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初晴顿了顿,手下的笔停住。
“记好了吗?我挂了。”
“等——”她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范伟伦要挂电话的手顿了顿,勾起嘴角,“还有事吗?”
有事!她想追问电话里那个女人是谁?跟他出国的分明没有女职员,对方公司的人也不可能亲切的叫他伟伦,可是,她问不出口,或者说她凭什么问?沉默三秒之后,她干涩的回道:“没什么,再见!”
啪的自顾自的挂了电话,她才发现自己屏息好久,现在才敢大口的用力喘息,脑海里许多猜疑翻飞,她费力的闭了眼睛。连初晴啊连初晴,不要太贪心!
电话另一头——
“伟伦,可以走了吗?”
范伟伦盯着被挂断的手机,缓缓勾起嘴角。这个女人破了他太多的例外,第一个跟他争辩要胁他,第一个打他耳光,第一个进入他卧室,现在也是第一个——先挂断他电话。
偏偏,他就是莫名的想跟她说说话。
“伟伦?”江玲莉站在门边再次出声提醒。这个男人,虽然几个月之后他们就要是夫妻了,可却刻意和她保持距离,甚至不让她进他的房间。
他转身,望向站在门口的女人,面无表情的捞起一旁的西装外套穿上。
“我们的关系,还没到直呼名字的程度。”他定过她,像陌生人般擦肩而过,语调平淡却也冰冷。
对于几个月后就要成为他妻子的女人,他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除了确定她的家世和教养足够和范家匹配以外,她对他而言,就只是一个叫妻子的人。
“请等等!”他的话很伤人,但江玲莉仍跟上他的脚步开口唤人,她大老远赶来巴黎,不是为了和他保持距离的。
范伟伦停住脚步转身回头,目光冷漠的盯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们……在典礼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你是不是该陪我去看婚纱和选戒指?”她已经说得够客气了,知道他不爱她,坦白说,她对他也没多少感情,可是他们毕竟是要相伴度过下半辈子的人,没有相敬如宾,至少也不要相敬如冰吧。
范伟伦挑眉,盯着面前的女人,脸上看不出情绪,“我想你搞错了,我来法国是为了办公的,不是来陪你购物,以后有这样的事请提前跟我说,我会请秘书排行程表。”
哪有这样的事,他以为她是伟伦实业的客户吗,和他见面还要预约?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绝情,想到这样的男人要跟她过下半生,她心都凉了一半。
范伟伦不再多话的转身离开。如果她以为结婚就代表一切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婚姻对他来说,只是人生一个必须经过的点而已,不具任何意义!
*
“安娜,你精通法语是吗?”站在秘书安娜的办公桌前,连初晴手上拿着的是范伟伦交代要翻译的文件。
“干么?”对方语气懒散,爱理不理。
连初晴微微皱眉。她早猜到自己虽有总裁秘书之名,但是没有战友的确很难办事,现在这些女人没有联合起来耍手段对付她就已经要松一口气了,要指挥她们办事谈何容易。
“这里有一份文件,总裁交代一定要在今天翻译出来,那么就交给你了。”
“哎呦!可笑了!即使是总裁秘书也不能这样吧!总裁交代你的事情,居然偷懒要我做,然后呢?我做好了以后让你拿去邀功?连小姐,你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吧!还有,你没有看到我也有这么多要做的事吗?我有拒绝被你利用的权利,恕不奉陪!”
一串冷嘲热讽让连初晴皱眉,她知道如果得罪其中一个势必得罪一群人,以后她就更没好日子过了,但换个角度想,也许杀鸡儆猴的作法也不错,既然不能当朋友,就当有威严的上司,搞不好更有用。
“很好,如果你担得起不奉陪的后果,我无话可说!”
“你、你什么意思?”
