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记忆断片的赵嘉人猛然低头检查自己的服装仪容,心脏瞬间提得老高,却在看清楚自己衣衫整齐且还是昨夜那一套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恶!居然没有趁机酒后乱性?!
「言小误我啊……」她仰天长叹。
唉,男主果然是留给女主扑倒的,为女主角保全贞操洁身自好到连她这样一个鲜艳妩媚的活跳跳大美人醉酒在他面前,他依然坐怀不乱十分君子地安全把她送回家、送上床。
说不定还跟她道了声晚安呢!
赵嘉人觉得自己矛盾又鸡掰得不得了,理智说得多义正词严,对于大佬不敢起觊觎之心,但情感上……
哎,每天对着一盘米其林三星顶级珍馐料理,不流流口水也不算是正常人吧?
她打着呵欠,挠着乱糟糟的蓬松卷发爬下床,光着脚丫子进浴室梳洗一番,让自己清醒清醒。
一走出客房,她懒洋洋打的第二个呵欠就这样硬生生卡在喉咙——
那个高大的美男子正手持着咖啡杯,静静伫立在落地窗前若有所思,肩宽窄腰长腿,侧脸好看得令人心悸,通身上下养眼至极。
嘓嘟……赵嘉人清楚听见自己吞口水的声音。
「醒了?」晋临回头,深邃黑眸瞬间亮了起来。
「醒、醒了。」她望着他含笑快步而来,心口又开始怦通怦通,小脸发烫。「大佬你今天怎么还没去上班呀?」
他热切的脚步霎时顿了一顿,「你……叫我大佬?」
「喔,对,他们都尊称你先生。」她愣了愣,自以为是地连忙改口。「还是你也喜欢我叫你先生?我没问题的。」
晋临眸底失落之情几乎浓得氤氲出雾气来。「你,又忘记了?」
「忘记啥?」
他一时间有些冲动,想问她要不要再喝几口酒……难道嘉嘉只有喝醉了才会想起他们之间的事?
赵嘉人眨眨眼,不是很能理解刚刚还沉稳如天神的大霸总,瞬间却活像鼻头被狠狠猫了一拳的阿拉斯加犬般,垂头丧气肩膀下垮……
「不要这样啦,有话好好说啊,」她莫名心虚,总觉得害他一秒变颓废的凶手是自己。「难道是我昨晚……玷污了你的清白?不,不会吧?我没、没感觉呀!」
尽管实务操作经验为零,但看过的言情小黄书不计其数,他俩昨天有没有酒后乱性酱酱酿酿……她身上应该也是有感觉的吧?
尤其大佬看起来就是龙精虎猛、器大活好咳咳咳……总之,两人有没有咿咻嘿咻是骗不了人的呀!
「如果有,你该不会想不负责任吧?」晋临一秒钟前还忧郁的眸光倏然专注犀利起来。
「我……我也没有……不负责任啊……」她结结巴巴。「但前提是我们昨晚有怎样……」
「你在包厢里喝醉酒就爬到我身上。」他指出。
她霍地睁大了圆眼睛。「卧槽!我这么生猛?」
「还问我要大龙虾。」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大……龙……虾……
——是暗指那个大××(消音)吗?
妈耶,她骨子里未免也太色、太渣了吧啊啊啊!
赵嘉人小脸轰地红成了熟透的番茄,一时手足无措。「你、你听我解释,也许这是误会……」
晋临低低叹了一口气,惆怅道:「若你坚持是误会,我也会听你的。」
她心脏微微抽了抽,深深愧疚爬上心头。「也别、别这么说啦……」
「你真的都不记得了?」他目光幽深地注视着她,不死心地追问。
她老实地摇了摇头,心下有一丝沉痛——
所以自己昨晚确实是扑上去摸了「大龙虾」却忘记了?手感肯定很好吧?是不是传说中的硕长炽热硬邦邦……
停停停!大会要发黄牌了!
