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刻就如土包子进城般紧捉住秋飞的手臂不放,引得过路的男男女女皆以怪异的眼光打量着他们。
女人见着了秋飞彷佛是看见黑暗中的明灯般,紧盯着他不放,另一方面却是用着睥睨的眼神斜视着身着男装、却顶着一头乱发的段雁舞。就凭她那副男不男、女不女的德行,竟也能钓上这么一个俊逸不凡的男人,真教人不可思议。
只要是识货一点的人都知道,那个男的摆明就是一个上等货。身材高大英挺不说,瞳水般的眼眸和长得过分的睫毛原本应该给人一种女性化的错觉,但偏偏他又生得刚挺的鼻梁和宽薄性感的嘴唇,略带丰厚的轮廓将不协调的五官矫正得刚刚好。总而言之,这张具有独特美感的俊脸足以荣登“京城三大美男子”的排行榜了。
说到“京城三大英男子”又不免令人扼腕了。原本在两年以前,三大美男子还活蹦乱跳的任人垂钓,怎料就在一年多以前,排行前两名的美男子竟想不开全成了亲,徒留整座京城姑娘们的哀声叹息。就连榜外的第四名——抡语剑也在一年前完成终身大事,这更令全城未婚的姑娘们个个如丧考批,幸还留得“京城第二美男子”尹律枫未婚,算是为那些痴心妄想的姑娘们留下些许的美梦。
幸好老天待她们不薄,此刻走在长安大街上的美少男,正好可以弥补她们的损失。据说在半年多以前,有个俊得不可思议的山贼,以排山倒海之势抢走了“京城第一美人”钱雅蓉,从此以后京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真正的大帅哥,有的只是一些油头粉面的公子哥而已。由于缺乏递补的人选,姑娘们也只得勉强凑和点儿看了。
秋飞对于那群几乎要用眼光吃了他的女人一点也不引以为意,他在意的是那群色迷迷、正以打量的神情盯着小魔头身材看的男人。
该死的京城!该死的男人!他一把搂住段雁舞细弱的肩膀,他才不会放任他的女人让人随意观看。
就算众人有胆挑战他狂怒的目光,也没胆挑战他魁梧的身材,秋飞的体格实在太出色了。
他们觉得有点可惜,因为任何一个男人都看得出来,依偎在他身旁的小女人是朵含苞待放的娇媚花朵,正一点一滴的释放出她的魅力。只可惜搂着她的男人着实是太强了,种种条件加起来让他们只有退却的份,没有觊觎的可能。
段雁舞对于这陌生的一切没来由的感到恐惧。她从未想过京城会是这般的繁华,人们会是如此不友善。单从那些几乎对着秋飞流下口水的姑娘们的眼神看来,就可知道她们非常讨厌她,也瞧不起她。
她做错了什么?她什么也没干过却无端招来这些狠毒的瞪视,这个地方的人们真是奇怪。
她已经开始后悔答应秋飞同他一块儿来京城,瞧她现在浑身不自在,犹如一只野雁误闯入孔雀窝,教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不知如何是好。
在困惑中,她更往秋飞的怀里靠去,像一个饱受惊吓的小孩。
“你怎么啦?觉得冷?”秋飞温柔的搂紧直往他怀中钻的段雁舞,轻声的问道。
她是觉得很冷,不单是因为深秋的凉意,更是因为人们打量的眼光。
她没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我想回家。”
才刚到京城小魔头就开始胡闹?秋飞隐忍住心中的怒气,语带酸意的开口。
“回哪个家?”他不知道自个儿为什么会这么间,但只要一想到段雁舞开口闭口都想着回家,他就一肚子火,为什么非得回凶匪寨不可?有他陪在她身旁不好吗?
“清灵寨。”段雁舞也同样不甚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做此回答,她只想赶快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是——回清灵寨!
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令秋飞喜出望外,他高兴得几乎跳起来,小魔头知道自个儿在说什么吗?她是否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当中已将清灵寨当成自己的家?
