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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龙恋 第九章

  侬意儿惊险地躲过广目天王的法限,独自来到了盘顶山的“梭罗宫”。

  宫门外无人守门,她疑惑地在玛瑙石坡前超起,正烦恼不知该不该上前叩门时,只听宫里面传出一阵笑语声。

  她愕然征立,这几日,她无时无刻不被思念的痛苦煎熬着,想不到袭释穹竟在宫里狂欢。

  她的心脏猛地一阵绞痛,她揪紧前襟,深深吸气想减轻痛楚,忽地宫门“吱呀”一声,步出一群人来,兀自谈笑风生着,猛然看见呆站在宫门外的侬意儿,俱都愕然中断了谈笑,狐疑地打量着她。

  侬意儿凄然抬眼,惶惶然地在人群中搜寻熟悉的身影,迷茫空洞的目光找到了龚释穹错愕的面容,她眸中倏闪过一丝光彩,但很快的,这丝光彩就被龚释穹身边的九天女捻灭了。

  “穹吴王,该不会又是倾慕你的小仙子吧?”一旁的东斗星君苏护低笑道。

  “快点把她打发走,别惹小妹不开心。”七天女没好气地皱眉,她可不希望小妹九天女也和她一样倒楣,被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给破坏了姻缘。

  龚释穹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侬意儿,不解她为何突然出现在梭罗宫?既然决定忘记他,又为何眼神凄清、容颜樵悴。

  北斗星君天罡看着怔怔发呆的侬意儿,又看了龚释穹一眼,笑着换了摸鼻子。“穹吴王,我们还是先走一步好“这个小仙子留给你自己慢慢解决。”

  “各位,不送了。”龚释穹微微颔首,目光仍凝在侬意儿脸上。

  五斗群星拱了拱手,纷纷纵云离去。

  九天女再也受不了龚释穹用那种热烈的目光,紧瞅着历不明的小仙子了,她伸手板下他的下颚,逼他正视她。

  “释穹,你认识她吗?”九天女紧张地问。

  “在瑶池见过几次面而且。”龚释穹淡然一笑,俯首吻吻她的眉心,柔声说。“你们先回去,她也许是王母娘娘来传话的,你别多心。”

  九天女深情款款地凝望他,踏起脚尖亲了亲他的薄羞怯地嫣然一笑,抓起七天女的手旋身驾云飞去。

  龚释穹没料到九天女会有这样的举动,不由自主地车头望了侬意儿一眼。

  侬意儿半晌无法回神,刺痛的感觉强烈得令她昏眩,已经亲眼看见了“事实”——龚释穹不再是她的了,他身不再给她,他的手也不会再抚摸她的发,他所有的一切已全部属于九天女了。

  看着她眼眶中不住打转的泪水,龚释穹心动得很想抱住她,再狠狠吻她个翻天覆地,但一回想起她擅自撇清他之间的感情纠葛,甚至擅自决定不见他、忘记他,就刁得动起气来。

  “依意仙子,你不留在瑶地‘潜心修行’,到我梭罗宫有何贵干?”他冷眼看她,不带感情。

  好冷——侬意儿觉得心好冷,她不是来这里听龚释穹冷言冷语,她是想来问一问清楚,为什么他突然要娶九天女了?

  但是现在,她的喉咙仿佛也冻住了似的,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恭喜你……”泪水迅速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无声的啜泣震动了他,她的泪水也退出他隐忍在心中许久的愤怒。

  他握紧拳头,低吼着:“不必特地跑来这里哭给我看,是你先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为什么当我决定娶九天女以后,你才来我面前落泪?你想因此得到什么?我的歉疚吗?”

