于这一类无中生有的事他一向懒得响应,不过,若这个时候又给一些媒体记者拍到他们一起喝咖啡的画面,以温子筠最近受注目的程度,难保明天不会上影视头条。
风月樨无意多留,起身就想走。
温子筠却早先一步拉住他。
「月樨,别生气嘛,只是开个玩笑,我今天约你出来是真的有些事要跟你说。」
「我很忙,有什么事情请说重点,不要长篇大论。」现在的他很烦躁,脾气上来的时候压抑不住,有时没有恶意的话一出口还是很伤人。
「月樨,我们从小就认识了吧?」
「嗯。」他猜到她约他出来是为什么了,因为「很巧的」,昨天他也接到了妈咪由英国打来的电话。
他昨天才被老妈「逼婚」,今天温子筠就约他,时间上会不会太巧了些?
「那……你对我的了解呢?呃,我是说,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她的脸红了。
「男人心目中的完美情人。」
温子筠心中一喜,笑靥如花。「真的吗?那……」
「我的意思是,你是一般男人心目中的完美情人,不过那些人中不包括我。」冷冷淡淡的,语气不怎么严厉,可他的话却足以叫一个对他心生爱慕的女人心碎。
「你难道不知道我……我……」在男人面前她一向是骄傲的,从没想到自己有这么狼狈的一天。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也知道你要说什么,所以我什么也不曾响应你,不是?」被女人爱慕对他而言向来是件麻烦事。
他不是个多情者,不懂所谓的怜香惜玉,不会讨好女人,也不认为异性缘佳是代表自己有魅力。在男女情感一事,他一直没什么兴趣,当然,同性的爱也引不起他的青睐。
原以为他这冷情动物,大概要埋在文件堆以终了,在自己都快认命时,Cinderella出现了。
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特别容易挑动他的情绪,不明白为什么她那么容易就能左右他的视线,为什么她就是有办法弄得他鸡飞狗跳……慢慢的,他懂了,那种无法以超然态度去看待的波动叫在乎。
「二十多年了,难道你不曾喜欢过我?」心碎吶!为什么她真正在乎的男人却不曾正眼看她?
她一直知道他对她并不在意,可同样的,他也不曾在意过任何女人,因此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有希望的。
他摇着头。「你只是我妈咪朋友的女儿。」
她连他的朋友都称不上吗?一开始的情谊是世交,到现在还是只是世交?「可我喜欢你,从很早很早就喜欢你。」她一直认为只有自己才配得上风月樨,「你这么对我,对于对你深情不悔的我太残忍了。」就算是博取同情,就算是要他因愧疚而选择她,她都要他是她的。
风月樨的表情从方才到现在一直都没变过,他不曾因为她的告白而虚荣喜悦,也不曾因为她的深情而动容过,他冷漠的开口,「真的深情不悔就不会骂我太残忍了。」
温子筠楞住了,没想到自己这样把自尊放在地上踩的话还引不起他的内疚。「你……」
他今天真是烦透了,又加上母亲昨天的一番话,他想有些事最好早些说清楚会比较好。「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今天会这么怨我。」深吸了口气,他的表情有些烦躁。「我曾许下什么承诺,或是做了什么非负责不可的事吗?如果有,我负责。」
「你……你怎么说这种话!」
「感情的事无法勉强,谁喜欢谁、谁爱谁这都是无法勉强的。」他舒了口气,「我不是个多情人,所以对于自己无法响应的感情,我一向拒绝得明明白白。至于你,我们两家的交情使得我得谨慎处理你的心意,所以对于你的示好,我也只能按兵不动。」他的话他相信她懂。
「为什么无法喜欢我?难道你真的喜欢那叫Cinderella的女孩?」
风月樨的脸上有一丝丝的变化。「我的心意没有必要跟你说。」
「果然真的是她!」确定是她后,温子筠的情绪激动了起来。「为什么是她?!她哪里比我好?难道只是因为她到你那里当女佣而日久生情?太可笑了!一个千金小姐当女佣?安德·泰勒的脸都给她丢光了!对于这样的骗子,你非但没怪她欺骗你,居然还喜欢上她?!」
「我说过,那是我的事!」对于那个小骗子欺骗他的事,他当然很不快,可让一个不相干的人多事了,他会更不快。
不甘心,她真的很不甘心!「她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她冷笑的语带轻蔑,「你不会告诉我,她是在床上使你化成绕指柔的吧?」
「嘴巴放干净一点。」他的嘴角勾扬起来,笑得让人毛骨悚然。「别把你惯用在男人身上的手法,套用在别人身上。」她的传闻他不是没听过,只是不干他的事,他也无意多嘴。
她心跳漏了半拍。他……他知道了什么?「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他看了她一眼,「和男人上宾馆小心一点,这年头的多事者不少,你又是公众人物,哪天为了这种事上报,你妈咪会上吊。」
温子筠瞪大眼,久久说不出话来。方才她的深情告白和他知道她的一些丑事一想在一块,她的脸红了,像谎言给拆穿了似的发着窘。
「没别的事的话……」他打算走了。
「你……以为拒绝了我,你和Cinderella就可以双宿双飞了吗?」她豁出去了,自己得不到,她也要破坏,而且,她说的也不完全是假话。
「什么意思?」
果然引起他的注意了,他越是在乎那女人,等会就会越难过,「你的Cinderella可真是个心机深沈的女人吶!明明自己好事近了,还把你也收纳入她的『好球袋』中。」
好事将近?他的眉拢近。「说清楚。」
「你知道泰滋集团的少东吧?」她颇为得意的一笑,「Cinderella未来的夫婿就是他。」收到他怀疑的眼光,她冷笑解释,「别以为我在挑拨,若没有听到些什么,要我编出个故事还真有些难,我只是个演员不是编剧。」
「告诉我,这些事你是听谁说的?」风月樨冷硬的表情持续,锐利的眸子几乎透出怒焰。
「是当事人,泰滋集团的少东——爱德华·肯。你应该知道他最近也在台湾吧?」前阵子有个企业盛会在台湾举行,风月樨没道理不出席。
「爱德华·肯?」那个花花公子?
「我和他私交不错,这件事是他前几天见到我时提起的。」不过内容上有一些些不同就是。
爱德华是她的倾慕者之一,可他这回来台湾却没来找她,后来她找上他时才知道,原来安德有意安排他和他女儿相亲。对于Cinderella,爱德华的父母都满意得不得了,因此在未结婚之前,他们要他「好自为之」,别在外头捻花惹草。
嗤!安德·泰勒的独生女呢!娶了她就好象掘到了钻石矿一样。
「你知道Cinderella一向是安德·泰勒的乖女儿吗?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可却知道,对于她父亲安排的事,她不会拒绝。」看着风月樨不太好看的神情,她大乐。「我的消息来源自然不会是百分之百的准确,可无风不起浪呢!」
「够了!」他起了身,寒着脸的走出咖啡店。
温子筠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得意的笑了笑。她不知道这件加了味的绯闻能为风月樨和Cinderella造成什么样的裂痕,可起码她图到了一阵痛快。
只是,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爱情……
她的嘴角有一丝苦笑,心口很沉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