“我们快点回去好不好?”她再一次请求。
“好,当然好。”秋飞温柔的答道,“等事情一办妥,咱们就回清灵寨。”
“那要多久?”她已经快受不了人们好奇的眼光。
“不会太久的,我保证。”秋飞哄道,同时批出凶狠的瞪视,瞪得过往的行人个个目不敢斜视,他并没有忽略段雁舞害怕的根源。
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头居然会害怕人们打量的目光?这真是奇怪!幸好他们是山贼,又住在益州的山区,要不然小魔头可有得受了。
“咱们上哪儿去啊?”段雁舞打断了他的沉思。
“先上成王府拜访丽清和李少允。袭人有东西给他们。”秋飞说罢扬了扬手中的巨大包袱。那个包袱可真不小,似乎装了不少东西。
“成王府?!”段雁舞闻言瞪大了眼睛。
她这一生中所受的惊吓加起来都没现在多,先是跟死牢头来了趟京城吓得半死,现在又说要去成王府。王府耶,就算她再怎么土,也知道那是皇亲国戚住的地方。她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清灵寨这么一个贼窟却能和如此尊贵的世家子弟有所交往?
“你不要紧张,只要照我平常教你的那些应对就成了。丽清的人很好的,听说她夫婿也不坏。”秋飞误将她的沉默当成惊吓,一个劲的安慰她。可怜的小魔头才刚到京城而已,就得跟着他拜访成王府。
事实上就连他自己也是第一次拜访成王府。自从一年多以前丽清来京城办事并嫁入成王府到现在,他都还未拜访过她哩。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一定很幸福吧?她夫婿他也没见过,几次的因缘巧合让他们错失了碰头的机会。他只知道丽清的丈夫——李少儒,人称玉狐,长得阴柔邪俊,素有“京城第二美男子”之称,而“京城第一美男子”则是他大哥李少允,长得是阳刚俊伟,不对!他猛然想起,这京城中的两大美男子全集中在成王府,虽说他们皆已成亲,但难保小魔头不会见“色”起意,死赖在成王府不走,这可怎么办才好?但袭人的交代又不能不做,这……
“你在想什么啊?”死牢头怪怪的哟,一会儿拍胸脯安慰她,一会儿愁眉苦脸的陷入沉思,真是个怪人。
“没什么,咱们还是先找家客栈住下来好了。”秋飞当下做出决定。要送礼,他自个儿去就成了,没必要冒着“赔上夫人”的危险,带着小魔头一块儿前往。
“不好吧。”段雁舞端着一张充满困惑的小脸,抬头看他。
“为什么不好?”他不懂,她方才明明一副不想去的模样。
“偌,你自个儿看。”她边说边用手指着前方巍然耸立的巨大建筑。
原来就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到达了成王府,不但如此,成王府的管家还必恭必敬的站在外头候着,似乎等他们有好一会儿了。
莫非袭人已先行通知丽清?秋飞还来不及细想,就让恭候多时的王府总管给前呼后拥的拉进王府里。
“二少奶奶他们已经恭候多时了。”王府总管露出谄媚的笑容,眼底却是带着不屑睥睨着段雁舞的穿着。
段雁舞顿时怒火中烧,他凭什么瞧不起人?
她已经受够了,就算她穿裤子又怎么样?这死秃驴没见过女人穿裤子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他妈的眼睛给我放亮点,信不信老子打烂你的脸!”段雁舞吼道。
她这惊天动气的吼叫不但吓坏了被吼的王府总管,更吓呆了秋飞。今儿个小舞是着了什么魔,竟然在成王府内口出秽言?
