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压六年的感情,加上欲望燃烧得很慢、燃烧起来之后很惊人的男人,累坏了她。
彻夜的缠绵后,他们酣睡,直到天光,太阳越爬越高,罗百粤才在满屋明亮里醒来,一看钟,已经快中午。
她全身酸软,不想动,身边的男人还在熟睡,手臂横在她腰上,一只光裸长腿压住她。她轻抚他脸庞。
“你一点都没变。”关起房门就判若两人。被罩下的男性身躯一丝不挂,沉酣睡颜却像个纯真少年,她在他唇上一啄,起身下床,腰一软,差点滚下地。
她揉着酸疼的腰,嘀咕。“这算运动伤害吧……”
她进厨房,餐桌上有妹妹留的纸条。
“我带岚去上课。今天要到‘耕芽’修电脑,顺便帮你请假。三明治做好了放在冰箱里。”
罗妙靖在电脑公司上班,虽然不是咨询科系毕业,耳濡目染,对电脑维修也颇有心得。
她微笑着揉掉纸条,开冰箱,端出切成小块的三明治,走回队室,床上的男人还维持着她离开时的睡姿。她放下餐盘,走到床畔。
“霁人,该起床了。”推了他几下,他才睁眼,困意浓浓地望她。“你上班迟了,快醒醒——”
蓦地她的腰间一紧,被他拖上床,他脸庞埋入她胸口,她骇然瞠眸。“嗳,你……”难道昨晚还不够?
“让我再睡五分钟……”模糊的咕囔从她胸前传出,令她心一揪。
这是他学生时代的赖床习惯,每天早上闹钟一响她就醒,他总是要多睡一会儿,要她五分钟后喊他,这个孩子气的睡癖令她无奈又好笑,却在他婚后蜜月归来的第一天,不药而愈。那天闹钟一响,他立即清醒,她惊讶问他怎么醒得这么快,他的回答令她很窝心。
“以前总是依赖你,以后要让你依靠我。”
她不会因为一个无伤大雅的小习惯,就以为他是个没责任感的丈夫,他对自己要求这么严格,让她感动也心疼。
几秒钟后,她胸口的脸庞缓缓抬起,朝她崭露一个赧然的迷人微笑,似乎发现自己做了什么。
她揶揄。“你今天返老还童了吗?苏同学。”一觉醒来,变回那个大学男孩。
“我梦到我们回到学生时代,吃完宵夜回来,在床上聊到天亮,我刚睡,你就来叫我起床了。”他揉着额头,失笑,想下床,被她推回床上。“反正都迟了,就在床上吃吧。”罗百粤端来餐盘,叉起三明治。他受宠若惊。“你要喂我?”“嗯哼,这是今天才有的特别待遇。”“因为昨天晚上让你很满意?”她脸红,嗔他。“你乱说什麽?”“好、好,我开玩笑,别生气。”他乖乖坐好,让她喂食。
“是因为你饮食太不正常,我要监督你,把这些吃完才准去上班。”
“其实早餐我会吃,是午餐、晚餐会忘记,晚上虽然有应酬,食欲不好,吃不了什么,又容易失眠,睡前得喝杯酒才能入睡。”她皱眉。
“你饮食不正常还喝酒,会伤身体,要戒掉。”
“嗯,今天起不喝了。”三明治很美味,一口接一口。
“马上就戒?”
“你说不行,我就戒。”
她取笑他。“这么听我话啊?对你妈都没这么百依百顺——”话一顿,她低头,叉子拨弄着盘里食物。
他注视着她垂下的细密睫毛。她还无法坦然地提到他母亲,他能谅解。“当了三十多年的母子,我妈的台词我几乎都会背了,你念我的比较新鲜,比较容易听进去。”
“贫嘴。”她笑了,被他拉到身边,面对面。
“百粤,”他看着她眼睛,很郑重。“昨晚感觉好不好?”
“苏霁人,你变得很色耶。”她连耳根都红了,掐他的腰。
他朗声笑了。“不,我问的不是那件事,我问的是这里……”他食指指向她心口。“感觉如何?”
