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天为被,大地为床,地上缠绵的两人早已忘了四周的环境。
欢欢身子痛疼的依偎在叶浪怀里,叶浪这时才发现了她背部的皮肤被石子弄伤的红痕,他顿时心生怜惜,马上转过身子,让她趴在他身上。
这动作让欢欢感到贴心,叶浪仍是温柔的叶浪,仍是舍不得她受苦。
欢欢将脸偎在他的肩窝,轻声开口,“你相信我了吧?”
叶浪身子一僵,理智终于重回脑子里,他在做什么?真的和欢欢发生了关系,如此一来,自己要如何处理他们俩之间的事呢?
他不说话,搂着欢欢坐起,将她略微推开,拿起一旁的衣服想穿上。
欢欢没有得到回答,见叶浪还是紧绷着一张脸,没有她想象中会用温柔和疼爱来对待她,她连忙阻止他穿衣的动作,有些心慌的再问一次,“怎么不说话?叶浪,你相信我了对不对?你说过只要我做了你,你就相信我的!”
叶浪神色冷峻的看着她,“我没说一定会相信你,我还在考虑!”
“你!你怎能这样说话?我给了你女人最珍贵的东西,你却如此回答我!为什么不肯相信我?我是真心爱你的,骗你是不得已,我害怕你会因为我有婚约在身而不理我,因此才不告诉你,相信我,叶浪,我对你是真心的,相信我!”欢欢的心中好委屈,忍着泪,她苦口婆心的解释,希望叶浪明白。
叶浪的手在欢欢裸裸的肌肤上尽着,话气平板地陈述,“被欺骗的感觉是我最痛恨的,你却骗了我,我如何能只凭你的片面之辞而相信你呢?骗我是不得已。这真是全天下最差劲的借口!你若是在我们认识的最初就坦白,我虽会伤心但也会争取你到最后,而现在,甚至于刚才,我再三的询问你时,你却还在欺骗我,你要我如何相信你呢?假若你是我,又会相信吗?”
“你……你既然不相信我,为何……为何还要和我……和我……你怎能这样待我?你怎狠心这么做呢?”欢欢伤心的用手猛捶着叶浪的胸膛,不敢置信他竟会这么说。
叶浪捉住了她的手,不客气的回答她,“欺骗?让你也尝尝被人欺骗的感觉,感觉一下这滋味好受吗?”
欢欢无法接受这个绪果,摇着头对叶浪大叫:“不!不!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恨你,我恨你,你这个坏人,你是个恶魔,卑鄙的大坏蛋……”她早已泣不成声了,一片真心换得如此对待,教她情何以堪呢?
叶浪将她拉近,脸色冷凝的说:“我是大坏蛋吗?可是刚才你不是这样叫我的,你可是很享受我对你使坏,那时你是喃喃说你爱我呢,小紫儿。”
“别叫我!你不配叫我,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我,你不配!我不要再见到你:永远也不要再见你了。”欢欢用力抽出被他握在掌中的手,捂住耳朵,挣扎着要退开叶浪的怀抱。
叶浪面色难看到了极点,欢欢嫌弃的表情似拿刀狠狠地割他的肉般,他也发狂了,捉住了她,又将她拉回怀中,咬着牙一字字地说:“你终于说出我不配了,我配不上你高贵的郡主身分,比不上你英俊潇洒的未婚夫婿对不对?你说,对不对啊?”
欢欢的心都碎了,被叶浪伤成了碎片,她赌气的喊道:“对,对,你不配,永远也比不上文大哥,文大哥永远不会对我用粗,永远也不会惹我伤心,他--”“够了!好,你终于说实话了,终于承认你的文大哥很好了,但是现在你是我的女人,我不会让我的女人跟我在一起时还想着别的男人,你最好有所觉悟。”叶浪又用嘴封住了欢欢的,再度将她推倒地上,粗鲁的占有了她。
欢欢知道他的企图,却阻止不了,她哭着将脸别开,屈辱似潮水般将她给淹没了,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能在这时候死去,永远不必再面对他。
叶浪尽情将他的怒气发泄在欢欢身,不管会不会弄伤她,也不管她的心里有什么想法,在这场男与女的战争中,他要掌有主控权,也一定要胜利。
没有感情、没有怜惜,共剩下赤裸裸的情欲。
激情过后,两人之间的伤痕更是无法弥补了。
欢欢面无表情、慢慢地捡起地上的衣裳穿上,她没有看叶浪,流泪只会让他看笑话而已,所以她也没哭,她强撑起自己,不让自己往叶浪面前崩溃!她的心已死,再说什么也是无益。
叶浪静静地看着欢欢的一举一动,心中若有后悔、若有愧疚,也在欢欢冷然的表情中冷却了,他也不说话,放任两人之间的关系恶化下去。
终于,欢欢穿妥了衣裳,顺了顺凌乱的发丝,她踉跄的站起身,却因步履不稳而差点摔倒,叶浪想出手扶她,但欢欢已扶着一旁的树干站好。,她拖着脚步,一步步走回观云别庄,自始至终,她没再看叶浪一眼,也没说一个字,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叶浪。
就算心中再渴望,叶浪也拉不下脸出言恳求欢欢留下,她每走一步,他的心就越往下沉,直至欢欢走入了别庄,看不见人,叶浪才收回眼神。
他杵在原地,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疲惫的起身,穿上衣服回家。
这结果也不是他所想要的,他做错了吗?