唯一没被吓呆、反而笑逐颜开的是丽清,只见她风姿绰约、优雅的慢步走来,雾蒙蒙的美眸直盯着段雁舞看。
啊,原来这位就是传言中的段雁舞,长得可真美,清秀中带着一股未脱的狂野,正是一朵绽放中的玫瑰。丽清在心中暗暗的赞许,脸上挂着一抹了然于心的笑容。
正处于尴尬中的段雁舞却是误认为丽清是针对她的粗鲁言词而发出嘲笑,霎时老羞成怒,对着丽清大声咆哮。
“你他妈的笑个什么劲儿?笑老子没教养是吧?”段雁舞再也藏不住心中那份挫折感,一古脑地爆发出来。
“小舞,闭嘴。”秋飞连忙出声制止,他对段雁舞的反常简直没辙到了极点。
“我闭什么嘴?”她豁出去了,她已经受够了沿路上人们的指指点点,不需要再增加眼前这位大美人的嘲笑。
她原以为钱雅蓉已经够美的了,直到现在才知道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大。这个女人长得真是美,艳丽中带着一股英气,迷雾般的双眼却又巧妙的缓和了她的阳刚之气,呈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美。
正是这种超乎寻常的美使她自觉像株小草,进而不自觉的出言反击。
“你若是瞧不起我就他妈的说出来啊,别拿那笑容嘲弄人。”她真受够了那女人炫丽的笑容。
“我笑是因为我觉得你很勇敢,丝毫没有嘲弄的意思,请你不要误会了。”丽清轻声地回答道,对她的挑衅不以为意。
“勇敢?我?”段雁舞被丽清这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给惊愣了一下,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想丽清姊的意思是——她觉得你与众不同,敢当着大伙儿的面骂出你想要骂的。”一个活泼俏皮的女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大伙注视的焦点立刻转移到来人的身上。只见一个长得像陶瓷娃娃般的美丽女孩张着一双清明的大眼来到丽清身后,她似乎对这个场面感到很有趣。
看来这家子的年轻女主人全到齐了,秋飞打趣的想。传说中李少允的妻子是京城里有名的任性宝贝,应当就是这位娃娃般的女孩。据说她满脑子稀奇古怪的主意,他可得留意别让小魔头被她带坏了才好。再加上个精明能干的丽清……完了,这回小舞不变坏都不行。
他不管了,他决定将酒庄的事草草打理完毕,赶紧带着小魔头回清灵寨去。光瞧丽清那充满算计的笑容,再看抡语兰满是兴奋的表情,秋飞愈想愈不对劲,直想拉着段雁舞逃逸。
“秋飞哥,你不帮咱们介绍一下?”丽清看穿秋飞的心思,故意提醒他。
好坏的丽清,就是不放过他。秋飞只得叹口气认栽。
“小舞,这位就是丽清。”他做出一个介绍的手势,接着再指向另外一边。“至于这位长得像陶瓷娃娃的姑娘,应当就是丽清的大嫂,抡语兰姑娘。”
“叫我语兰就行了,听说你只小我几个月。”语兰大方的执起段雁舞的手。
原来她们就是秋飞要找的人,那方才她那番粗言秽语不就骂错了人?
瞬间段雁舞觉得自己真像个白痴,她的表现果然就像那日她对秋飞哭诉的——丢尽了他的脸。
她该怎么弥补?秋飞曾说过见着了长辈要屈膝行礼,她们的年纪比她大,地位又尊贵,她应先向她们屈膝行礼才对,对,就是这样!
她连忙甩掉语兰的手,并做了一个漂亮的屈膝礼,将手放在腰际,头儿微低的开口请安,“段雁舞见过夫人。”
未料她这个礼貌十足的请安却引起了语兰和丽清的面面相觑。她俩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笑容温暖且真挚。
“请起身,段姑娘,你用不着向我们行礼。”丽清解释,“咱们是平辈,亦是朋友,屈膝礼对我们来说,太慎重也太见外了。”接着,她故意看向秋飞。“秋飞哥,你是怎么教的?太失职了吧!”
“就是嘛,你和咱们没差几岁,竟把我们当老太婆拜,太过分了。”语兰也跟着抗议。
“可是,你们的出身尊贵……”
“才怪,咱们也是寻常老百姓出身,哪有什么贵贱之分?你再这么说,我和丽清姊可不会原谅你喔!”语兰热络的拉起段雁舞的手,挽在自个儿打曲的手臂里。
“段姑娘已经累了吧?我准备好了客房,你可以先去歇息。”丽清也跟着执起段雁舞的另一只手放在臂弯里,妯娌两人就这么架着段雁舞,大有绑架之势。
客房?有没有搞错?他何时说过要待在成王府?秋飞连忙出声制止。
“丽清,我和小舞没打算在府上叨扰,你用不着忙了。”
袭人哥当真是料事如神,秋飞哥果然拒绝了。丽清露出一个坚决、有礼的笑容,技巧性的反驳秋飞。
“这怎么行!你难得来一趟京城,不住在我这儿却住在外头,这事儿要是给我家相公知道,他会骂死我的。况且你们孤男寡女,投宿客栈也是个问题,要是店掌柜的问起你们是什么关系,你们要怎么回答?”
