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走向和对方约定的地点,脚步快捷稳定,手心却是一阵冷一阵热。
她甚至不敢期望他会来赴约,因为想到曾经对他无礼,她心虚得不敢到他面前开口,只草草写了张纸条,拜托天易门一名大哥拿去给“方堂主”,并转述约定地点。
纸条上只有五个大字:
请教我武功
然后署名“莫愁”。
等她把纸条送出去后,才想起找姐姐做参谋。
秋无念听了这前因后果后,笑得打跌,说:“老天,你纸条上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就大刺刺地要人家教你武功?”
莫愁理直气壮地说:“我向来不会写文章,你是知道的啊!”她练武特别勤快,看书写字却相当没耐性。
秋无念接口:“恐怕连字写不好。你那不规不矩、草书般的字,我看大半的读书人都不会欣赏。我看你明天不用出门了,省得白跑一趟,他是不会赴约的。”
莫愁一插腰,郑重地说:“不行,我一向言出必行,既然约了人,怎可不去呢?就算从天明等到天黑,我也甘愿。”
“唉,真是为武执着的少女,你这武病是无可救药了。”
就这样,莫愁带着“宁抱桥而死”的心情,“义无反顾”的出门了。
就在快到约定的树下时,她惊讶地揉揉眼睛。咦?树下有一道白色的身影,难不成……
莫愁拔腿疾奔,转眼到了树下,定睛一瞧:哈!哈!果然是她约的人,方莲生来赴约了,而且还比她早到!
瞬间喜悦充塞胸中,但她没有忘记自己曾对眼前这名男子无礼的事,口中一声:“对不起!”然后弯腰郑重地行了个大礼。
知错能改,这才是侠女风范嘛!
很轻很轻的一声“噫”,像风一般轻柔的声音,然后一只手稳稳托住了她欲下拜的身子。莫愁很惊讶地发现,她这劲力十足的一拜居然被那只手上传来的温和内劲阻止了。
“秋五姑娘为何对在下行此大礼?”很温柔的声音。
莫愁不敢抬头,大声地忏悔:“我曾经对莲生大哥口不择言。”
沉默了一会儿,对方似乎在回想是否有这么一回事。
一会儿,莫愁听到她这辈子听过最温柔的笑声:“你是指前几天我们初遇之事吗?”
莫愁胀红了脸,应道:“是的。”
温和的男声再度在莫愁头上响起:“我早忘了有这回事,不过既然你如此郑重,在下诚心接受你的道歉。”
“真的吗?”她松了口气,仰起脸,首次正眼打量眼前的男子,却不禁一怔——
书生白袍,儒中下乌丝飘扬,面容俊雅,眼眸温和清澈,英华内蕴,白袍在柳树下随风而飘,更显丰姿出尘。
她怎么曾以为他毫不起眼呢?眼前这白衣男子,虽然不若殷五俊美,却是温雅谦和,给人无以言喻的信任感。
见莫愁杏眼圆睁的呆瞧着自己,方莲生笑道:“怎么了?”见她的神情模样甚是可爱,忍不住伸手轻抚她的头顶。
“喔,没事。”莫愁回过神来。老天,她居然没把这家伙摔出去,还对那只轻柔的手离开头顶感到有些不舍,她是不是中邪了呢?
“我们先来蹲桩吧。”方莲生神色温和地说道。
蹲桩!莫愁心中有些纳闷,这是初学者才要磨练的项目,她可是侠女秋莫愁耶!
她偷瞧了方莲生一眼,见他仍是一派温和微笑的表情。不管啦,他好歹也是八杰之一,武功就算没有十分高,也有八分厉害吧!
莫愁二话不说地站好桩步,很惊讶地,她发现方莲生在她身旁蹲了下去。
师父也跟着徒弟一起练,真是怪事!像殷五和朱羽都轻松抱胸站在一旁看她练得死去活来,这个方莲生多少还有点良心。
站桩对她来说从来不是个问题,可是,这回也未免站得太久了吧!
