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铃……」饭店内的电话铃声将他吵醒。
虽然已经清醒了,他却压根儿不想动,任由电话响个不停。
怎么这么吵啊,到底是谁这么不识相,这么不死心,这么久没人接电话了还不肯挂断。
小洋呢?他忽然想到,她不在房间里,去哪儿了?
他终于不堪其扰地起身接户电话,「喂。」瞟了瞟墙上的钟,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话筒的另一端传来意大利语,「你的女人在我们手中,如果你想要她活命的话,就带特蕾西雅到这儿来……」对方随即说了个地址。
是艾斯特家族的成员追过来了!想不到他们的动作这么快。
他的女人在他们手中──他悚然一惊,是小洋!「你们最好别动她一根寒毛,否则我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对方无视于他凶狠的威胁,冷冷地道:「不用撂狠话,只要你把特蕾西雅交给我们,别搞花样,你自然就可以平安地把你的女人带回去,不然就等着收她的尸吧。」
心脏像被狠狠地揍了一拳,痛楚立即一波波漫开来,他努力地稳住自己的情绪,免得坏了事。「我要先听听她的声音。」
「可以。」
他隐隐约约听到话筒另一端传来催促海洋开口的声音。
「小洋,是妳吗?」他轻声问。
经过昨晚之后,海洋还以为他不会再搭理自己了。
她没想到还能听见别离以这么轻柔的声音唤自己的名字,「是……是我……」她颤抖着声音回答。她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也不知道这一群穿着黑西装的男人究竟把她绑来这儿做什么。
「妳还好吧?他们有没有伤害妳?」
「没有。」她的声音里盈满恐惧。
那就好。他充满信心地安慰她,「冷静点,别害怕,我会很快救妳回来的。」
别离平稳有力的语调透过电话传来给了她勇气和信心,「好……」
她的声音隐没,随即,操意大利语的男人口音响起。
「听过她的声音也说过话了,你最好就在今天单独把特蕾西雅带过来,我们一向没多大耐性,时间一久会不会失控,做出不该做的事,谁也不敢保证。」语毕,对方立即将电话挂断。
别离旋即在手腕上的通讯表上按了几个键,一片薄薄的液晶屏幕升了上来,出现柴孤鹰的脸。「孤鹰,你马上带特蕾西雅过来,我在饭店等你。」
柴孤鹰不解地问:「为什么?是四少的意思吗?」
「你先带她过来,我再跟你解释清楚。」时间紧迫。
小洋在那些黑手党成员手中多待一秒就多一分危险。
「就算我们马上动身,最快也得明天晚上才会抵达布兰登堡。」柴孤鹰沉吟道。
明天晚上?「你们不在德国了?」
「我们目前在日本。」四少要他带特蕾西雅到日本待上一段时间,确定彻底摆脱艾斯特家族成员的追踪之后,再另替她安排新生活的相关事宜。
肯定是来不及的。「那不用了,我另外想法子。」
柴孤鹰关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需要我帮忙吗?」
「谢了,我自己可以搞定。」远水救不了近火。
「好吧,那你自个儿小心点。」
「嗯。」他只能单独行动了。
中断通讯后,别离立即准备动身前往约定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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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对方给的地址,是一栋外观看来相当老旧的建筑物,周遭有好几棵枝叶浓密的大树形成天然屏障,不易被外人察觉里头动静。
别离将车子开到屋后一个隐蔽处停放,下车翻过围墙,动作迅速地避开巡逻的人员往屋子而去,却冷不防被一个持枪的黑衣人转身撞见──
「啊──」对方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单音节,随即被迎面击来的一拳打晕过去。
他将昏倒的男子拖放到一旁,闪身进了屋内,隐身在门后。
