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几上的两怀清茶已冷了,冷蔷静静的凝视著远方的暮霭苍岚,她已和丈夫杜隽逸对坐一下午了。
「怎么了?」杜隽逸起身为她换了怀热茶,微笑地望著妻子。「来找我却一句话也不说?」他平静的外表下此刻却波涛汹涌著:心爱妻子的突然来访令他欣喜若狂。
「并不特别想说些什么。」冷蔷缓缓开口,声调仍似吴侬软语的少女一般。「只是……想来陪陪你,只要能陪著你就好。」冷蔷垂下眼睑。
杜隽逸心下一震,这句话他已经等了太多年了,
「逸,」冷蔷如琥珀般的美眸凝视著他。「搬回家住吧!」
他的手抖了一下,茶泼出来了,隽逸调开视线望著远方。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住到山上来?当年你要来山上独居时,我一句话也没说。」冷蔷幽幽地叹口气,「也许你是讨厌我,无法再和我共同生活……」
「不许你这么说!」杜隽逸显现出少有的激动。「我讨厌你?蔷,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分居对你、对我而言部是一件好事!我不愿看你受苦。」
「看我受苦?这是什么意思?」
「你真的想听?」杜隽逸慢慢地说。
「说出来,逸,」冷蔷紧紧注视著他。「我要知道十年来的问题究竟出在哪裏。」
杜隽逸沉默良久後,才终於下定决心似的说:「你不快乐!蔷,跟我做了二十三年的夫妻,你一点都不快乐。我深爱你,你所有细微的心思全看在我眼裏、心裏。或许是和我在一起生活,你精神上的压力太大,我知道你努力想成为一个好妻子,但你的心从来没有在我身上……我知道当年你肯嫁给我是逼不得已,并非自愿的——」
「我……」
「别打断我,」他比了个手势,阻止冷蔷的辩驳。「让我一次说出来。我是多么珍惜你,
蔷,我多想与你相守这一辈子!只要一辈子,我就心满意足了。你原本就不属於我……而且你跟我在一起太苦,看到我,你就会想起最不愿记住的事,你一直以为我的存在是在提醒你那件事情』,但不是这样的,蔷,」杜隽逸瘖瘂道:「你可能永远不会明白,我从来没在意过『那件事』……算了,」他长叹一口气,「现在还说这个都太多余了,你回花莲我仍住在这裏,或者——」他低声说:「你要离婚,我都答应你。不怨你、不恨你、更不怪你,只要你觉得怎样做比较快乐,好吗?」
「不要说了!」冷蔷猛烈摇头,脸上早已布满泪痕。「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我来不是想听这个的。你不想见我,我立刻回花莲去,再也不会来打扰你!」语毕,她转身就往外冲,「蔷!」杜隽逸迅速捉住她,眼底满是怜惜、心痛,及浓烈得令人窒息的挚爱……
冷蔷心折了、心痛了。「我没有生气,」她努力控制泪水。「你说得对,我的确该冷静的想一想,让我回去好好的想想吧!」
她慢慢挣脱杜隽逸的手,行至门口时,突然止步却不回头地道:「有件事情也许应该告诉你。那个人——杨维樵——回来了,他到花莲找过我,但我和他之间——」冷蔷一字一句斩钉截铁道:「永远不可能了!」
杜隽逸只能呆愣地望著她离去的身影,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傍晚,冷蔷踽踽独行地来到花莲海边,当她快接近自己画室旁的沙滩时,听到前面一群人大喊——
「有人溺水了!有人溺水了!」
「好像是个外地人……」
「下午阿松来才发现的……」
冷蔷心脏猛地一紧,疯狂的奔向人群……
***
梦中的白莲花,一朵在他年轻时绽放的白莲花。
清清雅雅的一朵白水莲,她有个极脱俗的名字——冷蔷。她是那么清丽绝伦、温柔婉约,像是自夏日午後幻化而出的水莲,是空谷间才有的灵气。他一进教室就看到她了!他没有办法不去注意她!