“这……”
“最近京城里来了一群乱党,官府查得可严呢!规定凡是投宿客栈的人都必须登记详细的出身及关系,你这么一去客栈投宿,不就等于自投罗网吗?难不成你要跟掌柜的说,你们是山贼?”丽清使出撒手鉴,据袭人哥说法,段雁舞不知道当山贼其实只是他们的消遣,他们最主要的身分是商人这回事。
“不会吧,秋飞公子看起来不像是这么笨的人,绝对不会那么做的,你说是吧?小舞?”语兰也在一旁帮腔。
“我——”
“你不会反对咱们这么称呼你吧?这样听起来比段姑娘亲切多了。”丽清不给段雁舞发表意见的机会,顺着语兰的口气接话。
“当然不会。”段雁舞只得做此回答。
“我就说嘛,小舞是个干脆的人。”语兰掷出赞美七彩球,拐得段雁舞一愣一愣的。
“谁说不是呢?”丽清也跟着出招。“小舞必定想洗个澡。要是我啊,赶了大半个月的路早就累垮了,哪还能像小舞这般有精神!”
“就是说嘛,小舞真了不起。”语兰边搭腔边和丽清交换了一个共谋的眼神。
段雁舞平生第一次听到这么热烈的赞美,感觉上有些飘飘然,她俩的态度又这么热诚,教根本没有半个女性朋友的她瞬间也跟着热络起来。
“这没什么啦。”她说得有些赧然。
“哪儿的话,小舞你太客气了。”
“对嘛,小舞长得这么漂亮,又这么谦虚,能娶到你的人一定很幸福。”语兰说完还故意瞥了秋飞一眼。
“我漂亮?”段雁舞愣了一下,她从没想过会让一位真正的大美人如此赞美自己。语兰虽不及丽清美丽,却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清丽佳人。
“你当然漂亮了,难道没人告诉过你?”丽清对于段雁舞的缺乏自信感到不可思议。
她老爹常说她是个美人,就像她娘。可是她从来不信,总觉得她老爹是因为疼爱她才骗她的。莫非她真的长得不赖?
“没有。”
她的回答令语兰和丽清都挑高了眉头。
“就连秋飞哥也不曾提过?”
“不曾耶。”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标准的愚人政策,先把小舞的自信磨光,再将她的美遮盖起来,如此一来就万无一失了。天下的男人果真没一个不狡猾的,就连看似君子的秋飞哥也是老狐狸一只。思及此,丽清的玩兴就更高了,她朝语兰使了一个要她协助的眼神。
“兰儿,你说要是小舞仔细的打扮起来,会不会迷倒众人?”
“那还用说,必定会教京城的众家公子们舍不得调开视线。”
“小舞,你想不想试试看?”丽清露出一个劝诱的笑容。
杵在一旁半天搭不上腔的秋飞直觉得不妙,丽清那颗脑袋瓜子不知道又有什么鬼主意。
“试……试什么?”虽然大美人的笑容光彩夺目,但她也跟秋飞有着相同的感觉,总觉得这背后必有什么诡计。
“好好的打扮打扮啊,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的。”丽清架着段雁舞右手的力道,隐约流露出不容反抗的意志。
“不用——”
“好嘛,只是打扮一下,有什么好怕的!”语兰拐着她左手的力量也同样不容反对。
“就这么决定了。来人!备热水。”
“我——”
“你们——”
可怜的段雁舞只能在秋飞无力的抗议之下,被同心协力的妯娌两人连拖带拉地架往澡堂,等着开始她生平第一次的“改造”。
※ ※ ※
“就这一件好了!”语兰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蓝色的袍子和成套的裙子,上头绣着些许的花草。
“不好。”丽清的意见与她不同,“小舞的脸色红润,这件袍子显现不出她的优点。”她说完朝语兰的柜子瞄了一下,“这样比较合适。”
那是一件桃红色的袍子,上头绣了翩翩飞舞的蝴蝶。
“这件好,就这件吧。还是丽清姊有眼光。”的确,比起她的选择来,这件桃红色的袍子更能将小舞的优点展现得淋漓尽致,语兰不得不佩服丽清的眼光。
“小舞,你觉得如何?这件好不好?”