“总裁只交代我把翻译的工作安排下去,明天早晨这份文件必须摆在销售和企划部经理的桌上。因为某个环节出了差错,影响到总裁在巴黎的工作进度——如果这个责任你担得起,我准你继续坐在这里修指甲。”
言下之意就是,安小姐最好知道她今天一直在忙的不是公事,而是坐在办公室里吹冷气修手指甲,所以别拿公事做借口。
“你——你算老几!竟然敢威胁我?”咱!安娜显然被气到了,一双擦着红色指甲油的玉手重重拍在桌面上,摆明耍给她好看。
可连初晴这次连眉头都没有抬一下,要比气势她也毫不逊色。
啪!手中的文件被同样力道的甩在办公桌上,她冷冷直视她的瞪视。
“我不算老几,顶多是替总裁跑腿传达旨意的秘书而已,安秘书应该清楚总裁说一不二的作风,如果事情没办妥,我照样脱不了关系,所以这份文件明天早上请翻译好放在我桌上,如果怕我邀功,你大可以在每页签下大名!”说完她冷冷的转身,毫不受身后几乎恶毒视线的压迫,走回自己的办公区域。
总裁不在,各个部门的秘书根本不听她调遣,今天她的工作量翻了三倍,还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呢,没时间陪她们玩勾心斗角的游戏。
*
“老天,终于做完了!”虚脱的望着左手边半尺高的文件夹,微微扬起嘴角。
她并不指望当上范伟伦的首席秘书会有多轻松,对她来说,这个职位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每天见到他,听他的声音,所以对于比以前多出几倍的工作量,她也欣然接受。
看看表,接近十点了,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她这才发现肚子不知道呱呱叫了多久,于是收拾好东西,关了灯,起身准备回家。
在穿过长廊时,她瞥见靠近楼梯的资料室依旧亮着灯,随即停住脚步。还有比她更晚?或者是谁忘记关灯了?她狐疑的走过去。
“有人吗?”她轻扣虚掩的门,没有人回答,正准备伸手推开,却见玻璃门的倒影闪过一个人影,来不及惊呼,一股推力便将她狠狠推向一旁的楼梯。
情急之中,她一把抓住对方的手,却被更快的甩开,身子严重倾斜,顺势就要向楼梯倒去,慌乱中,她双手在半空中挥舞,一把握住楼梯扶手下的栏杆。
“啊!”重重跌坐在阶梯上,她顿时哀号出声,回神再抬头扫视四周,空无一人,甚至安静得只听到她自己的喘息声。
“嘶!”全身疼痛,大面积和地面亲吻的臀部疼痛难忍,手心也传来刺痛,她拧眉想撑起身子,脚踝却传来阵阵刺痛,应该是拐到脚了。
微微张开手心,一抹刺眼的殷红出现,除了她的血,还有一片指甲贴片,红的颜色尤为鲜亮,她微微愣了一秒,随即皱了眉头。
“请问……你还好吧?”
“呃?”头顶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连初晴惊讶的回头,就见身后不知何时竟然站着一个男人。
姚万容更觉得奇怪。二姊刚下飞机就说要绕道来公司拿东西,到楼下时偏偏又不让他跟上来,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人,他不放心,索性自作主张的跑了上来,谁知一出电梯就见一旁的楼梯口坐着一个女人,吓了他一跳,以为伟伦实业出现午夜幽灵勒。
连初晴想起身,无奈脚踝痛到她根本站下起来。
看她一只脚似乎不敢着地,脸痛得煞白,却拚命得咬住嘴唇忍耐,心生怜惜,姚万容伸手握住她的胳膊,“你是这里的员工吗?我扶你到那边先坐一下。”
连初晴痛得都快麻木了,额头冷汗直冒,答不出话,勉强挤出笑朝男人道谢,随即抓住他的胳膊用一只脚向一旁跳去,不料才跳两下,整个人就悬空,“等等,你干么?”
“你这样会很痛,我抱你过去比较省事!”姚万容朝被他打横抱起的女孩温柔一笑,当她抓住他胳膊的刹那,他忽然觉得自己有必要保护她。无暇想太多,连初晴只能说谢谢,任他抱着自己向里面的椅子走去。姚万容将人放在椅子上,弯腰蹲下身,帮她脱了受伤那只脚上的鞋。
“等等——”连初晴来不及阻止。
“糟了!看来跌得不轻。”脱了她的鞋,盯着那已经微微拢起的脚背,他皱了眉头,将鞋子摆在她脚旁,抬头朝她微微一笑,“你是伟伦的员工吗?这么晚才要回去啊,看你这样,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万容?你怎么跑上来了?!”连初晴挑眉。这个声音很熟悉?接着她抬头,一道身影自昏暗中向他们走来。
“我上来接你,可是遇到点意外。”
“什么意外?”