  侬意儿拼命摇头,几乎泣不成声。“我不要你的歉疚,谁要我没有姻缘线,无法和你结成仙缘,我……怎能怪你。”

  龚释穹感叹地一笑。“你既然已决定专心修道了,又何必来见我?徒增你我的痛苦而已。”

  “我已经不配当个修道人了。”她便咽地不停掉泪,目光牢牢凝睁着他。“虽然你我无缘,但我还是想来见你最后一面,将来……你有了九天女,我是永远也见不得你了。”

  她认命的态度令卖释穹更为光火,轻轻松松一句“见最后一面”,就能把两人曾经燃烧过的感情泼水浇熄?对于他娶九天女的事,他多希望见到的是哭喊着求他别娶九天女的侬意儿,而不是无奈认命的侬意儿。

  看来,痴恋一个人竟是如此可笑,彼此放手原来也可以如此简单。

  他露出心灰意冷的笑容,平淡地说道:“既要修道就得断绝一切情爱欲念,你来见我最后一面,也好趁此机会和我断个一千二净,你选择这么做是对的,最后一面也该见完了,你走吧。”

  她呆立着啜泣,他冰冷嘲讽的言语句句刺伤她的尊严,她再也承受不住。

  “以前,你总是缠着我,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许我走,如今有了九天女,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赶我走了。”她的心粉碎成灰,今后想再听见他柔情的呼唤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不然,你还希望我能怎么样?”他漠然地看着她。

  她想他能像从前一样温柔地拥抱她,烈火般地狂吻她,或在她耳畔用低沉的嗓音对她诉说一些动人的话语。

  这一切都将不再了,他从此的温柔多情只会给九天女一个人了。

  “既然你我无缘,又何必相识、相恋?”她空茫的双眸凝望着他的眼,苦涩地笑问。

  “这么快就后悔了吗?”他冷笑,轻扬着嘴角。“不要忘记,没有人逼你来接近我,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她瞪眼看他,忍不住愤然大喊:“你这么对待我,我真后悔爱上了你。”

  “不用太后悔,起码你还保全了你的朱砂痣。”他咬牙怒道。

  “龚释穹,你太过分了!”她气愤得拗哭怒喊。“为什么要字字带刺、句句讥讽我,我讨厌你!”

  他的心一沉。

  “原来如此,难怪你始终不肯让我向天帝请婚,现在终于说出真心话了,你对我的爱就只有这么浅,浅到不论发生任何一点波折都能轻易掀翻,不管你将来想爱我还是讨厌我都随便你,反正你对我能付出的感情都只有这么没而已。”

  “你胡说!你怎么可以歪曲我对你的感情!"她哭喊。

  “我歪曲作了吗?"他抬眉冷笑。“如果你爱得我够深就不会这样畏畏缩编、怯怯懦懦,就不会只选择逃避,既然想爱我就别害怕,要这样担惊受怕就离我远一点,你这种态度不配跟我说爱!”

  侬意儿心中的悲愤痛苦已超过了容忍的限度,她浑身战栗不已,声嘶力竭地狂喊——

  “龚释穹,我是不配爱你,从此刻起,我会让自己彻底忘了你,我一定会忘了你,想尽办法我都要彻底忘记你!”

  龚释穹愕视着浓意儿悲愤离去的身影,转眼间便消失在薄云轻雾中,他面无表情地呆站着,思绪卷起一阵狂乱的风暴,他可以明显感觉到她说那些话时的愤恨与决绝,“忘记他”三个字说得有如咒警般坚定。

  难道他真的说错了什么?看错了什么?或者误解了什么吗?

  不可能,真正误解他的人是她,不是自己。

  他既然已经决定娶九天女了,她就算不想忘记他也得忘。

  天河,漫无边际的天河。

  河水清澄,波平如镜,愈往河心水色愈蓝,在幽邂的柑青色里,藏着几分神秘与忧郁的气息。

  侬意儿茫然仁立在天河畔,不知该何去何从。

  瑶池是回不去了,修道要清心。潜心,如今她已无心了,该如何继续修道?又有什么法子能彻彻底底忘记龚释穹?

  她回首,拨开云雾朝下界望去,纷纷扰扰的红尘正沐在余晖中,她因情伤而痛苦的疼痛何时能止?何时能休?

  她缓缓拭净泪痕狼藉的脸,想解脱,唯有一条路可行了。

  她自腰间取出一只胭脂金来,将盒中的胭脂倒掉,然后用胭脂盒装满了天河水,密密地将盒盖盖妥,正欲驾云离去时,半空忽然发出一声想喝。

  “何方小仙,竟敢偷天河水!”

