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於刚经历那种被警察追逐在後的紧凑感,现在的情景是颇有放松的功用。
军舰岩上石阶伴风景,白白的乾净石阶衬著嫩绿的叶,空气中那股晨起鲜活宁静的清新能量分送在每一个往来交错、安静而亲切的登山客身上,大家多半不认识,但和善的点头道早安却是不用说都有的默契。
每个人脸上都挂著微笑。
唯独一个人例外。
好不容易总算前後人群都走远,蔼然垮下那张装了很久的僵硬笑脸。
「李元尧李先生,可不可以请你解释一下你七早八早把我挖起来,跟我算吃饭如何省钱之後,再经过那场不下於电影情节的警车追逐,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来爬这座劳什子山吧?!」
她的火气会不会将这座小山烧成光秃秃的?!
「嗯……这样说来,既然这么费尽心思,我们应该去爬高一点的山哦。」对喔,他怎么没想到,明天去爬硬汉岭好了。
「爬你的猪头山啦!我是说我为何要在这种该在床上的时……」有人来了,她迅速收低声量,换上笑脸。
「早啊,空气好喔,年轻人爬山最好了。」路过的老夫妻笑望著蔼然和元尧。
「是……啊,早安。」她咬著牙关,牙关……好痛!
元尧再度咧开嘴,笑到山谷回音。
等到老夫妻又走远。
「别笑了!」蔼然濒临失控边缘。
他收起笑脸,深吸一口清晨的乾净空气。
「喂!你说啊!」
「说什么?」唉,那一声声「元尧」又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从她口中吐出来了。
「我……你……」她快杀人了、她快杀人了!这荒山僻岭毁尸灭迹容易得很!
「我跟你说,这儿路过的人跟进出7-11的人潮相差无几,杀人会被发现喔。」
「李元尧!」
看吧,又是连名带姓了。
她停下脚步,「我不管,我要回去了!」说著她便转身。
元尧不急著将她身子扳回原来方向,可是他那巨大的手掌攀上了她的细肩。
「我正要叫你回头看看,台北的空气没想像中那么糟吧。」
蔼然确实是被回头所见的景象吸引了目光。
乾净的空气里,整个台北盆地沭浴在朝阳和煦的光线里,宁静、熟悉,她最爱的土地。
她有多久没来到这儿了?她几乎要忘了在这个地方回头时的深呼吸,看望台北的清新,眼下的车群听不见讨厌的声音,此时倒觉得它们像是生命般生生不息,好似,一切都是希望而望见人的韧度。
整个台北,真的是人的伟大,人的希望。
「好久没来了对不对?」他的大掌拍拍她的肩,自然的将她的身子收近。
她扁扁嘴不说话。
「比我们以前上来时多了好多建筑,也加高了好多。」他顿了一下,「其实台北就是适合这样,台北是人创造出来的,虽然会有污烟,会有噪音,但是,它就是这样骄傲这样美。」
他当然知道她有多爱台北,纵使常听著她骂台北交通、骂台北人太无情、骂高楼一栋叠上一栋,看不见天空,可是他还是知道,她最爱台北。
这是他带她来这儿的原因。
他曾经和别的女人爬过这座小山,看见过别的女人在这回头时的反应。
都感动不了他。
纵使那些女人表现出来的是她惊讶的两百倍、赞叹的一百倍,他仍知道,她们看的东西和他不一样。
唯独蔼然。
她永远最贴近他的心,有时他会猜,是因为邻居的关系,是因为他们的父母教育多半相同的关系,还是他们一路同班、同校长大的关系?
她就是轻易的知道他的想法,他的一举一动她可以马上反应,他的感动他不用多说,他相信她心里头被触动的那一点必定相同。
当然,唯独一件事例外,她就是无法明白他爱她的那份心情。
这让人很恨,於是乎,攀在她肩上的手因著索爱不成,开始不安分了起来,手指开始对她嫩嫩软软的细肩进行起「搓搓揉揉」的按摩,然後大拇指与其他四指更是合力的「捏捏」,反正,他就是要碰她!
他再也不想忍了。
哪知就是有这种女人,她竟然可以在这样的美景、这样的肌肤碰触下毫无感觉的说:「再左边一点,再用力一点,喔……脖子真的有点酸耶。」
她甚至将脖子伸长,让他好施加按摩力道。
这女人到底有没有神经啊!
他没将她拖进草丛中已是最大极限,要他现在放著她的唇因他的按摩而继续呻吟,他李元尧三个字倒过来写!
