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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鱼的逃亡 第七章

  当我今夜望着我的天使鱼,有个很可笑的念头渐渐成型——

  我想我热爱的天使鱼想要逃亡了。

  你说我荒谬也好,说我无聊也好,可是真的是这样觉得。

  隔着那一大片玻璃,我终日瞪着它,看它做着无谓的尝试,心里很难过外面的世界如此凶险残忍,为什么要出来呢?

  我如此地爱它,如此地厚待它,几乎用尽所有的缠绵,而它却不知感恩地想逃亡。

  我是有些生气的。

  它的头上有个小小的伤痕,我想是它撞玻璃时弄伤的。有点残忍地,我并没有理会它,就让它带着一点伤心的眼神盯着我看。

  真的无法理解它的想法,在外面它是无法生活的,即使放它回到大海中,它依然会成为大鱼的食物,既是如此又何苦呢?

  拥有了我的珍爱还不够吗?

  为什么要去作那无谓的尝试呢?

  不知道当它由玻璃水箱内看到外面时,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许是对外面的世界怀有憧憬吧。

  不知如何才能让它相信这是十分不智的,我想,或许对它来说我只是个无情的监禁者,不知道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爱着它。

  很好笑吧?

  当我怒斥着它的无知时,连自己都忍不住失笑,它只是一尾鱼啊,我又怎能责怪它的无知呢?

  就像当我责怪着其他人的无知时,我本身是具有强烈的优越感的。

  生命就是这么一回事,我无法否认自己对他的爱是站在比他高等的地位上,有时连爱其他的人也是一样,这使我成为一个十分孤独的人。

  正因如此,我是这样地珍视我的天使鱼,至少它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无法容忍我的方式,可是现在居然连它也试图离我而去了。

  真的是我的方式错误了吗?

  爱本身是不具条件和一切的,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很不能理解,这样的方式、这样长久的时间,我已无法改变,这几乎已成了另一种形式的尊严。

  望着它带着倔强和一点点骄傲的美丽身影,像看着一个孩子似的好笑。

  或许正因如此,使它强烈地产生离我而去的企图吧。

  生命一旦偏离了轨道,想再回复正轨,势必会失去一些什么的,想要全身而退已不可能。

  我和我的天使鱼彼此拉锯着彼此的感情。

  不知怎地,我竟有些害怕,我——

  会是那个失败者。

  开幕酒会。

  钟司在商业界算是小有名气的人物,再加上郑烈传奇性的复出,这个酒会集合了各界的精英,可算是风云际会了。

  各界名流穿梭在“凯悦”的大厅里,全是衣冠楚楚的,这是上流社会。

  阿俐穿着她一千个不愿意穿的小礼服,倚在大厅的落地窗前,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切。

  这种聚会对她来说不是第一次,可是她千百个希望这会是最后一次。

  有些人千方百计,为的是希望能踏进这样的圈子,过所谓上流人的生活;但对她来说,她宁可回家随便梳个马尾,穿她的破牛仔裤。

  这不是假清高,能过优裕的生活是人人期盼的,她当然也不例外,但在这种场合,人人开口闭口的生意经、钱权势利,却不是她所能接受的。

  “又在批判世界?”凯波微笑着来到她的身边:“你这样十分迷人。”

  “谢谢。”她闷闷地晃晃自己的裙摆:“再迷人也比不上吃苦受罪来得厉害。”

  “接受自己是个女人的事实就有这么难?”

  “我没否认自己是个女人,我只是强烈地追求自由和舒适,别告诉我一件一、二千块的牛仔裤比不上这讨厌的衣服来得舒服。”

  “小叛逆者。”

  “哪里。”她皱皱鼻子微笑:“童天杰呢?”

  “被拉走了,一家广告公司的人找他谈广告歌曲。”

  “不错嘛,颇具知名度喔。”

  “那叫商业价值。”

  阿俐轻笑,拍拍她不以为然的脸:“至少那价值可以保证不饿死你。”

  凯波忍不住回她一笑:“要饿死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再怎么样也还有你养我。”

  “对,你最好嫁个穷光蛋,我还可以两个一起养。”

  “求之不得。”童天杰微笑着来到她们身边:“那表示我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整天游手好闲不工作罗?”