“很好。”她抿着笑。“如果你想预定约会,我很乐意接受。”
“那么接下来的一百年我都订了。”她愉快的模样令他燃起希望。“我想我们在一起的感觉会一直都这么好,那结婚——”
“不要。”她后退,像轻盈的蝶,瞬间从他身边飞开。
他拉住她衣角。“这次我会和我母亲好好商量,彻底和她沟通,在她能真正接纳你之后,我们才来谈婚事。”
“不要。”她还是摇头。
他凝住脸色。“为什麽?你不相信我做得到?”
“有些人天生不合,我和她就是这样吧。你不必勉强。我知道你的心意就够了,也不一定要结婚,反正同居的人很多嘛。”
“然后呢?让你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不会的,现在社会风气开放多了,别人要嚼舌根我也不在意,小岚也很坚强,我们要是再有孩子,跟你姓也无妨。”
“孩子跟谁姓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他激动低喊:“我爱你,想娶你,想要你被人称呼苏太太,想要每天早上这样抱着你,想要你每一分每一秒在我身边,我想成为你的丈夫!”
深爱她,想和她在一起,在她的生命里占据更重要的位置,结婚使爱情完满,婚姻就是爱情的一部分,是爱情唯一的结局,当年离婚是不得已,这回他不会再错过。她是他认定的妻子,他独一无二的伴侣,没有名分就是让她委屈,他绝不接受。
“我知道结婚对你来说意义很重大,可是我真的没办法。”这个专情得无可挑剔的男人,令她动容也动摇,几乎要冲动地答应他,但又及时克制住。
说穿了,她不认为他能摆平难缠的王俐云,那么何苦多伤神?维持现状,享受爱情的甜蜜就好,她舍不得他再夹在两个女人之间为难,他曾为她承受许多压力,换她为他承担点什么,她心甘情愿。
她环住他颈项,柔声道:“我也爱你,不会和别人在一起,我们不结婚,至少可以约会一辈子。现阶段,我只能给你这样的承诺。”
*
谈来谈去,罗百粤就是不松口,最后她催促他上班,两人各自出门。
苏霁人郁闷地驾车前往“梅华”,在车里反省,为什麽她不肯?他已保证会好好和母亲谈,他有信心能办到,她反而没有?她不是会记仇的女人,她曾经点头下嫁,就不是真的排斥婚姻——所以她是恐惧婚姻?
是他的错。他懊恼地握紧方向旁,又想,也许是他提得太仓促,和母亲还没有谈出具体成果,就急着要她答应。等他先将母亲那边稳下来,加上他的诚心,对她动之以情,她也不会真舍得女儿一辈子受人议论。
想通了,心情豁然开朗,世界又明亮起来。他路过花店,白色海芋在窗里晒太阳,日光闪耀着娇嫩雪白的花瓣,像极她慧黠的眼神。他进花店,订了一大把海芋,送往“耕芽”,又订一束缤纷雏菊,送到女儿的幼稚园。
“嗯,我记得。”专柜小姐迎上来,他以手势表示他随意看看,径自浏览玻璃柜里的钻戒与项链,没察觉对方眼神古怪。
“还有……”
“还有什么?”一只镶嵌碎钻的金色手环攫住他目光,想像它扣住伊人,将她上锁,让别的男人一看见,都明白这朵娇花是他的禁脔——他叹息,还是不够,不论实质或形式,他都想更彻底地拥有她。
“你下礼拜要订婚了。”嗓音僵硬。
苏霁人一愣,脑海浮现只愿意和他约会的女人。“哪有?”
“昨晚你离开以后,雅欣吐了,是孕吐,老夫人马上认定她是有了你的孩子,刚好记者在场,她就宣布你和雅欣要订婚了……”
他拧眉,见专柜小姐位置上有一份报纸,伸手要来,翻开影剧版浏览——版面下方登着他即将订婚的消息。“未婚先上车,如今要补票”的耸动标题,看得他恼怒。
“你怎不阻止?你在现场,又是——”
“我阻止不了,雅欣吐到话都说不好,老夫人把我赶到一边,控制整个场面。事后我跟记者澄清,他们说老夫人是你母亲,消息不可能有错。”叶淮文幽幽道:“你必须亲自出面才能解决。”
“难道你能置身事外?”苏霁人想了想。“你联络雅欣和她母亲,我把我妈接来,半小时后,在我办公室见面——不,我先打个电话,等一下拟个声明给媒体,然后再分头接人。”
他挂了电话,忐忑地拨给罗百粤。
她看到报纸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