  侬意儿悚然而惊,抬眼一看,忽见一块灰云滚滚而来,原来是守河的力土,正擎着双粗朝她追赶过来,她迅捷地驾起云逃往下界,守河力士一路紧紧追赶着她,她吓得魂飞魄散,飞也似地朝殷目国急急审逃。

  守河力士见浓意儿逃往殷目国,生怕她会惹出大祸事来,万一无力阻止怎生是好,便立即停止追赶,返身急奔梭罗官禀报龚释穹去了。

  侬意儿见守河力土不再追上来,便知道他定是为了通报龚释穹而去,她能利用的时间不多了,随即化作一道清风赶往殷目国。

  她已有许久不曾见过日落的颜色了,远山映照着斜阳,绚烂夺目,她仰首望着天,淡淡的瞑色侵来,酡红的娇颜冉冉隐退了。

  蓦然回首,她深抽口气,一股豁出去的态势。

  她急忙先冲去秋平城想见见父亲,一进内院,发现父亲往的东侧厢房内挤满了人,灯火通明,一阵不祥的感觉笼罩了她,她火速地拨开人群冲进去,推开匍匐在床前的亲人,赫然看见父亲闭目躺着,额角有一块凝干的血迹。

  “姐姐,你回来了!”和噗惊喜地抓住她。

  “怎么回事?爹这是怎么回事?”她心焦地急问。

  和噗老泪纵横、颤巍巍地说道:“爹午时在院子里跌了一跤,头撞上地板后便昏过去了,到现在还没醒来,刚刚大夫诊了脉,说爹……恐怕不行了。”

  侬意儿心目一颤。“爹还能吃吗?”

  “方才硬撬开牙关灌了药汁。”

  “快去拿药碾、药摩和汤匙来给我。”她急急回头吩咐待在一旁的妇人。

  “是。”妇人立刻急奔出去。

  “爹……”侬意儿试探地唤了声,泪水急速冲过眼眶,她双手紧紧握住父亲冰冷的手,试图给他一些温暖。“爹,当初我选择了弃骨成仙,没能留在世间好好侍奉您,我一定,要您活过来,无论如何,我都要让您活过来……”

  她依稀记起琐碎凌乱的回忆,想起父亲抱着她在月下讲故事,想起父亲慈爱的容貌,想起父亲遥遥挥手喊她“宝贝”的声音,想起所有幼年时候片段的记忆,想得泣不成声。

  她握着父亲的手啜泣,拼命搓揉着渐渐冰凉的掌心,无论如何,父亲都不能先断气。

  “爹,您要撑下去,这最后一口气一定要撑下去。”她恸哭嘶喊着。

  药碾、药磨都找来了,她迅速自袖中取出份自瑶池的蟠桃,放进药碾中捣成了泥,命身边的亲人们替父亲板开牙齿,一匙一匙地强行喂食。

  喂了约莫三、四口,俄意儿听见父亲腹中呼呼乱响,渐渐气聚神归,口唇也渐渐松动了开来,慢慢能自己吞咽了。

  “爹,快、快把这些一口气吃完,吃完以后您就能添福添寿了。”她继续不停地喂,一颗仙桃若没吃完是无法添寿的,她很担心引来日游神拘捕而前功尽弃。

  她紧张得冷汗涔涔,颤抖着双手喂完药碾中最后一口蟠桃泥。

  见父亲脸上渐有血色,她紧绷的神经总算松懈了下来。

  挤满屋里的人亲眼瞧见这幕奇景,个个目瞪口呆,迭声惊叹。

  “姑姑,您能将爷爷救活,当真是法力无边啊。”侬意儿那个年已半百的侄儿惊异不已地说着。

  “姑姑,您也给我们一家子的人添个寿吧?姑姑……”侄儿的媳妇贪婪地向她提出要求。

  “我哪有什么法力,若没有这颗皤桃,我也是无力救活爹的。”她蹙眉轻叹,要不是已决心豁出去,她怎敢冒着违反仙规的罪名来给凡人添寿。

  不过,爹能活过来,一切都已值得了,她的仙骨是多给予的,若是修道成仙却连爹的性命都救不活,纵使拥有无穷无尽的岁月,都将只有憾恨和痛苦而已,如今心愿已了,她也没有遗憾了。