  凯波娇嗔地白他一眼:“谁说要嫁你了?”

  “对啊。”阿俐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童天杰是书香世家,气质不同于常人,一看便知是豪门子弟:“你还不够穷,光是这一点就不合适。”

  “要富贵很难,要穷倒是容易。”他轻笑着凝视古凯波:“我要多穷你才肯嫁我?”

  “童天杰。”

  “这倒是新奇的求婚方式。”阿俐忍不住大笑,有种无视其他人的放肆。

  “光是听笑声就知道是你。”钟司端着杯酒和郑烈一起走了过来:“也只有我们房小姐才敢这么放肆。”

  “你有意见?”

  “当然——没有。”他轻笑着:“能这么肆无忌惮当然是有能力的人才办得到的,就算有意见我也不敢说。”

  “你这拍档不错,很懂得逢迎谄媚。”阿俐朝郑烈扮个鬼脸。

  “你这未婚妻不错,好一口伶牙利齿。”他立刻回以颜色。

  郑烈忍不住高举双手:“放过我好不好?要开战请找个我不在场的地方,要死要活我全没意见,只要别拿我当炮灰。”

  “能当炮灰算不错了,多少人想当阿俐的炮灰还没那运气。”凯波笑道。

  “那我还应当感到荣幸?”

  “废话。”一群人忍不住笑了起来,仿佛这是他们的小型餐会似的,完全无视其他人的存在。特有的气质,明朗的五官和挺拔的身材,十分引人侧目。

  和自己不同的是,他并非那种潘安型的没男子,而是一种属于内敛的深沉温文。

  这就是得到凯波芳心的男子。

  他并不是认为自己比他逊色,只是类型不同,就像凯波和阿俐的浑然不同一样,无法比较。

  奇怪的是,他原以为会有的敌意并不存在,反而有种欣赏——童天杰是个令人激赏的男子,或许比起自己,他更能给凯波幸福。

  无言地,他伸出他的手,朝曾是他的情敌毫无芥蒂地一笑:“钟司。”

  “童天杰。”

  在交握的手中,他们彼此了解,他们都曾深深地爱上同一个女人,在她心中较量着彼此的份量,而今有一方已承认失败,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发生友谊的可能性。

  这就是男人的世界。

  胜固然可喜,败却也并不可耻,毕竟彼此都曾为自己尽过心力,这就够了。在彼此的眼中,他们都找到赞赏,这便是友谊的开始。看在其他人和知道内情的人的眼中,他们微微一笑,这将是一对不平凡的朋友。

  他站在角落,无言地望着另一个角落的另一群人,他们看来是那么的自然契合,而自己却是十分不自在地站在这里。

  这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深深地叹了口气,伸手拉拉自己的领带,他从未祈望自己要活在这样的世界当中,他只是个知足的男人,再多要什么都显得苛求,为什么还要怀着一线希望来到这里?

  每个人生活的空间不同,他并不为自己不能活在这里而感到可悲,他了解他自己,即使他能站在世界顶峰他也不会比现在更快乐——

  只是生命中难免会有遗憾。

  古凯波便是他的遗憾。

  黯然地叹口气,早在钟司走进办公室的那一刹那他便该明白,她不会选择他。

  古凯波并不虚荣,他知道,她选择的不是财富或地位,而是世界。

  那世界是他永远也无法给她的。

  转过身,他走向门口——

  “大任。”

  “嗨。”

  “怎么来了不和我打个招呼就要走?”

  她穿着旗袍,看起来十分明媚动人,温柔的笑意依然没有改变。

  他一点也不后悔爱上这样的她:“你正在忙,我只是过来看一下而已,你也知道我对这种场合很不能适应。”

  凯波明白地点点头,陪着他走到大厅的尽头:“近来过得好吗?”

  “还不是就这样。”他有些无奈地;“我的日子从三年前就是一成不变的,到现在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了。”

  “这是很多人都求之不到的安定。”

  他微微一笑:“你还是那么会安慰人。”

  “是吗?”她轻笑。每个人对她的观感都不同,有时这会令她觉得自己像双色龙似的,随着环境而改变颜色。

  “找到新的秘书了吗?”

