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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想爱你 第九章

  落樱缓纷,是何等的美景!

  樱落,春近。

  可是我的心境濒临苍老。

  半年多了——

  不知道是我已与世隔绝,还是他无声无息,总之没再见过他或听到他的消息。

  或者,是他忘了有我寒梦尘这个人的存在。

  思念总在分手后——想以这句话会套用在我对雷浩的感觉上。

  这是弃妇的悲哀吗?——一边捧着自己被扯碎的心躲在角落暗泣,一边揣测如今伴在曾是自己男人身旁的女人有多绝俗出尘。

  不!我不要让自己陷入这已成公式化的结局!

  半年多以来,我一直努力要让自己适应在异乡孤独的滋味,试着让自己回到没遇上他时那平静无波的心态

  努力了好久,感受面上一直是毫不在乎的样子,但自己明白,内心并非真如外表般的风平浪静!

  一颗从未悸动的心一经挑起,一但开始跳动它专有的节奏,我想阻止却无能为力。

  尽管拼命告诉自己;雷浩不会再出现了。还是忍不住想他念他。

  是的,我想他!

  曾经自己问自己,是不是因为他是你第一个男人,所以才如此难以释怀?

  但,可悲的,答案并非如此。

  我爱他——我必须悲哀地承认。

  在一听到他离开之后,我不再拥有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的失落和空虚,而遇上他之后所受的逼迫伤害全不再那么清晰;相反的,那些在逼迫我、伤害我之后的安抚举止,我哭泣时在他怀里任他轻抚拥抱……一切短暂琐碎的温柔全在脑海里清楚的烙印着!

  一幕幕——是轻抚、是耳语、是啄吻、是许许多多数不清也数不尽的温情……

  串串的记忆再度袭来,是甜蜜,是痛苦——击得我无力跪坐在泥地上。

  我终于也沦落到金妮和王美伶的下场了……

  但,我仍保有这颗心,维持住我的尊严,尽管这心已布满雷浩的存在……

  弯身捧起一把樱花瓣细看。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过——樱花的花瓣如果是红色,表示树底下埋了尸体,樱树便是靠吸收尸体的血来染红原本白色的花瓣,花瓣颜色愈是红艳就表示埋在树下的尸体愈多。

  很诡异的说法,但自有其凄凉的美感;也许我会终老在这里,到时可以请他们将我埋进其中一棵樱树下成为养料,做最后一份贡献。

  将手中的花瓣向空中一抛,风正好吹过,有些花瓣直袭上我的脸,我的身体。

  我闭上眼享受微风和着落樱的吹拂。

  瞬霎间。

  风停了

  樱花瓣不再落下

  一股强烈的存在感凝结在四周的空气中。

  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背脊发寒——起因于感受到后面一道犀利的视线。

  不用回头!不需猜想!

  能在瞬间攫住我所有知觉的人只有一个。

  无法得知自己哪来的力气站起来,一旋身,入眼的便是这道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我以为看见在樱花林间游玩的精灵,怎么?不想做美人鱼了是吗?”

  他在说什么?我怎么听得茫茫然的?

  不!别走过来!站在那里就好!

  "半年没见,你的舌头也不见了?”

  这声音……

  十分的象他!

  我慌了。

  为什么总是在我还心慌意乱的时候出现?

  我该怎么办?

  承认自己输了,败在他手上?

  不!我不要!我不要连最后一份尊严也没了!所以——跑!一定要跑!

  "别跑!"

  顾不得身后雷浩怎么吼叫,我拔腿就跑。不知道自己朝哪个方向跑,只知道现在一定要避开他,不能在这时候见他!

  但,我跑不掉啊——

  没跑多远就被他从后头扯住,后座力使身子划了个半圆撞进他怀里,熟捻的气息伴随痛苦的挣扎而来——该哭该笑,我已理不出头绪。

  "为什么要跑?"

  "你不是不要我了?"我移转话题但徒劳无功。

  "为什么要跑?"他再问,十成十已看出我内心的情绪波动。

  "我不知道……"天晓得我为什么在此时发了疯似地跑?"不该见你的,现在不行……"我语无化次地低喃。"为什么你要出现?为什么要来……"

  下一秒钟,他已准确地吻住我的唇。

  是怀念、是甜蜜、是更进一步的沉沦——

  逃不开了,……我哀泣地想着,泪水偷偷自眼角滑出。

  他移开唇,双手托住我的脸,大拇指轻滑过我的眼拭去泪水。

  "才半年,我的吻就让你生厌了是吗?”

