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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起两世情 第十章

  宸轩完全豁出去了,连最后的一丝牵挂琬凝也卸下时,他根本是不分昼夜以工作来麻痹自己、虐待自己。当他得知跟了谢瞻坤多年的得力助手--一个叫老李的人,前阵子被谢胆坤逐出门户时,他就把握机会,单枪匹马去会这个人。
  
  他依约来到老李指定的荒凉破屋,没有惊动任何一名警员。他想过这或许是谢瞻坤想除掉他的一种手段,但是他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可以将谢瞻坤定罪的机会,反正,除了这条命,他也没什么好损失的;若是从前,他会为琬凝珍重自己,但现在他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他到达时,老李早已恭候多时,四周有数名魁梧的男人虎视眈眈地备战着。他冷冷一笑,若无其事地找了张椅子坐下,双腿优雅地交叠着,全然不把那群人放在眼里。
  
  “有气魄,小子,你够种,真的不带任何武器来,难道你不怕死?”老李对宸轩赞赏有力--这小子是条汉子,道上的豪杰也不见得有他临危不乱的器度。
  
  宸轩撇撇唇,潇洒地笑了,口吻却沧桑惨淡。“当一个人连珍视如生命的事物也失去时,他还有什么好怕的?死,反而是一种痛快的解脱。”
  
  琬儿,我的琬儿……
  
  “够胆识!冲着你是条汉子,我容许你说明来意。”老李爽快地拍桌一喝。
  
  “我要你帮我出面指控谢瞻坤的罪名,从最近的贩毒走私追溯至……”他瞳孔一黯,悲愤道:“二十多年前的大楼起火案!”
  
  “这关你什么事?你为什么不惜搏命也要和他对抗到底?”
  
  “这种败类枭獍人人得而诛之,何况……拜他所赐,我的父母皆死于那场火灾!”
  
  老李被他散发出的那股危险的烈焰所震慑,此刻的宸轩看来就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你以为我会帮你去指控自己的大哥?如果你不是太天真就是疯了。”
  
  “像这种过河拆桥、无情无义的人,你有必要效忠他吗?况且他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管你是哪根葱?”
  
  被说到痛处的老李呆了一会儿。“他可以无情,我却不能无义。”
  
  “妈的!那是对英雄好汉,至于那个杂碎,省省吧!”修养极佳的宸轩鲜少说粗话,这回是气得口不择言了。
  
  老李不动声色,打定主意后再次说道:“小子,你知不知道我如果帮你,等于背叛江湖道义,会被道上兄弟唾弃的,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这么帮你?”他沉吟了一会儿又道:“我老李做事从不讲好处,只讲义气,而我的义气从来只用在兄弟身上,你够格当我的兄弟吗?”
  
  “什么意思?你明说好了。”
  
  老李森冷地一笑,那笑容--高深莫测,叫人毛骨悚然。“我们不妨赌一赌,这里有两把枪,一把有子弹,另一把没有。你任选一把朝自己开枪,不管你运气如何,我都会帮你出庭作证,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赌,然后走出这个大门,我绝不为难你。”
  
  宸轩想也不想,面不改色地抓起其中一把枪,对准脑门,在扣下扳机之前,老李阻止道:“你不检查一下,难道不怕两把都有子弹?”
  
  “不用,我相信你不是这种小人。”他眼也没眨的迅速扣下扳机--喀喀一声--没事。
  
  “小子,你够胆识。”老李赞许地重拍他的肩。 “这代表我赢了吗?”望见老李眼中的异样神采,他立刻抓过另一把枪--也是空的。“这……”
  
  “你通过我的考验了,我欣赏你。”
  
  他苍凉一笑。“为了这件事,我已经赔上一切了,不在乎多这条命。”
  
  老李终于承诺会出庭为证。
  
  达成目的的他,在离去时却毫无成功的快感,只有沉重的怅惘与斐哀--随着日子的流逝,琬凝和赵毅翔的婚期也渐渐逼近,她愈来愈沉默寡欢。赵毅翔不是没有察觉她的消沉,只是他相信婚后一定有办法取代陆宸轩在她心中的地位,并渐渐拾回她的笑颜。
  
  而宸轩也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他将自己打入万劫不复的炼狱里,每天活在椎心的折磨中苦受煎熬,日子对他而言如同逐渐逼近的刑期,他不能要求缓刑,只能无助地看着他的琬儿慢慢走入别的男人怀中--他甚至不敢回家,他怕面对一室可怕的寂静,更怕在寂静的房子中想起他和琬凝曾有的旖旎时光及甜甜的笑语……
  