  “找到了,一位姓吴的小姐,人很不错,满细心的。”

  “只要比我细,你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王大任摇摇头:“那也不见得,我这个人是很容易怠惰的,她太周到反而让我觉得无事可做。”

  “听到这种话真真叫人哭笑不得。”

  他微微一楞,忍不住笑了起来:“的确,我总是说错话。”

  “这不是说错话,这是事实。”她顽皮地拧拧眉:“你一向太照顾我了,现在该让你尝尝被人家照顾的滋味。”

  “说得那像是一种苦刑似的。”

  “对你来说很有可能喔。”

  王大任微微一笑,不经意地将视线投向身前的整衣镜,蓦然愣了一下。

  从来没仔细看过自己和她站在一起时的模样。

  从来没如此清晰地看到过他们彼此之间的差异。

  她早已不是三年前那个穿着牛仔裤到他的公司来应征、那个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小女孩了。

  三年之间,她变了,为什么自己对她的印象会一直停留再三年以前?

  现在的古凯波明艳动人,已有了属于女人的风韵,再也不复当年那怯生生的模样,而自己却依然没有改变。

  镜子里的男人与女人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协调,中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界限,他们是不同的。

  蓦然之间,他真的明白了。

  “怎么了?”

  王大任释然却又有些惭愧地一笑:“是我停顿了。”

  “什么?”她不解地望着他,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苦笑着摇摇头,他是太知足了,一直停留在原地,希望一切就只到那里,可是世界是不停运转的。

  这三年来,他从来没有成长过,而她却一直追逐着理想的脚步在前进,就这样无形之间,他们的距离由一条小河变成汪洋大海,然后终于变成了两个世界。

  很多时候自甘平凡是件很恐怖的事,尤其当追求的是个不平凡的女人之时。

  他是那样的自甘于平凡,于是终于在不知不觉间失去了也许原本可以属于他的一切。

  “大任?”

  他微笑着叹息,终于将视线调了回来:“我该走了。”

  凯波迷惑地望着他,不知道他在转眼间为什么突然有了那么大的改变:“你真的没事吗?”

  “真的,我只是明白觉悟得迟些而已,可是还来得及。”

  凯波仍是迷惑地,有些好奇地将视线投向刚刚他所注视的地方,好半晌她才明白他的意思——

  “大任——”

  他只是坦然地微笑点点头:“我真的该走了。”

  她无言地点点头,目送他走出大厅,有些怔怔地望着整衣镜,他是真的明白吗?

  遗憾的是,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一点。

  “凯波。”

  “可人,怎么现在才来?”她回过神来,辛可人有些憔悴的笑容看起来令人有些心痛:“怎么了吗?”

  “没什么。”她微微苦笑,拉拉自己怎么也盘不好的头发:“弄不好,本来不想来的。”

  “我们是总招待呢,怎么可以不来?钟司从刚刚就一直在找你,还打过电话到你那里去,你室友说你出门了。”

  “他找我做什么?”

  凯波微笑着拉起她的手:“我不知道,你何不自己去问他。”

  可人咬着下唇,有些犹豫:“我那天才告诉他我做到今天就不做了,辞职信也已经打好了,我刚刚就是先到公司去的。”

  “离职?”凯波讶异地轻嚷:“为什么?”

  “我家里的人催我结婚,他们连对象都替我找好了,就等我回去。”

  “天哪,这是什么时代了,居然还时兴这一套。”她拉着她走到角落,认真地盯着她看:“已经这么多年了,难道你现在要放弃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自己,这是不对的。”

  可人苦笑着摇摇头:“我和你不一样的,其实我是个很传统的女人,对事业也没什么野心,这一生最大的希望就是一个美满的家庭,我一直以为我会很早婚,我的朋友们也都这样想,可是到现在,我快三十了,几乎所有的朋友都已经嫁作他人妇。我可以等,可是我的父母不能等,他们就只有我这个女儿,年纪又都大了,我不能再叫他们等下去了。”

  “可是这是你一生的幸福啊。”

  “我会幸福的。”她幽幽地回答,视线忍不住飘向大厅中最为闪亮的他身上,黯然地叹口气:“我爸妈替我找的人是个老实的商家,小有田产,他一定会好好待我的,或许这样最好,毕竟我是太平凡了,奢求什么都是勉强的。”