  "不……"我甩头,不料甩出更多的眼泪。"不该是这样的……"

  "看样子,我来的正是时候。"他一定是看出什么了,否则不会说这种话。

  "你不是不要我了?为什么还来?”

  他吻了下我的眼,吮去我的泪。"我有说过不要你吗?”

  "你把我丢在日本不是吗?”

  他看着我好一会儿,眼底露出一抹笑意。

  "不要以为这样就能转移我的注意力。说!为什么看到我就跑?”

  "我……吓到了。"我心虚地回答。

  "是这样吗?”他眯起眼逼视我,像是要把我看透一样。

  另一个新的逼迫方式!

  "别这样……"在这种注视下我只觉得自己无所遁形。"那——这样呢?”他低头吻住我,以几近疼借的方式轻轻地吻着,"有想过我吗?"该怎么回答?我茫然地看着他。

  想过?!何止是想过!从知道他离开的那一刻起就想他而且想了半年!

  但,能说吗?

  不!不能!

  "我不知道。"

  "不准再用这句话敷衍我。"他还是像以前那样爱命令人。

  忽然,他放柔了表情凝视我。

  "放你飘游了大半年,我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了。"

  冷不防的,他将我打横抱起,我下意识地伸手环上他脖子任他抱往屋子的方向,但还没弄懂他的话。

  "不懂吗?”见我摇头,他贴近我耳畔柔声说:"你的一切,是我出现的目的。"

  我明白了,但已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熟悉的呼吸声、熟悉的怀抱、熟悉的一切一切……教我的心情激动得无法平复。

  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忍不住探上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我从来不曾仔细看过他的脸,不曾思考过这张脸的主人在我心中占了多大的位置,因为我怕——怕思考到最后会得到一个让自己万劫不复的答案。

  但半年的空白却轻而易举地逼出我的记忆,强迫我去思考;表面上他是厌了我,抛下我离去,但事实上是利用时间来逼迫我向自己的情感妥协。

  试问:人如何争得过时间?

  以退为进——原以为雷浩是不会懂这一招的;但他用了,而且效果极大。

  我……终于还是爱上他了……

  多可悲啊!

  "想什么?”

  他的声音拉回我的神智,定睛一看,发现自己的手还停留在他脸上。

  心一慌,急着要收回却被他抓个正着。"告诉我,你刚才在想什么?”

  "我……"我迟疑着。该说?不该说?

  "恩?"他偎近我,额头抵着我,锐眸紧锁住我的焦距。

  被他瞧得心慌意乱,但我仍强自镇定。

  "为什么把我丢在日本?”

  像是看出我发问的真正用意,他不再像以前非逼到我说不可,反而缓下脚步,好心提供我答案——

  "在我处理事情的时候,我不希望有后顾之忧,而且你需要时间思考。"他目光犀利地看着我,"半年的时间够你想通事情了是不?”

  "是的。"我承认,这是无可避免的结局。

  "告诉我。"他命令。

  我没有依他的话做,只是看着他俊逸充满阳刚味的脸孔,讷讷地开口:"我以为你不会再出现的。我以为可以把这件事埋藏在心里直到老死,我以为尽管自己输了还是保有一份尊严,但……你又出现了,推翻我所有的以为……我不明白啊!为什么我会想你,甚至还……爱上你?”

  "你爱我?"

  我闭上眼,不愿看见他此刻得意的样子,然后如同被宣判死刑似的,绝望地重复——

  "是的,我爱你。"

  彼此间沉默了好久,久到我那绝望的心情转变成害怕。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偷偷地张开眼,正好跌进那一对俯视我的黑眸。

  是我眼花了吧?

  他的眼神竟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教我无法再移开视线。

  "不要这样看我。"我求他。怕自己陷得更深,"我已经承认自己输了,你赢了,而我只求你能送我回台湾,我会自动消失在你面前,不会烦你的——"

  "你在说什么傻话!"他打断我的话,半似怒吼半似惊讶:"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不是这样吗?"我问。"每一个爱你的女人你都不屑一顾,我又怎能希望自己是个例外!更何况我比她们更没有配得上你的条件,你要我相信自己把心交给你后还能安好自在是很困难。"

  "我一直给你这样的错觉?这就是你不愿意承认的原因?"