  她抚着爹渐渐温热的面颊,缓缓简下泪来,她费力压下激动的情绪,对着尚未转醒的父亲说:“爹,这是女儿最后一次来看您了,您要保重……”

  “姐姐,你以后不能来了吗?”和噗在一旁拭泪。

  侬意儿摇了摇头,不只以后,也许生生世世都不会再有侬意儿这个人了。

  “我得走了,和噗,好好照顾爹。”她起身,环视了一眼屋中每张陌生的脸,淡然一笑。“你们保重。”

  她缓缓走出东厢房,一群人也跟着她走出来,她只想尽快完成另一个心愿,没有心情与满屋子的人—一道别,忽然,她看见暮色穹苍划过一道白色闪光,猛地浑身一震——龚释穹已经追来了!

  她念动咒语,迅速从小跨院中移身到了水月河。

  那道白光不知落向何处,她趁着龚释穹尚未找到她,心慌地从腰间取出胭脂盒来,飞快地开启盒盖,朝枯竭的水月河床反手倾倒,盒中些许的天河水一落在凡上之上,瞬息间便暴涨了千万倍,汹涌澎湃的大水在水月河中一泄而下,滔滔奔流。

  她腾身立在云端,望着急湍的水势冲刷过整条水月河,转眼间,河水填平了所有支流,干枯的水井也都留涌出大量清泉,沿岸早已枯干的禾苗和林地得到了夭河水的滋润,顷刻间树叶舒展,枯术转绿,万物逐渐复苏了。

  方圆百里的殷目国老百姓纷纷赶来水月河争睹奇观,看见侬意儿立在云端上的翩翩姿影,争先恐后地望空顶礼膜拜。

  侬意儿心中百感交集,哀伤的眼泪盈在眼眶里,在她做出弃道成仙的决定前,这是她唯一能放手一搏去完成的心愿。

  一道白光倏地疾闪而至,她屏息以待,忽见一双大手火速朝她扑龚而来,愤怒地抓住她的臂膀,力道又重又猛,招得她的手臂几乎要断裂。

  “你干了什么好事!”怒吼声几乎震破了她的耳膜。

  她的心因为他的出现又隐隐作痛了,她不曾见过如此震怒的龚释穹,但她仍努力使自己平静面对他。

  “你已经看见了,又何必多此一问。”她淡然说道,声音微颤。

  龚释穹气得想捏碎她。

  “就算你想报复我也不需要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手段,你知道这么做将会面对的后果吗?”她被他摇撼得像个纸人儿。

  “后果我会自己承担,你放心,我会把跟你之间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连累不了你的。”她力图镇定,每说一句话都心如刀割。

  龚释穹征然看着她。她的眼瞳探幽,恍似一泓无底深潭,他看见降落在她眼中的忧伤和绝望,陷得那么深、那么沉。

  “到底是哪里错了?”他忿忿然地盯住她的眼。“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做?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我,错的人就是我吗?”

  “谁都没有错,错就错在你我无线。”她的语调清清冷冷,专注凝视着他眼中的愤怒和疑似悔恨的神情。

  一想到侬意儿犯下天条的可怕后果,龚释穹就急怒得无法冷静。

  “就算你我无缘,你也不需要不顾一切去触犯天条啊,你可曾想过会被贬下尘凡,堕人轮回……”

  远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吼,两人猛抬起头观看,只见紫云腾腾、黄风滚滚,四大天王和五方揭谛已赶来擒拿犯下天条的侬意儿。

  广目天王停云降雾,朝浓意儿厉声喝道:“依意仙子,你犯下输桃、偷天河水之罪,我等乃上界差调的天神,到此擒你,还不乖乖受缚!”

