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後……那阵风发出声音。
「蔼然!拜托去隔壁帮我把放在元尧那儿的MO拿来!」何兆然对著厕所外的老妹嘶吼。
坐在客厅的蔼然瞪向厕所方位,一股气瞬间往上提。这家伙从小就变态!狂恋自家马桶盖,老这样冲回家!
被人从厕所下命令,她回答的口气自然不会太好。
「那是你的同学,你不会自己去拿?!」
「那原本也是你同学啊……喔……」之後是一阵如厕困难的闷号。
嗯嗯啊啊的声音让蔼然直想拿锄头进去将老哥给杀了,因为她正开著电视看昆虫生态,巧的是,现在镜头正摄取著昆虫那一细细粒拉在土上的粪便,配上她老哥的那几声哀号是想怎样?
「你给我闭嘴!你卫不卫生啊,厕所里鬼哭神号个屁!」她觉得简直闻到了一丝丝味道,连嘴里骂人的话都带著屁……
够了!
她看不下去也待不下去了,拿起遥控器将电视关上,打算到院子吹风换气,厕所里的何兆然可能是听见客厅忽然安静下来,怕老妹落跑的哀号又传来。
「蔼然!我等一下还有一堆的事要做,你帮我去拿会怎样?不过是一步路的隔壁,我……噢……」说话声又卡住了!
他一定便秘!
而她若去拿,她会死!
站在纱门前的蔼然在心里闷哼,闭起眼努力深深换一口气,将厕所里的哀号当成耳边风。
叫她去隔壁找李元尧拿什么狗屁倒灶的MO?门都没有!
她巴不得永远不用看见李元尧!要不是因为邻居的身分,她直想永永远远脱离那个男人,省得让她到现在还是觉得疼痛!
她咬著柔嫩的玉唇,脑里反覆想著:该死的!她要不要考虑搬出去?
厕所再次传出一声哀号,「咱们两家是邻居耶,你跨个腿从矮墙过去不过是举脚之劳,这就是邻居的好——」
砰!纱门的碰撞声告知厕所里的人,姑娘她是不肯再听到任何一句从厕所传出来的沟通。
尤其是邻居这字眼。
来到院子,蔼然有点烦的看了矮墙另一方那栋一模一样的建筑。
对,就是邻居,她恨透了这两个字!
可恶的是,连她房间的小阳台都和他的阳台相连!
多可笑,在现在这种生活步调快速的社会,快速到来不及认识住在对门的邻居,快速到没时间注意对门姓的是什么,他们何家要命的就是有个好到不行的「好邻居」。
查查字典上邻居的解释:所居相邻的人家。
多么古老的说法!她直要担心未来这两字的诠释就靠他们何家和隔壁李家了。
至於新意义呢,叫做:至多年前祥和社会的关系产物,目前正逐渐消失当中……
可是!
为何她家就是要命的跟李家好到简直想把中间的隔墙全拆了,乾脆并成一家了事?!
她苦恼的望著这两栋建筑。
其实原因有很多,她也清楚的知道答案。综合来说,除了两家父母原本就是至交之外,两家院子中间那面矮墙也是个重要原因。
可别用兴奋的眼神以为李家与何家竟是寸土寸金中的一楼「金」住家,还加院子的那种。
他们不过同是位於建物二楼的住户,而且恰巧在建筑结构上两家都拥有「露台」。
所谓露台,简单来讲就是——我家的院子长在人家室内建筑的上方。也就是聪明的人想尽各种办法,不聪明的人也绞尽脑汁要使其成为室内建筑的地带。
更巧的是,何家李家都不是渴望将室内面积扩大的人,他们情愿选择让露台成为空中花园,所以从两家小孩出生以前到现在,两个露台的中间都还是简单的以矮墙相隔。
这样的相同理念让两家主人深觉遇上知己,加上两家女主人竟还遇上了两次同时怀孕,十几二十年下来,自然友好得让冷淡的台北人羡慕,让热情的南部人都要相形失色。
所以文尧、兆然同年,元尧、蔼然同年,这两家的老娘简直觉得每人根本各有四个孩子!