“随……随便。”面对着妯娌俩热切的目光,段雁舞实在不好意思告诉她们,她一点兴趣也没有。她一点也不想象木偶般任人摆布,却又抗拒不了这两个看似随和、实则霸道的美女。
更何况裙装这玩意见她是打死也不想试的,怎么办才好呢?面对着她俩的热心,她是一点主意也没了。
“随便的意思就是好啰。丽清姊,咱们动手吧。”语兰不由分说的动起手来,在仅穿着中衣的段雁舞身上套上一件又一件的衣饰。
丽清也毫不清闲的帮段雁舞围上裙子、挂上些小饰物。没一会儿,段雁舞就从一个邋遢的野丫头转变成一位亭亭玉立的清秀佳人。
“小舞,你变得好漂亮喔。”语兰忍不住出言赞美。虽然她本身也是个有名的美人,但段雁舞的美和她不同,清秀中带有些许不驯的味道,呈现出一股不协调的特殊韵味。
“可不是吗?只要再将头发绾好,包准京城的公子哥儿们个个紧盯着你不放。”丽清边说边将段雁舞拉到一面巨大的铜镜前坐定,开始动手整理她的头发。
“我不需要他们的注目。”她只想要秋飞温柔的眼神。
“胡说。”丽清反驳道。她知道小舞和秋飞的关系,也知道他们悬宕得够久了,久到袭人哥看不下去,才将他们踢到京城来交由她打理。
她这人有个特性,凡是答应帮忙的事情一定会想尽办法完成。手段嘛,狡猾一点倒无妨,所以说她和她的狐狸相公,还真是登对。
袭人哥的信上倒没写什么,只交代了他俩的状况,要她自个儿琢磨琢磨,至于该怎么“琢磨”,全任凭她自由发挥。
说到想象力,没人能及得上兰儿。语兰那小妮子别的没有,鬼点子倒是一堆。看完了袭人哥的来信之后,她马上提出了几点中肯的建议。
第一,强迫他们分房睡。硬留他们待在王府里,如此一来,秋飞就不得不顾虑礼俗。
第二,彻底改造段雁舞。将她不驯的美发挥得淋漓尽致,以提高秋飞的危机意识。
第三,带她到城里展示。如此一来,秋飞更会加快追求的脚步,直接跳过段雁舞向段一豪提亲。
真不愧是语兰,鬼点子特别多。丽清马上就同意她的主意,并照着实行。现在,她们正在进行第二个步骤。
“女人都需要男人的赞美,小舞你还年轻,怎么可以妄自菲薄?”丽清拋给语兰一个要她继续的眼神,语兰得令后立即行动。
“丽清姊说得对,男人要多看、多比较,那样才不容易误上贼船。”
段雁舞一生就看过寨里那几个男人,对于她俩所说的“比较”实在不太懂。不过,从她们理所当然的表情及口气看来,好象也挺有道理的,难道除了袭人之外,天下还有比秋飞更出色的男人?
“我亲爱的娘子,你该不会是在后悔误上了‘我’这条贼船吧?”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自门外传进屋内。从映在窗桥上的人影看来,来人必定相当高大,大概和秋飞差不多高。
“李少允,你又偷听!”语兰一听见夫婿的声音,马上笑逐颜开,“进来吧!”