她站桩向来是脸不红。气不喘,可是,以往了不起站个两柱香时间,今天却是从日头刚出来站到夕阳西沉,仍不见方莲生喊停。
生平第一次,站桩站到她手脚不听使唤地颤抖,汗水流得满头满脸,全身汗湿得像被大雨淋过一般。即使如此,她仍是咬着牙不吭一声,因为他也陪着她一起站。
那书呆的定力竟然该死的好,大气也不喘一口,更没见他流一滴汗,一身白衣仍和早起时一样干净整洁。
“注意呼吸。”温醇的嗓音从她身旁传来。
方莲主见她从轻松安稳站到手脚颤抖,胸口起伏——他就是在等她气息紊乱的这一刻,才能领会真正气沉丹田之功,当下开始指导莫愁导气之法。
莫愁依他之言行气,不一会儿,便觉气沉丹田,脚踏实地。
“可以收式了。”他柔声说道。他虽没说什么,但心中暗暗佩服莫愁的韧性,居然撑到日落时分才开始气息紊乱,虽然远不如他少年时期——足足站了两天两夜,可是女子中有此毅力的可说少之又少。他的表妹纪兰就撑不过一个时辰,可见莫愁小小年纪,却有极强的毅力和自律力。
莫愁如释重负,收式起身,顿觉神清气爽,全身血气通畅,头脑清楚。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禁转头望着眼前男子,眼眸湛湛有神,脸上是高兴又迷惑的神情,为自己在一日之间就有如此进展感到不解。
方莲生见她如此神情,微笑道:“好孩子,撑过了就是你的。”很自然地伸手轻拢她的肩头,意示嘉许。
莫愁见到他的微笑,如春阳和煦,和风薰然,领受到他亲近爱护之意,心中顿时满溢温暖,将一整天的酸痛疲劳抛到九霄云外,同时不知不觉地将“我已经不是孩子”的抗议吞下去了。
“明日还要过来练吗?”他温和地问道。
“要,要,要。”莫愁猛点头,忙不迭地说道,完全忘了和朱羽有约这档子事。
方莲生见她如此迫不及待的神情,薄唇绽出一抹笑意,温雅迷人,让莫愁不禁看得呆了。
“晚膳时间到了,快回去吧,莫要让令姐等着。”
莫愁“喔”了一声,举足欲行,因站桩一天而酸痛僵直的肌肉却不听使唤,使她往前倾跌。就在她要跌了个狗吃屎的当儿,白袍衣袖适时扶住她的腰,将她身形稳住。
“让我瞧瞧。”方莲生在她身旁蹲下,手隔着衣裤轻揉她的双腿。她感觉到一股暖气从他掌心传出,所到之处酸痛立减,舒服极了,完全忘了侠女秋莫愁是不可以随便让人碰的。
“谢啦!”她很豪爽地扬手向方莲生道谢,随即飞快地下山吃饭去。
“可爱的小姑娘。”望着她雀跃的身影,方莲生忍不住微笑。他无兄弟姐妹,从小没有玩伴,今日教莫愁练功,好像有了个妹妹一般。表妹纪兰虽是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却和他不亲近。
想起纪兰,俊雅的面容不禁出现复杂的神情。他十二岁时便知纪兰是自己未来的妻子,故从小便对这位美丽娇柔的表妹多般照顾,可是纪兰却始终不将他放在心上。直到她十七岁那年随他到天易门总堂,见到了八杰中俊美潇洒的殷五后,才对他稍假辞色——理由是希望他引荐她成为八杰的一员。
他明知表妹武功还不够精纯,不足以担当一旗之主,却不忍拂逆她的心意,而老门主也看在他的面上应允了。于是纪兰便名正言顺地成为八杰的一员,得以出入旗居,和殷五见面,而他却总是默默地替她承担危险的任务。
他每每将表妹对殷五倾慕的眼神看在眼里,心中苦涩,却丝毫不曾表露出来。
从小他便对纪兰呵护备至,当作公主般的爱护,只要是纪兰喜欢的,他一定尽力为她做到。
难道,也包括殷五的心吗?