那年杨维樵三十二岁,莲花仙子般的冷蔷才刚刚满二十岁,她是全校师生最引以为荣的校花,也是美术系的高材生;而他是自美回国度假时,应昔日同窗、今日美术系主任——简文笙之邀而来的客座教授。
三十二岁的杨维樵定居纽约,是个已崭露头角的商界奇才,任谁也想不到他可是正统美术系出身的。凭著傲人的天赋,在公忙之余他仍常提笔作画,冷锐诡异,独树一帜的绘画风格,使他的零星作品也成为收藏家的抢手货,他的画作各方评价极高,这也是简文笙力邀他担任客座教授的原因。
既已恨晚,何必又相逢?!
他没有办法将她赶出心房,她的一颦一笑、她清灵醉人的嗔喜痴怨、她的串串笑语及欲语还休的神情、她玲珑剔透的水晶心肝,她是一朵温婉可人的解语花、是一块清秀薰人的白水莲。
他发现自己深深爱上冷蔷了;她也是。
但杨维樵早在七年前就结婚了。
在纽约,他有一个完整的家,一个富家千金出身的妻子汪碧莲,一个七岁的儿子云怀和五岁的少怀,他有令人艳羡的事业和不容动摇的社会地位。
但他遇到冷蔷了,这个令他爱到生命裏的女孩。
他们谈了一段不该发生的恋爱……
***
三十九度半的高烧,使得杨维樵极不舒服。
「唔……」他呻吟著。
「一只温暖的手按住他。「不要动,冰枕会掉下来。」
他张开眼睛——
「冷蔷引你怎么会在这裏?」他看清楚自己正躺在下榻酒店的大床上。
「别坐起来,躺下。」冷蔷替他拉好棉被。「你已经打过两支针了,医生说你应该快退烧了。」
「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一阵狂喜自他心底升起,值得!值得!
「维樵,」冷蔷蹙著眉,「你倒是告诉我,没事跑到暗礁那边去做什么?你不知道那裏很危险吗?」
「我……真的不知道,」杨维樵讷讷的说。「我一直等你,你都没回来,就只好坐在暗礁上等,心想这样可以清楚的看到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忘了那裏会涨潮……结果等你等到傍晚,等得睡著了,再下来……我就不知道了。」他一脸茫然。
「你没被等速下降的气温冻死真是幸运!」冷蔷摇摇头。「幸亏阿松发现你,不然你就被潮水卷走了。真是!来,把药吞下去。」她打开药包。杨维樵乖乖吞下药丸,失神的凝望。
冷蔷玉脂般的脸蛋,「记不记得以前我生病时,你也是这么温柔的照顾我,你还彻夜衣不解带的陪著我……」
「不要跟我谈以前,」冷蔷神色一凛,严厉道:「杨维樵,请你记住,我永远是杜太太。
今天我会来照顾你,是念在毕竟我们曾是『朋友』,而且你在花莲也没朋友的情况之下,才尽我应尽的地主之谊,请你别会错意了。我很爱我的丈夫,请你自重,不要打扰我及我的家庭。」
「打扰你的家庭?」杨维樵苫涩道:「蔷,别再对我演戏了,别再编这些冠冕堂皇的藉口来骗我。我已经打听过了,你和你丈夫早在十年前就分居,他在台东,你一个人住在花莲,你们早已是貌合神离。蔷,是我害你的,我应该给你一个完整的家而没有给,那个人……叫杜隽逸是吧?他竟然如此不珍惜你,竟然这样对待我心小的珍宝!」
「不准你批评他,他是我丈夫!你有什么资格批评我们夫妻之间的事?管管你自己吧!隽逸对我好得很。」冷蔷激动得发抖。「好得……不能再好……」
「蔷,」他发烫的手紧紧握住她。「不要离开我,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离开美国时,我已把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寄给我太太,我的律师会和她谈,她要什么我统统答应,我的所有家产可以一毛不剩的全给她。蔷,我不会再回头了,我已下定决心结束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不管你回不回到我身边,我都离婚离定了。不要让我孑然一身,你还爱我,我知道你还深爱我,不要让我孤孤单单的过下半辈子,蔷——」
冷蔷紧紧咬住下唇,她背对著病榻上的他,豆大的泪珠不听话的滚滚而下,她多希望有那本事可以把眼泪往肚裏吞,可惜她做不到。她更希望自己能狠下心来撇开杨维樵,不管他的死活,可惜她也做不到!