姚漫漫?望着走到面前的女人,连初晴不禁吃惊.她不是先去香港视察了吗?这种时候怎么会在公司?
“这位小姐扭到脚了。”姚万容指指身旁的人,并体贴的以笑容安抚,意思好像是说,没关系,他会送她回家。
姚漫漫狐疑的瞪着小弟。这个书呆子什么时候也对女孩感兴趣了,竟然主动献殷勤?随着目光侧移,她吃惊的微微张了嘴巴,“连初晴?”
她无奈的一笑。似乎每次和她见面,她都很狼狈啊!“嗨,是我,你不是人在香港吗?”
“刚下飞机,过来拿资料。扭到脚了吗?范伟伦呢?”
“他在法国。”连初晴耸耸肩,听她直呼上司的大名,想来他在她心中已经不是伤疤了。
“你没有和他一起去法国?”姚漫漫挑眉。绯闻已经传到香港那边了,她去香港就职前的视察,听到最多的就是本部总裁和新任秘书之间的传闻,连她的事都被翻出来,搞得她这个下堂妾哭笑不得。
连初晴摇摇头,此刻脚下碰地,疼痛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让她能够清楚的回答她的问题。“我不会法语,他有带秘书。”
“男秘书是吧。”姚漫漫直觉接下,否则她听到的版本就该改进了,而她会更晋一级,跃升前任下堂妾,想来就好笑。
连初晴失笑。很奇怪不是吗?她和姚漫漫的关系,本来不该这么有默契和融洽的,她们爱上的可是同一个男人,但也可能因为这样的共同点,反倒惺惺相惜吧。
“你怎么这么晚才走,怎么会扭到脚?”扫一眼连初晴肿大的脚背,她不由得皱眉。
“才处理完今天的事,经过走廊时看到资料室灯是亮的,所以想过去关……没注意才扭到脚。”她自动省略被人推了一把的过程,虽然已经知道推她的人是谁。
“真敬业,为了他的公司,连命都搭上了!”姚漫漫忍不住翻白眼。这个女人——总裁不在,她加班到这么晚给谁看呀!真是的!她是教她公私分明,可没教她卖命。
对于她表面上冷嘲热讽,实则处处关心的言语,连初晴但笑不语,心中暖烘烘的。
“你们——认识?”一旁一直插不上话的姚万容,终于逮到空档开口。在他看来,现在当务之急是带这位小姐去看医生。
对于小弟的白痴问题,姚漫漫直接以白眼对待。
她站起身,看一眼连初晴的脚,“能走吗?我送你回去。”
“谢谢。”如今也只有这样了,连初晴撑着桌面尝试站起来,落地的脚后跟却像断了一样,让她痛得直吸气。
姚漫漫还来不及伸手,就见小弟已经上前英雄救美的扶住落难佳人的肩膀,盯着那肿得和馒头一样大的脚踝,挑眉紧锁。
姚漫漫也皱起眉头。她看着小弟吃了二十五年的白米饭,从来没见他什么时候像今天一样积极主动,心下不由得生疑。
“小心点!不是告诉过你,你跌得很重吗?”明明初次见面,他却忍不住为她担心,即使嘴里不断唠叨,可扶人的动作却小心翼翼。
“你先下楼去开车,在正门口等我们。”姚漫漫一把扶过连初晴,同时推开殷勤的小弟命令。
“可是姊——”望着佳人苍白的脸色,姚万容心有不甘,可被向来凌厉的二姊一瞪,只好乖乖的转身先下楼。
“谢谢。”连初晴怎会不明白眼前这姊弟俩的眉来眼去,对姚漫漫很是感激。
“谢什么?你一心扑在范伟伦身上,我只是不想那傻小子碰壁!”她没好气的回答。
伸手拍拍姚漫漫的手背,她轻轻扬起笑。说起来,她们同是天涯沦落人,爱上了范伟伦,注定爱上失落,她不知道自己能走多远,坚持多久,但此时此刻,她不想去想以后,现在用尽全力爱他就好了,让他知道,她是真的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