四周是寂静无声的,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
※ ※ ※
自从那日之后,欢欢便没再去见叶浪,而树笛声也不再在二更天时响起。
欢欢没有消息传来,也没再提退婚的事,文克烈以为她想通了,便欢欢喜喜的回家准备婚礼。
杏儿和桃儿都发觉郡主变了,变得安静,也变得郁郁寡欢,一整天都见不到她的笑容,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她沉静得让人担忧。
日子一天看的过去,再过三天就是出嫁的日子了,明早她必须回城,回郡王府里待嫁。
这些日子以来欢欢反复的思考,伤心、痛苦、无助、气愤,什么样的情绪都有,就独独少了不爱他这个念头。她知道自己仍是爱他,好爱、好爱他,就算他曾如此的对待自已,她仍是爱他。
所以,她要去找叶浪,找他将话说清楚,她可以不要家人、不要郡主的名位,她只要他,这辈子只要他!
她独自一人到马房,牵出了马,跨上马背,从后门离开别庄。幸而叶浪曾带她到高处,指出他家的位置让她知道,依着印象,她在树林中慢慢找着,她定要找到叶浪的家。
※ ※ ※
叶浪在床前陪着父亲,爹的病又发作了,这一次来势汹汹,连大夫都束手无策,明白地告诉他,要他有心理准备,他爹可能拖不过这几天。
所以叶浪这些天都没出门,时刻在床旁陪爹,在欢欢的事情后,又添了一项忧愁,让他无法展眉。
一阵马蹄声在门外停下,叶浪警觉心大起,人走了出去。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欢欢的脸上浮起多日不见的笑容,嘱咐自己千万不能再和叶浪吵架呕气了,要好好地将话说清楚,想出解决的办法。
屋门打开,叶浪走了出来,两人一见面,彼此都一怔,气氛有些奇异,也有不自然。“有什么事吗?”叶浪打破沉默问道。
欢欢下马,走向前两步停住,点点头后才开口“我……我要成亲了……”
“我知道,恭喜你。”叶浪没听她说完,以为她来告知她的婚期,断然就下了评语。
听到叶浪的回答,欢欢呆住了,不可思议的瞪着他,“恭……喜。你只有这句话?”
“我只会这句祝贺辞,不然,你还希望听到我怎么说?”叶浪被爹的事弄得心力憔悴,失去了平时冷静的心思,否则他一定不会如此回答。
欢欢呆在当场,一时之间想不出如何回话。
“还有事吗?否则我要回屋里了,你请便!”叶浪挂念垂病的老父,没心情关心欢欢在想什么。
“叶浪,在你心中我算什么?你可曾真心喜欢过我?”欢欢只能如此问,她要知道叶浪对自己的感情。
叶浪逼自己狠心对待欢欢,她就要成亲了,再纠缠不清对彼此都没有好处,不如就让她彻底死心算了,他们是注定无缘,他可护不起这株尊贵名花,与其让她跟着自己吃苦,干脆就放了她吧,让别的男子给她幸福。
“你是怀安郡王的女儿,欢欢郡主啊!我不知通自己喜不喜欢你,不过,你对我而言是很新鲜的,我的红粉知己向来只是寻巷里的歌妓姑娘,郡主你可是第一个例外的。只可惜你要成亲了,否则大家还能在一起快乐玩玩!不过,你放心,我们的事我不会告诉你未来夫君的!若你想我,可以来这儿找我,我们私底下还是能联络感情的。我想通了,能做郡主的地下情人,叶浪也没有损失。”叶浪说得吊儿郎当,一副不当一回事的样子。
欢欢死命的瞪着他,一字字颤声问道:“这是你的实话?”