  “可人。”她只有一径地摇头,忍不住有些哽咽:“其实我也不想的,可是这样下去又有什么用?他——仍然会有别的女人——仍然看不到我——”

  “不要对自己那么没自信。”凯波拍拍她消瘦的颊:“他看得到你的,只是你们彼此都没有踏出第一步而已。钟司太辉煌了,就因为他活得那么辉煌才更需要你,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吧。”

  “我——”

  “凯波,我们要走了。”阿俐走了过来,童天杰和郑烈跟在她的身旁。

  “等一下,我还有点事——”

  “你去忙你的,别管我了。”可人微微黯然地转身,正好撞在钟司的身上。

  “可人,我找你好久了——”

  “哪位是童天杰先生?”侍者提着无线话机走了过来:“有电话喔。”

  童天杰接过话筒,四周暂时地平静下来:“喂,我是——什——”

  他震住,什么都来不及说,脸色已一片铁青。

  奇异的,当“死”的念头一出现,便怎么也驱之不去,仿佛就真的唯有死才能解脱似的。

  她终究是没有登上飞机,整夜和死神挣扎着,试图摆脱他的纠缠,却是十分失败,直至清晨,耳畔仍回绕着死神的召唤——

  屋内的灯光依旧阴暗,她怎么也不愿——去拉开窗帘,阳光是见不得的,只能孤独地躲在角落里,瞪着这一室阴森发愣。

  似乎是真的走到尽头了。清晨,母亲来敲她的门,不记得自己到底回答了什么,总之是拒绝再走出这个房间,仍和死神不断地讨价还价。

  而她是个不懂得杀价的人,无论任何理由,都无法采取坚持要她生命的信念。

  她是败在它的手下了。

  颤抖地拿起刀片,坐在梳妆台前,镜中仿佛可以看到夜的狞笑——

  多不甘哪。

  可是活着已了无生意了不是吗?这样苦苦折磨、纠缠着又能改变什么?

  好辛苦,是她让自己落到今天这个田地,该是无所怨尤的,大可连遗书也一并省略。

  她为她自己所做的一切负责,包括了她被珍视的生命——

  这一刀下去,就是这样了结了自己的一生,是有点惘然的,可是理智已被那无形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无翻身的机会。

  别无选择了。

  猛然一闭眼——她真的已别无选择。

  当他们赶到医院,急诊室灯光亮着,亮得触目惊心。

  她永远不会忘记,当他得知天琪自杀的消息时,那样的惊慌失措,那样恐惧的眼神。

  她更不会忘记,在计程车上,他那冰冷、紧紧扭绞在一起的双手,和不断自责的神色。

  这是始料未及的。

  邵天琪是那样的洒脱开朗,怎么也没想到,她竟会在出国的当天,她自己选择了这样的一条路。

  她对他用情竟已如此之深,而到了这种无可自拔的地步了吗?

  凯波苍白着脸,跟着他走到急诊室的门口,邵家的人已等在那里。

  邵天琪的父母惊惶得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有天琪的姐姐天凤看起来还算冷静:“医生说发现得太晚,失血过多,现在正在全力抢救,可是他们也没有把握她能不能救回来。”

  童天杰愣愣地瞪着急诊室的灯,茫然地不知该说什么,如果天琪真的就这样死去,他该怎么办?

  能背负着这样的罪过过这一生幸福快乐的日子吗?

  从来没想过她会选择这种绝路,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拒绝会对她竟有如此之大的杀伤力。

  万一——

  “血库的血不够。”

  “她是什么血型的?”

  “AB型。”

  “我是AB型的,把我的血给她吧。”他毫不犹豫地脱下外套卷起袖子。

  “我是O型的,可以吗?”凯波追问着。

  医生看了看他们:“你们是她的家属吗?”