「不要让我为难,杨维樵,请你不要让我为难。」她仰起头,泪水咸咸的滑入唇间。「我永远不会对不起隽逸,水远不会……」
「当年你为什么要那么仓卒的结婚?」杨维樵奋力扳过她的肩,强迫她面对白己。「我才一回美国要办离婚,你就失踪了,完全断了音信。你为什么不等我?我不是个骗子,我答应你要回去解决问题後,回来对你负责,我就一定会做别!你为什么不等我?这是我最恨你的地方!」杨维樵闪出泪光,激动的摇她。
「破坏别人的家庭本来就是不对的。」你知道我为了那个错误,付出多大的代价吗?她
永远不会让杨维樵知道语双的身世秘密,永不!「更何况你别把自己说得太伟大了,你没等
到我後也没什么行动,还不是乖乖的在尊夫人身边当个好丈夫?」
「我能不这么做吗?」他黯然垂下头。「碧莲威胁我,如果我要离婚,她就要带著两个
年幼的儿子去跳纽约帝国大厦。结果她真的带苦两个儿子去了!我能不屈服吗?」
冷蔷愣愣的听著。回首前尘,恍如隔世!
「那你呢?蔷,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仓卒的家给杜隽逸,他到底是谁?」
他救了我!他救了「两」条生命!他对我的包容、付出,是你永远无法想像的!冷蔷在心中狂喊,却只丢下一句:「不关你的事!永远不关你的事!」她转身立刻街出房间。「冷蔷!冷蔷!」
「你去哪裏了?我来了半天了,也不见半个人影,你也没在沙滩上画画啊!」由台南来拿画的冷湘狐疑地盯著妹妹,她仓皇狼狈的跑回来,活像被追赶的囚犯!
「没什么,」冷蔷狠狠吸了一大口气,强自镇定道:「你来拿那一幅『海之冬』是吧?跟我来。」
「你的手怎么抖成这样?冷蔷,你怎么了?瞧你脸色白得像鬼一样。」冷湘捉住她的手,锐利的视线梭巡在她脸上。「告诉我,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在最了解自己的姊姊面前,冷蔷崩溃了!冷湘知道她所有的过去、
「姊……他回来了!他又回来找我……」
「谁?」冷湘的脸色也迅速地刷白。「你不要告诉我是——杨……杨维樵。」她的指尖—片冰冷。
冷蔷哀哀的跌坐在地,掩面而泣。「天!这个天杀的混帐!」冷湘咬牙切齿,「他又来找你?他跟你说了什么?他又要害你一次,再拐你跟他走,是不是?冷蔷,难道你还想再错一次?」冷湘厉声道。
「不不不!我不是……」冷蔷抂烈的摇头。
「你给我听清楚,」冷湘急切地说:「你不要忘了当年在妈面前发的重誓,妈虽然死了,还有我这个姊姊看著你。冷蔷,难道你忘了,妈妈差点为你赔上一条命吗?还有,你敢对不起隽逸?他对你这么好,你还敢再一次对不起他?」
「姊,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提起死去的母亲,冷蔷更加泪如雨下。
狂乱中的两人部没注意到门外有细微的脚步声,是语翎,她要回来拿上次遗忘的数学讲义。她悄悄的走近,大姨妈——妈的样子太不寻常了,於是她轻轻地贴在门口——
「我不会对不起隽逸,我更没有忘记对妈发的誓!」冷蔷哭喊著。
「那……语双呢?」冷湘紧张的揪住冷蔷。「你没告诉他语双的身世吧?」
「没有!我一个字也没说,我永远不会让他知道的,」冷蔷表情坚如磐石。
「那就好。」冷湘大大松了口气。「这件事情永远只有三个人知道就好,一个是你、一个是我,还有躺在地下的妈妈。」
「还有第四个人,」冷蔷平静的说,「隽逸。」
「你……」冷湘瞠目结舌。「你全告诉隽逸了?!包括……真正的罪魁祸首?!」
「当然,隽逸那么爱我,我不想骗他。我早告诉他语双是谁的,还没结婚时他就知道了。」
「他早知道这件事?」冷湘愣了半响才回过神。「天哪,杜隽逸真的是前所未见的稀有大恐龙,这种人就剩他一个,全绝种了!」
冷蔷的表情——愈来愈凝重,「姊,我好担心,我不知道杨维樵还会在台湾待多久,我好怕,怕他会慢慢挖出这一连串的秘密,」门外的语翎瞪大眼睛,紧紧捂住嘴巴,她的心脏快跳出喉咙了。语双居然不足爸爸的亲生女儿?!