叶浪邪气一笑,故作老实地点点头,“当然,郡主还有疑问吗?”欢欢感到自己的心逐渐死去,原来心如槁木就是这种感觉了,她摇摇头,转身上马。
临走前,她哀伤带笑的对叶浪表明,“我不会后悔遇上你,这辈子你也将是我唯一的爱人,是的,我爱你,但是,我也恨你!”
语毕,吆喝一声,马儿快速的带着心碎的欢欢离开。
叶浪靠着门柱,好一会儿都无力站好,只能无神的一笑。
过去了,都过去了!他的小紫儿、他的爱都过去了!他觉得疲累,由心至外的疲累,若可以,他想倒地不起:永远沉睡。但他还有血海深仇未报,他绝不能倒下。
拖着空虚的身心,叶浪走回屋里。
※ ※ ※
三天后,郡王府一片喜气洋洋。
花轿停在郡王府外,王爷和王爷夫人送女儿上花轿,两人又叮咛又交代的,父母疼爱之情溢于言表。
而欢欢只是附和的浅笑,看不出任何的喜气,她平静得不似个新嫁娘,冷静得让人感到不寻常。
不过,欢欢向来就是个让人放心的孩子,王爷和王爷大人也没多加怀疑,仍是高高兴兴的送女儿出阁。
突然,戴着红头巾的欢欢内父母下跪,郑重其事的告别,“爹,二娘,欢欢不孝,无法再承欢膝下,望爹和二娘多保重身子,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吧!”
王爷和王爷夫人急着扶女儿起身。
“说这什么话啊?你虽然嫁出去了,也是可以常回府看爹和二娘啊,说得好似永远不回来似的。别说了,快上花轿吧,不要误了时辰。”颜永展笑着斥责欢欢,要她上轿。欢欢伸手将红头巾略撩起,有着妹妹幸幸和弟弟浩浩,淡笑着交代他们,“替姊姊好好孝顺爹、娘,别不听话了,让姊姊能走得放心,好不好?”
幸幸和浩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同声回答:“好!”
欢欢再回头看了王府一眼,这才上轿。
喜乐响起,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了,杏儿和桃儿是陪嫁丫鬓,也跟着花轿一起离开瑞安城。
瑞安城离文克烈的枫红别业有段距离,新郎会在半路接花轿。
花轿才出城不久,欢欢就以难过想吐为理由喊停轿要下来。
两个丫鬟忙扶着欢欢到路边的草丛,欢欢却又直往前走,通过一片草丛后就是湍急的溪流了。
她没吐,只是蹲下身子将手放在溪水里,水的冷凉让她打了个冷颤。
“郡主,还不舒服吗?你要快回花轿里了,否则会误时辰的。”桃儿提醒着。
欢欢起身,将头上的凤冠摘下,递给杏儿,“你们虽是丫鬟,却一直是我最好的姊妹,有你们陪伴真好,谢谢你们照顾我这么久,谢谢。”
杏儿和桃儿还没发觉不对劲,欢欢就指着她们的身后大叫着:“文大哥,你怎么来了?”
杏儿和桃儿忙回头看,就在此时,听到“扑通”一声的落水声。
两人急转回头,就看到一身红衫的郡主在水中载浮载沉,被急流的水冲着走。
“救命……救命啊!郡主、郡主……”两个丫鬟惊恐的大声呼叫。
欢欢放弃挣扎,让水淹没自已,爱没了,她活着有何意义呢?