  “是朋友——”

  “来吧。”不等他们回答,白袍医生已带着他们走向急诊室的另一边,开始验血——

  “凯波,你不必——”

  她摇摇头,神色坚决不容更改。

  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坚持,但这似乎是她在此时此刻最重要的一件事。

  这也是她仅能为此时位于生死边缘的她所做的,就算是她欠她的吧。

  抽了将近八百CC的血,童天杰的脸色更青了,看起来有些虚弱,而她还好。

  四百CC的血远不至于使她看起来了无人色。

  阿俐叹口气,一直不曾离开她的身边。

  好半晌,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似的,医生终于推开门走了出来:“这一天是危险期,如果能熬过明天而没有意外的话,她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就这样悬宕着他们的心,医生不再多说什么便已转身离去,或许早已司空见惯了吧。这样的情况面对多了,总也会麻痹,总也会失去感情,他们只能无言地默默相对。邵天琪的命对他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在他们的生命之中,却是无可替代的。

  “爸、妈,你们先回去吧,她现在在加护病房里你们也看不到,我留下来就好了。”邵天凤轻轻地催赶着她的父母。

  邵父邵母啜泣着,长叹着也无奈着。

  女儿养大了,许多事都不是他们所能左右的,现在她决定结束她的生命,甚至不曾问问他们心里做何感想,没留下半句话,竟要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什么大道理他们都不懂,却知道什么叫心痛。

  摇着头,邵父无言地扶着妻子往外走,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匆匆赶来的年轻人必是天琪桌上照片里的童天杰,天琪八成是为了他而想不开的。

  可是他并不仇视眼前的男人。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这世上没有谁能强迫她自杀的,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的女儿傻,又岂是骂骂他便能了结的。

  无奈地,邵父没有开口说半句话,扶着妻子出医院的大门,知道再多说什么也都没用了。

  “我妹妹向来在家里都不太说话,这次她会这样我们谁也没想到。”邵天凤苦笑着望着急诊室的门,半晌才转回头来,盯着童天杰:“她跟我提起过你,自杀时手上握着的也是你的照片,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了,可是至少你该给我们邵家一个交代。”

  “我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天琪她……”

  “不要用那种三流的对白来搪塞我,我要知道真相。”

  “这不是什么三流的对白,这是——”

  “阿俐。”郑烈拉住她,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阿俐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明知这件事谁也没有错,却仍忍不住要替凯波抱不平。

  死了可以一了百了,可是活着的却必须承担罪过,眼看着幸福从手边飞走。

  童天杰叹口气,双手掩住疲惫的脸:“是我不对,我不该伤害她的,这就是真相,我会负责的。”

  “你是说我妹妹活着的时候还是死了的时候。”邵天凤冷笑着:“你不该伤害她,可是你做了,现在才说负责不觉得有点迟吗?”

  他无言地沉默着,直直地盯着加护病房门,不言不语。邵天凤的冷言冷语斥责,对他来说没有半丝影响。

  现在他唯一想的,是天琪的生死,只要她能活着,他愿意承担所有的压力与痛苦。

  他甚至愿意以自己的一生来偿还她的一条命。

  “凯波,那我们先回去吧,明天再来看她。”阿俐轻轻拉拉她的手。

  她摇摇头,带着一丝不容更改的坚决:“我要留下来。”

  “你留下来也于事无补的,不如我们先回去,明天早上再过来。”郑烈一起劝着。

  半晌,她仍没有丝毫动静,只是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

  阿俐和郑烈相对无语,终于无言地走出了这家医院。

  夜半,童天杰仍维持了原姿势不曾改变过,凯波几次替他送来饮料和食物,他都只是无言地摇摇头。

  凯波默然地陪着他,不管他需不需要,她都紧紧地靠在他的身边,不时握着他一直没有温度的手。

  “你先回去吧。”他突然开口,声音十分沙哑。

  “我想陪你。”

  “很晚了,我留着等消息就够了,你先回去吧。”

  他一直没有正视她的眼,声音低沉,克制着什么似的。

  凯波微微颤抖,心里好痛——

  “不管怎么样,我都必须收回我的承诺,很抱歉——你恨我——骂我——都无所谓,总之我们是不能——不能在一起了。”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有些哽咽,却有更多的决心。

  她茫然地盯着加护病房的房门,许久许久不发一言。

  “凯波——”

  “我知道你的意思,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没什么好说的,可是你不能阻止我留下来,我要留下来。”

  童天杰抬起眼,背对着他的凯波看起来十分僵硬,语气是那样的伤痛和坚决——

  这就是他们的结果吗?

  他不知道,只是那样痛楚地盯着她看,心冷冷地纠结着。天琪那一刀,割断了她自己的血脉,仿佛是在同时也割断了他和凯波之间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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