爸妈一向视为稀世珍宝、什么都比自己强的语双,她的身世竟然是个谜?!
天哪!这是一个太大的发现了!
语双坐在镜前喜孜孜的装扮自己,今天是杨少怀的生日,她答应要和他共进晚餐。
下班回来後,她匆匆地淋浴,抹上了他最喜欢的薰衣草香的护肤香乳,再匆匆坐下来精心的描绘自己——瓜子脸上抹上乳液後,再上粉底露及一层象牙白的薄薄粉底,藉以烘托她那吹弹可破的雪肤;刷上棕色眉刷,不上眼影而改用蓝色睫毛膏卷卷自己的长睫毛,菱形小嘴点上最适合白裏透红肤色的豆沙色唇膏;一头乌黑亮丽的披肩秀发全往後梳,露出清晰的美人尖後,再别出心裁的细细编上三条细辫子当发圈来固定发型,效果保证令人惊艳!
她别上一对琥珀带银坠的特殊耳环,换上前天逛中兴百货时,少怀送她的D&C墨绿色最新春装,踩上名牌的高跟鞋。好了!她满意的对镜旋身,镜中俪人神采飞扬、明艳醉人,眼波流转兀自生辉。
七点了!语双匆匆拎起皮包,再喷上香水,门钤也准时响了。
杨少怀坚持要请语双回家吃饭,两个人安安静静的过生日。他将语双接回家俊,就直往厨房裏钻,语双闻香也跟上来了。
「好香啊!你这个大寿星今天要请我吃什么啊?」
「去去去!不准偷看,去客厅坐著。」杨少怀忙不迭地赶她出来;马上就有大餐吃了,客厅茶几上有你最喜欢吃的新疆葡萄。」
「什么祖传料理秘方啊?这么神秘!」语双笑著回到客厅,正当她刚整理好那一大束盛开的香水百合时,听到厨房传来一声——
「大功告成——上菜啦!」杨少怀步出厨房,解下围裙,向她极为绅士的一弯腰,并递上一朵紫玫瑰道:「美丽的小姐,有这荣幸和你共进浪漫的晚餐吗?」
语双含笑接过紫玫瑰,极为优雅的扶著杨少怀的手臂,款款步向餐厅。
杨少怀已在铺著白色桌布的餐桌上点起最浪漫的法式烛台,并放了一首小提琴协奏曲,整个气氛真是浪漫无比。
「猜猜看裏面是什么?」杨少怀要掀开餐盘时故作神秘的问。
「猜不到啊!」语双也故作无知的眨著盈盈秋水的大眼睛说。
「猜不到啊?让我亲一下才告诉你。」他开始涎著脸,—派「猴急」状。
「好啊!原来你要我来你家吃饭,就是要偷亲……」那个「我」字还没说出来,语双已经被杨少怀一把攫住,并迅速的封住她的樱唇。语双还来不及抗议,已被他灼热急促的呼吸灼伤了肌肤、撩乱了心。
今夜的语双艳丽得像朵盛开的火焰玫瑰,浓郁芬芳的体香正以一股不可思议的诱惑力在蛊惑他,正当他的吻由下巴一路燃烧到语双凝脂白玉股的粉颈时,语双情急的一把推开他。
「不行,我是来吃饭的,不是来被你吃的。」她含嗔带俏的白了他一眼,娇艳可掬的脸上更是无限风情、
杨少怀苦苦的撩住体内的亢奋,痛苦的呻吟道:「噢!你这小魔女,你已搞得我欲火焚身,快流鼻血了。」
「流鼻血?」语双轻盈的倒杯冰水给他,像只翩然彩蝶般很技巧的躲开杨少怀又扑上来的拥抱,笑道:「嗳!控制一点,控制一点,亲也让你亲过了,我还牺牲色相充当开胃菜呢!现在看看你用什么大餐回报我!」语双伸手掀开餐盘,「啊?这是……」
「可乐排骨。」杨少怀吞了一大口冰水,好不容易才梢微平熄「欲火翻腾」。
「可乐排骨?用可口可乐调味的啊?」语双大为惊奇。