这是她爱错人的下场,她无怨无悔。只愿清澈的河水能洗去她心灵上的创伤,让她无忧无虑的离开人世。
永别了,叶浪。
※ ※ ※
古筝挣挣的乐音从白色的纱帘后流泄而出,清脆婉转、抑扬顿挫,闻者莫不心醉神驰,陶醉在乐音里。
大厅里坐着十多位男子,有老有少,大都衣着华丽,有得出是有家底的人。
他们的眼儿全瞪着设在半层楼高的台上,纱帘后弹琴的女子身影隐约可见,但看不清相貌,增加了些许的神秘感。
这儿是“醉仙阁”,每晚华灯初上之后,醉仙阁的当家姑娘何欢小姐就会在此弹琴娱乐客人,来此的客人也都是冲着何欢姑娘来的。
何欢姑娘只是弹琴,从古筝到琵琶,有时会换上笛、萧,遇上她的心情好时,还得以听她唱段小曲,不论何样乐器,她都擅长,演奏的技巧连名家乐师也会佩服不已;嗓音更是有如黄莺出谷,让人回味无穷。
除此之外,何欢姑娘并不私下见客,偶尔挂着的纱帘会掀开,让人可以目睹地弹琴的姿态,众客人在此时才能见到她的真面目。
可惜是“双颊凝酥发抹漆,眼光入帘珠的砾,故将白练作仙衣,不许红颜污天质”,她是天生的美人胚子,但却红颜薄命,美人落风尘,而且还是个瞎眼美人。
何欢的双眼看不见,更为她的美丽外表凭添凄艳,而且她个性冷漠,少言、少表情,大部分的时间她总是木然着一张脸,就算有笑容也是冷冷的。歌女舞妓哪有不化妆的,精心上妆后的她,更是冷艳得让人不敢逼视,难以亲近!
所以客人干脆给她取了“寒冰美人”的别称。
如此有特质、貌美、冷艳、有才气的美人,本就已经很吸引人了,加上她双眼失明的缺陷,又更是引得男人怜爱。
所以何欢虽只有每天在大厅里弹琴娱乐客人,仍是引得大把男人愿意花银子来看她。也因此她成了醉仙阁的招牌和摇钱树!
曲罢,厅里响起如雷掌声,何欢乃是漠然着一张脸,不笑也不答谢,起身让丫鬟扶着走回房间。
她的杏闺是栋独立小楼,里面的陈设兴常简单,因为她看不见,屋内能减少的东西便尽量减少,而且都放在固定位置;在房里,她不由人扶持也能自在走动。
“小姐,银耳燕窝已经炖好了,就放在小姐面前,小姐吃点吧!”丫鬟翠珠扶何欢坐下,将一碗燕窝推到她面前。
“我不饿,备水沐浴。”何欢平板的交代。
翠珠只好应声是,她明白,只要是小姐不想做的事,花再多的心力苦劝也没用。
何欢坐在水池里,拿着澡巾轻轻拭着身子,浓妆一卸下,一道自额头延伸到眉角的红色长疤就看得很明显,在水气鼠氯下,更是触目惊心。
她习惯性的摸摸额上的疤,嘴角挂着让人难以理解的笑容,似悲苦也似自嘲,总要抚弄那道疤痕好一会儿,她才会放下手来。
她之所以浓妆艳抹,也是因为这道疤,本来秦嬷嬷要她将额前的头发放下,以遮去那道痕迹,但她说什么也不肯,就是要让那疤痕显露出来,但女子脸上有疤本就不好看,而且青楼女子又首重脸蛋,有疤痕会吓跑客人的。
因此李嬷嬷才会让丫鬟为何欢化上浓妆,以脂粉掩去伤疤。
沐浴完毕走出来,屋内名了个男人,身形壮硕、脸孔木讪老实的他关心的对坐在镜前让丫鬟梳头的何欢说道:“你晚膳没吃,这燕窝就多少吃一点吧。”
“我不饿。”何欢简单回答。
“唉!你……你就是这性子,不好好照顾自己,身子都弄坏了。”秦泰忍不住捞叨。秦泰是碎仙阁老板秦嬷嬷的儿子,是阁里的保镖打手,当初也是他在河边发现了奄奄一息的何欢,将她救回醉仙阁的。
他对何欢很好,简直把她当公主般奉养着,大家都看得出他对何欢的情义,但他自认配不上她,只是尽心照顾她,不敢有非分之想。
秦泰这般的维护何欢,将她保护得很好,也让有歹念的客人不敢染指于她,因此她在醉仙阁多年,还没有客人冒犯过她。
翠珠梳好了头发后,何欢站起身走向床铺,淡淡的去下一句:“我要睡了。”
秦泰摇摇头,“好,我造就走,你好好休息。”说完,便无奈的离开。
翠珠伺候小姐睡下,这小姐的不近人情而摇头,秦泰这样的关心小姐,小姐却没一丝好脸色对他,这个小姐真是个没心肝的人。
翠珠吹熄烛火,也退下了。
黑暗中,何欢一双眼睛仍是睁得大大的,对一个看不见的人来说,黑夜白天是没有什么分别的,开眼与合眼仍是一片黑暗。
死不了,活着就是在受罪,她是罪有应得、自作自受!老天爷既然不让她死,她就继续留在人间吃苦吧。
多好的惩罚啊!她冷冷一笑,合眼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