而两家小孩都深深觉得,他们都各有两个妈两个爸。
最小的蔼然常觉得自己的家庭环境复杂得让她想离家出走。
更可怕的是,蔼然竟还无法逃脱的和元尧从幼稚园到大学都上同一所学校!
小时不懂事受害於老妈的阴谋也就算了,她真是没想到经过重重烂考试制度的折磨後,她竟还无可避免的和他上同一所学校!
直到去年大学毕业之後,她死都不肯再考研究所,才脱离了这个恶梦。
原以为老天总算有点良知,放她一条生路,没想到她那个不才的老哥竟在延宕两年之後和元尧同年考上同一个研究所!
你说这两家的话题怎么会停?
所以从小开始,每每进门出门时碰巧遇上,几个年龄相近的小孩少不了倚著矮墙说说这、说说那,过去聊功课或谈天说地,现在聊工作聊爱情聊生活聊看法聊网路消息。
即使文尧出国之後少了一个成员,这矮墙仍是热闹的不得了。
对於两家唯一的女儿蔼然,李妈妈简直疼上天了,连生了两个男孩的她,只差没将元尧丢到何家换女儿去。
所以元尧常在露台院子除草浇花时赖在母亲肩头,对著隔院的何妈妈开玩笑。
「何妈妈,我娘说我最近养得不错,决定论斤两卖给你,好换了蔼然来当女儿,你想想办法安置我一颗受伤破碎的心……」他附上标准哀凄表情以博取何妈妈心疼。
结果不是惹来何妈妈宠溺的笑就是捱上自家老妈一拳。「我看是你打小就想认何妈妈当娘,你根本是肖想何妈妈的泡芙想疯了!」
「老妈英明!我真是羡慕蔼然和兆然啊,在何妈妈的手艺下生活,看看兆然那副体格,不似我和文尧——」
话还没说完,李妈妈已经再补上一记老拳,何妈妈则是打心里甜滋滋起来。
「你和文尧是怎样?身高一五○体重四十吗?!好歹我也将你们两兄弟养得人高马大,你还嫌!小心我让你去路边当流浪狗!」
「老妈、老妈,真的没有,我是说……我是说你想蔼然来当我们家的女儿想疯了,和我无关,真的!」元尧举双手投降,有得吃就好,不嫌,不敢嫌。
他就是有办法惹得女人心花朵朵开,小至背著幼稚园书包的绑辫子小女娃到和他登对的妙龄女子,他都能招呼得服服帖帖,当然,更不会忽略从小就爱他的两个女人。
两家子的感情就在这样和谐的气氛下与日俱增,再加上李妈妈、何妈妈一同上街购物时两家子的交流,要他们感情不好也是不太容易的事。
从文尧他们懂事以来,每到换季时节,两家老妈的采购计画就是两家子剩余六口一点儿都不敢轻怱的大事,纵使到了文尧、元尧、兆然都可以负起扛货大任的年纪,两家老爸还是不敢脱离这盛事,务必跟前跟後,忙上一星期才敢松懈。
为何这样谨慎行事?不去不行吗?
嘿嘿,不去?当然可以。只是……就等著穿上一身全然不合适的衣服到下一次换季打折。
两家老妈坚持除了换季打折时之外,剩余的日子里,谁都不准胡乱采买衣物!