「没错,小猪排过水再煮後,先用可口可乐浸泡来人味,」杨少怀再度服侍语双坐下,并为她铺好餐巾。「然後放入酱油、葱後、以大火煮五分钟,再用中火将汤汁收到剩四分之一左右,转用小火……」
「好好好!我只负责吃啊!」语双举起手投降道,她夹起一块香喷喷的排骨送入口中,「嗯——」她瞪大眼睛。「好吃!真好吃!哇!杨少怀,你真的会煮!」
「那算什么,尝尝我的牛肉汤。」他得意的送上汤。「当年我念普林斯顿入学住校时,这牛肉汤可是我的招牌菜,闻名遐迩!只要我心情好,下厨做这道汤,我那些室友全饿虎扑羊似的搜刮一空。毕业後开同学会时,他们全不记得我的名字了,只会叫『牛肉杨』!『牛肉杨』!」
语双哈哈大笑,她又尝了口鲜嫩多汁的牛肉汤,满意道:「棒!真不错!说真的,你是打哪学来的?」语双自己也精於厨艺,对於烹调手法自是特别讲究!
「跟谁学啊?无师自通!我念中学时就住在外面了,我那漂亮妈咪是从不下厨的,费城家裏厨子的菜又难吃死了,想吃什么只好自己动手了。」
「对了,你不是五岁才由纽约搬到费城吗?怎么只听你谈过费城,那纽约呢?那是一个人文荟萃的地方,你对它的记忆如何?」语双好奇的问。
纽约?帝国大厦?杨少怀脸色倏地僵硬了——帝国大厦顶楼有个极美艳的少妇,带著两个稚龄儿子正疯狂的想把儿子推下去,若非父亲及时赶到……而那一年,他才只有五岁。
「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语双不安的放下刀叉。
「没有,没什么。」杨少怀挥去那段灰色记忆,勉强笑道。五岁那年的记忆,及冷艳高贵却永远如冰山般的母亲,是他最不愿想起来的。「好菜要配好酒!」他开了一瓶红葡萄酒,「来,敬我们。」
「乾杯。」语双浅笑盈盈的举杯。
「喂!你平时在家吃饭都这么讲究?亲自下厨?」
「哪有!下班回来都累死了,又没人心疼来煮给我吃。」
他别有含意的瞟了语双一眼,「看看墙角那箱即食面,我有时就泡一碗来打发晚餐。」自从杨少怀不准语翎再为他做饭後,他也没机会再间接吃到语双煮的「好料」了。
「用一套六十万的意大利进口厨具,和整套的英国进口占瓷餐具来煮即食面?!」语双睁大眼睛。「杨少怀,我真是服了你!」
「厨具和餐具本来就是用来料理、盛装食物的,管他一套六十万还是六百块,作用部一样。」他夹了块大排骨送人语双口中,「来!小宝贝快吃,赶快吃饱好……」他嘿嘿的故作邪笑。
「吃饱後要干吗?」语双满脸通红的白了他一眼。「不正经!」
—顿饭就在轻松幽默的气氛中进行,席间杨少怀妙语如珠地逗得语双连连大笑,胃口大开,两人合力清除了锅内所有的食物。
饭後,语双展现她俐落漂亮的刀工,切了盘哈蜜瓜出来。
「别忙了,」杨少怀自她身後环住纤纤细腰,「小宝贝,我已把你喂鲍了,你要怎么回报我啊!」他不安分的进攻语双敏感的耳後,吻得她全身酥麻,却又无力抗拒。
「生日礼物。」语双情急之下大喊:「少怀,你还没看我送的生日礼物呢!在我的皮包裏……」
「我不要什么生日礼物,」杨少坏口齿不清的封住她的唇,一把凌空抱起她。「我只要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正当他热情如火的吻又再撩得她娇喘连连,快透不过气来时,门钤却很不识趣的急促响起来。