  这会逼疯他!所以,他宁可留在办公室中发呆。叶心瑜放心不下他,便留下来陪着他发愣。
  
  任何有感觉的人都看得出来他这是在慢性自杀。心瑜不忍坐视他如此的自我摧残,不禁难过地低喊:“够了,宸轩!你还想折磨自己多久,你非得逼死自己才肯罢休吗?你只会虐待自己,为什么不拿出勇气把你的女人追回来?乘琬凝还没嫁给别人以前,去告诉她你的苦衷,去告诉她你对她的爱胜于一切啊!你明明拿自己的生命爱着她,为什么宁可让她痛恨你也不愿意让她洞悉你的用心良苦?”
  
  他痛苦地挣扎着,最后还是摇摇头。“不,我看得出来赵毅翔很爱她。嫁给他……琬儿会幸福的,总比……在我身边为我流泪、为我伤心的好。在还没将那个混蛋定罪之前,我什么都不敢保证……”
  
  “宸轩,这代价很大,你真的心甘情愿吗?”
  
  心甘情愿?将自己的幸福拱手让人,叫他如何心甘情愿哪!
  
  他悲恸地将脸埋在掌中,再无法压抑长久积压在心头的创痛,狂炽而悲切的呐喊出所有的挚情痛楚。“琬儿,琬儿,我真的好爱你呀!你明不明白?琬儿……不要恨我,我承受不了……琬儿!”
  
  “宸轩!”
  
  琬凝猛然惊醒,一脸的惊慌。她喘着气,手捂着不断抽痛的胸口,泪儿滚滚滑落。
  
  “宸轩,我不恨你,我只怨自己爱你太深,没有多余的力气恨你,更没有能力多爱自己一些,只能任你将我刺伤……”
  
  是倾心相爱的两个人当真心有灵犀吗?那声声凄切的呼唤,是如此惊心动魄、撼人心弦,她深刻地感受到了宸轩内心的煎熬,直觉相信宸轩对她并不如表面般无情,但是那些冷言冷语…… 她究竟该相信她所看到、听到的事实,还是自己内心的感受?
  
  心,依旧隐隐作痛。她再度一夜无眠,垂泪至天明。
  
  在警方的明查暗访和宸轩卯足了劲的努力下,警方顺利拘捕了谢瞻坤,开庭时,老李也出庭助宸轩一臂之力,又,宸轩清晰灵活的思路、流畅犀利的口才以及种种佐证的助力,让他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顺利将谢瞻坤定了无期徒刑。
  
  这件案子在国内掀起一阵热潮,各大报争相报导宸轩杰出的表现,而宸轩的表现自始至终都是不关痛痒的态度。
  
  琬凝也十分关切这则报导,她不得不承认赵毅翔说的话:不论他如何待她,她始终关心和他有关的一切。 放下报纸,她心底涌起一股骄傲,这是她所深爱的男人,她以他为荣!
  
  三天后就是她和赵毅翔的婚期了,她明知此刻不该再想他,但她就是不由自主,她忘不了宸轩,们们之间曾有过那么刻骨铭心的誓言,如何能抛诸脑后?
  
  想起宸轩曾有的柔情蜜意;想起即使在已有过肌肤之亲后,他仍坚守君子风度,不愿侵犯她;想起他坦荡荡的清澈双眸;想起他胸怀磊落的行事作风……
  
  天!如此虚怀若谷、岭崎磊落的人怎么可能是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他不是,他绝对不是!事情绝非她表面上所看到的那样,但是……有什么用呢?她就快要是别人的妻子了,宸轩爱不爱她也已不再重要。
  
  她心酸地落下泪来,而门铃也在同时响起,她一怔,是宸轩吗?
  
  她迅速冲到门口,门打开,她却失望了,是赵毅翔。
  
  “琬凝,你怎么哭了?”赵毅翔心疼地为她拭泪。
  
  她别过脸。“没什么。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你是我未来的老婆,难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进来吧!”
  