赵嘉人小心脏乱乱跳,下意识摀住了色迷迷的笑淫淫,对着晋临努力做出正在大力忏悔的表情。
……但是她怎么就能胡里胡涂喝醉了酒把「大龙虾」完全忘得一干二净呢?这么好康(大误),羞耻的体验行为,以后她可没那个包天的狗胆再敢做第二次了。
赵嘉人深恶痛绝自己酒后断片的坏习惯,在感觉到对面的大佬心情好像不太美妙之际,只得战战兢兢地提出亡羊补牢的挽救措施,脑子一抽,脱口而出——
「不然……我给你摸回来?」
这下子换成沉默冷峻阳刚的大霸总瞬间耳朵红透了,岔气呛到。「咳,什、什么摸?」
她心慌意乱间却把「什么摸?」听成了「摸什么?」,羞臊尴尬至极地嗫嚅。「摸……当然是摸摸头,捏捏脸,弹弹耳朵什么的……要不你就弹我耳朵出出气吧!」
他顿时好气又好笑。「我弹你耳朵出气做什么?」
不对!怎么又莫名其妙被她给带偏离了主题十万八千里远?
「嘿嘿嘿。」她讪讪然局促地对着他陪笑,搓着小手手,还是那副不知所措的小模样。
晋临终究还是舍不得她为难,叹了一口气。「昨晚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真的?那太可惜了……」赵嘉人赶紧摀住又乱炮的嘴。「不不不,我是说,那就好,那就好。」
他险些被她给气笑了,低沉嗓音隐约咬牙。「你忘记我们已经是合法的夫妻了对吗?就算真的有什么,难道不也是顺理成章?」
「可你跟……我,不是契约夫妻吗?」她一脸困惑。「我们手上合约一式两份,写得明明白白的。」
他卡住,一时有些恼恨起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当初若早知道嘉嘉会穿越过来他的世界,那份婚姻契约的日期就该写上——地久天长、永不分开!
但这就像是上天特地跟他开的一个大玩笑,让他当年在西西里岛诡异离奇地穿越到她的世界后,龙困浅滩地被她捡了回去。
他被迫困在一个看似熟悉却又陌生的台北,没有晋氏集团,也没有他的人马,甚至连身分证都没有,只能成为黑户蹲在她家。
在初始的慌乱过后,晋临迅速冷静了下来,一方面努力想找回自己的记忆,一方面谨慎地和这个世故又乐天的「恩人」相处与周旋。
渐渐的,他俩从互相提防磕磕碰碰中慢慢靠近彼此,他沉默寡言性情内敛,她却是妙语如珠天马行空。
他喜欢听她的叽叽喳喳,还有身上那抹忙碌疲倦却始终欢快的人间烟火气息……
温暖得让人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再靠近。
可当晋临觉得就算找不回他遗失的记忆与身分也无妨,开始有了想永远留下陪着她的念头,命运却偏偏又狠狠地给了他一记重拳——
一场突如其来的超级强烈台风重创北台湾,靠近出海口的淡水首当其冲,大浪破堤倒灌进民宅,地处低洼区的老旧公寓在狂风暴雨中彷佛飘摇颤动的枯叶,像是随时都会被撕碎。
那夜他俩原本坐在客厅老式木头沙发椅上依偎挨靠着,她被屋外乒乒乓乓风雨巨响吓得小脸苍白,他臂弯环着她微微发抖的娇小身躯,声音低沉地跟她说着台风的物理构造……宽慰着她纵使十七级强阵风在经过陆地后,造成的破坏力也会如何逐步减弱……
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邻居对面顶楼违建的铁皮和水塔被风雨疯狂卷起砸进了老旧公寓内——
电光石火间他只来得及翻倒木头沙发椅倒扣下来,并用身体紧紧地护住了怀里的她!