走进门的男子让段雁舞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这个男人……可真英俊,虽不若袭人那种恶魔似的俊逸,却拥有阳光般开朗的俊容。
但她的震撼还不只这些,跟在那人后头的另一名男子也同样令她傻眼。
若说前头那位男子像太阳,那么此刻进门的这个男人就像月亮了。秀气俊美的脸上长着一对猫一般的眼睛,透明淡然的眼眸彷佛能透视人心,微微上扬的眼角又似能摄人魂魄,流露出一股阴柔俊邪之美。
“少儒,你怎么也回来了?”丽清惊讶的看着踏入门内的夫婿,有些意外。
“回来看我的娘子啊,我好想念你。”不管众人惊讶的表情,少儒一把搂住丽清亲吻她的脸颊。
“贼船公子,你呢?”语兰嘟起一张小嘴,负气的瞪着少允。
“是,娘子。”少允也赶紧趋前赏给语兰一吻,这才平息了她的怒气。
这是一幅有趣的画面,也是教人心生羡慕的情景。原来这两位美男子是她们的夫婿啊,又英俊又温柔,她们两人真是幸福。
或许有个丈夫也不错,段雁舞突然兴起这个念头。
“这位美人儿是谁啊?”少允故意面露惊艳之色,其实他早看过袭人写给他的信,信中要少允多帮些忙看住丽清,怕她玩过了头。但依现状看来,他要看的人不只是丽清,恐怕还有语兰及少儒。惨了,多了个没头没脑的语兰就已经够糟了,现在还加了个爱捉弄人的少儒,他的麻烦可真不小。
“她的名字是段雁舞,我们都叫她小舞。”语兰答道。
“咱们可有这份荣幸也这么称呼你?”少儒放开丽清,趋前走近段雁舞,对她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
面对着这么动人的笑容,她只有不断点头的份,脑子早已一片空白。
丽清笑吟吟的站在一旁观看,她夫婿也加入搅局的行列,这游戏一定更好玩。
唯一皱起眉头的是少允,径自担心着秋飞的心脏。
※ ※ ※
秋飞想杀人,非常想。
从小魔头被丽清及她大嫂架走到现在,已经足足过了三个时辰,她们到底想干什么?
更气人的是酒庄的那群笨蛋,先是酒庄的总管说帐本不见了,几乎翻过了帐房还是找不着,再来是几十坛等着交货的白干也跟着平空失踪,急得大伙如热锅上的蚂蚁。
真他妈的气死人,现在酒庄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就算他想草草打理也不可能了。他忍不住诅咒了一声,向来精明干练的酒庄总管此刻居然如同白痴,一个劲儿的问他该怎么办。
怎么办?他才不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呢!他现在哪有那个心思去管酒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问题,他和小魔头的问题才是当务之急!
他焦急不已的来回跺步,丽清到底想怎么样?小魔头一定是万分不耐,搞不好还泪眼汪汪。不行,他不能任她受人欺侮,即使对象是他视如亲妹的丽清也一样。
他一个劲的提起脚来就要往里头冲,管他小魔头被带到哪个房间,一间一间找就对了。
正当他就要跨步冲锋陷阵时,由回廊那头走过来的人影教他惊愕的停住了脚步。
那是……小魔头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一向觉得她很美,美得清新、美得自然。但那份朴拙的美却在丽清的巧手之下,完全变了个样,就如同一块玉石,在磨去覆盖于其上的尘土之后,彻底的呈现出它的价值。
她变得太美了,美得令人不敢逼视。
突然间他的胸口涌上一股愤怒,丽清凭什么将她弄成这个样子?她这副德行不吸引住全京城男人的目光才怪!
“丑死了。”秋飞直觉的反击,他憎恨小魔头离他愈来愈远的感觉。
“我丑?”段雁舞闻言愣住了。大伙明明拍胸脯保证她打扮得美透了,为何只有他的意见与其它人不同?偏偏她又最在意他的看法。
“对,你瞧瞧自个儿的模样,那件桃红色的衣服穿在你身上,一点也不配。”秋飞恶意的说道,不留给她一点自尊。
“你胡说!大伙儿都说我打扮成这样很好看!”段雁舞努力地忍住想哭的冲动,不服输的回嘴。
“别人穿或许好看,”秋飞故意拉起裙子的裙襬,上头布满了飞舞的彩蝶。“但这件衣服让你穿起来就是不搭调,你不过是只野雁,如何配得起这群翩翩彩蝶?”
众人都被秋飞这充满恶意的一席话给吓着了。尤其是丽清,她从小跟他一块长大,从未曾听秋飞说过难听的话,此刻他句句伤人,却又骂人不带脏字眼。她同情的望向段雁舞,小舞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你混蛋!”段雁舞再也忍不住受创的情绪,像只受了伤的飞雁胡乱的振翅,拚命的捶打秋飞的胸膛。
他的确混蛋,话一出口秋飞就后悔了,他明明深爱着她,却又压抑不住内心强烈的不安全感,只得以言语做为武器。
他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只能任由段雁舞捶打他泄恨。
爱情这杯苦酒大家都曾喝过,在场的两对夫妻各自心照不宣的相互凝视。
看着由捶打转变为默默相拥的两个人,夫妻四人不禁想起他们曾经携手走过的情路,不由得一阵沉默。
有些时候无声反倒胜过有声,对爱情而言,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