  赵毅翔一眼就瞄到桌上的报纸,那斗大的标题实在太明显了。
  
  法律界奇才陆宸轩,协助警方破获历年来最大宗贩毒案,屡建奇功……他刻意忽略掉心中酸楚的感觉,若无其事地朝琬凝笑了笑。“我是要来告诉你这个小迷糊,明天我会请人把礼服送来,教堂方面的事务我都安排好了,大后天化妆师等人会到,你只要平心静气等着当新娘就行了。”
  
  “嗯。”
  
  “还有……”
  
  他又交代了一大串,她什么也没听进去,只是机械式地点头、再点头。
  
  赵毅翔见她心不在焉,无声的一叹,起身准备离去。
  
  送走了赵毅翔,她无心回去面对满室的冷寂,哀哀一叹,不自觉地转身走上天台。就当是最后一次吧,让她再一次怀念她和宸轩共有的回忆。
  
  迎面吹来的泌凉夜风,让她起了微微的寒意,她双手环抱着自己,想起曾有多少次,宸轩以他温热的怀抱拥着她,从不让她感到丝毫寒冷……
  
  她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靠着斑驳的墙,泪再度决堤……
  
  “这像是一个待嫁新娘该有的模样吗?”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琬凝又惊又喜地抬头--是他!那个让她情系七百余年、却总是惹伤她、令她心碎落泪的男人!多日未见的他消瘦多了,但那张英挺的俊容早已深深烙印在她心灵深处。
  
  她泪眼汪汪地瞅着他,哀怨地说:“你终于肯现身了,我以为……你早就不在乎我、忘了我们的一切了……”
  
  那蜷缩在角落的纤弱身影,狠狠地扯痛了他的心,她那楚楚堪怜的脆弱模样,紧紧揪痛了宸轩的心,他悲痛的低吼一声,再也无法压抑、无法抗拒足以颠覆他的深情。他抛下伪装,不顾一切地紧紧抱住她,喊出了内心狂炽的激情。“琬儿!我没忘!我一直都放在心上,没一刻淡忘过。”
  
  那呼唤令她心醉。她泪雨交炽,紧紧抱着他,哀哀请求道:“我好高兴能再一次感受到你对我的重视……宸轩,我好渴望更次听你……说爱我,让我再听一次你曾许下的承诺,就算只是美丽不实的谎言,我也情愿永远不醒……”
  
  她的唇,被他来势汹汹的吻堵住了,他狂热地吻着她,带着满腔的激情,封住那串令他震撼不已又心如刀割的呢喃。
  
  琬凝被他散发出的炽情痛楚所震慑往了,在一阵呆怔过后,她立刻抛开顾忌,深切地反应着他--“琬儿,我爱你,爱得、心都痛了,你知不知道?难道你感受不到我这颗为你燃烧了七百多年的心吗?”他激动地告白着,眼中有着明显的泪意,深吸一口气,却仍控制不住翻腾激昂的情绪,他呐喊着:“告诉我,你在等我,对不对?你心里还是有我,你根本不是真的想嫁给他,你只是想报复我而已,你仍然是爱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是,是!”她泪如雨下,心碎地将脸埋进那熟悉的胸膛,摧肝断肠的哭喊着:“我不想嫁给他,我从来没想过要嫁给他,是你硬把我推向他的啊,你好狠心,你知不知道当时我有多伤心、又多怨你的无情……”
  
  他热泪盈眶,紧紧攫住她如风中柳絮般不断轻颤的身躯。“不要恨我,琬儿,你的恨会使我万劫不复……我也不想这样对你……”他哽咽地道出他的苦衷,以及那段时间他内心所承受的煎熬……
  
  “当时为了保护你,我真的别无选择了,只有设法让你更恨我、离我远远的才能保障你的安全,看你伤心落泪,你以为我就不心痛吗?我内心所承受的伤害不比你轻啊!这段时间我无时无刻不处在强烈的思念折磨中,我想念你的一颦一笑、一嗔一喜,我渴望见到你,但是我不能!我怕一旦见到你,就会不顾一切地把你留在身边……直到谢瞻坤的案子结束了,你却已婚期在即,我什么也没办法挽回了。我告诉自己,如果你已能重新面对另一个爱你的男人,我就不该再破坏你宁静的生活,所以我避着你,不解释、也不强留,就让你以为我真的无情无义好了,反正……也无所谓了。只是,我错了,我潇洒不起来,想见你的念头愈来愈强烈……”
  
  “宸轩……”她泣不成声。“够了,真的够了,有你这番话,也不枉我对你的一往情深了。”
  
  “不够,琬儿,我不想失去你,尤其在我得知你不减对我的情意之后,我没办法再放开你了。”
  