於是,他「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以他高她许多又站得比她高一阶的姿态,越过她的肩,长驱直入的从她身後吻住了她的唇。
蔼然迷蒙的双眼还望著眼前美景,下一秒便只见个男人头颅,然後湿湿热热的唇触,他浓浓的气息……
好闻的胜过清晨空气里的每一株馨香。
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好闻啊……
她简直想咬他一口。
她确实「咬」了,用唇用舌,狠狠的将他含进嘴里。
她的回应让他心神荡漾,他长长的手臂已在她胸前交环到紧绷,环著她在胸前的感觉刺激著他每一个细胞,救命,他一定会变成急色鬼,而且不管她答不答应或者心中有没有他,他都快把持不住了……
卷著她跌入石阶旁的树荫下,他已绕在她身前,不,他确定他是压著她,而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早已伸进她的上衣里,抚著她赛雪的嫩肤及……他作梦都会梦到的……
他的喘息吹拂过她的耳,迷蒙的光线,迷蒙的情欲,亲密的重量……她缩起脚趾头,修长的腿自然的夹上他的腿,似乎找著了依靠般的偎紧,没有害羞,像是早就该这么做似的。
他们早就该如此的,不是吗?他满意她可爱的表现,甜蜜的吸吮她小巧诱人的耳。
他的手指欺上她的嫩颊,一个手掌便可以将她整张脸隐去,她是这样纤细,他一直都知道。
蔼然咬住他的手指,带笑的看著他,然後一卷舌,将他的手指色色的舔了一圈。
「噢……你哪儿学来的?!」
她滚出一串笑,只惹元尧更将她压紧,狠狠的将她全数埋进他的阴影里,从唇从颈从手从胸从腿都不放过的将她填进他的躯体内。
他是这样需要她,到这一刻他才发现,他从没有这么满足过。
他亲吻她的额头。
「我没有因为这样就满足了,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又觉得很满足。」
她在他的怀里静静的没有说话。该说什么呢?
她也没有想过会有现在这样的情况,更别想以後了。
她知道的答案是没有以後,他的以後一向是给另外的女人。
腻进他的怀里再吸一口他好闻的气息,仍不确定他的心,可是,没错,如他说的,她现在就很满足了。
她主动的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腰,这是她的答案。
他没有因著美景便诉说誓言,或将多年来的心情倾巢而出,他知足的享受著现在。
「今日地点不宜,下次,我不会这样的满足。」
这让蔼然吃吃的笑了出来。
他轻敲她的头,「笑什么?」
她昂头看见他乾净的下巴,忍著想开口将那漂亮的下巴含进嘴里的冲动。
「你让我想到跳西班牙舞的男舞者。」
这让元尧想了很久。
「这到底是褒是贬?」
「没有什么褒贬啊,就是想到了。」
她怎么可能告诉他,西班牙舞是她觉得最惑人、最引人遐思、最性感的舞蹈,而男人跳来,那是多么诱人的一件事。
「哪里像?」元尧问得很不经意,他又恋上了她的腰,比想像中纤细而美。
她没有笑出声,可是那眯弯了的眼透露出秘密。
他哈著她的耳朵,「女人,你想到色色的镜头对吧?」
她才不会告诉他,她是真的想到了肌肉与美,她触著他结实的长腿,这很难让人不想到嘛!她也不知道他的腿及身体会……他长大後的身体……
「我喜欢你想得色色的。」
喂……
这有些让人脸红了,她推开了他,听见远处传来人群的声响。
不用多说什么,元尧也知道该再往上爬喽,今天的「碰碰捏捏」到此为止,可是……
明天他还要继续!
元尧怎么想都不会想到,从此明日……明日已是天涯。
当他们整好衣著,在人群接近前回到石阶上摆出一副正在爬山的模样时,他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招呼声。
「元尧……」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划破刚刚亲密的两人世界。
元尧和蔼然同时回头看清来者。
蔼然不认识,自然看著身旁的元尧,然後看见原本在她肩上的手臂滑下去,像急著要滑出她生命似的。
刚刚的温度呢?刚刚碰著她脸颊的指头呢?
这个「以後」来得这么早,刚刚的亲热,已经是曾经了。
她苦笑一声,退了一步,让来人迎上前来贴著元尧。
「你来爬山,也不告诉人家。」
来者的声音娇媚,动作比她做来还要亲密自然百倍,她再退一步,手臂环庄自己,连吃醋的感觉也没有,纯粹像个路人甲。她笑自己,她有没有吃醋的权力啊?好像没有吧,而且她怎么好像很习惯这种情景啊?
那……刚刚那种滚草地卿卿我我的情况她怎么也很习惯呢?