方莲生心中暗叹,眼前突然浮现莫愁那张高兴的笑脸。唉,他好羡慕那小姑娘沉浸于武功的喜悦神情,要到何时他才能不为情而愁呢?
“今天早上,我看到山丘上。柳树下突然多了两尊雕像,晚饭的时候便消失不见,真是奇怪啊!”朱羽对殷五眨眨眼,眼角瞟着正在埋头扒饭的莫愁。
“喔。”殷五意会地笑了笑:“从站桩开始教起,莲果然是名师。”
“喂,小莫愁,怎么不吭声,站桩站得呆了吗?”朱羽好笑地望着狼吞虎咽的莫愁。
“朱羽,我明天要跟着莲哥练功,不去找你啦!”
“为什么称我‘朱羽’,叫他‘莲哥’?听起来比我亲热,小莫愁,你偏心喔!”朱羽故作委屈的表情。
“无聊。”莫愁丢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看来,小姑娘对莲很服气。”殷五笑道。
“是啊,小莫愁的眼光很不错,不像纪兰,对徒有外表的某人迷得半死,却将手边的宝贝冷落在一旁。”
殷五摺扇一展,笑嘻嘻地道:“如果不是这徒有外表的‘某人’提醒,你可能忘了该去报告旗下门众武训状况了吧。”
朱羽闻言惊跳了起来。“老天!”身形已窜出房门。
“莫愁,你最近好像练得特别快乐喔!”秋无念斜眼看着双眼发光的胞妹。
“对啊!”莫愁脸庞扬着灿烂的笑意,手中不停地比划着:“嘿咻,看我这招登山打虎。”拉开弓步,一拳往坐在床铺上的秋无念打去。
秋无念手脚笨拙地滚开,“喂,侠女,别往我身上招呼,八杰的绝招我可受不住。”
“无念姐,我跟你说喔。”莫愁兴奋地跳上床铺。
“说什么?”秋无念很快地接口,她知道莫愁只有特别兴奋的时候,才会出现“我跟你说喔”这种小女孩的口吻。
“八杰实在太厉害了,教了我好多有趣的招数。”
“喔,那你不就挖到宝了?”
“对啊!尤其是挖到莲哥这个珍宝,莲哥真是……真是……”莫愁“真是”了半天说不下去,她觉得任何词都无法形容方莲生醇厚深静的武学修为。
“真是武功高强、所向披靡、高超绝伦、如臻化境、出神人化、天下无敌,喏,你自己选一个词儿。”秋无念懒洋洋地躺在床上。
“反正,莲哥虽安静少言,其实是真人不露相。我头一次让他教的时候就知道了,莲哥有大师的风范,我猜,他的内功修为说不定和老门主不相上下哦!”莫愁崇拜地说道。
秋无念望着妹妹闪闪发亮的双眼,心中突然有一股奇怪的预感,她觉得莫愁迷上的不是方莲生的功夫,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他也真是个书呆,明明一身高绝武功,却老是君子动口不动手,莫名其妙地挨打也不还手,真是让人看不过去。”
昨天又看到莲哥当和事佬,夹在两个脾气火爆的门徒中间,身上又不小心吃了两拳,还是好脾气地微笑着。要不是她清楚他的武功底子,还真会瞧不起这个外表软趴趴的儒生呢!