  “可是……我们该怎么办?”她内心强烈交战着,她究竟该何去何从?左右两难的她,陷入了理智和感情的激烈拔河中--她闭了闭眼,万分痛苦地道出了撕碎的心、也足以毁了宸轩的残酷答案。“宸轩,对不起……相信我,我是深爱着你的,只是……赵毅翔何其无辜,我不能伤害他--”
  
  “所以你选择伤害我?”他悲凉地接口,那深沉哀恸,教琬凝再度垂泪。
  
  “对不起!我也不愿意,我多么希望一辈子守在你身边,可是……毅翔能在我对你不能忘情的情况下毫无保留地付出他的爱与包容,尤其又愿意接纳我……”那句“我和你的孩子”硬生生又咽了回去,宸轩心中已经够苦了,若再得知她将带着他的骨肉嫁给别的男人,那对他而言不啻是致命的打击,于是她匆匆改口,“接纳我不是清白女孩的事实,他这么待我……我怎能……”
  
  “好了,别再说了!”他痛心地阻止,忍着不断泣血、抽搐的心,强自镇定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也……尊重你的决定,是我……没有好好把握你。”望着她充满歉意和担忧的眸子,他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并伸手轻抚着她的脸庞。“我很好,真的……没事!”
  
  “宸轩”她难忍心酸,再次哭倒在他怀里,她何尝不了解他内心的凄苦,他那绝望的笑容……让她芳心欲碎!“对不起……原谅我,我也不想离开你,我的心生生世世都只属于你,只是我人却是赵……”她倏然住了口,突然涌现的想法令她呆若木鸡!
  
  “琬儿?”
  
  “宸轩……赵毅翔该不会是……”她震惊得无法说出自己的揣测。
  
  迎视她的目光,心有灵犀的两人同时异口同声地喊出:“赵士程!”
  
  “天,”她无力地跌靠在他怀中。“难道这真是我的命……不管我如何费尽心机,终究难逃天意。”
  
  反应极快的宸轩立刻发现不对劲。“你是不是隐瞒了我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我能以梦境忆起前世的一切恩怨吗?”不待他反应,她马上说出了唐琬和月下老人的谈话内容。“就因为我想把握住月下老人赐与我们的唯一机会,所以刻意不使自己忘了你、忘了我们的情、忘了我们的悲惨教训,我以为……我有能力扭转既定的命运,却没想到,到头来我还是不得不还赵士程的情债。宸轩…”
  
  “或许……”他心如死灰,萧索一叹,神情哀凄惨淡。“月下老人说得没错,不论前世今生,我和你相守一世的决心都不够坚定,一旦遇上困难,我只会选择消沉的逃避,从不曾和你携手共同奋战过,他是给过我机会,只是我选择了逃避,今天会演变成这样,也许是上天给我的惩罚,但是……天啊!何其残忍!”他仰天大喊。“这样的惩罚太重、太深了,这代价我承受不起啊!”
  
  隐忍多日的泪顺颊滑落,滴在琬凝的脸颊,她抚着颊上的水气,抬起头,“你……哭了?我从未看过你掉泪,你是那么坚强……”
  
  “再坚强的人都无法忍受失去支撑生命的热源。”
  
  琬凝一酸,泫然欲泣。“前世的唐琬和陆游、今生的唐琬凝和陆宸轩是无缘相守,来生,宸轩,不要再轻易放走我了,好不好?”
  
  “好、好,我一定不会忘了这惨痛的教训,一定记得我们来生的白首盟约……”带着摧肝断肠的激情,他再度吻上她的唇,交换了来生的深情约定--他们没有注意到,半途踅回的赵毅翔一直站在一旁,他的神情痛楚而复杂,他该成全他们吗?不!这会撕碎他的心!
  
  继琬凝之后,他也陷入了感情与理智的纠葛中,他迷惘了--他失神望着前方,蜡般的脸庞没有半丝血色,若非尚有轻弱的呼吸,一动也不动的宸轩,几乎让人以为他是没有生命的雕像。
  
  他不敢思考,只希望脑海永远呈真空状态,因为一旦他回到真实世界,琬凝已为人妻的事实会毁了他,让他生不如死。
  
  良久,唤回他的,是一阵比一阵还急的门铃声。他呆了呆,不打算理会,可是来者似乎也不打算放弃,他只好起身开门。
  
  是叶心瑜。他不理她,回到他刚才坐了好几个小时的地板上。
  
  “宸轩……你还好吧?”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她知道今天是琬凝和赵毅翔结婚的日子,所以她怕宸轩想不开,便丢下律师事务所的事赶来看他。
  
  他默不作声,面无表情。叶心瑜真怕他会疯掉,她担忧地说:“她今天结婚,你……不去看看她吗?或许她会希望见到你。”
  
  他怔忡地望着心瑜,开始有了反应,继而失控地大喊:“不!”他悲绝沉痛地抱着头吼道:“你好残忍,叫我怎么去面对那一幕,叫我怎么……祝福?我办不到!”
  