客厅内只有几样被厚厚的灰尘覆盖的家具,感觉有点空荡。
海洋的双手被反绑,神色有些惊惶地坐在沙发上,旁边有四、五个黑衣男子戴着墨镜围坐,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再加上屋子前后来回巡逻的人员,人数约莫在十五到二十人之间。他在心中盘算了一下,他若要平安地带她离开这里,恐怕得先将外头的巡逻人员解决掉,各个击破该较简单。
策略既定,他即刻闪身出了屋子,悄然无息绕到屋后,恍若光线折射下的一抹阴影,正伺机将敌人吞噬。
逮着机会,他毫不迟疑地出手,又快、又狠、又准,完全让对方没有反击的余地。
一个、两个、三个……
只是幸运之神并不是一直站在他这一边的,黑衣人很快地发现同伴正莫名的逐渐消失中。
房子里顿时起了一阵骚动,屋外所有的黑衣人迅速地往屋内移动。
「别离,我知道你来了,出来!」屋内传出一声低喝。
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就发觉了,不太妙。隐身在暗处的别离并未依言立即现身,正透过窗户的缝隙监看屋内的动静。
一名男子用枪指着斜躺在沙发内的海洋,「我数到三,你再不出来的话,我就在她身上打出一个个洞来,她身上会有几个窟窿就看你什么时候现身了。」话声方落,他就作势要扣下扳机。
别离不得不出声,「住手!」虽然明知道对方不会这么轻易地毁掉手中唯一的筹码,但他就是没有勇气拿海洋的命去赌。
他推开门,大剌剌地走进去。
「离……」看到他出现,海洋忘了额头上正有枪抵住的恐惧,反倒担心起他的安危。
他给她一个不会有事的笑容。
真的不会有事吗?衡量了一下敌我两方悬殊的实力,她心中更加惶惶不安了。
黑衣男子冷着脸手中的枪朝他晃了晃,「把你身上的武器全都扔过来。」
别离只能照着他的话做,掏出身上的枪抛过去。
黑衣人满意地将手枪踢到同伴的脚边上小意他捡起来,「特蕾西雅呢?还是你不在乎这个女人的死活了?」
「我没有办法带她来,她人已经不在德国了。」
「她在哪里?」
「你先放了她,我再告诉你特蕾西雅的下落。」这是他仅剩的谈判筹码,他必须先让小洋脱离险境,才能毫无顾忌地放手一搏。
黑衣人的回答却是将枪口瞄准沙发上的海洋,徐缓地扣下扳机。
「住手!」
血色迅速地自海洋的脸上退去,她浑身一颤,无力自救,只能咬紧牙关、闭起眼睛,等着承受子弹贯穿她身体的痛楚。
砰!
耳际响起的枪声震得她的耳膜隐隐作痛,但是……为什么她却一点也察觉不到疼痛?她倏地一惊,难、难道自己已经死了?
死了!彻骨的寒意立即漫天漫地席卷而来,转瞬间就将她淹没,她……还不想死啊!虽然不能和别离在一起,但是她还是希望能看得见他、摸得到他、和他说话。
什么东西喷到她的脸上,湿湿的、热热的,而后慢慢地顺颊淌了下来?
等等,有东西喷到她的脸上……那也就是说她还有知觉了?
她没死!可她还来不及感受死里逃生的喜悦,就被陡然大作的枪响给吓傻了。
砰砰砰……
几乎是同一个时间,她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臂揽住她的肩膀,翻起沙发充做屏障,并以身体护住她。
她睁开眼睛,别离胸口那一片怵目惊心的血红倏地映入眼帘,还有他苍白的脸色。是血!她忍不住尖叫出声,离他受伤了!
耳际尽是轰隆作响的枪声,她完全无法思考。
忽然,一个睁大眼睛的黑衣人直挺挺地倒了下来,正好跟她面对面──
「啊──」
海洋尖叫地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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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内了。
她茫然地环视四周,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而后记忆慢慢地、一点一滴地重回她的脑海──
有不绝于耳的枪声,还有让她怵目惊心的那一片血红……是离他受伤了!
