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餐你下厨。”
“没问题,欢迎点菜。”
梁深云勾起唇角,不知自己笑得腼腆又温柔。她知道她可以要求得更多,而他永远都会答应。这算恃宠而骄吗?她竟然从未想过。
那天卫穹苍很反常,乖得跟绵羊一样,从起床到下班都安安分分,梁深云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着:他今天吃错药了吗?可是又想如果她开口询问,好像显得她很期待他不安分似的。
不过下班前,看着他没什么精神的侧面,梁深云暗怪自己,重点并不是他安不安分,而是他要不要紧啊!她想开口喊他,却又犹豫着该不该打扰他处理公事。说起来这阵子她也有些释怀了,她发现卫穹苍对商业管理与企业经营是真的有兴趣、有天分,也确实乐在其中,加上有一群好伙伴,这样的他在事业上成就比她亮眼,确实没什么好质疑。
要说这世间难得有什么时候是卫穹苍会摆脸色给她看的,除了吃醋以外,大概就是在公司里,当他专心工作时却被她不小心打扰了,虽然也只有被打断的那一瞬间,梁深云会看见他眉头拧起,在把注意力转向她前还忍不住多看了文件好几眼,快速在心里整理出重点,接着他会拿出平常黏她的把戏,把梁深云黏到赶他回去工作为止。她静静地观察他好一会儿,发现他神情有些困倦,几次伸手按了按颈子,揉了揉鼻梁和太阳穴。
是太累了吗?她想到他昨天很晚才回房。梁深云轻手轻脚地起身,到休息室拿出收在柜子里的红茶,泡了一杯热茶送到他桌上。
他很专心,几乎没抬头看她,在她要离去时才瞥见那杯热红茶,抓住她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亲。“谢谢,今天会晚一点下班,得麻烦你忍耐一下。”
唉,这是老板对下属说的话吗?梁深云开始觉得自己真的不适合在他手下工作,他对她严厉不起来,更不准别人对她严厉。
她有些担心地看着卫穹苍。“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今天工作效率差了一点。”不想她担心,他拿起红茶啜了一口,笑得很开心。“好喝,就你知道我爱的甜度。”
梁深云有些好笑地想,那是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知道,原来他喜欢的是甜一点的热红茶吧?
下班后他牵着她的手,不像平常那般又要抱又要亲,梁深云本来没多想,可是上了车后,因为他挨着她坐,她才终于有所警觉,伸手摸向他的额头。他的手掌温度比平常热,坐在他身边时,也可以感觉他的体温比平常高了些,她怎么会没想到呢?“你怎么不说你人不舒服?”她既心疼又气愤。这男人当自己是铁人吗?
看她气呼呼的,他有些愧疚,又怕她担心,搔了搔脸颊装傻道:“是生病吗?我以为是因为我纵欲过度的关系……”他的语气简直像个皮痒的小男生,梁深云忍俊不住?想捶他,但还是无法不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这阵子以来,她很清楚他工作的繁重,身体发烧却放着不管,继续做那些吃重的工作的话,铁打的身子也会累垮。
“你知道安分点就好,现在给我乖乖去看医生。”梁深云按了车内的通话器,跟司机说了一串住址,是一间家庭诊所。
“我不用看医生。”卫穹苍咕哝着,但俨然已经是一副惧内的模样,不敢大声发牢骚。
梁深云没好气地看着他。“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怕上医院?”
“我才不是怕!”讨厌跟怕差很多好吗?
梁深云没再模他,其实她知道卫穹苍不爱医院的原因,她默默握住他的手,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
卫穹苍跟她一样,都是被社会局安排进育幼院的。李家不想承认他的原因除了他是私生子外,更因为他的母亲是流莺,当年她也看过李家那些人对穹苍的身世不以为然的嘴脸,他们根本不认为穹苍是李家的种。穹苍的母亲无法照顾他,甚至染了性病,只好把穹苍交给社会局。穹苍十八岁那年再见到母亲时是在医院的太平间,那时是她陪着他的,医院的药水味跟母亲尸体腐斓多日才被发现的可怕影像,让他干呕了好久,跟着胆汁和胃里的东西一起被发泄出来的,还有他从来不示人的泪水,她明白的……
穹苍是恨穹光,但他也无法否认,穹光这个异母哥哥对他,已经比其它那些李家人好上许多。是他那位从小受良好教育,有着仁义心肠的哥哥想办法让他去验DNA,让李家对他的身分从此哑口无言。
虽然结果宣布后,李家人的反应依然令人心寒。
因为她知道医院对卫穹苍来说真的不是个亲切的地方,说是会让他怀着僧恶的情绪与回忆也不为过,所以梁深云挑了家小规模的家庭诊所,至少不像大医院那般冰冷。
“那间诊所的医生是个慈祥又细心的老爷爷,很多家长带小朋友去他们家看病,你最好乖一点,不要做坏榜样给小朋友们看,知道吗?”
卫穹苍想抱怨为什么要带他去看小儿科,他又不是小朋友,这样一来岂不是那些小朋友会把他当成高头大马却还害怕打针吃药的笨蛋大人?低头看她像遥想着回忆,露出若有所思、难掩温柔的神情,他便明白了她的体贴,心里激荡起无限柔情与感动。或许她对他的好是因为亲情,因为友情,因为同情,从来不是为了爱情,但他无法阻止自己一再心动、一再深陷情障,哪怕她分给他的只是一点点友善,也已经让他喜悦到无以复加。
他想永远牵着她的手,这愿望会不会太任性、太过分?
那天,他真的连打针时都握着她的手,被一旁前一刻还哭到天花板快塌下来的死小鬼嘲笑,他也孩子气地瞪回去。
梁深云替卫穹苍请了一天假,先逼他好好养病。而这期间他一直都很安分,只是黏度也倍数增长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