  “懦夫!”她愤怒地指责道。“今天的局势是你一手造成的,你为什么没有勇气去面对?我早说过你要有承担后果的勇气,结果你却只会逃避,今天是你心爱的女人结婚,你还打算逃避下去吗?既然事情无法挽回,你至少去告诉她,你祝福她,让她不再为你牵挂,让她心无芥蒂的面对她的新生活,否则你会毁了她一生!”
  
  “我……”他想起了唐琬,琬凝始终没告诉他,唐琬嫁给赵士程后的婚姻生活究竟是如何,可是--他一惊,打了个寒颤,唐琬最终是饮恨而终!
  
  “不……不能……”他喘息着,抓起摆在桌上的酒瓶斟了满杯,一饮而尽,企图麻痹自己的思维,赶走内心的恐慌和那可怕的揣测!
  
  “唉,”心瑜感慨地一叹。“如果你真的无法面对琬凝,我只能说,在醉过之后,希望你还是从前那个潇洒、目空一切的陆宸轩。我走了,但愿明天我可以在事务所看到你。”
  
  他仍然没有反应,只是失魂地望着杯中澄澈的液体。
  
  她又是一叹,转身前,不忘叮咛道:“多保重自己,现在喝醉了可没人照顾你了。”
  
  不料,一句话又狠狠刺进他的心坎,令他痛彻心扉。
  
  心瑜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完全没注意到。他脑中不断闪现和琬凝曾有的甜蜜回忆,他们曾心灵相属,完全拥有过彼此,那一夜的耳鬓厮磨是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他们是如此紧密相合,感受到彼此的心跳,拥有彼此最真心的付出…… 他闭上眼,不忍折磨已不堪负荷的记忆,却又不期然浮起梦中女子的哀怨双眸及那首血泪交织的钗头凤。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
  
  天哪!难道他们的爱情注定要空留悲楚憾恨,生生世世逃不过钗头凤的悲剧?
  
  那晚琬凝说过的话毫无预警地跳进脑海。“不要让我离开你,不要再让我尝一次生离死别的痛苦……”
  
  天!琬儿……
  
  他迅速弹跳起来,夺门而出。
  
  教堂中,一对心神不宁的新人站在堂前,牧师究竟说了些什么,他们皆无心倾听。
  
  琬凝心神恍惚,她手中紧紧握着宸轩给她的那枚袖扣。在她未来的丈夫面前,她脑中浮起的竟是另一张出色的脸孔。
  
  赵毅翔也好不到哪去,他不断自问:强留下不属于他的女人,这样真的对吗?
  
  当牧师询问她愿不愿意成为赵毅翔的妻子,发誓一生一世忠于他、爱他时,她犹豫了……能吗?她真能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妻子,能爱赵毅翔一生一世?
  
  就在此时,宸轩正巧踏进教堂,或许是心灵相属的有情人心有灵犀,她反射性地回过头--“宸轩!”
  
  “琬儿……”他痛心疾首,无法言语。身穿白纱的她,是那么的美,然而她的美丽却不属于他!
  
  赵毅翔彻底死心了,她还是不属于他--宸轩缓缓走向她。她眼底蓄满了泪,在跌下眼眶之际,他伸手接住了它。“这是你最后一次为我落泪,今后,你的眼泪只能为你的丈夫流。我祝福你,除了祝福之外,我更想说抱歉,你曾对我说过,不论如何,要我别放开你,我没办到,对不起。琬儿,如果来生我还能遇上你,我会加倍补偿你。最后一次告诉你,琬儿,我爱你。今天之后,忘了……陆宸轩这个人吧!”
  
  “宸轩!”她痛哭失声。
  
  目睹此景,赵毅翔无法再自欺欺人,更不想自误误人。在琬凝痛断肝肠、宸轩心碎断魂地转身之际,他开口唤住他:“陆宸轩!”
  