她陡地坐起身,掀开身上的棉被就要下床。
一道温和的嗓音忽然钻进她的耳朵里,「小洋,妳觉得好些了吗?还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她摇摇头,焦急地抓住火夕的手臂,「四少,离呢?我看见他受伤,有好多血从他的胸口流出来……」她脸色苍白若纸。
「离他……」火夕迟疑着。
她的心跳几乎停止,「他、他怎么样了?」
「离他受伤不轻,刚刚动完手术出来,还没清醒。」火夕的神色里透着一丝凝重。
受伤不轻?海洋的心彷佛被硬生生撕裂成两半,她颤抖着声音问:「会有生命危险吗?他现在在哪里?我要去看他。」若不是为了要保护她,他也不会受伤。
「现在麻醉药剂还未退,去了也没用,妳先休息一下,等会儿再过去看离也一样。」火夕轻拍她的肩膀。
她很坚持,「我现在就要去看离。」
火夕没再试着说服她改变主意,「走吧。」
海洋在火夕的陪伴下走向隔壁的特等病房,在门开启的剎那,她几乎没有勇气看向白色病床上的别离。
火夕回头看她,「怎么了?」
她抿着唇摇头,鼓起勇气将视线投向别离,这一看让她心如刀割,她简直无法相信眼前浑身包扎得像木乃伊的人会是别离──白色纱布上沾染了斑斑的血迹,她的心也在淌血。
她的记忆只到离挺身为她挡下子弹,胸口淌着血,然后就是一片空白了。「离怎么会伤得这么严重?」她抖着手轻抚他脸上的绷带,心痛如绞。
火夕好看的眉宇之间有一抹忧虑蔓延开来,「我们赶到的时候,离已经浑身是伤、奄奄一息了,如果再晚一步,可能就……」
如果再晚一步,可能就……海洋只觉全身的血液霎时凝结成冰,「他……他会好起来的,对吧?」她需要有人能给她保证,保证离一定会没事。
火夕没有回答。
她心中的恐惧正以倍数衍生,泪腺蓦地失去控制,泪水像溃堤的黄河泛滥成灾,「医生呢?我要见医生,我去求他一定要救离。」她身形不稳地转向门口。
火夕制止她,语调轻柔地道:「小洋,医生已经尽其所能了,接下来只能靠离他自己了。」
靠离他自己?
闻言,海洋滑坐在地板上,情绪登时崩溃。
她哭得很伤心,「都是……我害他……的,要不是……为了保护……我,他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小洋,妳别这么自责,这不是妳的错,离他愿意挺身救妳是他自己的抉择,不论有什么后果,我想他都不会后悔的。」火夕将她搀扶起来。
这一番话更是让她伤心欲绝,要是离有个万一,这辈子她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小洋,妳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火夕的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毕竟离只是妳的老板而已。」
泪水不停地自眼眶中滑落,她抽抽噎噎地语不成句,「我……我不……」
心痛得让她无法呼吸。
她真的很害怕离会就这样一觉不醒。
不着痕迹地瞥了别离一眼,火夕选了最好的时机问她,「小洋,妳爱离?」
她断断续续地答道:「我……爱、爱……他……」她此刻好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肤浅地执着在两人外在条件的差异上,不肯接受他的感情,让早已经降临的幸福又飞走。
这是上天给她的惩罚吧!
火夕眸子里窜起一抹星光点亮了她俊美绝伦的容颜,随即又迅速隐没,「若是离有可能会变成残废呢?」
残废?她轻柔的话语像利斧当场将她劈成两半,顿时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离……会变成残废?!这句话不停地在她脑子里嗡嗡作响,为什么会这样?海洋的泪掉得更凶了。
「妳……还会爱他,留在他的身边吗?」
她毫不迟疑地点头,「会,我会。」
火夕满意地朝躺在病床上的别离扬起一抹笑。
若不是海洋太过于伤心,流了太多的眼泪,模糊了视线,那么她就会瞧见病床上的别离正瞪大了眼睛,却发不出声音来。
这个笨女人!之前他好端端的,她就非要计较两人在外表、家世上的差距,说什么都不肯接受他的感情,却在听四少说他可能会残废之后,反倒愿意和他在一起了。
她到底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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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离的意识早就恢复了,在海洋颤抖着手轻抚他脸上绷带的时候,她的手怎么抖得这么严重?她在担心什么?是他的缘故吗?