  侬意儿昂起头,在云端缓缓跪下,盾尖眼底没有一丝惊恐、害怕,面容宁静,神情视死如归。

  “意儿!”龚释穹心痛得狠狠将她卷进怀里,一咬牙,将她拦腰一抱,化作一道万丈精光,从层层围绕的天神中窜逃了出去。

  四大天王和五方揭谛急急在后方追赶,暴喝——“穹吴王,万万不可抗命,快束手就擒!”

  龚释穹死命抱着侬意儿,他是铁了心要带着她一起逃了,他念动避水咒,笔直地飞身潜入水月河,急速奔逃。

  侬意儿蜷缩在他怀里,心略略乱跳,几乎魂不附体,耳际充盈着排山倒海而来的呼啸声,她震动地望着龚释穹,他咬紧牙关,认真凶狠的表情慑住了她,此刻的他仍是她心底最深爱的模样,仿佛情愿与她患难与共的神情。

  她环住他的颈项,眸中泪光点点,紧伏在他怀中。“没用的,你就算逃得过四大天王的追捕,也逃不过王母娘娘的法眼,别逃了——”

  龚释穹痛惜地紧抱着她。

  “为什么要弄到这样的下场?你到底在搞什么?”他绝望到几近发狂的地步。

  “我没有别的法子可以忘记你,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你娶九天女吗?”她痛哭地搂紧他。“你怎么就狠心如此!”

  “我狠心?"面对她的指控只令他觉得啼笑皆非。“躲我、不见我的人是你,说什么从此潜心修行,永不与我相见的人也是你,当我决定娶九天女以后,你才来哭哭啼啼地控诉我狠心,意儿,狠心的人不是我,是你!”

  “我终生姻缘无份,不这么做还能怎么样?”她哭喊。

  “我可以不娶九天女……”

  “不可能的,你就算不娶她,也娶不了我呀。”她理在他胸前哭得声嘶力竭。“不管怎么样,我都无法和你在一起,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

  “意儿,知道太迟了吗?”凌空忽传来王母娘娘喝斥的声音,两人惊然一惊。

  逃不了了,再也逃不了了。龚释穹深知再逃也已无路,只好抱着侬意儿分浪腾出水面,跃上云端。

  侬意儿怯怯地抬眼一望,娘娘雍容华贵的脸上聚满了怒意。

  “意儿,你好大胆!"娘娘的庄严宝相此时已布满了怒潮,她怒不可遏地骂道:“你竟敢偷走仙界蟠桃给你爹添寿,更想不到你会偷取天河水渡给殷目国,公然违抗天帝、冒犯天帝,简直大胆大妄为了,要我向天帝如何交代!"

  “求娘娘降罪。”侬意儿跪倒在她的腿边,泪如雨下,这是她仅有的选择,她不能后悔。

  龚释穹心一痛,被她毫不犹豫的反应给刺伤了,他敛下表情,缓缓开口:“娘娘,意儿所犯下的罪责由我来承担."

  “不、我不要!”她截断他的话,落泪纷纷。“娘娘,我身心俱遭情魔所困,再也没有资格留在娘娘身边修行悟道了,求娘娘降罪贬我下凡吧,对我来说亦是一种解脱,求娘娘成全。”

  龚释穹霎时怔住,锗愕于她眼眸中依依的离情,原来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娘娘,唯有如此,我才能彻彻底底忘记穹吴王。”她哽着声乞求。“我不愿再为情所苦了,求娘娘施思,让我忘了穹吴王。”

  龚释穹征然仁立,原来她是真的想忘了他,并非一时冲口而出的气话,宁愿丢失仙界的身分也要忘记他。

  “一世轮回六十年,再回到天界你仍然会想起穹吴王,到时又该如何?"娘娘深瞅着她。

  “情关难过,便再继续轮回下去,生生世世,直到忘了他为止。”她静静地掉泪,神色从容不迫。

  龚释穹僵立着,脸色逐渐刷白。

  “你的心已被情魔所噬,纵使你想留下,我却也留不得你了,是否生生世世轮回,自有命运来决定。”娘娘轻轻一叹,缓缓抬起右掌朝她天灵盖狠狠拍下。

  “意儿——”

  在她的魂魄被打离体的那一瞬间,耳中听见最后的声音便是龚释穹懊丧和自责的撕心狂喊。

  她的魂魄堕入黑沉沉的天地,被强大的力量拖着直往下堕,意识渐渐模糊了,她的眼前看不见一切,所有曾经属于侬意儿的记忆全都火灭烟消,尽成灰烬。

  龚释穹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

  乍然风起,水月河泛起阵阵波澜,绚烂的霞光投射在河心中央,荡漾着,宛如星星点点的火焰.