  "不,不是错觉。我亲眼看见你伤了好多人的心,不费吹灰之力地伤了好多人。"

  "我伤了谁?"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两眼盛满了怒气。"你说,我伤了谁?"

  我迟疑了一下,不敢说却又不得不说。

  “金妮,还有王美伶……这是目前为止我所知道的。”以及后藤井子。我在心底偷偷加上这句,不敢说出口是怕给后藤井子添麻烦。

  他坐起身,将我拉进怀里,用床被包裹住彼此。

  "我说过她们不是我要的。"

  "但你伤了她们是事实。"不知道为什么,我说话竟带着质问的口吻。

  "梦尘——"他拢过我的长发,低柔地唤着我的名字。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让我好讶异,甚至感动得落泪。

  "别这样叫我,我受不住……"

  他的唇印上我的脸,"就算我伤了她们也绝不会伤你,你该知道的,你和她们不同,你是我要的,是我找来共伴一生的人。"

  "不,不可能。"我不敢相信,"你……不可能的……"

  "我当真不值得你信任?"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跳得好快!直让我透不过气来。

  "为什么是我?”我终于问了长久以来一直不敢问的问题。

  而他——真的回答我了。

  “你不该主动挑衅我,更不该让我看见你外在的坚强和形于内的脆弱,以及不迎合世事的淡漠。知道吗?我一直在找兼具这些特质的女人。”

  “但……为什么用那种方式?又是逼迫,又是威胁。”

  “你的心锁得太紧,而我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将你留在身边是我要做的,不管你愿意与否。”

  “所以你不择手段?”

  “要这么说也可以。”他轻笑;“但我有自信绝对能拥有你,完全的拥有你。你不如外表的坚强。相反的,你比任何人都脆弱,比谁都渴望一份感情,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但你又该死的不愿承认,建出一道隔世的城墙拒绝任何人踏入你的世界——这种别扭的性格实在教人又气又爱。而我,既然决定要你,就必须摧毁那道墙,走进你心里掌握你的一切。你注定是要依附我生存的,这辈子休做他想。”

  我傻了。他比我还了解我自己!这么轻而易举地看透我,而他的话又说得如此笃定……

  “给我个保证——保证你即使厌了我、倦了我也不会对我像对金妮那样……”

  “我不可能厌倦你,你生来就是为了与我契合。”

  我终于忍不住,失控地埋进他怀里痛哭了起来。

  “就算你真的厌了我,倦了我,我也认了……就算真扯碎我的心……我也认了……”

  “相信我——”他轻抚我的背,声音暗哑:“这是我最后一次让你哭了……”



  什么叫做情?

  什么叫做爱?

  现在我终于懂了。

  什么叫做付出?

  什么叫做真心?

  现在我终于体会到了。

  在那次之后,我和他有了更进一步的交流——因为他不再吝惜付出他的温柔,一举一动都让我感受到他对我的珍惜。

  我也不再隐藏自己的表情,但只在他面前——这是我对他的专注,也是我目前唯一表达在乎他的方式,我……在表达情感方面是个白痴!我一直都这么认为,但我会试着去学的。

  我的心情一直处在像飞上青空的舒畅感,是不是一旦懂得情为何物,一有了情之后,对周围的事物也就有了不同的感受?

  不敢相信——前几天我对樱花的飘落、春天的到来还无动于衷,甚至有种时间流逝的感伤;而今——我开始期待春天的到来,落樱缤纷的景象在我眼中也有了震撼,不再只是代表季节转换更是一种赏心悦目的美景,这就是我最近常流连在樱花林中的原因。

  “你看起来很快乐。”

  我转身找寻声音的来源,后藤井子的人影从一棵樱树后移了出来,走到我面前一公尺远处,与我正视。

  “最近没看见你。”我说。

  “雷先生一到就是我该告退的时候。”

  “找我有事?”

  她点头,“你还是有感情的。”她笑着,是愉悦但也有着一些落寞。

  “你不乐意看到这情况?”

  “一半一半。”见我正困惑地瞧着她,她又继续说:“我欣赏你,当然乐意见到你也拥有刚开始我以为你不可能会表现出的情感;但——作为雷先生的手下,我必须谨慎小心。在你的国家有一串重复多次的历史悲剧;沉迷女色的君主大多没有好下场,而雷先生对你的痴狂恐怕只有更深,没有减轻的可能。”

  “你怕他因为我而舍弃大好的江山?”