可怕吧。
蔼然就受过这种可怕的经历。
光想起蔼然那一年的衣服,文尧、元尧、兆然、两家老爸不禁心惊胆战,五个男人在心里都深深觉得女人的可怕,自此不敢在这种采购季节惹上两家子的老娘。
这经历让蔼然从十四岁之後,不肯再穿任何与蕾丝有关的衣服,连内在美也一样,只要有蕾丝辊边,纵使不过短短几寸或几条细线,她的肌肤就像有侦测器一样,肯定冒出一颗颗红色疹子。
这件事到现在都还是两家子的话题,元尧常在采购前几天和蔼然倚在矮墙上讨论最新资讯,更不忘消遣蔼然。
「女人还是增添些有点小小蕾丝边的内在美会性感些,要不……细肩带也不错,女人嘛,就是——」
话还没讲完,蔼然铁定将杂志丢到他那张迷人的俊脸上,然後「砰」的一声拉开纱门回自家屋内再不想理这个变态!
而元尧则是每每带著狂笑进屋。
两家老妈始终猜不出来,这两个年轻人究竟是「很好」、「很爱吵」,还是「很不合」?
元尧明明可以哄得每个女孩子都奉他为白马王子,怎么就是拿蔼然没办法呢?
何妈妈多么希望有个像元尧这样贴心的女婿,但是……这个元尧三天两头换不同的女朋友,也从没将念头打在她家女儿身上。唉……
同一个疑惑打在李妈妈心中的痛就更是无可言喻了,连生了两个男孩,所以从蔼然一出世她就疼蔼然疼得紧,打的可是疼自家媳妇的算盘,偏偏家里两个二愣子没一个争气的!让她好好一个媳妇硬是进不了门。
媳妇就在隔壁呀!这么近的距离她却等得肝肠寸断,而她这个小儿子元尧东交一个、西交一个,就是不会集中火力去追那个近在眼前的蔼然,真是急煞了她这想抱孙的老妈子。
这是两家大人共同的痛。
而且两家老妈相信,这个痛还会无限期的延伸下去……
他们的想法蔼然当然知道,可是……她轻叹口气,盯著矮墙的眼失去了焦距,隐隐的痛又袭上心头。
微风将蔼然的发轻轻吹拂上精致的脸庞,又长又翘的睫毛微微低垂。
元尧推开门走到院子,一眼就看见低头站在风里的蔼然,她柔细的发丝飘呀飘的,教他一颗心和动作都停顿了下来。
他知道她不会有精神到美容院去烫那种满街流行的离子烫,可是她的柔发就是比那些个一式直死死的直发来得美丽生动。
那柔柔的发丝吹拂上她细嫩的肌肤,像风停留在她肌肤上的亲吻,元尧不禁握住了拳,低低哼了一声。
听出了他的声音,那低垂的眼眸霎时收起失神的焦距,换上微皱的眉头朝向他。
他的心头狠狠一紧,却瞬间换上痞子神情。「嗨,蔼然,这么巧在院子等我吗?」
「不是。」她回答得简单扼要,心中大声哀号。「刚刚」家里进不去,「现在」则是外面待不得,她心里头搬家的念头一寸寸加深。
「那么是出来吹风喽?」他轻佻的浮上微笑,这一向是他在蔼然面前的样子。
「马上要进去了。」蔼然挺起身子,离开原本依靠的栏杆,迫不及待要走进屋里。
「喂,我们是同学加邻居,小姐请慢走啊……」他趴上矮墙,手臂荡进蔼然家院子里,让蔼然觉得再多个一寸,他简直就可以抓住她。
「你要干嘛?」
「这是兆然等一下可能会急用的MO。」他长臂晃啊晃,手上的MO也跟著晃荡。
「你不觉得你这姿势很像动物园里的某种长臂动物吗?」蔼然伸出手将东西接了过来,顺势就要进门。
说他像长臂猿?全世界大概只有她会这样觉得。
「多半女人不会这样形容我,她们对於我手臂的长度一向很满意,圈起一个身材好的女人刚刚好围上一圈半,至於手指的长度刚好——」
蔼然一个箭步,如同以往将手掌整个贴上他的嘴巴,堵住他接下来的滔滔不绝。
她当然知道他经验老到,而她一点都不想听。
元尧满意她贴近的距离,不做任何挣扎的乖乖静音,同时逮住她的纤纤小手,伸出了舌头舔上她的掌心。
「你在干嘛!」蔼然用力想甩开这种箝制,无奈他的力量硬是比她出尽全力还多上几成,她只得用上另一只手想扳开他的手指,那手指太修长太好看太太可以圈住任何一个有长胸的女人的乳房!