「少怀,少怀,有人来了……」瘫在他怀裏的语双提醒他。
「不要理他!」杨少怀头也不抬,怀裏这软玉温香的可人儿已完全夺去他的魂了。
来访者却毫不死心持续的按铃,尖锐的铃声高亢的响著,还传来一声:「杨大哥,我是小翎啦!我知道你在家。」
「小翎?」杨少怀不得不停下来:「她来做什么?」
「谁是小玲啊?」语双喘息未歇,红著脸拉平衣服问道。
「帮我打扫房子的工读生,一个小女孩。算了,我去门口看看。」杨少怀边走边说:「她最好有很好的理由,也许我该考虑乾脆把门钤拆掉算了。」
门外的语翎拉拉衣服、顺顺头发,她七点才刚下火车,由花莲回来的。语双的身世秘密固然惊人,但杨大哥的生日却是第一件大事。她回家後火速的换上上次花了八千块买的蕾丝边洋装,擦上玫瑰色唇膏,并喷上Chanel香水,这一身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淑女行头,都是为杨大哥而打扮的,她不要他当自己是一个小女孩,决心要表现出她的女人味给杨大哥看!但她偏偏匆忙中又忘了带杨大哥给她的备用钥匙,害她精心计画的「惊喜」,减少了几分……
她手上拿著精心包装好的礼物——在大宇名店买的名牌羊毛背心。售货小姐说这是最高级的,又轻又暖,虽然价钱贵得令人咋舌,但语翎毫不犹豫的买下来,用她存了两个月杨少怀给的工资,及自己的零用钱。杨大哥应该用最好的!语翎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小翎,」杨少怀开了铁门。「你怎么突然跑来了?」
「今天是你的生日啊,生日快乐!」语翎笑靥如花的举举手中的礼物,「裏面有客人啊?」她听到屋内的音乐声。
「喔!是我女朋友,她来帮我庆祝。」
「女朋友?」
在语翎还来不及反应之前,屋内传来一声娇唤——
「少怀,怎么不请客人进来坐呢?」语双也走出来了。
「你——」语翎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是你!」
语双则是一脸讶异。「语翎?你怎么会来这裏?」
「女朋友?她就是你女朋友?」语翎全身发抖的对著一头雾水的杨少怀大吼:「那我又算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戏弄我?你们——」她愤恨的瞪著语双,「亲爱的姊姊,你真是我最好、最亲爱的姊姊啊!你们太过分了!」
她重重的把礼物往地上一丢,转身就跑开。
「语翎,语翎,」一阵突来的晕眩令语双几乎站不稳,这—惊吓让她贫血的毛病又犯了。
「语双,」杨少怀一个箭步的上前扶住她。「你怎么了?」
「我不要紧,快去追语翎回来!」语双紧紧捉住他的手。「快去追她回来,她是我妹妹!」
「你妹妹?小翎?」杨少怀难以置信。「天!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