她远远看著台北盆地,想让自己融进去。
来者总算发现路人甲。
「喔……你和邻居来爬山啊,那好,一起爬上去吧。」
虽说「一起」,但可不包括路人甲何蔼然。蔼然嘴角轻轻的扬著,做了个「请」的动作,自动让位给老爷夫人,然後笑笑的跟上去。
来者又说话了,「元尧,你怎么了?都不说话。」
她摇著元尧的手臂,不,蔼然看得挺清楚,她的手臂在他的臂弯里,而他的手臂直接触著她贴紧的胸部。
难怪他对那种滚来滚去、亲来亲去会驾轻就熟,她怎么给忘了咧?他本来就是大女朋友不断,小女朋友不止的呀。
是她忘了。
是她忘了。
以前还会气他的女人缘,现在竟连气都没了,能怪那些女人或者怪元尧吗?假若每个女人都像她自己一样这么好「配合」,难怪元尧的女人会一个换一个,她比那些女人还不如!
她依然挂著苦苦的笑,她究竟是怎么了?真是昏头了。
「元尧……」来者可不依了。
再不吭声人家要生气了喔,蔼然低头踢著地上的石子跟在他们身後,一边为他们的对话布局。
结果,一头撞进一个铁背。
天哪,这个人突然停下来干什么?
「蔼然!」元尧转过身来,将蔼然的双肩握住,紧紧盯著蔼然。
蔼然一双清澈的眼与他对望。
元尧在她的眼里看见的也是一片清澈。
没有。
没有。什么都没有,她连吃醋或者生气什么的统统都没有!
她还是闪得比什么都快!她还是不在乎他身边有没有女人!
「元尧……你干嘛啊,後面的路都让你给挡住了,快走啦……」女朋友的角色可没松手,摇著元尧的手臂耍赖著。
「放开。」元尧的声音极低。
蔼然快速闻到了他生气的味道,好心告诉「夫人」。
「他说『放开』。」
「什么?」
蔼然头很大,这个「夫人」很不上道耶,而且从没见过,也不知道名字,应该还很新,会不会就是李妈妈说的「新女朋友」?怎么办?
「我说放开!」
果然,狮子吼了,而且对著自己的「女朋友」。
蔼然想捂住耳朵,或者闭起眼,这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在外人面前耶,她又不能骂他……
「也请你放开我好吗?我的肩膀快被你掐裂了。」蔼然也回盯住他的眼睛。
她不会哭,绝不会。
她眼里的坚硬及理智狠狠敲醒了元尧,她依然还是那个拒他於千里之外的何蔼然。
「元尧……」这个「夫人」虽然被吼,还是要委屈的喊一喊他的名字。
世界似乎停顿了一刻,然後,转回来原本的轨道。
元尧慢慢的放开蔼然,然後,对著「夫人」一笑。
「对不起,筱萱,我头有一点痛。」他的手一转,搭上「夫人」的细细小肩膀。
喔,原来这个夫人叫「筱萱」。
接著,她听见元尧认真而风趣体贴的开始和筱萱对话。
蔼然的头也开始有一些些痛,风凉凉的吹在脸上,温度应该是比刚刚还高吧,但是,她怎么觉得好冷啊?
总算上了山再下了山,一路上与下,筱萱以及她那丰满的胸部,都没有离开过元尧的手臂,蔼然也习惯不将视线停留在他们身上。
「喂,下午来载我的时候记得要把安全帽带来。」
喔,那顶安全帽的主人。
已坐上後座的蔼然万分不自在,活似以前的情况重演,元尧为了载她回家将自己的女朋友丢在KTV,然後他皱眉、然後他一路狂飙的载她回去、然後再飙回KTV去载他那时的女朋友,那一幕幕又浮上来。
「思节,我先载蔼然回去,你再唱一会儿。」
「我不要啦。」
元尧的女朋友不放行。
元尧走过去思节的身边,弯腰在思节耳边不知低喃了些什么,惹得思节娇娇媚笑,还转了一眼看著蔼然,然後才答应。
「那你要早些回来载我喔。」
「乖。」他宠溺的捏著她的颊。
蔼然将这一幕幕都放进眼里,恨著这一切。
急急步出KTV厢房,她一向不会在人前发作。
等著元尧十八相送後也走出厢房。
「喂,我自己回去,你去载你女朋友。」
「我也很想这样,但是我会被我老妈砍死。」
「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
「走啦,别再拖了,我晚回来又会被思节烦死。」
他那厌烦的口气让蔼然更觉得自己是包袱。
「那就不要载我回去!我也有我的社交,也许我随便拦个男人都愿意载我回家。」
他笑笑,「他们的目的不会走要载你回家。」
「那也无所谓,我已是个成年人了。」
「好啊,然後我等著被两家予人大卸入块。」
边说,他已经握住蔼然手肘,往门口拖去。
「放开啦!」
他根本不说话。
「放开啦!」
「上车。」
「我永远都不会有男朋友都是你害的!我干嘛每次都一定要让你接接送送的?!」蔼然发狂了,她所有的难过都爆发开来,他和他女朋友的亲密让她难受得想捶人。
「你永远都不会有男朋友!」
「那都拜你所赐!」
「你够了没!上车,我还要回来载人!」
他永远都是这样!