她根本就不想碰到那双手!
结果,她的挣扎导致两人更贴近,情况变得混乱不清,姿势变得暧昧不明,他的另一只手臂甚至将她整个人从後背圈了过来。
她可不是那些女人之一!
「李元尧!」她低声闷哼,咬牙狠瞪著他,「放开你的手!」
嗯……那说话的嘴唇很漂亮,就是吐出来的话让人讨厌了些。他看著她的唇,不得不心生埋怨。
蔼然看见他眼神落下的位置,赶紧空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她知道这个疯男人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他不是没做过,他根本以欺负她为乐!
他放过了她的唇,一个挺身,为自己赚进了一记香颊吻。
他又吻她!
啊——她的头顶一定在冒火了,她的双眼一定裂出红丝了,蔼然狠狠的举起手臂,正要开口怒骂或是甩他一巴掌的同时,他凉凉的在她耳边开口。
「……我妈好像正把水果端进客厅,你要不要进来吃吃?」
客厅!就在不远处那片玻璃门後的位置!
这成功的让蔼然吞进所有怒火,停下动作,可是这股火势太强,一时之间将她纤白的脸庞涨成了猪肝红。
恨啊!她连计算方位都出自本能,因为她熟悉李家就像自己家一样,李妈妈若在客厅,表示只要眼睛稍微住院子一转,便可看见她正要挥掌教训李元尧这个混帐,这教她还怎么打得下去?
「不吃!」放下手,她只剩捂住嘴巴的手不敢松懈,这男人什么时候都不安全。
况且以目前的情况看来,他也还没打算放开她,就不知他为何这样爱恶整她!
「你乖乖听我说话,我就放开你。」他低低的声音在她脑袋上飘送。
分明就是记仇!
蔼然知道今天是他的秋後算帐,但是距离她上次不肯听他说话迳自走掉已经好几天了啊,这男人却还在记恨!
「有屁快放!」她听就是了。
元尧轻轻放开她,手指抹过她细嫩的手掌,没有人察觉他的依恋,她只是快速退到安全距离外。
若是可以,她真想将这安全距离拉到无限远,最好永远不用再看见他!
「刚刚在学校遇见阿连、海狮他们,佩佩、淑棉也在,大伙问起你的近况,然後约了月底去露营。」
露营?!
这两个字轻轻敲了蔼然心坎,那一年的露营,那一夜的星空……确实惹她心动怀念,而且那一次他没带女朋友去。
但她还是在下一秒蹦出回答。
「不去。」毫不考虑,一口回绝。「还有事吗?」她盯著他轻佻的眼,眉头还是死锁。
他双手一摊,摇头,浅浅的笑浮在嘴角。
「没事了?」蔼然怀疑的看著他,不相信他会这么简单就放过她。
他依然挂著浅笑,轻轻的点头。
没事她就闪人!
她大步的走进家门,该死的!他那副样子明明就是有事,但他存心要慢慢欺负她,或者等一下再来取笑她。
这猪头!她太了解这男人了,而且看他笑得像刘德华的样子她就烦!
更烦的是,她连朋友都和他是相同的!从国中、高中一路到大学!
後来她都已经聪明的只找那种和他不对盘的女孩子当死党了,没想到他的死党阿连竟追上了她的死党。这死阿连!害得她和淑棉再怎样看元尧不爽还是逃不开和他相处的阴影。
可是现在她毕业了!毕业了!
就像现在的关门声——砰!她要把他抛到地球底层去,永永远远!
管他什么邻居什么世交什么狗屁倒灶!
她要快快乐乐的去谈恋爱,再幸幸福福的结婚生小孩,这死李元尧给她滚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