  正欲举步的宸轩怔了一会儿,愕然转身。
  
  赵毅翔出人意表地执起琬凝的手,在陆宸轩震惊的目光下,将她的手交至他手中,毅然说道:“琬凝是你的,不论我如何努力,她终究不属于我。你们那天晚上的谈话内容我全听到了,最后,我决定下一场赌注,那就是:如果你今天没来,表示你不够在乎琬凝,那么我会在往后的日子里使出浑身解数,代替你在琬凝心中的位置。但是如果你出现了,那么就是天意注定你是最后的赢家,我无话可说。而事实证明,你赢了,今天的新郎应该是你。”说完后,他潇洒地转身离去。
  
  全场一阵哗然、议论纷纷,就连牧师也一头雾水,搞不清楚状况。
  
  震惊过后的琬凝和宸轩面面相觑。“怎……怎么会这样?”
  
  宸轩回过神来,柔声问:“你介不介意临时换个新郎?”
  
  “我……”她一时无法自突来的转变中恢复,不禁喜极而泣,她不敢相信上天竟会如此厚待她。“我不介意,但是,我有个条件。”
  
  “只要你说得出口。”
  
  她泪雨交织地扑进他怀中,说道:“不许再让我离开你了!以后若有任何困难,都让我陪你一同面对,我宁可死在你怀中,也不愿心碎地活在没有你的角落!”
  
  “我答应、我答应!”他迭声应允。“现在,我第N次向你求婚,你答不答应?”
  
  她自他怀中仰起头,犹挂着泪痕的脸儿却漾着幸福的笑容。“我要敢不答应,你儿子会折磨我,不让我好过。”
  
  “儿子?”他眼中燃起惊异的光芒,并扣紧她的腰在原地转了几圈,狂呼道:“哇,太棒了!”随即放下笑意盈盈的她,得意洋洋地说:“我就说嘛,我的办事效率一向很高,况且和人打睹不论是明的暗的,我都是十赌九赢,心服了吗?”从和琬凝赌婚姻到和老李赌命,乃至今日和赵毅翔赌女人,他还真是--赌性坚强!
  
  “那么,”他有模有样、一丝不苟地望着她问:“唐琬凝小姐,你愿意嫁给陆宸轩先生为妻,并一生一世追随他、深爱他、为他烧饭洗衣、传宗接代吗?”
  
  这回她没有犹豫,大声说出了她不悔的承诺。“我愿意!”
  
  “OK,礼成。”他转头望着感动不已、猛拭眼角泪水的牧师,询问道:“牧师,我可以吻新娘了吗?”
  
  看得有些入神的牧师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职责,连忙调适自己,以老成的口气宣道:“现在我宣布你们两人正式结为夫妻。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牧师英明!”他“哮想”好久了,一刻也不迟疑地印上琬凝的红唇,给了她一个火辣辣又缠绵至极的吻!
  
  现场涌起一阵欢呼,虽然是一首中途变调的结婚进行曲,却也格外缠绵悱恻。牧师动容地看着这对苦尽甘来的爱侣,他有预感,这将会是他证婚以来最甜蜜的一对。
  
  “宸……宸轩。”她轻声叫唤,推了推他。
  
  他的唇暂时离开了她。“你想说什么?”
  
  随着她的视线往上望,半空中不知何时多了张纸,正轻轻地往下飘,他顺手接住,好奇地一看,但见上头写着:
  
  不经一番苦煎熬,焉识情真如磐石。
  
  姻缘簿上妙安排,续起两世未了情。
  
  两人讶异地对望一眼,同时小声地低喊:“是月下老人!”
  
  琬凝恍煞大悟。“原来月老早就将我们的红线牵在一块了,他会这么说……只为要考验我们,这一切……都是他苦心安排的!”
  
  “兜了一大圈,我们终究还是属于彼此,琬儿,今后我们会更加珍惜对方和得来不易的幸福的,对不对?”语气中满是柔情。
  
  “是的,我们不会辜负月下老人的用心良苦。我爱你,宸轩。”她柔柔低语。
  
  “我也是,琬儿。钗头凤的悲剧已不复存在,今后我将生生世世呵护着你,永不分离。”他执起她的手,这才发现她的右手一直紧握着。察觉到他无声的询问,她摊开手,掌心中赫然是那枚意义非凡的袖扣,两人会心一笑。
  
  他们深情倚偎着,在场者皆欣羡不已,而在他们拥有世界最美的深情的同时,他们也深信,世间每一对有情人都能和他们一样幸福,而赵毅翔……月下老人不会厚此薄彼忽略他的,终有一天,他也会寻得属于他的幸福--他们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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