  “是的。”她郑重地点头,在她脸上我看见的是忠诚,和当初卞翔给我的感觉一样。

  所不同的是——这次我没有任何嘲讽轻视的心态,而是佩服与激赏,雷浩能拥有这样忠实的下属,实在是他的运气。

  “你打算怎么做?”

  “没有打算,只是希望你别让雷先生失了他对事业的野心。‘色令志昏’,你该听过这句话的。如果我说的话有让你感到难堪的地方,请见谅。”

  多令人钦佩的女子!我忍不住为她喝采。

  “你的顾虑并没有错。”

  “谢谢。”

  “但你该相信雷浩的。你在他身边这么久了,该是最了解他对事业的态度,也该最了解他的为人——‘色令志昏’这档事绝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我只是防患未然。”她辨白。

  我点头,朝她一笑:“我明白,你和卞翔对他的忠诚教我佩服。”

  “他是个出色的领袖。狂妄、自信,永远站在人群的最高点,吸引众人的目光。我和卞翔以及组织里的人没有一个不以他为巢归。”她很自豪地说着。

  我欣赏着她那以身为雷浩手下为傲的表情,心下思忖雷浩在我心中又是什么。

  除了是我如今唯一肯付出感情的人之外应该还有其他的意义吧?

  “寒梦尘!”

  我回神:“什么事?”

  “呃……”她止住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一反她有话直说的性情

  "还有事吗?"

  "如果……如果你听到外面有关雷先生的风流韵事,希望你别放在心上,他对那些女人不会认真的。

  原来她在担心这个!

  "后藤小姐,我并不是雷浩的妻子,他的风流事迹我无权也不想去干涉。我只是名情妇,身为情妇是没资格要求被专一对待的,更何况他天生就注定有许多女人围在身边。"

  她被我的话震住,过了许久才又开口:

  "你不生气?我的意思是说——你完全没有想独占他的意思,在知道他对你最着迷的时候?”

  "我该生气吗?”我反问,"再者——他并不容许任何有人独占他的念头,你该最清楚才是。"

  "你不在乎?"“那是他的事。"

  "呵呵……"她突然笑了起来;"你果真是能伴雷先生共度一生的女人。你和他——一个飘忽不定,对世间完全不在意;一个专制强悍,对想要的从不放手……绝配!真是绝配!"她边笑边说,"寒梦尘,你是个幸运的女人。"

  目送她离去,我想起她方才的话——

  不在乎吗?

  错!我在乎,但我必须淡然以对。

  对雷浩——我不敢起任何独占之心。他不可能会专属于某一个人,他属于他自己,任何人都无法得到他,但他可以得到任何他想得到的人。

  我无权要求他专注于我,而且我也不敢奢求他会专注于我,我只求他分一点爱和尊重给我,这样我就满足了。

  很小的愿望是不?

  但当初我之所以离家就是因为这愿望从未达成过。

  我一直很渴望被人呵护的感觉,如今雷浩给我了,我很满足也没有意愿贪求更多,我只要这样就够了,我还怕这一切只是南柯一梦——梦醒,就没了。

  "又在胡思乱想了。"雷浩的声音突然从后头冒出来,我还来不及反应,背脊已贴上他的胸膛,腰前多了双大手横陈。

  "你的出现总是教我惊慌。"几乎没有一次例外。

  他搂紧我,下巴枕在我肩上。"那是因为你老是神游外物,不注意四周动静的缘故。"

  "我……"

  "什么?"

  我低头看着他手,为自己接下来想说的话感到忐忑,迟迟说不出口。

  "有话就说,我不希望你瞒我任何事。"

  吞了口口水,我缓缓说出最近几天一直放在心里的话。

  "我从没想过会有再爱人的一天,你的出现是我最意想不到的事;正如你说的,我一直希望有人让我依靠……虽然我们相遇的情况不算正常,过程也不怎么值得回味,但,我还是要谢谢你。"

  "我要你拿心来换,不要你的感激。"

  "心……早交给你了,收也收不回。"

  "那么——"他扳过我身子,让我面对他,邪气地笑了笑:"拿吻来换。"

  我欣然同意,任他温柔吻上我的唇。

  幸福——心底忍不住吟叹着。

  如果真只是梦……请别让它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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