“明儿个得找个机会好好教教他。”莫愁心中如此想着。
莲哥也许武功比她高,做人却太好心肠,会被欺负的;她可就不同了,从小在秋府,即使母亲早逝没了靠山,却没人敢动她和秋无念一根寒毛。
“所以我说,莲哥你好言好语,人家压根儿不把你放在眼里。武林就是武功高的人声音大、,莲哥只要你一出手,担保那些不知好歹的家伙马上噤声,乖乖回家反省,省得你浪费唇舌,还被人没大没小地冷嘲热讽。”莫愁摆出一副老大姐的姿态说道。
“哟,莲生,你是怎么教的,徒弟怎么爬到你头上去了?”朱羽打趣道。
莫愁转头瞪着失羽,说道:“你也是,没事别欺负莲哥,总把麻烦的工作推给他,自己溜下山快活去,是好汉就把自己分内的事做好,不要投机取巧。”
朱羽笑道:“哎呀,咱们秋女侠开始伸张正义,为善良好心的莲生打抱不平啦!秋女侠的教诲,在下不敢不从,否则一个不小心,可是会被摔到地上爬不起来。”
莫愁冷哼两声。“知道就好。老实说,我昨天又研究出两招擒拿,还找不到人试招呢。”
朱羽故作惊慌状,躲到白衣的同伴身后,大呼小叫:“莲生,救命哪!的宝贝徒弟要拿我开刀呢!”
方莲生仍如往常一般微笑不语。
一旁啜茶的殷五忽道:“莲,收到飞鸽传书,纪兰和寒月近几天内会上山来。”
“纪兰和寒月是什么人?也是八杰吗?”莫愁好奇地问道。
殷五还未回答,朱羽就抢着说道:“是八杰中唯二的女性,而且,纪兰还是莲生的表妹兼未婚妻。她们两人若上山来,可有好戏看了,嘿嘿!”他不怀好意地望着两名同伴。
殷五仍是神色自若地喝着茶,方莲生则是不自然地将脸转开。
“什么好戏?”莫愁没有察觉他语气中的暧昧,直率地问道。
纪兰是莲生的未婚妻,而寒月是我的搭档,就是这么回事。”殷五不着痕迹地截下话:“朱羽,你今天好像又忘了考察旗下门众进度。”
“哎呀,还真是忘了,若被抓到,可就难看了,”朱羽说完便跑出房去。
“莲哥,原来你有未婚妻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吧,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啊?”莫愁笑着问道。
方莲生的微笑有些不自然。
莫愁很豪迈地拍拍他的肩头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到时候记得通知我啊,我一接到帖子,一定马上来向你道贺。啊,该去练功了。”说完便舒展一下手脚,走出房门。
“很豪爽的姑娘。”殷五望着她的背影说道。
方莲生漫应了一声,神思不属。
殷五深深地望着身旁好友,知道他的心事,只是,聪明如他,对感情的事也爱莫能助啊!
自从跟着方莲生练功之后,到其他人身边的时间明显地减少,她几乎日日待在他身旁,像个小学徒般不停地讨教,而性格温和的方莲生也真喜爱这直爽认真的小姑娘。
就这样,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起劲,朱羽等人也乐得轻松。
“莲哥,今儿个为什么不在外面练?”莫愁走进他的房中,浑身泥土汗水。她刚从朱羽那边过来,整个早上都在练地堂刀法,弄得身上又是土又是泥,走进方莲生整洁的房间,片刻问踩得地上一只只黑黑的鞋印。
“哎哟!”莫愁跳起来,举脚看看自己的鞋底,歉然道:“莲哥,对不起,弄污了你的地板。”
端坐在床榻上的方莲生微笑,温言道:“没关系,莫愁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见他平日温和的神色中多了些郑重的表情,她心想,不知莲哥有什么紧要的事对我说?她依言走到床榻前。
方莲生缓缓说道:“莫愁,我今天要传授你内功心法。”
她一听,先是呆了半晌,然后突然跪在他床榻前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说:“徒儿拜见师父。”
她曾听云遥山师父说过,内功心法向来是师传徒、父传子、夫传妻、从来不轻易传授给外人的。她和方莲生非亲非故,又非夫妻,他今日说要传授她内功心法,那当然是有意收她为徒了。
未料,清朗的笑声洋溢在房内,她抬头望着眼前温文的男子笑得愉悦开怀,脸上出现不解的神情,难道她做错了什么吗?