他想睁开眼睛告诉她他没事了,想抚去她嗓音里的忧虑,却发现眼皮竟然有如千斤重,怎么也撑不开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想要起身,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身体彷佛不是他的,完全不听使唤。
是麻醉药效还没退去吗?
耳际又传来四少温和的嗓音在诉说着当她带人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浑身是伤、奄奄一息了……等等,四少口中那个奄奄一息的人是他吗?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身上的伤有那么严重?
他挺身替小洋捱了那一枪之后,四少就带人如同天降神兵般地出现,枪伤在他的左胸上,是流了不少的血,但是还不至于有生命的危险。
而且,还是他自己爬上救护车送医急救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什么叫医生已经尽其所能,接下来只能靠他自己了?四少怎么说得好像他伤势严重,快要没救了似地?四少的葫芦里到底是在卖什么药?
海洋几近崩溃的哭泣一声声撞击着他的心,让他既心疼又不舍,情绪益发地焦躁不安了起朱。
小洋,我不怪妳,妳别哭了,我不会有事的。他在心中吶喊,恨不得马上起身将她拥入怀里安慰。
偏偏身体就是不听使唤,可恶!
别离几乎是使尽全身的力气去睁开眼睛,反反复覆试了好几次之后才终于如愿地撑开沉重的眼皮,重见光明。
她的啜泣让他的心拧成一团,胸口的郁闷越堆越高,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小洋,别哭了。
就算他眼睛睁不开、身体动不了是麻醉药效未退的缘故好了,没有道理让他连话也说不出来……其中必定有古怪。他没有预警地对上了火夕的视线,只见她轻扬起嘴角,轻问一句,「小洋,妳爱离?」
别离不自觉地屏息以待。
「我……爱、爱……他……」
她终于愿意承认啦。他心里堆积的郁闷像变魔术似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别离想开口回应她的爱,却力不从心。
他只能焦急地以眼神向火夕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火夕慢条斯理地将视线调向海洋,「若是离有可能会变成残废呢?」
吓!残废?
四少,海洋已经哭得很伤心了,妳就别再刺激她了。他眼巴巴地望着火夕,有口不能言。
火夕假装没看见别离无言的祈求,「妳……还会爱他,留在他的身边吗?」
「会,我会。」
差不多是时候了。「离,你都听见她说的话了吧!」火夕噙着笑。
咦?海洋狐疑地转过头,透过蒙眬的泪眼瞧见病床上的别离正睁圆了眼睛,「离……」她高兴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地拭着泪,却怎么也抹不尽脸上的泪水。
「别……」他终于能够发出声音了,「别哭了,只是一点小伤,我不会有事的。」
只是一点小伤……她的眼神瑟缩了一下,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伤势很重,而且会变成残废──思及此,稍稍停歇的眼泪又卷土重来。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太残忍了,她没有办法说出口。
解铃还需系铃人。「四少,为什么我发不出声音而且身体完全无法动弹?」
火夕淡笑地反问:「你说呢?催眠还是下符?」
怎么可能……脑海中忽地灵光一闪,「是二少的药!」他早该想到的,除了二少外还会有谁有这个能耐。
火夕但笑不语。
他们在说什么发不出声音和身体无法动弹的?海洋还在抹着泪。
「小洋,我的伤没有外表看起来的那么严重。」他的手已经恢复些许知觉了。
没有吗?她不确定地看向火夕,「可是四少明明说……」她支吾着说不出口。
他知道四少说了什么,「四少说我有可能会变成残废,对吗?」
她小心翼翼地点了下头,注意着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会不会是受到太大的刺激了,所以才会反常地如此平静?这会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非常担心。
真是的,他只中了一枪却被捆成木乃伊一具了。别离叹了口气,「妳可以先过来帮我把身上的绷带拆掉,只要保留左胸口上的纱布就好了。」眼见为凭,胜过千言万语。
海洋疑惑地看向火夕。
火夕动作优雅地摆手,「请便。」
于是她趋前替别离拆掉身上的绷带,拆掉的绷带越多她的眼睛也越瞪越大,除了左胸口的伤是替她挡下子弹的成果外,根本就没有其它的伤了。
她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