然後她上车他狂飙!她痛恨这种情况!
一切历史重演,只是夫人换了人叫敏如叫惠雯叫东南西北甲乙丙丁到眼前这个。
「啊,你没戴安全帽。」筱萱现在才发现新大陆似的说。
薯然想起垃圾分类。
「你怎么这样?我的安全帽不是在你那儿,你拿出来借一下会死啊,这样会被开红单耶!」
说是如此说,蔼然清楚看见夫人脸上满足的笑容,挺满意元尧没将她的守全帽「贡献」给邻居。
元尧笑笑,「忘了放在哪了。」
「你要找出来!下午可别忘了喔!」
「是。」他戴上自己的安全帽,随之将笑容隐去。
蔼然忍住不跳下车的冲动,还好这老爷与夫人的十八相送总算结束,而刚刚他们逃警察的笑声似乎也结束了。
他没有空出手来叫她环他的腰,她只好安静的将手往後放,握个支点以防他又狂飙。
可是没有,他骑得极慢,慢到她可以看见整个路途的景色。
可是,她却觉得,这路途遥远的让她想哭。
丢了一句「下午、晚上我都不回来吃」他就走了。
他甚至连车子都没熄火。
「我下午……」蔼然连开口的机会都没,便见他狂飙而去。
去载那个筱萱?
但是那个安全帽不是在厨房的……
而且他也没钱耶!
「喂……」她想唤他回来,可是只看见车尾巴。
刚刚不骑快一点,现在才这样狂飙。蔼然扁扁嘴,算了,她下午得去见南瑶的大老板,也得去准备准备了。
蔼然怎么想也想不到原来她的「老板」一点都不老。
「这不是一家很老的公司了吗?」蔼然问南瑶。
「谁说公司老,老板就一定要老的?」
「喔。」想想也是,应该是第二代了,可是还有一点不通,「那为什么你说的会议是这种情况,你们一向是吃牛排上餐厅开会的吗?」
在厕所补妆的南瑶简直被蔼然的迟钝打败。
「要不要上点口红?」南瑶拒绝再回答,难怪这家伙一直没男朋友。
蔼然摇头,「南瑶,我在问你话耶!」
南瑶敲敲蔼然脑袋,「你对其他事情都不笨啊,怎么对这类的事情就像个白痴?!」
这类的事?
「哪类的事?」蔼然突然觉得和南瑶一定是不同星球的人类。
「噢……我要杀了李元尧,他荼毒你太深,导致你对爱情失去判断力了。」
「这关元尧什么事?」
南瑶叹一口气,「哎,你到底看不看得出来我们的老板很『优』?」
「看得出来啊。」
还不错,还没死透,对男人还留有最基础的知觉。
「那你看不看得出来我们那个老板对你有著浓、厚的兴趣!」
「我?!」蔼然恍然大悟,一只乾净的指头指著自己鼻头。
「对!懂了没?就是你!」
蔼然吃吃傻笑,「南瑶,你……你在说笑话吧,我和他今天是第一次见面耶。」
南瑶摇头,「他早看过我们三个的合照了。」
「那也不可能啊,文嘉这么漂亮,他要看上也该看上文嘉啊。」
「老天!」南瑶击额,简直想痛哭,「你该不会觉得你自己不美吧?!」不美是她这种人的权力耶,这个何蔼然跟她抢什么「不美」宝座!
「嘿,我本来就不美。」蔼然一直这么觉得。
「噢……我就说一切都是那个李元尧害的,他根本就是有预谋,而且是从很小就开始预谋了,他……」南瑶突然停了一下,想想,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太多比较好。
蔼然突然漾出个甜死南瑶的笑容,「喂,你说的是真的啊?」
「什么真的假的?你是指李元——」
「不是!」现在不要再让她听见李元尧这三个字!蔼然想,若顺利的话,也许她真的可以开始计画谈个轰轰烈烈的恋爱,然後结婚生子,一辈子脱离李元尧那家伙。「我是指你说的老板对我……」
「白痴!你自己想吧!」
「喂……南瑶……等等……」蔼然只得跟著冲出厕所,面对那个对她「有意思」的老板——王尚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