俊雅的面容绽着笑颜,显然是被她率直的举动给逗笑了,他微笑道:“莫愁,虽然照武林规矩,要有师徒名分才能相传心法,但是你我甚是投缘,今日破例传你世外书海内功,相信家祖不会见怪的。”
她又惊又喜,随即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吗?莲哥,我可不想害你被世外书海的祖公爷爷骂。”
方莲生微笑:“不会的,我祖父若见了你,一定也相当欢喜。”父亲常说他不论相貌或性格都和祖父年轻时十分相像,相信祖父若见了莫愁,一定和他一样喜爱这个实心眼的小姑娘。
莫愁欢喜得心中似乎要炸开来了,她忘形地跳上床榻,搂住他的颈项,笑道:“谢谢莲哥!”
方莲生被她一把抱住,心中蓦地一跳,身子微微一颤。他鲜少和女性接触,就连对未婚妻纪兰也谨守礼数分际,不敢碰一下她的手。他向来将莫愁当小妹妹看,为她推拿也不忌讳,但此刻被她亲密地搂抱,心中竟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莫愁随即在他面前盘腿端坐,说:“莲哥,可以开始了吗?”语气中难掩兴奋。
方莲生见她那副猴急样,不禁莞尔,当下便将家传内功口诀句句讲给她听。
莫愁才听完心法总纲,马上便知他传授给自己的是上乘武学,她不禁一颗心怦怦而跳,手心发热。莲哥对我如此信任,将来一定要好好的报答他。她朴实的心中如此想着。
“小莫愁,你今儿个跟莲生在房里练什么秘密功啊?还让他笑得开怀。”朱羽等人适才听到从房里传出男子愉悦的笑声,都微感惊讶。因为方莲生素来温雅内蕴,很是沉静,总是微微而笑,像那般大笑出声的时候几乎不得见。
莫愁扮了个鬼脸,说:“嘿嘿!这是我和莲哥的秘密,不——告——诉——你。”她嘴里嚼着饭菜,心中却在默默存想方莲生适才教她的内功口诀。
朱羽转向同伴。“老实说,你到底教了小莫愁什么绝招?”
方莲生温雅一笑,说:“我传授她本门内功心法。”
“什么?!”朱羽和殷五皆露出惊讶的神色。
“你教了她世外书海家传的内功心法?”朱羽露出欣羡无比的神色。
殷五说道:“可是你们既非师徒又非夫妻…”
方莲生微笑道:“相信家狙也会同意我将本家心法传与莫愁的。”
“你这样会把小莫愁宠坏喔!”朱羽不甘心地叫道。
方莲生转头望了莫愁一眼,见她手里拿着筷子胡乱扒饭,呆呆出神的模样,显然仍沉浸在适才学的口诀中,对他们三人所说的话听而不闻。他脸上露出疼爱的神色,柔声说,“莫愁值得我宠。”
话题人物秋莫愁,胡乱地塞了三碗饭下肚,马上起身走到他面前,说:“莲哥,我已经将心法第一篇记全啦,咱们再来继续练。”
方莲生见她嘴角仍沾着饭粒,轻轻将她拉到身前,以衣袖为她擦去,笑道:“你今天先练了刀法,又跟着我学了整个下午,不会倦吗?”
莫愁双眼闪着神采,大声说道:“不会!如果没让我一口气学完,晚上会睡不着觉。”
方莲生爱怜地摸摸她的头,笑道:“好罢,我就再教你心法第二篇。”说完牵着她的手,徐步走回房里。
朱羽瞪着他们两人的背影好一会儿,好奇地说道:“奇怪,我一靠近小莫愁,她就一副想把我摔出去的模样,莲生和她如此亲近,却一点事都没有。”
殷五笑道:“感情世有亲疏之分。”
“这是什么话,你的意思是说莫愁大小眼?”