  她想忘了他,他偏不让她忘,  她害怕情关难过,他便要让她生生世世过不了他的情关!

  “求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她布满泪水的容颜娇泣着。

  “我在等你想起来。”他低哑的轻喃,激切地狂吻她的娇驱。

  氤氲迷魅的梦里见,一双人影缱绻缠绵,没名世俗的牵绊,没有姻缘的束缚,也没有任何入能干涉,她撩人的胭体一遍一遍地在他怀中尽情绽放,沉沦在他饥渴放浪的情欲世界里。

  尽管银雪色长发的男人一直不肯说出自己是谁,但她依然无法自拔地狂恋他,从她出生懂事开始,便活在这个男人的视线里了.爱上他,仿佛是天经地义,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为什么,三十多年来男人的模样始终没有改变,但她似乎不敌岁月的摧折,已经一点一点地变老了,现实中的她渐渐老去,但不知自己在梦境中是何种模样?是不是也会老?

  她的夫君受不了冷若寒冰的她,另立了两房侧室,她一点也不在乎,她在乎的是梦境卫那个男人的心。

  “在你眼中,我是什么模样?"她静静偎在男人怀里、指尖轻抚着他柔软的银雪色长发。

  “美丽、慧黠、惑乱我神智的模样。”他柔声笑说。

  “你觉得我老吗?"她忧虑地问,双手捧住自己的脸。

  他移开她的手,将她的小脸紧紧正向心口。

  “老与不老,我都一样爱你。”他抚揉着她光洁的裸背,声音带着宠溺。

  她欣喜地理首在他怀中,嗅着他身上好间的气息、熟悉的气息。

  “我是不是曾经认识过你?”她轻叹,柔柔抚着他的心窝。“为什么我只能在梦里看见你?”

  他笑而不语,深情地瞅着她。

  “你是谁?不存在于人世间吗?”她换而不舍地追问。

  “我存在于你的心中。”他吻着她的发,低哑地说着。“我一直在等你想起我,你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我?”

  他眼瞳中浸着哀伤和受创似的痛苦,令她万分不忍。

  “为什么我会忘了你?我怎会舍得忘记你?”她柔声反问,泪珠跌在他的心口,熨着他微凉的心。

  他把脸埋在她滑如凝脂的颈肩,低低叹道:“这正是我想问你的,但也许还要三十年,我才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为什么要等三十年?"

  “再过三十年,你就会想起我了,到那时候,我会想尽办法把你求来我的身边,你愿不愿意当我的侍女,永远服侍照顾我?”他悠然轻抚她的脸蛋。“但是你不会有任何名分,永远都只能当我身边的小侍女,愿意吗?"

  她绽开了笑,轻咬着唇点了点头。“我愿意,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做什么我都愿意。”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奇香,莫名的熟定感仿佛愈来愈强烈了。

  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他们也曾经这样甜蜜缠绵的拥吻过。

  “穹------”她不出自主发出呓语般的呻吟来。

  龚释穹震颤了一下,抬头惊望她。

  “我想起了这个字,穹,是什么意思?你的名字吗?”她茫然地问,纤柔的指尖轻划着他的嘴唇。

  “不管你想起什么都好,只要是关于我的一切。”

  他悸动地捧起她的脸,疯狂而炙热地吮吻她,尽管只一个字,都令他欣喜若狂。

  “穹——”

  她喃喃地唤,在浩瀚无垠的天地间,是什么在召唤她?

  是缥缥缈缈、深深浅浅的记忆,成就了她生生世世的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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