他无视于背脊被巨物击碎压迫下来的剧烈痛楚,努力在冰冷潮湿汹涌灌入屋内的海水和雨水中,试图安慰惊慌失措哽咽着连番追问他有没有受伤的她……
「嘉嘉,我在,别怕。」
她和他一样浑身都湿透了,不断打着哆嗦。「我、我不怕,你有没有怎样?你好像在流血……」
「没有,那是雨水。」他在黑暗中竭力维持嗓音平稳。
难以言喻的痛苦从背脊一路延伸上后脑,鲜血不断自后脑顺着颈项流下,可晋临试着稍稍挪移位置,不愿血滴落怀中女孩的脸蛋上。
不能让她发现……不能让她伤心。
「我在,别怕。」他只能喃喃重复保证着。
漫天风雨像是想摧毁整个世界般无止无尽癫狂咆哮着……
远处有警笛和救护车的声音不断尖鸣穿梭着,依稀有爆炸声……看来受灾的并不只是他们这一区……
晋临真怕警消人员来不及救援此处,他已经可以感觉到怀里的赵嘉人冷得不断激烈颤抖,因为惊惧和冰冷逐渐意识模糊——
「别睡,保持清醒!」他心脏绞痛成了一团,低吼道:「嘉嘉!别睡着,看着我!」
「我们……会死吗?」她哆嗦着,声音越来越微弱。
「不会!」他坚定地道:「我不会让你有事。」
「龙家俊……不,不要忘记我啊……」她已经冻到心神涣散,喃喃呓语。
「嘉嘉,看着我,保持清醒!」
她声音越来越小哼哼。「还有……别那么狗血文的……我们被救了……以后,结果你从……医院醒来……又把失忆这段时间……的人和事又忘记……我……会给你差评的啊……」
她连危急时刻都不忘耍嘴皮子,他却是半点也笑不出来,心急如焚眼眶赤红噙泪,瘖哑有力的承诺道:「我答应你,下次换我先想起你……我们不走狗血文路线,可你也要答应我,千万不能放弃!」
「那就好……」她闭上眼,这下安心了。
晋临抱得她更紧更紧,脑中疯狂闪过关于长期浸泡冰冷水中极易触发人体冷休克反应、严重时将造成心脏供血不足导致生命危险等种种医学常识……
越想越恐惧,越害怕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嘉嘉冻死在自己怀里。
晋临咬牙强忍后背剧痛到逐渐僵麻的重伤身躯,死命撑开了那倒扣在身上的木头沙发椅,破碎的木屑深深插入了他肩膀和背部肌肉,他却彷佛感觉不到痛似的,坚毅地排除万难,小心翼翼地护着怀中的女孩,艰难地将她背到自己身上,再一路攀爬出去……
直到见到大风大雨黑暗中那闪烁的红蓝警示灯光,他挣扎用尽全力地大喊着——
「救人……这里有伤患!」
急促的脚步声划水而来……身上女孩的重量陡然一轻的刹那,力竭却终于安心了的晋临转瞬晕厥了过去……
——再度睁开眼醒来,他已经在西西里岛外祖母的家族医院内,身边围绕了一堆义大利舅公舅婆、舅舅、表哥表弟七嘴八舌心疼万分地关心着他。
他回到他的世界了。
可也失去了他的女孩。
晋临有一段时间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他在西西里岛停留了大半年,除了治疗遭重击受损背脊神经险些瘫痪的身体,更是每天都派大批手下到他落海的同一个地点搜寻。
他盼望嘉嘉也跟他回来了,或是哪一日,嘉嘉也会在相同的地点穿越过来。
可奇迹没有发生。
下属也从国内传来消息,台北淡水没有一个名叫赵嘉人的女孩租赁落籍在当地,也没有一家叫「风行」的广告公司……
身体痊癒后,他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回到台北亲自找遍了淡水地区。
那间老旧公寓还在,邻居却说屋主和儿女定居美国多年,一直闲置着没租也没卖人,大门长年深锁。
他甚至找到了熟悉的柑仔店,但老板不叫水蛙婶,而是个胖嘟嘟的老阿公。
刹那间,他心念如灰,竟有不知今夕是何夕,流年是何年之感。
曾经和嘉嘉相处的点点滴滴犹清晰在眼前,可这一个怀旧朴素热闹的淡水小镇,在这一个时空却陌生得令他窒息。
——直到现在。
上苍垂怜,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横跨了两个平行世界,终于又把他的女孩带回到他身边。
思及此,晋临眼眶湿热,目光温柔地深深锁住她的眉眼笑靥,举手投足,懵懵懂懂。
不要紧,没想起来也没关系。
哪怕她再也不记得他们在她的世界中曾经的互相陪伴支持,也不记得他们之间其实已经来到了暧昧怦然的阶段,却在还来不及戳破那层纱时,就又被迫分别,天各一方。
但这里是他的世界,他的主场。
他完全不怕要花多长的时间,才能让敏感警觉如野兔的嘉嘉再度靠近、相信并且依恋上自己。
只要她能在他眼前,身边……就好。
「——大佬你这样看着我,我有点紧张。」赵嘉人清亮中带着一丝小哆嗦的嗓音唤醒了他。
晋临定了定神,蓦然微笑了起来,大手再熟稔自然不过地摸了摸她的头。「那份合约,我们日后可以再加上一项『但书条款』。」
她机警地瞅向他。「什么样的但书?跟钱钱有关的吗?」
「别怕,钱钱只会多,不会少,嗯?」晋临眼底笑意更深,宛如蔚蓝朗阔的晴空万里。
赵嘉人一霎间痴痴地看呆了。
咳,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人哪!