“不是此意。‘情’字往往于不觉处萌发,小姑娘还不自觉。”
朱羽闻言给了殷五一记白眼:“聪明人非要说这些莫测高深的话不可吗?”
殷五微笑不语。
她跟着方莲生回到房中,用心地听他解说内功心法第二篇,不过早上练习那腾跳翻转的刀法,肌肉疲累,盘坐时间一久,便觉浑身酸痛不适,坐立不安。
“怎么了?”方莲生发觉她不时偷偷地耸肩舒背,便暂停解说,温和地问道。
莫愁红着脸说:“对不起,莲哥,我觉得肩背酸痛,手脚酸疼,可能是今天练刀时用力过猛了。”
方莲生眼眸含着温柔的笑意,说:“趴下吧,我为你推拿一下会舒服些。”
莫愁听他如此说,马上从盘坐的姿势解放,大张手脚地趴在床上,没发觉浑身脏兮兮如小狗的她,将整洁的被褥沾得尘土片片。
方莲生一撩衣摆下床来,站在床边,双手放在她身上,丹田行气,认穴推拿按摩。
莫愁感觉到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从她的颈部、肩膀、两片肩骨缝,和脊椎两侧一路捏下来,手势轻重拿捏得刚刚好。
从他指尖传来一股暖气,直透她各处穴位,使她四肢百骸如被蒸熨一般,全身有说不出的舒服。她舒服得像暖阳下的小猫,喉间不自禁发出咕哝一声。头埋在一尘不染的枕头上,闻着枕头上残留的清香气息,全身放松,脑中胡乱地想着:莲哥是个相当整洁的男子呢,连枕头都这么好闻……不一会儿就在他的床上陷入梦乡。
方莲生见她呼吸均匀平稳,显然睡得香甜,便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弯身将她轻轻抱起。
莫愁一离开床铺,便下意识地蜷起身子,紧捱着他温暖的胸膛,就像受冻的小狗寻求主人温暖的怀抱一般。方莲生见状不禁微笑,步履轻盈地走出房门。
秋无念拉开房门,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禁睁大了眼。
她那一向自律的妹妹居然依偎在男子怀抱中,睡得十分香甜。
“令妹劳烦你照顾了。”秋无念嘴里客气,眼光却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眼前的温文男子。
方莲生微微一笑:“不妨事。”轻柔地将莫愁娇小的身躯放在床榻上,再细心地为她盖上被褥。
秋无念突然说道:“我几乎不敢相信,莫愁居然撒娇似的睡在你怀中。”她那个能干得像管家般爱照顾人的妹妹,居然也有甘心让人照顾的一天。
方莲生微笑道:“也许是因为令妹没有兄弟,所以将在下当成大哥一般。”
秋无念一耸肩,说道:“是吗?”
方莲生一揖道:“夜深露重,秋四姑娘也请早歇,在下告辞。”
秋无念望着他从容而去的白色身影,自言自语道:“谦冲慈和,细心体贴,也难怪脑中只有武术的莫愁会将他放在心中,在他面前露出小女儿态。只是,后来会如何发展,却是谁也无法预料了。”
方莲生回到房中,脱下外衫衣鞋准备就寝,一眼瞥见枕头。被褥上点点尘土,本欲拍干净,伸出去的手不知为何却停住了。
舒身躺下,鼻端隐隐闻到属于莫愁的气味,那是混合着阳光。泥土和青草气息,他不禁展露笑颜而眠。
第二天,莫愁在自己的床榻上醒来,舒展手脚,满足地道:“睡得真是舒服。”
接着笑道:“无念姐,想不到我真是有本事,在莲哥那儿待得睡眼惺松了,居然还能自己走回房来睡觉。”
秋无念闻言,一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